“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我也认得一个叫‘少伯’的人。”
“我是说周瑜。”
“周瑜?我不认得,我听说过他。”
“你认得一个叫少伯的人?”
“是。”
“少伯是你什么人?”
“少伯,是我哥哥。”
“你…哥哥?!”诸葛亮脸色陡然一变,兀自坐在一旁,沉吟良久,随后站起身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这不对。”
“什么不对?”施茜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所写的少伯是谁?叫什么名字?”
诸葛亮闻言,回头看了施茜一眼,眼中深意却是施茜无法读懂的。
“没什么,你先别问,容我想想。”诸葛亮转过身,摆了摆手,朝帐外走去了。
施茜紧蹙秀眉,呆坐在凳子上,盯着被诸葛亮卷起的书卷,久久不语。
诸葛亮因为失街亭上表自贬后,每日在汉中励兵讲武,制造战器。施茜眼看着诸葛亮准备艨艟战戟云梯粮草,所有备战物资一应俱全,不禁暗忖:看来诸葛亮不久又要上表出师了,反正出也是白出,不如劝劝他。这么想着,她便走到诸葛亮帐中,见诸葛亮不在,口中于是反复练习着劝他的说辞,却是怎么想都不满意。
“诸葛亮,你别出师了,反正出了也白出。”施茜自顾念叨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这么说不是贬他吗?要不就:诸葛亮,别出了,你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就在这里休息吧。也不行,唉,这样哪能说服他呢。看来,只能和他认真分析时局了。”她正想着,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
“啊!”施茜一个激灵,倏地转过身。
“呵呵,吓着了?”诸葛亮看着她自己在原地不停踱步,口里还念念有词,不禁想逗她一逗。
“你!你欺负我!”施茜回过神来之后,挥舞着粉拳就往诸葛亮身上一顿乱捶。
“哎,我拍你一下,你捶我无数下,也不知道是谁欺负谁啊。”
“你偷听我说话!”施茜一想到刚才自言自语的样子有可能被诸葛亮看到,脸便羞得通红。
“哦?你刚才在说话?”诸葛亮忍俊不禁,却还故意装傻。
施茜闻言一愣,眼珠咕噜噜转了几转,道:“啊,是啊,我在拜老子呢,求他老人家指点迷津,你打搅了我。”说着便转身对着空气装模作样的拜了几拜。
“哦!”诸葛亮一副恍然大悟状,“好像是你给他指点迷津吧,你是不是叫老子不要出师啊?”
施茜一惊,随即柳眉蹙成一团,小嘴高高撅起,急叫道:“你!你都听到了!你还装!”
“哈哈哈哈。”诸葛亮洒然一笑,“行了,不逗你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施茜赌气地转过身。
“好了好了,不气了,我道歉,行不行?”诸葛亮笑着扳过施茜的双肩,道,“我道歉,你说吧。”
施茜这才皱了皱鼻头,勉强看了他一眼:“哦,我,我,我看到你每日讲武,准备战器,所以,我觉得你又要准备出师了。”
“哦。”诸葛亮略一挑眉,“所以?”
“所以,我想说,你,你还是不要吧。”施茜硬着头皮,终是说了出来。
“哦?此话怎讲?”诸葛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你这样连年征战,根本是穷兵黩武,还致使国力亏空,而且你认为你真的可以灭掉魏国吗?你还不如守住蜀国,反正三国终归是要一统的,但却不是现在,汉室也匡不起来了,你何必逆天而行呢?况且,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么拼命,要是有个万一,蜀国江山谁来管?阿斗那家伙,就只会丧国。”施茜一想到诸葛亮将命丧五丈原,心里就难过的紧,于是一股脑的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倒了出来。
“哦,看来你对陛下颇有微辞呢。”诸葛亮摇起羽毛扇,淡淡一笑。
“可不是!要不是他,要不是那个该挨千刀的黄…”施茜正准备说“黄皓”,突然想起这会黄皓还没做什么,说也白说,于是只好接着说,“…的皇上,你,你,你才不会,这么,辛苦呢。”她边说边斟酌,最终用了“辛苦”二字。
诸葛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茜茜,有些事情,命中自有定数,我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蜀国的将来,以及你的命运,都是逃不过的。因果循环,不是没有,是时人不知耳。我们所掌控的一切,都由天数掌控了。”诸葛亮走到座前坐了下来,咂了一口茶后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刘封行刺我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记得,偷天换日嘛。”
“不是这句。”
“那就是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
“对。”
施茜似乎觉察到什么,转过身盯着诸葛亮:“你的意思是说…后主其实…”
“不错!”诸葛亮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你猜对了。”
“可这跟你出征…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
施茜思来想去,先是惊讶诸葛亮莫非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然后是不懂假如后主真的大辨若讷,蜀国怎么还会覆灭呢,况且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任由诸葛亮六出岐山呢?
她不解地看向诸葛亮,又别开头使劲想了一会,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其实,后主和你…是彼此清楚对方心意的,难道,你们两个就是蜀国的两套方针?彼此呼应?但是,他的工作也太轻松了吧。莫非,莫非,他自愿背负…啊!这…这不可能吧…”虽然不可思议,她还是大胆推测了一番,然而还没将话完全说出口便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诸葛亮拍了拍手,“茜茜,你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谜团。”
施茜见诸葛亮不正面回答,却扯到一个什么谜团,便也不心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心想既然诸葛亮这样讲,这个谜团必然和自己刚才说的话有联系。
“什么谜团?”
“呵呵。”他只是莫名一笑,“以后再说吧,命运这东西,真是奇妙。”
施茜见他无意深谈,也不追究,心想:好,我们就慢慢耗,我越问他肯定越不说,我越急于知道就越被动,哼,我们就看谁先忍不住。于是她也莞尔一笑,粗粗行了个礼,便准备回房。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但笑不语。
正在此时——“丞相,吴国使者致书蜀中,陛下令我持书来报丞相。”
诸葛亮闻言身形一震,目光直直射向施茜,嘴角略微一沉,涩然道:“虽是报捷的,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
第十五章 何去何从
“信中写了什么?”施茜本来打算离去,却见诸葛亮反应古怪,便留了下来。
“只说大破曹休之事。然而使者去蜀中,并不单单是送信。”
“那是?”
诸葛亮淡淡睇了她一眼,叹道:“打探消息。”
“什么消息?”
“你。”
“我?!”施茜一怔,心想事情怎么越来越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了,许多事情还没弄清楚,却又生出了其他事情来。
“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突然回来的事实,也许有细作报入吴国了。”
“那个茜茜究竟是什么人?”施茜纳闷的紧,怎么谁都跟那个茜茜有关,反正诸葛亮也知道自己不是她了,直接问他也无妨。
诸葛亮闻言只是笑了笑,道:“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只是我就奇怪了,我一个女人,平常也不经常出入军中,吴国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诸葛亮轻哼出声,随即摇了摇头:“也许…我真的做错了。”
施茜越听越糊涂,暗自思量:看来在古代生活真要多根筋才行,否则无论如何也理不清这团乱麻。她看着他紧蹙的眉,暗想他说的“错”是什么意思呢?做错了?吴国知道消息,和他“做错”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难不成他是说他不该姑息…施茜一惊,立刻打住,不敢再往下想。她不停对自己说:别瞎猜,不会的,不能乱猜。
诸葛亮见她径自摇起了头来,不禁问道:“茜茜,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啊…啊?”施茜吃了一吓,忙抬起头,直直看着诸葛亮。
“呵呵,你应该和我的猜想一样,不过这些倒不必计较了,关键是…”诸葛亮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凝睇着她的双眸,“你愿意离开吗?”
“离…离开?”施茜一听这话,心上“咚”地被猛敲了一记。
“嗯,你家在东吴,总该回去的,况且,东吴也已经来打探消息了。只是,若当年我不曾大意,事情就不会如此了。”诸葛亮说到此处,眼中迤逦,仿佛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施茜一听诸葛亮要她走,不禁大声喊了起来:“不是我!我不是她!她是东吴人,我不是!你为什么要我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滴泪水竟已溢出眼角。和他相处时间并不长,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舍?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挣开他的手,踉跄两步,靠在墙上。
诸葛亮见此情景,眉头轻拧,眼中满是不忍。他走上前,看着她泪盈于睫,许久,才悠悠开口:“你以为,我想你走么?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哎,当年本来已经谋定,谁知还是生变。我有负你夫君的嘱托,如今,若是东吴知道我将你留在蜀军许久,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他字字句句,都是在让她扮演那个“茜茜”的角色。
“我…夫君?”施茜愣怔片刻,回味着诸葛亮刚才说的话,反反复复的咀嚼,猛然一个激灵,“你是说,她有夫君?而你对我好,保护我,留我在军中,甚至也许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都是因为她夫君的嘱托?你把我当作她,其实是有目的的?”
“这…不…”诸葛亮一怔,神色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施茜见他吞吞吐吐,便料想十有八九是如此了,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以前不曾发觉自己一颗痴心楚楚,现在才知道自己竟已情陷至斯,可又于事何补?她嘴角一扬,大笑起来。傻,太傻了!既然如此,走便走了,何苦留恋!
“好吧,为了蜀国和吴国的结盟关系,我重新出现一次便是了,只不过,这次出现的地点,将在吴国。你可满意,丞相?”施茜故意不再唤他“诸葛亮”,而是冷冷的一声“丞相”。
诸葛亮面色一凛,眼中竟闪过一丝疼痛之色,半晌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施茜见他离开,蛾眉微颦,双眼迷蒙,跌坐在椅子上。敛住苦涩笑容,她喃喃道:“好,如他所愿,我去东吴。”
衣袖轻轻拂过诸葛亮的桌案,看着他每日看书吃饭与她谈笑的地方,她寒瞳暗淡,泪珠涟涟滚落。她暗忖:怎么会这样,我竟像是一茎迟开的秋荷,在万芳凋谢的时候孤身盛开,惹得众人纷纷来采,自己却是惊诧莫名,也无力还手,曾经还以为有人如呵护易碎的玻璃娃娃一般呵护自己,却不料,是心机算尽,回眸间,只剩涔然心惊。梦里还有什么温暖,还有什么牵挂,还有什么海枯石烂,原来都是镜花水月,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幻想罢了,身后,落英缤纷,再无人守护娇颜。
她轻叹一声,站了起来,看了看诸葛亮离去的方向,黯然回房收拾细软。
夜色岑寂,少伯的经书伴着烛台,一晃便是许多光阴。
汉中方一日,春秋已多年。
寻找施茜和西施的日子,仍旧这么慵懒的继续,只是,西施还有望找到,而茜茜却…想到此处,少伯不禁顿足。
文仲仍然时常过来,然而如今更多谈论的却是进宫,为越王效命。
要不要去呢?他放下手中的《五十二病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窗外夜色浓重,他不禁感叹这么多年了,已经好久没有在夜晚出去过了,每个夜晚都是坐在带针的凳子上,将头发系在房梁上,现在,却也明白了范伯用心良苦,一心要栽培自己。
竺萝村,已经许久没有去那里了,不知道是否有变化呢,西施有没有回去呢?他点燃灯笼,朝屋外走去。
“少伯。”范伯从房内走出。
“哦,范伯。”
“嗯,这么晚了,去哪啊?”范伯打着哈欠,看样子是起来方便,无意碰到少伯准备出去。
“出去走走,心里烦。”
“会心烦了?傻小子进步不少啊。”少伯笑了起来。
“哎,文仲邀我入越,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这个么…呵呵,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小子,这几年你也懂得了不少东西,想必你心中也有不少疑问吧。”
“不错。”
“比如?”范伯笑得高深莫测。
“比如…范伯你。”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你倒说说看,为什么有疑问。”
“太多了,你的思想,你的研究,你的谈吐行为,都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你小子开始有点头脑了,可以了,你看的书也够多了,应付春秋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如果你想入越,我不反对。”
“可你答应我的事情却一直拖着,没有做到。”
“你是说见西施?”
“对。”
“我说过,时候未到,我范伯说的话你还信不过么?我一定让你见到她。”范伯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道,“好了,我继续睡觉了,你去找她吧。”
“哎?”少伯纳闷范伯怎么知道他要去找“她”,然而话还没问出口,范伯就已经回屋了。少伯摇了摇头,提着灯笼出去了。
竺萝村溪边,少伯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禁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少伯哥哥!”那个身影在看到他后一头扑进他怀里。
“郑旦妹妹,你真的在这里?怎么还不睡觉?”少伯一手环注她,一手将灯笼放在地下。
“我梦见你来了,就跑出来了。”郑旦嘻嘻笑着。
“晕,你真是梦神啊。”
“汗,我不是啊。”郑旦对少伯时常说的“靠”“晕”“汗”等单音节词非常感兴趣,而且一点就通,现在已经可以运用自如了。
“对了,你哪天给我做个梦,梦一梦我以后会不会去越国。文仲邀我入越了,我越来越觉得我已陷入历史洪流,也许,世界上本没有范蠡这个人,就是因为我,世界上才有了范蠡,如果是这样,爸爸的时空统一论也许是正确的…”少伯越说越出神,最后直直的看着月亮,不再言语。
“少伯哥哥,你在说什么啊?”郑旦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哦,没什么,呵呵,我问你啊,如果少伯哥哥以后要去一个地方,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但是对我又很重要,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不该!”郑旦不假思索的叫了起来,“少伯哥哥现在都不常来了,如果以后都不来陪我玩,我不是好可怜吗?不要不要!”
少伯看着郑旦粉嫩的脸蛋,忽而笑了。年轻真好啊,依然童真,依然无忧无虑。
唉,是去还是不去呢?他抱着怀中小小娇躯,心却已飞出千里之外。对着月亮,他不禁感叹:爸爸,这几年来,好多时候,我都会想,我们到底了解这个世界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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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下雨天留客
施茜总以为在冬天更适合哀思,望着远处风景默守孤独,狠狠挚烈的矫情一回,可是如今秋风正暖,却不知为什么,不需矫情,心已将死。
这样的深深的哀愁,原以为在爸爸告诉自己真相后便再也体味不到了。谁知在这里,在这个两千年暗氖澜缋铮灿姓饷炊嗝晕恚姓饷炊嗖蝗缫猓姓饷炊嘞氩坏健?
施茜袖舞裙起,笑着告诉自己,那么我就在这里盛开最后一段娇香,反正心碎心死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女人,还是该懂得保护自己,从此要做一个心思玲珑的女人,而不再是单纯任性的女孩。
舞到尽兴之处,施茜浅笑盈盈,娇喘不止,香汗淋漓,却是抵不住眼角的泪水,一滴两滴三滴。她停住动作,敛容站在原地,抹干泪水,笑对自己道:“从此,我不能再哭。施茜,决不能是一个软弱女子。”
她整理好情绪,收拾起悲伤,背着包袱,提步出门。
抬头,却见乌云密布,她笑笑:“天也与我作对么,可是不走,又能如何。”
哗啦。大雨倾盆而下,淋得透彻,施茜身心俱寒。
“乔夫人,您背着包袱,是上哪里去?”姜维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看着施茜这副模样,不禁上前询问。
施茜本想悄悄离去,她不想与诸葛亮告别,却不想横空冒出来一个姜维,只好尴尬笑道:“哦,这是我带来的一些纪念品,随身带着不方便,想出去找个地方埋起来,日后有机会再挖出来就是了。”
“啊,是这样,那乔夫人请便。”姜维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
施茜冲他笑笑,知道他心存怀疑,却也不在乎,就算他禀明诸葛亮又如何,诸葛亮不就是希望自己走人么,如今自己不告而别,也称了他的心意了。
她往东走了几里路,看看天色将暗,而自己薄袖轻衫,只好找一处地方坐下来。大雨滂沱,仍然毫不留情的浇在她身上,她却无暇顾及,心里已经凉透,哪里还在乎衣衫呢。
仰起脸望着天空,她大笑起来,挥舞着衣袖,仿佛要驱散这一切杂乱的思绪,寻得片刻安宁。
笑了半晌,她停下来,不禁伸手去接雨水,自言自语道:“诸葛亮啊,我施茜怎么会失落了自己的一颗心。从今往后,我便是无心之人,也就不会再疼痛了。”
诸葛亮在帐内来回踱步,问姜维道:“粮草可丰足?所用之物可完备?”
“回丞相,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姜维胸有成竹。
“那就好,准备设宴大会诸将吧。”
“是!”姜维向帐外走了两步,忽然迟疑一下,顿住脚步回过身来,“属下…刚刚看见乔夫人了…”
“茜茜?她怎么了?”诸葛亮一听到“乔夫人”三个字,神色立即一变。
“哦,她,她背着包袱出去了,说是要去埋一些纪念品。可是…属下总觉得,她的神态不太对劲啊。”
诸葛亮心中突地一惊,低吓道:“糟了!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在来见您之前。现在,她恐怕已是走了有一会了。”
诸葛亮闻言眉峰一紧,手中羽扇轻抖。他挥了挥手,示意姜维出去。姜维拱手,退出帐外。
诸葛亮见姜维离开,缓缓背过身去,眉头紧拧。余晖照进来,将他的身影打在地上,尽显落寞。
施茜,你走了,你果真走了,明明知道你性子倔,自己却怎么还是说了那番话。如今你真的走了,自己何曾好过来着?你以为我利用你,算计你,可是你怎么知道,又怎么了解当年的那一段过往,和我复又见到你的震动与欣喜。纵然我再装糊涂,我又怎能看不见你穿越千年的微颦里,那些淡淡的哀愁与无奈。你转身瞬间的回首,谁又能忘却你的惊颜?而今,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你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么?
诸葛亮看看窗外雷声轰鸣,风雨大作,心中便一阵疼痛。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诸葛亮一咬牙,披上蓑衣,走出门去。
施茜看着天已将暮,风中阵阵清寒,于是缩成一团,躲在树下。
大雨淋的畅快,自己却渐渐意识模糊,瑟瑟发抖。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都看不清了?树在远去,天在远去,云在远去。爸爸,你在哪啊;哥哥,茜茜好想你啊。
她蜷缩在一棵树旁,紧紧抱着它,仿佛那就是自己最亲最可信的朋友。
她喃喃着:好累啊,好想睡觉…
大雨仍然肆意的浇打着她的娇躯,衣衫已经湿透,紧贴着她的身体。她下意识的咂着嘴,咽下雨滴,忽而甜甜笑了,彷如梦见什么开心的事情,只是吃吃的笑着,身子却渐渐歪倒在地上,抱着树的双手颓然垂落,修长的睫羽轻闪两下,弹落雨珠。
她依稀听见有人在叫她。是谁?是爸爸?还是哥哥?还是…他?
谁在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谁在摇晃自己的身体?谁会紧张自己在乎自己?
勉强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面庞由虚昏到清晰。
是他?
阵阵晕眩并没有容她再多想下去,于是她身子一软,倒进了他的怀抱中。
熟悉的淡淡墨香,熟悉的温和味道。
真的…是他。
“丞相,您身子要紧,赶紧换身干净衣服吧。”
回答此话的却是一声压抑焦急的低吼:“没听到么!我叫你去请郎中!”
“这…是!”
第十七章 少伯入越
少伯环顾着小茅屋,想起这些年与范伯相处的一点一滴,不禁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