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黄昏,漫天的红霞如熊熊战火,意欲吞噬整个吴宫。
在少伯的轻骑兵进城之后,吴国的所有人仿佛都嗅到了危险的信号,百姓哭叫嘶喊着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无所适从的和成一团,而此刻吴宫竟只剩几千兵力,挣扎死守。
灵岩之上,这曾经载着轻歌曼舞的馆娃宫,此刻只是宫女东奔西跑哀哭求救的场所。
夫差紧握施茜与郑旦的手,躲在一颗柱子后面,观察四周动静。
而施茜,此刻伫立在春秋最豪华的馆娃宫内,在用青玉铺就的长廊一隅,回望西天,也回望着前尘旧事。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吴国要被破了。她的爱情在两年前初到春秋的那一刻便结束了,进宫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那个清袖绸袍且有着流离浅笑的他。此时,她很清楚她身旁的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他想救她,他害怕大臣们不会饶恕她们,于是想要送保护她们走。这个男人,平时只藏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笑笑,偶尔发发脾气,却从来不袒露心事,从来不表明心迹。他看似飞扬跋扈,冷傲不羁,却连爱一次都是不敢。她看着他的侧脸,此刻紧绷的面庞却还流露着一丝温情。他身为君王,曲高和寡,又敢和谁真正肆无忌惮的谈天说地呢?就因为自己曾经大胆道破他心中所想,他便不忍加害于她,甚至甘愿默默守护。用情至斯,她又岂能不知?只是,她捧着自己的一颗心,发现那仅有的一点点的容量,也已经给诸葛亮占去了。而她——施茜看了看夫差另一边的郑旦,笑了笑——她,她喜欢自己的哥哥,此刻,似乎也已经对夫差动了情,这个多情又执着的女子,应该可以给男人幸福的吧。若是哥哥或者夫差中的任何一个得到她,自己都能安心了。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宫女的一阵叫喊,竟然是欣喜的叫喊。再仔细听去,才知道,夫差调兵成功,文仲已被抓了起来,高将军回宫将少伯围住,少伯刚才拼死突围,得以突出。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哥哥没事便好。
不料忽然一道寒光逼来,在施茜反应过来之前,夫差已点地旋身,一脚横踢出去。来人一个闪身,在一旁站定。
“勾践,这里都能被你找到,有长进啊。”夫差拍了拍手,冷冷笑道。
“少废话!”勾践并不打算和夫差叙旧,一剑直刺过来。夫差只轻轻一闪,便躲开了这一剑。
勾践料定自己不是夫差的对手,于是忽然一个转身,一剑向施茜刺去。
夫差大惊,飞身向前,一脚踢掉了勾践手中的箭,正欲将他踩在脚下,却听得郑旦急急喊道:“大王小心,少伯哥哥不要啊!”
夫差闻言立刻收腿旋身,却仍是来不及再踢开这迎面而来的一剑了。少伯此刻卯足了全身力道,脚底生风,呼呼朝夫差刺去。
“噗——”,鲜血应声绽开,如同一朵红艳艳的大丽菊花,猩红娇媚,绽了少伯一脸。而那缓缓倒下的,却并不是夫差。
“郑旦姐姐!”施茜没想到就在那生死一刻,郑旦竟不假思索的挡在了夫差身前。泪水不听使唤的从施茜脸上滴落,她叫喊着急扑过去。
夫差紧紧抱住倒在他怀中的人儿,双手轻颤,深锁眉头。
哐当一声,少伯手中的剑失落在地。
郑旦却是笑了。她深深看了少伯一眼:“少伯哥哥,我以为不能见到你了,现在还能见到你,真好。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永远都是你认识的那个郑旦妹妹。”说到这里,她喘息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看了看这个让她想爱却不能爱,让她做过一场真实的梦的君王,“大王…请你不要怪臣妾,其实,臣妾,臣妾真的…”
在她的双手垂下的那一刹那,夫差的瞳眸紧紧收缩。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她要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了。而她那张血色尽失的面庞,依然挂着浅笑,她娇俏的下巴,也依然保持着微微上翘的姿势,似乎仍然在凝望着夫差,只是那曾经柔情似水的双眼,已不会再有焦聚。
施茜看着这一幕,轻捂嘴唇,失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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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东走西顾
少伯缓缓跪在郑旦面前,虽是极力忍着眼泪,却仍是抵不住那一颗颗固执滑落的滚烫液体。他伸出手指,轻抚她的脸,终于再也忍不住,微耸肩头,泣不成声。
夫差紧闭双眼,长叹一声,沉声道:“孤会命人厚葬的。”
“厚葬?”勾践提剑过来,“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厚葬她?你虽然调回了被文仲调走的兵,但越兵大队人马已经过来了!”
夫差闻言,脸色一凛,看了看怀中女子,轻扯嘴角:“郑旦啊,你又何苦救孤,救的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孤始终是要死。”
西施一听,对少伯急道:“哥,不要杀他,你们不要杀他好不好?”
少伯只淡淡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指向郑旦:“她,她竟然愿意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夫差的生,我能让她白死么?”他淡淡睇了夫差一眼,“我们走吧。”
勾践一愣,厉声喝道:“范蠡!你疯了?他把孤被囚禁在石室两年多!两年多啊!孤入吴为奴,这么多屈辱的日子孤是怎么过过来的你可知道?就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要放了他?你置孤的尊严于何处啊?你置越国的尊严于何处啊?”
“不要杀他!”施茜此刻想都不想便挡在夫差身前,苦苦道,“大王,哥,你们不要杀他,就让他走吧,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勾践斜睨施茜一眼,冷笑道:“范蠡,这便是你找的为国为民的女子?现在怎么帮起敌国来了?我看,不如连她也杀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剑已利落的架在了勾践脖子上。夫差目光灼然,右手紧握着横出前方的剑,左手仍然保持着环抱郑旦的姿势,低喝道:“谁敢!”
正在此时,只听见细碎脚步声,由远到近,由小到大,听这整齐的声音,来的恐怕是士兵了,而且数目还不少。
“围起来!”脚步声停住,喝声响起。然而夫差并不回头,反而是抿嘴一笑,加重握着剑的力道。勾践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脖颈上闪着犀光的刀刃,咽了咽口水,道:“夫差,你放下剑!”
此刻脚步声又近了一圈。
“谁敢再走一步,勾践便是死!”夫差只是默然盯着勾践,毫无惧色。
“别过来…”勾践感觉刀刃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开口让士兵不许走近了。
夫差轻哼一声,对勾践道:“开路!”随后转过身来,看着一个个屏凝呼吸的越兵,略一挑眉,“还不让开?”
越兵看了看勾践,只得让出一条路来,眼睁睁的望着夫差押着勾践往前走。
少伯看着被搁置在地上的郑旦,踉跄一步,冲夫差吼道:“夫差,郑旦妹妹为你而死,你就这样自己走了么?”
“这是她的心愿。”夫差眼神一沉,顿了顿脚步,只淡淡道。
少伯闻言,摇了摇头,一把抱起郑旦,往前走去。
“哥,你做什么?”施茜见少伯抱着郑旦便走,不禁奇道。
“带她走,我要永远照顾她。”少伯神色木然。
“哥,你醒醒,郑旦姐姐已经死了!我们找个地方把她葬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不!”少伯猛一扭头看着施茜,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她没有死,我要带她走,我们要一起走。”
施茜还想劝他,夫差叹了一声,扭头看了看郑旦,道:“让他带她走吧。”
于是就这样,越兵攥着兵器却不能动手,只排成两排,就这么看着一个满目冷冽的男人押着他们的大王,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抱着一具尸体,跟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缓缓朝前走去了。
“哥,我们去哪啊?”跑了大半天,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施茜一抹脸上的汗,喘道。
“我也不知道。”少伯此刻已经再无暇过问其他事情,只盯着怀中人儿苍白的面庞,吃吃笑着,“她终于,这么安静的睡在我怀中了。我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
“哥…”施茜看着少伯这副模样,心如刀绞,以前那个傻傻憨憨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哥哥,已经不见了。
勾践紧紧挺着脖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跑,已是酸的不能再酸了,他无奈道:“夫差,后面追兵一时半会到不了的,本王在你手上,你没有必要一直拿剑抵着本王的脖子吧?”
“我的手和你的脖子一样,你不用叫。”夫差的声音如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冰冷。
“唉。”勾践叹了一声,却是连摇摇头都不敢。
“夫差,你放了大王,拿我做人质吧。”少伯不知恁地,竟突然回过神来,冲夫差道。
勾践一听这话,频频眨眼,以代替点头:“是啊是啊,孤也累了,换少伯当人质吧。”
“那,郑旦…”夫差略一蹙眉,目光落在郑旦身上。
“我仍然会抱着。”少伯一脸坚定。
夫差沉吟片刻,蓦地一把推开勾践,迅速错身而过,一剑横在少伯胸前:“既然如此,孤便让你尽忠吧。”
谁料勾践竟撒腿就往后跑,边跑边喊:“夫差在此,快带弓弩手来!”
施茜闻言,大惊失色,冲向前喊道:“大王,你不管我哥哥的死活了吗?”
“为了剿灭吴国,是需要牺牲一些人的。”勾践急促回应道,随后便只一边跑一边挥手引士兵前来。
“夫差,你怎么不拦住他?”施茜跺脚,急道,“士兵来了我哥和你会完蛋的。”
没想到夫差只轻轻一笑,挪开了抵着少伯的剑,长呼一口气,道:“你们快走吧。”
“啊?!”施茜一愣。
夫差却一掌劈在施茜和少伯肩上,将他们劈出两丈远:“快走啊!你们若和我在一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施茜重重摔在地上,心中一万个不肯丢下夫差不管,本想断然拒绝,然而转念一想,若是她不肯走,夫差一定不理会她,还不如装晕倒,这样夫差绝不会不管她。思及此,她呻吟一声,倒在地上。
少伯先是急忙抱起一同摔出的郑旦,如今见施茜晕倒,忙不迭的放下郑旦,使劲摇晃施茜:“茜茜,茜茜,你怎么了?”
夫差见状,更是大惊,暗自埋怨自己下手太重,疾步跑到施茜身旁,查探她的情况。施茜却死死闭着眼睛,坚决不动。
夫差无奈,重重叹了一声:“罢了,孤负责西施,你负责郑旦,一起走吧。”
少伯没有回应他,只是兀自抱起郑旦,算是默认了。
然而就在他们站起身的那一刹那,远处厮杀声响起,尘头和着马蹄声高高飞扬。
施茜闻声,遽然睁开双眼,从夫差怀中跳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喊道:“哥,我有诸葛亮留给我的八阵图!他说过我会用到的!原来是在这里!”
越兵追着追着,只见前方有气如云,从内而外,像是有伏兵。驱马上前,却只见乱石作堆,并没有其他东西。
勾践高高坐在马上,从鼻孔里哼出两团气来:“就凭这堆乱石,也能挡住越兵?!做梦!”他正准备进去,左边将领却疑惑道:“可石堆中生出的气分明是杀气,而这四面八方,都有门有户,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胆小怕事!敢进去的都跟孤进去!”勾践手起鞭落,冲入阵去。越兵无奈,只好也跟着进去了。
施茜伏在一旁,呵呵直乐:“他们从‘死’门进了,肯定完了!”
果不其然,勾践带着越兵在里面东奔西跑,又是听见涛声浪涌,又是看见怪石嵯峨,还被狂风卷的鼻歪眼斜四仰八叉的。不出半刻,他们便已经全部从马上跌下来了。
“哈哈哈!”施茜拍了拍手,“活该!我们走吧。”
“茜茜——”少伯却一把拉住她的裙角,“我不要求别的,你至少把主公救出来吧。他如今人事不省,你把他随便放个地方就好了。”
施茜看着少伯央求的眼神,虽是百般不愿,仍然点了点头:“好吧,我去就是了。”
她走进阵去,将勾践拖了出来,放在一个土丘上,随后看了看少伯,耸了耸肩:“我们现在去哪?”
“不知道,继续往前走吧。不过…这里,怎么这么眼熟?”少伯走了两步,看着四周的景象,紧蹙额头,使劲的回忆,总觉得答案就隐在脑子里的某一角,呼之欲出。
施茜看了看四周,一种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地方,虽然没有见过,然而这种感觉,何其熟悉…
施建国躺在床上,披头散发,呆呆看着相框中孩子们的相片。忽然间,只听书房传来“嘀嘀”的响声。是仪器感应到了什么吗?!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扑到系统前,只见春秋时代的绿点正不停的闪烁着!是他的孩子!是那个春秋的孩子,回到原点了!
他喜上眉梢,颤抖着手,伸向执行的按钮…
“啪”的一声,系统启动,然而屏幕上的显示却让施建国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竟然,竟然有四条线!这么说,是到原点的一共有四个人?天啊,那怎么得了?他手忙脚乱的拍着屏幕,希望是显示错误或者是自己眼花,然而,实事就是这样不容置疑的摆在眼前。真的是四个人。这一次,真不知道是吉是凶了。回到现代的那个,究竟会不会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子呢?他微张着嘴,巴巴的看着屏幕,缓缓坐在了地上。
嗡鸣声就在此刻毫不留情的响起。他颤身看去,三个触目惊心的红色的叉,又一次出现在了三国。还有一条绿色的线,正缓缓通往现代。
嘀嘀。砰。
门开了。
他站了起来,朝密室往了一眼,侧耳听去。没有脚步声。回来的会是谁呢?
他拉开帘子,打开密室的门。
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着古装的女子。然而她,却只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青丝散落一地。
他轻轻扳过她的身躯,不禁一怔。
那一张清丽的脸庞,虽是天下无双,却丝毫没有血色。而她的腹部,竟有一道深深的刀口,鲜血染红了丝帛长裙。不是他的孩子。可是,她是谁呢?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竟然,还有不易察觉的搏动!
他横抱起她放进车内,一踩油门,朝医院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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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旧时相识 第四十六章 聚散无常
施茜缓缓睁开双眼,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什么地方?她看着周围稀疏的几间茅屋,站了起来。她只记得,她和哥哥还有夫差站在一个地方,随后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而那扭曲撕裂的感觉,却是十分熟悉。难道是…难道是时空扭转仪器?
那么,她此刻,莫非是回到了现代?可是,她看了看周围的花草树木和炊烟茅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现代。不会跑到原始社会去了吧?她使劲闻了闻,这味道,这感觉,怎么似曾相识?她转了一圈,仍然是没找到头绪。这是她才猛然想起,哥哥和夫差呢?!下一秒,她已经腾腾腾跑了出去,左右兜兜转转,却仍是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本还想继续跑,只觉得体力不支,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饭了。再跨出两步,忽然眼前一黑,她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父亲,她已经睡了一天了。”一个女子端着药,看着沉睡的施茜,有些担心的道。
“大夫说了她只是因为体虚加上偶感风寒,没有大碍的,再等等看吧。”一个身着丝缎的老丈人坐在椅子上,悠然道。
“哦。”女子点了点头,莞尔。这样的明眸皓齿,这样的粉嫩肌肤。原来又是一个绝色美女。施茜如果醒来,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救自己的都是大美女?希望这回这个美女的命运不会像郑旦一般,也希望这个美女不要再和她的哥哥有什么瓜葛。
果然,施茜悠悠转醒,看见身旁这个眉眼盈盈细心照顾自己的女子后,弹了起来,惊道:“我这是在哪?你是谁?”
“妹妹别怕,你晕倒在外面,刚好我路过,就让下人带你回来了。这是乔府,我是乔家小女。若你不嫌弃,叫我乔姐姐便可。”这个女子见施茜惊惶,急忙按住她,安抚道。
施茜点了点头,喊了声:“乔姐姐。”
“嗯。”女子一笑,“你好好休息吧。”她正要出去,椅子上的老丈却似乎不打算放过施茜,一双眼睛滴溜溜上下打量她,懒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施茜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惊讶之余,也只得客气答道:“小女子名叫茜茜,父母双亡,自幼无依无靠,流落在外,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往哪里去。”
“哦?”老丈人挑了挑眉,抚掌道,“你果真父母双亡?”
施茜点头,眨了眨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老丈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既如此,你认老夫为父吧,乔儿平时也很想有个妹妹说说话,你看如何?”
“啊这…”施茜一愣,心想这是什么事啊,哥哥在春秋认了个父亲,我跑来一个不知名的年代又认一个父亲?
“怎么?姑娘嫌弃老夫?姑娘可知老夫是何许人?”
施茜一听这老人家口气有些不悦了,赶紧点头:“不不,承蒙厚意,感激不尽。既然如此,请父亲大人受小女一拜。”
她在心中叹了一声,下床朝老人叩了几个头,顺便问道:“只是小女还有一个哥哥,已经失散,不知他现在何处。”
“哦?可否告知你兄长姓名?”
施茜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施少伯?哥哥恐怕已经不用这个名字了;范蠡?万一这是在春秋以后的年代,谁会信啊。算了吧。她笑了笑:“我与哥哥自幼失散,已记不起他姓名,就当我没问过吧。”
老丈人点了点头:“也罢,以后再慢慢找也来得及。”
施茜站起身,看着老丈人出去,脑子运作起来。如今,自己认了这个乔老丈人作父亲,那么,自己也就是姓乔了。姓…乔?!她忽然一惊——自己名叫茜茜,若是姓乔,岂不是,乔茜茜?!难道,自己,又回到了三国??那么,诸葛亮,诸葛亮呢,他在哪里??
疏林间,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面朝远方,手臂环抱着膝盖,静静坐在草丛中。他沉静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透明,渗着淡淡皎洁的倔强。
长发随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却心无旁骛,紧闭双目,苍白修长的手指铮然点在地上,发出腾腾的响声,与此同时,他蓦然张开嘴,仰天长啸。这一声悲天悯人的叫喊,仿佛纠结着灵魂深处的不羁与奋然,如同一种带有神奇力量的召唤,召唤自己,也召唤他人。
良久,他睁开眼,眸中的苍然和眉宇间的沉重似乎不属于他这张年轻的面庞。他却兀自笑了,两道浓青般姣好的眉略一收缩,和着他唇边流离的弧线,便挑出了一个承载了许多内容的浅笑。他站起身,朝林外踱步去了。
自从叔父过世,他便一直隐居在此。在这样的烽火乱世,若不愿寄人篱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何况,眼下还有一个弟弟要养活。
风吹起他的衣襟,他走到瑶琴旁,略一挑拨,低低的吟叹便顺着弦子流淌的乐声沉寂在了山清水秀之中。琴瑟声弥散开去,他的目光轻轻掠向远方,却加重了指端的力道。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
他哼着,平静的眸中渐渐起了涟漪。
如今兵马戎生,烽烟涌起,即便能偏安一隅,却又能隐居多久呢。
七年的等待与寻找,只是无果。再等吧。他撇了一眼身后的茅屋,眉头轻蹙。离开这里的那一天,是否已在路上。
他一反手,掌心覆载了琴弦上。“嗡”的一声,乐声戛然而止。
轻拂衣袖,他站了起身,走进屋内。看着弟弟摇头晃脑的背书,他摇摇头,宠溺的笑了。
“茜茜,你这是要去哪里?”乔姑娘看着茜茜背起包袱,不禁喊道。
“姐姐,我想出去找我哥哥。”施茜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不敢贸贸然说去找诸葛亮,所以随便扯了个理由。
“这…我看还是去和父亲说一声吧。”乔姑娘面色为难。
施茜想了想,便点了头,提步出门。这府邸还真大,门是直通街道的,莫非这个乔老丈的地位显赫?诸葛亮曾经说过,乔茜茜是东吴人,难道这乔老丈,会是乔国老?那么自己…岂不是活生生的变成了小乔?!不会这么巧吧?施茜偏着头想了想,这不对啊,如果他是乔国老,那么姐姐就是大乔,按理来说,姐姐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嫁给孙策了,可是这会怎么还待嫁呢?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别怪妹妹好奇,姐姐每日在家中无聊,何不寻个好人家?姐姐天姿国色,还怕嫁不到好郎君?”
听施茜这么一说,乔姑娘立刻脸红了:“瞧你说的。”随后忽然面色一黯,叹道,“要说人家,其实已经有了,只是在找日子。然而…我却…我心里…”说到这里,她支吾着只是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