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谁哭的稀里哗啦了?明明是你跳下来时溅上去的水。”恼羞成怒,坚决不予承认。
“是这样溅上去的吗?”他突然掬起一把水,飞快弹到我脸上。
嘿,这家伙!“不对。”我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是这样的!”划起一掌水给他浇了回去,却见他正盯着我身后的井壁突然发起呆来,竟毫不躲闪,被淋了个扑头盖脸。
怎么了?顺着眼光转身望去,却在井壁上发现了两行刻着的小字:人生易老情不老,斗转星移情不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字下面刻着两个名字:玄烨、蝶儿。
玄烨的名字刻的较深,虬劲有力,应是男子所刻;蝶儿的名字相对较浅,字体也更娟秀一些,应为女子所刻。等等,玄烨,不正是当今的康熙皇帝吗?蝶儿,忽然想起那满园芬芳的蝴蝶兰,原来是她,一定是她…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弥漫上了眉间心头。
“月掩淑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泪添雨点欠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欣难期。烦忧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 九阿哥缓缓吟道,顿了一下又道:“孝懿皇后去世后,皇阿玛做了四首悼亡诗,这是其中的一首。我这做儿子的,直到今天,才似乎有点明了皇阿玛当时的心情。”
我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这浸透着希望和沧桑的文字,康熙皇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孝懿皇后,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后,他和她,竟在这样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了一个浪漫的令人心碎的痕迹,这一世的缘已经尽了,这一生的爱已被埋葬,那么,请问在下一个轮回,他和她还能再遇上吗?即使遇上了,还会再相爱吗?倘若相爱了,还会再一次的重复这一世的遗憾吗?…也许,青春总是和遗憾绑在一起,就像幸福的泡影总是与破碎的现实如影随形一样。人生易老情不老,斗转星移情不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品位着那一字一句,想象着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一刻,不觉已经痴了…
“如梦如烟的往事,
洋溢着欢笑,
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
依然轻唱老歌,
如梦如烟的往事,
散发着芬芳,
那门前美丽的蝴蝶花,
依然一样盛开,
小河流我愿待在你身旁,
听你唱永恒的歌声,
让我在回忆中寻找往日,
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
…”
“这是什么歌?”耳边传来九阿哥的声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了神,爱情,这个人世间最复杂最难解最荡气回肠的谜题,我怅然若失的笑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往事’。九阿哥,你可知道蝴蝶兰的花语?幸福就像飞舞的彩蝶,飞来不多时,飞去无觅处。”
“不对,蝴蝶兰代表的不是惆怅而是欢乐,它的花语应该是:即使是落寞如斯的人间,我们也要一起快乐的飞舞。”
我怔了怔,此时的他,笑容极浅极浅,可眸子却极深极深…



正文 第二十章 春日春风有时好

正想着老九也是个感性的人呢,说出的话蛮有哲理的,头顶却传来老十夸张的声音:“九哥,你怎么也下去了?”
终于从下面回到了地面,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很,却见一小太监提着一包袱过来打了个千儿:“九爷交代奴才的差事,奴才办好了。”
九阿哥把包袱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整套鹅黄色的宫装,急忙找了个地方换上,心中不免暗暗感激:这人还真是心细如尘,倘若自己就这样湿漉漉的从东六宫跑回西六宫,只怕不出一天,关于董鄂格格的风言风语便会在紫禁城中漫天飞舞。
再回来时,不知老九对老十和老十四说了些什么,那两人看我时,已不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龌龊模样,我想此时不正是‘化敌为友’的契机吗?与其小肚鸡肠的生气,不如厚德载物的容人,便上前施礼道:“之前多有得罪,万望几位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奴婢自然感激涕零,一辈子都记得几位爷的雅量高致。”
“嗯…”老十忸怩了一下方道:“有些事我刚才才听九哥说起,这样吧,倘若今后有谁欺负你,十爷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嘿,怎么一下子从‘施虐者’变成了‘保护神’?对了,老九只比老十大两个月,这两人算得上撒尿和泥、知心换命的铁杆兄弟,温僖贵妃辞世后,康熙便将老十托付给宜妃郭络罗氏照顾,所以,宜妃也算老十的半个亲额娘,老九定是将昨儿的事对老十说了,他的态度才有了这180度的大转变。
“其实我还真不讨厌你,就是讨厌那吃蹩的感觉,” 十四跟着开了口“这回扯平了,心里也痛快了,这样吧,前仇旧恨咱们一笔勾销。”
行,效果达到,正欲告辞,却听十四突然叹起气来:“唉,四哥明天就回了,我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四阿哥!糟糕,这几天意外连连,我把练字的事忘了个精光!
心急火燎的回到暖晖阁,手忙脚乱的翻出四阿哥七天前留给我的三幅字帖,再一清点最初两日临摹好的‘成品’,登时头大了。柳公权的《神策军碑》拓本完成了六张,董其昌的《小楷金刚经》摹本完成了七张,赵孟頫的《小楷妙法莲花经》只完成了五张,离四阿哥要求的六十张,还差了整整四十二张。
都怪我,做事总是先松后紧,就像俗语里说的: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裤裆。宜妃的病还没好彻底,今晚是一定要守夜伺候的,否则就是阳奉阴违,欺君之罪,可是,剩下的时间就那么点,又怎么赶的完?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先争分夺秒能写多少是多少吧,饭也顾不上吃,开始埋头苦干,一连写了三张,只觉头昏手软,真的快到极限了,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向第四张进军…
“猜猜我是谁?”突然眼睛被一双小手捂住,我叹了一口气:“八格格别闹了,奴婢现在忙的要命。”
小手松开了,嘉彤好奇的凑过来看:“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宜妃娘娘让我过来看你醒了没,桌上的奶油松瓤卷酥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怎么碰都没碰呢?哎呀,你的眼圈怎么这么黑?对了,九阿哥和十阿哥…”
“停!”实在是没耐心听下去了,我苦着脸道:“先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四阿哥明天就要回来,我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才行。”
“做好什么准备?”十阿哥冷不丁的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来。
“九阿哥和十阿哥是刚才在院外碰到的,他们说顺道过来叫上咱们一块去给娘娘请安。”嘉彤终于逮到机会补充完被打断的话。
顺道?宜妃在前院正殿,暖晖阁在偏苑,真不知这道是怎么顺过来的,急忙站起行礼,却见九阿哥的眸光冷冷的,奇怪,我得罪他了吗?
“你写莲花经做什么?”一转眼这个老十便到了桌边打量起我的‘作业’来。
“唉,甭提了…”我开始苦大仇深的讲起来龙去脉…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讲完,耳朵也做好了迎接同情和安慰的准备,却只有嘉彤为我面露忧色,老十笑的乱没有气质,老九则似笑非笑,指着我道:“就为这屁大的事?你就这丁点出息?秦顺儿——”他朝屋外叫了一声,一个眉清目秀的太监吱溜就钻进来打了个千,“去,照着赵孟頫的《小楷妙法莲花经》临几个字出来给格格瞧瞧。”
秦顺儿依言而行,我一看,他临的简直跟我摹的一样好(注:临,是照着原作写或画;摹,是用薄纸蒙在原作上面写或画。)“怎么样?爷手下的人拿的出手吧?”老九显得有点得意:“剩下那十几张莲花经就交给秦顺儿了,《神策军碑》和《小楷金刚经》,你也甭操心,反正明儿一早我让人给你送来。”
这…这不是弄虚作假吗?我犹豫起来,却听九阿哥又道:“这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昨儿一夜没合眼,今儿又过的惊心动魄的,就是铁打的人也支不住,趁现在赶快吃点东西,晚上还要守夜呢。”
一听到‘吃东西’,肚子竟不争气的咕嘟了两声,我的脸噌的红了,十阿哥扑哧笑出了声,直道:“还好十爷我今天没空着手来。”朝门外一招手,只见老十的跟班小太监秦狗儿拎进来一个食盒,里面有一碟腌的胭脂鹅脯,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一碟玫瑰卤子,还有一碟松穰鹅油卷,中间的竹叶青瓷盘里则盛着豆腐皮包子和小春饺,嘉彤和我一看都乐了,忙不迭的让人去张罗热奶子过来,四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突然觉得特别窝心。
“你在那儿傻乐个什么?” 嘉彤问我。
我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幅对联来。”
“什么对联?”九阿哥问。
“大肚能容,断却许多烦恼障;笑容可掬,结成无量欢喜缘。”
“什么意思?” 十阿哥问。
“就是说,做人当学弥勒佛,宽容豁达,笑容可掬,自然就会有福气。”
…翌日一早,从宜妃娘娘那里出来,便见秦顺儿在暖晖阁外候着呢,接过他交给我的东西,心里却陡然生出一丝隐忧,四阿哥,那个一丝不苟、目下无尘的四阿哥,未来的性冷如冰,威压百僚,有着金刚怒目之刚骨的雍正皇帝,这其中的猫腻,能顺利逃过他的法眼吗?



正文 二十一章 春日春风有时恶
整个上午的伴读时光都消靡在‘小人长戚戚’的惶惶然之中,下学时嘉彤提议去看看十三哥,我踌躇再三,觉得去见见也好,顺便旁敲侧击的了解一下十三眼中的冷面四,也好助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跟着嘉彤来到乾清宫西庑的懋勤殿,十三和十四此时应该在殿左的‘祯祥斋’内聆听法海师傅的教诲。法海,为康熙的舅舅佟国纲的第二子,换句话说,他是康熙的表弟,胤祥胤祯的表叔。法海在当时的满人中,算是不可多得的博学硕儒, 23岁即考中进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又奉命在南书房行走,成为皇帝贴身的文学侍从。康熙三十七年,法海被选派到懋勤殿辅导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祯。(即除了上书房的公共课以外,其余时间则由法海专门负责启蒙教导,此二子后来均文韬武略,才学俱佳,可以说,法海功不可没。)
十四阿哥,未来的‘大将军王’,为康熙帝国的完整统一立下了赫赫战功;十三阿哥,今后的‘贤怡亲王’,为雍正王朝的稳定繁荣而夙夜匪懈,鞠躬尽瘁。十三和十四,一位擎天白玉柱,一个架海紫金梁,被后世并称为“帝国双骄”,他们的师傅法海,究竟又是怎样一位杰出人物呢,内心不禁对其充满了好奇和敬仰,三步并做两步的赶到祯祥斋,法海却刚好早一步离开,只留下一抹远去的身影供‘后来人’扼腕叹息,好挺拔俊逸的背影啊,可惜不知其正面是否也一样的倜傥风流?禁不住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啧啧,美人深蹙眉,不知心恨谁?”耳边传来了十四的调笑声。
糟糕,花痴样刚好被这个促狭鬼逮个正着,赶紧收眉敛目,恢复淑女端庄。却见十三在另一边坏笑着接口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来方始休。董鄂格格,要不要我们帮你唤他归来呀?”
“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可惜法海师傅的儿子都比你大了两岁,董鄂格格可要慎重啊。” 十四立即很有默契的和十三一唱一和。
奇怪,前儿还你死我活的,怎么今儿就沆瀣一气了,这两活宝,真是未来能名垂青史的“帝国双骄”吗?可见‘大时了了,小未必佳’啊。
我也有样学样,晃着脑袋叹息起来:“牛头且喜生龙角,狗嘴何曾吐象牙?奴婢向两位爷请安,两位爷吉祥。”
嘉彤在旁呵呵乐出了声,上前拉着十三的手撒娇道:“十三哥,陪我去骑马。”
十三挠了挠脑袋:“好是好,可今儿一早四哥特意到懋勤殿来看了我和十四弟,说好向皇阿玛交完旨后,便过来检查我们的算学。对了,四哥好象还说起董鄂格格的书法什么的,可惜没说的太清楚,要不,咱们一块等四哥来,待会再一块去骑马?”
我的脸刷的白了,等着他来还一块去骑马?干脆让马骑我得了。却见老十四也一副凄凄然如丧考妣的模样,和十三陶陶然喜上眉梢形成了鲜明落差。可见,老十三和老四才是真正能尿到一个壶里去的铁杆死党,难怪呀难怪。
想了想便索性将六十张‘书法作业’托十三转呈给四阿哥,倘若亲手交上去,只怕四爷还没发现什么端倪只是碰巧咳嗽一声,自己就哆嗦着全招了。又可怜兮兮的向嘉彤秀了秀大大的黑眼圈,嘉彤果然心疼了,说还是下次好了,陪我回到了暖晖阁。
到底还是忐忑不安,正想着干脆溜出去直到下匙后再回,反正四阿哥已于前年封了贝勒在宫外开牙建府,近来又一件接一件的办差,就算发现了蹊跷跑来兴师问罪,我这个被问罪的对象就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正如兵法所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几回折腾下来最终就不了了之了,嗯,此计甚好。(注:康熙于三十七年三月第一次分封皇子时,皇长子与皇三子得封郡王,皇四子、五子、七子和八子受封贝勒,清朝皇子受封后便搬出紫禁城,搬到内务府分配给他们的府邸自立门户,并且按制,下匙前必须出宫。)
正要依计而行呢,却见思宁思云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入暖晖阁,思宁笑吟吟的说道:“宜妃娘娘说了,人要衣装,佛要金妆,咱们咸福宫的两位格格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除了宫里按制发放的正式礼服外,还应再添几件平日里穿的漂亮衣裳。今儿,奴婢便将宫里秀衣局中手最巧的几位姑姑请了来,为八格格和董鄂格格量身打造几套称心的旗装,这十几种花色的料子,格格们瞧着可喜欢?”
月白、鹅黄、绛朱、嫩紫、湖绿、藕荷、玉兰、敦煌橘、玫瑰紫、绯红、银灰、宝蓝、杏红和浅橙…好精致的料子,好可爱的色彩,嘉彤和我对视一眼,都一副心花怒放的小样儿,俗话说:人不爱美,天诛地灭;谚语云:我美故我在;真理告诉我们:没有不爱美的雌性动物,而服饰是天下女人们永不疲倦的话题。于是,靓装交响乐便在光天化日之下由一群大大小小的女人们唧唧喳喳的奏鸣上了。
在清朝,旗女和汉女的服饰是迥异的。首先是发髻,旗女梳旗髻,即两把头、叉子头或一字头,汉女则梳平髻;二是鞋,旗女穿宽大的高底旗鞋,木制高底位于鞋底中部,被戏称为‘花盆底’或‘马蹄底’;而汉女有缠足的陋习,‘三寸金莲’着小巧精致的绣花鞋,高底则位于鞋后部。三则是服装,旗女穿袍不穿裙,袍里面穿裤,礼服袍还要加马蹄袖和繁复的装饰与附件;而汉女穿裙,从不穿袍,她们仍沿袭旧时的上衣下裳制,上着衫祆下着裙或裤,上下衣不连属。
从顺治开始,朝廷便发布了严禁旗女模仿汉女服饰的明文规定。所以,我这个穿越入正白旗格格身体里的汉族小妞,即使对百褶裙、凤尾裙、月华裙等充满了向往,也只能望裙兴叹。因为旗袍的基本式样已成定式,能够用来做文章的地方无非就在于色彩的搭配,彩绣什么样的图案,镶什么式样的对襟儿盘扣,选择那种边镶和纹饰,点缀多少条绦子…最初的激动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无奈与叹息,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是女人的天性,无论哪个朝代都不能免俗,可是,在这里,不缺上好的锦缎,不缺精巧的裁缝,也不缺惠质兰心的绣女,却缺乏思想的自由和艺术的包容…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此时院子里几千只鸭子正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火如荼,不亦乐乎,我竟不可抑制的产生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屈原先生早已投入汨罗江得到了解脱,那么我呢?索性难得糊涂,闭上嘴巴任由这群‘婆儿客’摆布,看她们七嘴八舌的比比划划,其中一位则忙着记录敲定的式样或修改变动的细节…倦意袭来,我逐渐进入到站着做梦的恍惚境界。
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清了清嗓子:“旗装配色应讲究“整体协调”,全身着装最好不超过三种颜色,而且以一种色为主色,颜色太多只会显得乱而无序,纷繁芜杂。这套不好,换成月白色缎绣玉兰蝴蝶纹旗袍好了,记住,衣襟袖端镶饰粉色缎绣狗牙边和宝蓝色万字曲水织金缎边;这套也不好,宝蓝配湖绿,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换成十八镶滚的湖绿色旗服,外罩嫩黄色琵琶襟马甲好了, 既能彰显出肌肤的白皙与光泽,又符合格格们灵动绰约的气质;这套敦煌橘海棠吐蕊旗服不错,最好用孔雀蓝的绣线,再拓一道十三股里外拄金线的银灰绦子,雅致中不失飘逸;嗯…再给八格格做一套绛朱绣花滚边云锦旗袍,外套玫瑰紫的比肩褂…给董鄂格格做一套月白蝉翼纱旗袍,外套嫩紫嵌宝蓝滚边的比肩褂…”
鸭子合唱团中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段男声独唱?这声音冰冰的,凉凉的,蕴涵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和四阿哥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讨厌,冷面四真是阴魂不散,竟敢钻到本姑娘的梦里面搅扰,一巴掌拍他出去…
“四阿哥吉祥;十三阿哥吉祥;十四阿哥吉祥。”几千只鸭子突然异口同声起来,响彻云霄的请安声瞬间划破了我的迷离幽梦,惊愕的睁开了眼睛…只见…只见…完了,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正文 二十二章 悟空撞上如来(上)

十三居左,十四在右,中间的那名男子身着玄青色实地纱褂,外套银灰貂毛滚边儿盘扣背心,腰间的明黄卧龙袋垂着碎碎的绛朱缨络,足下一双皂靴,清癯瘦削的脸上两颗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眉宇间隐约透露出遮掩不住的倦容,不是四阿哥是谁?心猛然间漏跳了半拍,一时竟心虚的不行,低着头行完礼,哪里敢直视他的眼睛?
爱因斯坦曾说:与漂亮异性坐着聊天,两小时犹如一分钟;炎夏坐在火炉旁,一分钟就象两小时。而此时的我,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居然站着也能睡着?”十四夸张的叫道,嘉彤见我只管兀自发呆,一副死机的样子,哪里还有丁点平日的伶俐劲?不禁上前用力拽了拽我的袖子,又将三位贵客请进书房坐下,让人张罗着上茶。刚才唧唧喳喳的人们不知何时已退出了暖晖阁,空气弥漫出一股焦着的粘味。
“嗯…” 四阿哥清了清喉咙:“听说董鄂格格又长进了,用‘一得’弥补了太医院的‘一失’,耳闻不如目见,今日可否也帮我诊诊脉?”
啊?…哦,意料之外,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一个尚未成年的伴读格格跑去质疑太医的诊断并替宜妃找到正确的病因,确实算一件匪夷所思的奇事,四阿哥心存疑窦所以上门来一探虚实,确也说得过去,难道,倒是我做贼心虚,自乱阵脚了吗?原来是自己吓自己,早知没这贼胆,当初又何必作贼?真是的…
我忙赔笑道:“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圆岂是珠?奴婢那一点拿不出手的本事,又焉敢在博闻笃学的四爷面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最好拍的你心花怒放,晕头转向。
“四哥诚心讨教,董鄂格格又何必推三阻四,扭扭捏捏?”十四兴风作浪了。正想扬眉反讥,却见四阿哥又清了清喉咙,他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茶,吞咽时微微皱了皱眉头。与此同时,也许是学医多年的本能,一个医学名词猛然蹦出了我的脑海,难道?…
“请四爷张口,让奴婢看看您的舌头。”我殷切的上前了两步,却见四、十三和十四都微露诧色,才意识到自己好象失态了,忙红着脸低下了头。
“你这样耷拉着脑袋,叫我怎么张嘴给你看?” 四阿哥发话了,隐约带着笑音,但随即又清了清喉咙。
豁出去了,看就看罢,就当看动物园里的猴子好了,我抬起头来开始仔细打量,健康人的舌质应为色泽淡红而湿润, 而正常的舌苔一般是薄白均匀,干湿适中,而四爷的却是…嗯…好象有点数了,嗯,冷面四张着嘴微吐舌头的模样好象一条哈巴狗哟,差点笑了出来忙假装咳嗽了两声掩盖过去。
“请将手平放在桌上,让奴婢为您把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为未来的雍正皇帝问诊的,一下子觉得很有成就感…嗯…不错,正如所预料的,是脉细数,看来多半就是那个了。可是,中医讲究四诊合参和辩证论治,单纯舌象和脉象并不能作出准确的判断,需要更加慎重才好。
“请问四爷,前几日可有到空气中粉尘较重的地方去?”
四阿哥盯着我看却并不答话,好在十三阿哥快人快语:“不错,回紫禁城前四哥在京郊的凿石场和炼灰场查了好几日的帐。”
“四爷在外办差,想必用嗓过多而且睡不好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