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今日的一切,江萱很感激念善。
若不是念善当初大胆的举动,绝不会有她们的今日。
姑侄两个像从前一样,在一处做绣活、下棋,仿佛回到了未出嫁前的日子。
当丫鬟们通传说是周无逸回来时,念善忙从软榻上起身。
“见过小姑父。”念善上前行礼。
周无逸含笑道:“善姐儿快别多礼,你能来陪你小姑姑,我还要谢谢你。”
近些日子周无逸也不似从前般东游西荡,进了近卫营历练。周无逸终于肯好好走正途,这也是公婆喜欢江萱的缘故。
先成家后立业,果然是有道理的。
见周无逸回来似是对江萱有话要说,念善借口今日赶路累了,先回了东跨院。
等她离开后,周无逸脸上的笑意很快淡了些。
“出了什么事?”江萱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忙起身问道。
周无逸扶住了媳妇,先柔声道:“你别急,小心身子。不是我的事,是定王。”
江萱在他身边坐下,满是担忧的望着他。
“端王见定王这两年因军功名声渐隆,心有不甘。”周无逸低声道:“他诋毁定王勾结外敌,还要断定王军队的粮草供应。当然不是明面上的断,表面上准备运送物资,实则都

是以次充好,甚至粮食里还掺了石头!”
诋毁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皇上动摇了,似是要相信端王的话。
“定王带着将士们在边关抗击外敌,却等不到粮草供应,定王府的人暗中找到了我,说是想让我帮忙将物资运送出去。”周无逸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咬牙道:“这些都是定王

变卖私产,来填补不足。”
江萱同样觉得痛心,难道这些朝廷上的勾心斗角,真的比那么多人命更重要吗?
况且这些将士,是在保家卫国!
“阿萱,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周无逸沉吟了片刻,缓缓的道:“我想悄悄的将我的私产,拿出去折成粮草,支持定王。不仅为了他曾经的相助,我看不惯端王的行为。”
江萱点了点头,道:“你的名下铺子田地不能折现,会被端王发现。我嫁妆里有些银子,还有首饰,你先都拿去用。越隐蔽越好,不但保全你,也能保全定王。”
见妻子如此深明大义,周无逸很是感动。
“你快些去忙罢,时间不等人。”江萱握着他的手,柔声道:“有善善陪我,你放心。”
周无逸应了,很快出了门。
这几日见小姑父都是行色匆匆,念善起了疑心。
等到追问小姑姑才知道,原来是定王遇上了难处,小姑父正帮忙暗中奔波。
定王,果真是个好人。
念善也下定了决心,她让意溪回靖安侯府取回了她的首饰,留了两套能替换着用的,其余也都托人折成银子,在周无逸回来时,交到了他的手上。
“小姑父,我能力有限,这些都还是小姑姑给我的。”念善低声道:“我也想尽一份力。”
周无逸看着念善坚决的神色,心中安慰,没有拒绝。
等以后善姐儿出嫁,他和阿萱一定替她准备一份风光的嫁妆。
***
当这批粮草运抵西北时,宋骁已经做好了只收到原定一两成的准备,没想到打开后,他目露愕然之色。
这次的粮食,不仅是今年的新下来的,而且分量远超过应有的。
同来的还有各色药材、棉花、棉布等物,满满当当的堆在库房中。
刘维昱回话道:“王爷,这次是周世子帮了大忙,这是他给您的信。”
在信中,周无逸说了会想办法继续筹措,让定王有需要尽管说。在信的末尾,他还隐晦的提了,这里的东西,有念善一份心意。
周无逸原想着以端王和定王的心胸,还有这些年定王兵权在握,他也更倾向于定王登基。
故此他想给念善在未来的皇上面前博个好感,念善的身份低些,若是能赐婚,她也能嫁个好人家。
看完信,宋骁拿出了贴身收着的平安符。
小姑娘今年十二岁。
若是说亲早的,已经定下了人家。
那么她呢,有喜欢的人了吗?


第163章 番外三 他见不得她哭。
当宋骁再次见到念善时,是在初夏时周无逸和江萱长子的满月宴上。
十三岁的念善,那张本就漂亮的小脸儿愈发了不得。
在满月宴上,他听见有人开始打听起江萱身边的小美人儿,听说她是靖安侯府的姑娘,似是有不少人动了心思。不过当细问之下,念善只是庶出三房的女儿,有意的人便去了一半


宋骁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是些二流世家的公子哥儿,竟也能对念善挑挑拣拣。
“王爷,您可要——”陶天朗在脖子上比划了以下,做个抹脖子的动作。“他们说了小美人儿的坏话。”
宋骁清凌凌一眼望过去,陶天朗识趣的闭了嘴。
“不过小美人儿真是有些可惜了,模样性子都好,还有情有义的。”陶天朗难得正色道:“只因出身差些,往后在说亲时是要吃亏的。”
“王爷,不若我去跟周世子说一声,左右五姑娘才十三岁,不着急说亲。”他看着宋骁的脸色,猜测着道:“一二年过去,等到那时……”
今上身体越来越差,却迟迟还未立东宫。
原本最被看好的太子人选端王,也因最近办了两件让今上不喜的事,一时失了宠爱。
而定王却因接连几次大捷被召回京中,大家都传言,今上似有要重用定王的意思,这太子人选花落谁家还不一定。
明面上忠勇侯府是端王一派的人,定王今日来道贺,本就是一种挑衅。
陶天朗作为早就打上定王一派烙印的人,自然一力支持定王登基。
等到定王登上皇位,替一个小姑娘撑腰还不是信手拈来?
这样想着,陶天朗脱口而出道:“您就能——”
还不等他说出替她“撑腰”,宋骁便打断了他。“本王对小姑娘没有兴趣。”
陶天朗有点委屈,他也没想说王爷对人小姑娘有兴趣啊——
“你转告周无逸,在亲事上切不可委屈了她。”宋骁移开了目光,淡淡的道:“等她出嫁时,本王也会送上一份嫁妆,再为她求来赐婚。”
陶天朗本想揶揄一句“不若王爷您以身相许”,见自家王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忙正色答应下来。
自从说完后,宋骁的脸色便有些冷。
别人倒还不觉得,陶天朗是能感觉出宋骁的情绪变化,王爷不高兴了。
可说了替她赐婚的明明是他自己,陶天朗暗暗腹诽。
念善一直忙着帮小姑姑照看孩子,接待各家女眷,忙的团团转。
等她带丫鬟去花园里取小姑姑要送人的兰花时,才发现不远处的回廊上,站着定王。
虽是近三年未见,定王还是从前的模样,穿了一身玄色的亲王常服。只是原先的锐意已化作端肃威仪,让他更加深不可测。
看来普安寺的平安符果然是极灵验的。
念善远远的福了福身,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宋骁紧抿的唇角不在紧绷,他微微颔首示意。
这是在忠勇侯府,念善不愿惹麻烦,很快便带着人离开。
他忽然有点庆幸陶天朗这会儿不在。
***
嘉应十九年,端王应构陷定王勾结外敌、叛逃后被捉回,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嘉应二十年,天子崩。
同年,皇七子定王宋骁,遵先帝遗旨,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昭明。
昭明元年。
靖安侯府。
“小姑姑真是可惜,否则如今她就是中宫皇后了。”江念仪私下跟自己娘亲抱怨道。
虽说忠勇侯府先前被算作端王一派,然而新帝竟对他们格外优容,还破格让周无逸升了近卫营副统领。
靖安侯府这一辈中没有出息的男丁,在她们的祖父过世后,她爹爹江行远继承了侯府,可侯府的在京中的地位却是更不如从前。
纵然小姑姑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还生下了嫡长孙,可靖安侯府不争气,势利如英国公夫人也瞧不上。
江念仪喜欢霍治臻,一直都想嫁给他。罗氏自然也愿意,可奈何对于她们来说,英国公府是高攀了。
“罢了,你小姑父得皇上看重,终究是个好消息。”罗氏安慰女儿道:“你是靖安侯的嫡女,亲事也差不到哪里去。”
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
江念仪还是央着自己娘亲,道:“娘亲,当初英国公夫人替小姑姑和小姑父做冰人,能不能让小姑姑去帮忙说说?”
罗氏叹了口气。
“娘亲,我听说,小姑姑如今正操持着替江念善说亲,我可还比她大一岁!”江念仪不满的道:“江念善又不是小姑姑的嫡亲侄女,她这样大包大揽,莫非是觉得咱们侯府委屈

江念善了不成?”
自从念善十三岁起,江萱就替念善张罗亲事。
“不过是外头来的野种,只因会讨小姑姑欢心,反而比我这正经嫡出的还得小姑姑看重。”江念仪撇了撇嘴道:“娘,您可得管管了,否则您名声也受累!”
“不许野种野种挂在嘴上!”江行远正好回来,听到女儿这话,气得不轻。
江念仪慌忙站了起来。
“善姐儿是你妹妹,她嫁得好对你只有好处,对你兄弟们也是有助益的。”江行远恨她不争气,沉声道:“若再让我听到这些话,你就闭门抄经,上元节不必出去了!”
新帝登基恰逢新年,今年的上元节有盛大庆祝活动,取消宵禁十日。
江念仪忙跟着认错,她可是求了表姐卓锦,好歹要把霍表哥给请出来。
“爹爹,女儿错了。”江念仪忙道:“后日出门时,我带着善姐儿出门,跟三表姐她们一起去游玩。当着善姐儿的面,女儿从没胡言乱语过!”
江行远听了她的话,面色稍霁。
他又叮嘱了江念仪在外面要照顾妹妹,要跟念善搞好关系云云,才放了女儿离开。
江念仪面上乖巧的答应了,心里却对念善愈发愤恨。
等到了出门这日,她亲亲热热的挽着念善的手上了马车。
念善还觉得奇怪,平日里四姐最不喜欢自己,三姐、六妹待她倒还亲切些,容姐儿还小,这次没跟来。
她不信是三姐突然转了性子。
等走到朱雀大街时,她们下了马车。
“善姐儿,我竟忘了把这支发钗戴了出来。”江念仪拔下了发鬓上的簪子,递到了念善手上。“这可是太后娘娘新年的赏赐,你没能进宫去,所以可能不认识。”
念善已经隐隐猜到了她的目的。
“街面上人多,若是丢了,太后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江念仪笑嘻嘻的道:“五妹妹平日里最是细心谨慎,常得长辈们夸奖,如此一来,便请妹妹帮我收着。”
说着,江念仪指了街边一间茶楼,对念善道:“这里还清静些,我出银子,妹妹便在此处暂候片刻,等我们去去,就换你去玩好不好?”
摆明了她是不想带自己出来,偏又要有个好名声。
这点子雕虫小技,念善不想跟她计较,便点了点头。
江念仪自觉计谋成功,叫着三姐和六妹高高兴兴的走了,两人歉然的看了念善一眼,却都不想得罪江念仪。
这里不是街上最热闹的地方,故此茶楼里还有空位。
念善乐得清静,只想着一会儿买盏花灯给念容带回去。
“意溪,你在这儿坐会儿,看好了四姐的东西。”江念仪倒是大方的花钱定了雅间,念善对意溪道:“我去给容姐儿挑一盏花灯。”
“姑娘,您自己去?”意溪有些犹豫道:“不若奴婢陪您一起去。”
念善摇了摇头,她微微笑道:“我很快就回来,这东西还真的要收好了,不然很麻烦。放心,我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
纵然有小姑姑的宠爱,可她毕竟是在靖安侯府生活,就不得不低头。
意溪只好答应了。
念善摸着荷包里的碎银和铜板,决定就在附近替念容买一盏。
走在街上,她能听到远处传来欢声笑语,花灯连绵不断如同一条星河,念善也弯起了唇角。
“麻烦帮我拿一盏莲花的。”念善挑了一会儿,指着高处一盏精巧的莲花灯对摊主道。
她付了铜板,就准备往回走。
可还没走两步,她就被两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拦住了。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外头?”个子高些的人嬉皮笑脸道:“不若哥哥陪你一道游玩?”
另一个各自稍矮的人更过分,上来就要拉念善的手。
念善想走,却被他们拉住了衣袖。
她将手中的灯挥出去,趁着两人躲避的时机,念善忙转身就跑。
只是没走两步,她忽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踉跄了一下,很快她被扶了起来。
“王,皇——”念善愕然的睁大了眼,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称呼。
扶住她的人,竟是新帝,宋骁。
“别跑——”那两个人追了上来,见宋骁握着念善的手,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道:“这是小爷先看上的人,你们若识相,就赶紧滚——”
那人话音未落,刘维昱已经出手,他手中长剑未出鞘,便将两人打得瘫倒在地上求饶。
“五姑娘,你没事罢?”许是灯火的映衬,宋骁总觉得念善眸中又如同小时候一样,泛起水光。
他见不得她哭。
念善忙摇了摇头,自己从宋骁怀中离开。
“多谢您相助。”
上元灯节,羽林卫里也抽了人来帮着巡逻,这里发生了打斗,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宋骁留下了刘维昱在此处解决事端,他自己陪着念善回到了茶楼。
见这里只有一个小丫鬟陪着念善,想到念善的身份,宋骁猜到她一定是被姐妹们丢下了。
宋骁心中已很是不悦,靖安侯府如今竟如此不堪了么。
“若是五姑娘不介意,就随我一起去赏灯罢。”


第164章 番外三 善善,朕该放过你吗?
念善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婉拒。
这街上熙熙攘攘, 今日不同平时,出来游玩的世家贵女、世家公子不少,保不准其中就有认出她或是皇上的, 她还担不起那些流言蜚语。
宋骁体谅的点点头。
“方才看你的花灯摔坏了,我陪你去买个花灯就回来。”宋骁让步道。
念善原本做好了拒绝宋骁后, 他会生气的准备。见他肯让步, 念善自然要识好歹的答应。
“那就麻烦您了。”念善福了福身。
今夜出来游玩的都是年轻的男女,故此念善和宋骁并肩走在一处并不奇怪, 只是两人在一起仍是惹眼的。
男子高大英俊,颇有些上位者的端肃;女子貌美娇俏, 波光流转间妩媚动人。
念善被这些目光看得不舒服, 只是在宋骁身边, 她不敢多说什么。
很快宋骁带她到了一个摊位前,从上面挑了一张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付了铜板后递给她。
念善微愕,没想到宋骁竟如此细心, 她忙小声道谢, 接过来带在脸上。
等带上面具后,念善终于能松口气,起码不必担心被认出来。
街边有许多猜灯谜送花灯的,念善只想图省事,去买一盏就回去。
“要不要试试?”宋骁的兴致倒是很好, 他随手摘下一个灯谜, 交给了念善。
念善还来不得打开, 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她四姐的笑声。“霍表哥,你帮我把那盏嫦娥奔月灯摘下来好不好?”
江念仪和霍治臻都在?
念善悚然一惊,险些攥不住手里薄薄的一张纸。
她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恨不得拔腿就跑。可不仅宋骁在身边,霍治臻和江念仪就在附近,若真的撞上——
“别怕。”宋骁虽是对江念仪姐妹没什么印象,却是认识霍治臻的。他在四周望了一圈,很快看到了不远处摊位旁一群年轻男女,包括两人在内有十来个人。
“你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我带你走。”宋骁主动转了个身,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替念善系好,自己面对他们。
或许是宋骁在人群中过于显眼,霍治臻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起初还以为自己看花眼。
虽是后宫空虚,可皇上还要陪着太后在宫中过节——
他的目光很快落到背对着他们,被宋骁牵住的女子身上,看她的身形,总觉得有两分眼熟——只是她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玄色斗篷,一眼便知这是男子的才对。
皇上在还是定王时,就没娶王妃,王府中甚至没有主持中馈的侧妃,前两年还能说是一心扑在前线的战事上,可皇上已经回京一年多……难道是皇上早有意中人?
等过了年,怕是请立中宫、选秀的折子就该递到皇上跟前。
能让皇上从宫中出来陪着赏灯的,还这般细心呵护的人……
宋骁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他们身上。
霍治臻忙越众而出,走到二人面前行礼道:“见过七爷。”
在外面自然不能暴露宋骁的身份,霍治臻听人在外这样称呼过宋骁,这才斗胆称呼。
宋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同行的人里有见过宋骁的,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行礼,别的人不明就里,也跟着过来。
江念仪在忠勇侯府曾见过宋骁一面,当时只觉得定王冷峻威严,可他待身旁女子的却很温柔,牵着她的手,还让她穿着自己的斗篷。
他身旁的女子始终没有转身,大家在心中暗暗猜测起她的身份。
长街上人群熙攘,他们挤在一处不动已经引起了注意。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骁牵着那女子的手离开此处。
“天,皇上身边的人是谁?”一行人也没了看花灯猜谜的兴致,显然跟在皇上身边的姑娘更让他们感兴趣。“也没听说皇上中意立哪位世家贵女为后,这几年来皇上都不在京中

……”
“她不敢露脸,是怕咱们认出来么?”
“也不一定,毕竟一个未嫁的姑娘跟着皇上出来,一旦嚷嚷出去,便是进了宫名声也不好听。”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
“她一定是皇上喜欢的人罢?”终于有人说到了重点,她小声道:“今夜有宫宴,皇上提前出来陪着心上人。若不是碰上咱们,怕是皇上正陪着她猜灯谜呢!”
想到这儿,他们开始有些紧张。
“皇上不会怪咱们冒失,坏了他的好事罢?”
“可咱们也是刚巧碰上,并不是有意去捣乱……”
末了,还是霍治臻出言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大家都不要再往外传,就当没发生过。”
知道太多秘密,尤其是天下之主的秘密,是很危险的。
这样一来,大家没了再逛的兴致,准备要回去。
江念仪从开始就变得沉默。
虽说那人带着面具,还穿了件过于宽大的斗篷,可她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眼熟。
最后看到皇上牵住那人的手时,她眼尖的发现,那人手指纤长,想来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霍表哥,我还有些事,就先带着妹妹回去了。”江念仪罕见的没再粘着霍治臻,而是飞快的往茶楼赶去。
她有种荒谬的错觉,站在皇上身边的人是江念善!
***
等到离开他们的视线后,念善才意识到她还被宋骁牵着手。
“多谢您帮忙。”她小心翼翼的抽回了手,低声道:“给您添麻烦了。”
她的手腕纤细,手掌因方才的紧张而渗出冷汗来,离开他温暖而干燥的掌心后,她竟觉得有些冷。
“是我疏忽了。”宋骁没有多言,将她送回茶楼。
在路上,他顺手挑了一盏兔子灯一盏莲花灯给她,温声道:“就当我向五姑娘赔不是了。”
能让天子纾尊降贵的低头的人不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陶天朗,识趣的躲在一旁没出来。
当他看清宋骁身边的人,正是靖安侯府的五姑娘江念善时,也暗暗吃了一惊。
去年皇上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替江五姑娘撑腰,将来给她赐婚。总不会是皇上幡然醒悟,看上了人小姑娘,决定自己叼回来护着?
陶天朗也被自己的脑洞震惊到了。
念善没有拒绝他买的灯,道谢后匆匆进了茶楼。
“还不滚出来。”见念善的身影消失在茶楼中,宋骁头也不回的道。
陶天朗这才笑嘻嘻的走出来。
“七爷,您跟小美人儿花前月下,属下万不敢打扰。”他笑眯眯的道:“怎么,您看上小美人儿了?”
他本是习惯性的作死调侃,以为宋骁会像一样义正言辞的怼回去。
可这次宋骁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
“七爷,您不会来真的罢?”这下陶天朗嬉皮笑脸的表情消失不见,忙道:“您要把小美人儿娶回去?太后娘娘早就给您准备了秀女,只等您翻牌呢……”
宋骁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陶天朗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见年轻的天子微微一笑。
“你猜。”
***
当江念仪赶回来,看到念善手中拿着两盏花灯,追问她都去做了什么。
“我答应了容姐儿给她带花灯回去,看见路边有,便出门去买了。”念善取过桌上放着的发钗,面色如常的地给她:“四姐的发钗好好的在这儿,物归原主。”
江念仪满是狐疑的看向念善,语气中很是不信。“真的?”
“四姐这是什么意思,若四姐留下我是为了看护太后的赏赐,我已经做到了。”念善淡淡的道:“四姐这样质疑我,难道是故意不带我去赏灯,单单让我留在此处?”
即便是江念仪,也不好带上欺负堂妹的名声,只得暂且作罢。
等到回去的路上,念善像是生气了一样,没有选择跟两人同乘,而是主动去了后面的马车。
“四姐,五姐不会是生气了罢?”江念婉小声对江念仪道:“若她回去跟祖母、大伯母告状的话……”
江念仪高高的挑起眉,道:“难道我还会怕她不成!”
虽是这样说,可江念仪也有点底气不足。
小姑父在朝中愈发得用,是新帝跟前的红人,小姑姑又最宠着江念善,祖母和娘亲替江念善看好的亲事,都被小姑姑给否定。
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姑姑会把江念善嫁给霍表哥,而她这些日子留心观察,霍表哥对江念善似乎也有好感。
不过是个外头回来的野种,只因为一张脸好看,难道就要抢走她最喜欢的人吗?
江念仪愈发心中愤愤不平,尤其是今日看到站在皇上身边,那个与江念善有一二分相似的女子。
坐在后面一辆稍显拥挤的马车上,念善看着手中的兔子灯,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膝上叠放着一件玄色的斗篷,正是方才跟宋骁分开时,她发现自己竟忘了还宋骁的斗篷。
这件斗篷留了怕后患无穷,可天子的衣裳,她又不好随意丢了,只得暂且收着。
意溪坐在念善身边,识趣的什么都没问。
回到家中后,念善让意溪先悄悄的把斗篷藏好,自己提着灯去找念容。
念容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姐姐回来,见到两盏花灯,主动挑了那盏样式略显普通的莲花灯,把兔子灯留给了姐姐。
“多谢姐姐,我很喜欢。”念容笑眯眯的道:“今夜一定很热闹罢?”
看着妹妹眼中的向往,念善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想的却是在街上,看着如星河般流动的各色花灯中,她听到宋骁对她说“别怕。”
“很热闹。”念善微微笑道:“等明年有机会,姐姐带你一起去。”
念容乖巧的点了点头。
哄着念容回去睡觉后,念善看着挂在房中的兔子灯出神。
她不知宋骁的举动是何意,他邀请自己,应该只是同情可怜自己罢?
念善想起在四年前的事,宋骁不动声色的妥帖处理,成全了小姑姑和小姑父。虽说他看起来冷峻威严,实则是个心思细腻的好人。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
小姑姑已经在替她张罗着议亲,好像是已经有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