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的梁宵怎么这么温柔啊。
“我好多了。”颜绮薇摇摇头,“谢谢你。”
“医生说你病情复发导致心悸,具体没有大碍,以后要好好休息。”他松了口气,“现在时间不早了,陈叔在外面等,我们直接回家吧。”
混乱的记忆于此时终于逐渐清晰,她在食堂帮郭萌萌出了头,下一秒就心脏一阵抽搐,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颜绮薇应声点头,跟在梁宵身后走出病房。
手机里积累了几条来自郭萌萌的未读信息,内容大多是询问她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好转一些。
颜绮薇心底一暖,低头打字回她:[我已经醒啦,没什么大问题,谢谢你。]
[我没有值得感谢的地方,出事后多亏你哥哥一直照顾你。]她很快又发了下一条消息,[谢谢你愿意帮我。]
颜绮薇悄悄看身边的梁宵一眼,好奇心爆棚地问她:[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啊?]
[梁宵抱着你去了学校医务室,后来又打了120,我觉得他表情不像作假,的确是很担心你。可是……]郭萌萌隔了另一段,[他当时看叶曼她们的表情……很可怕。]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不是其他不良少年那种凶巴巴的眼神,而是又冷又狠,让人看了心底生寒。]
[你们之前从没有过接触,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还是多留些心眼吧。]
梁宵又冷又狠的眼神……居然有点想看。
颜绮薇捧着手机,小心翼翼把视线挪到身旁一言不发的少年身上。在傍晚四合的暮色中,她只能望见他流畅精致的侧颜,它模模糊糊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温顺与腼腆,似乎要融化在夜色里头。
梁宵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垂眸。
他还是不习惯他人突兀的注视,有些害羞地红了脸,抿着唇朝她轻轻笑:“怎么了?”
“我在想,”颜绮薇笑着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地压低声音,“你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她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生气,一直开开心心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在氤氲开的昏沉夜幕里像猫爪挠在少年耳畔。
他们并排坐在车里,一些温热的吐息在狭小空间中蔓延晕染,染红他白净的耳根。
梁宵低垂着眼眸不敢直视她,深吸一口气,言语中带着紧张与急促。
“只要你没事就好。”
“对了!你一定要记得,我不吃胡萝卜、内脏和葱花。”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凑上前,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一番略显突兀的话,“不要忘记喔!”
梁宵笑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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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

自那之后,颜绮薇本来还想继续变着法子暗示他,却发现再也没办法透露更多消息。
——就好像在她说出那句话后,某个看不见的系统瞬间修复了漏洞,让她无从钻空子。
行吧,颜绮薇咬牙,算你狠。
她和梁宵回家时已经很晚,家中父母事业繁忙,经常见不到人影;弟弟梁博仲早早放了学,写完作业后便整个人扑在电脑前。
沈姨见他们回来,皱着眉头凑上来:“薇薇没事吧?你可把我吓坏了!”
她在梁家工作多年,对孩子们视如己出,颜绮薇摇头笑笑:“没太大问题,沈姨不要担心。”
“不止我,博仲听说你晕倒后也吓了一跳,他回家时买了些苹果和山楂片,现在就摆在客厅桌上。”沈姨见她无恙松了口气,说起这件事弯着眼勾起嘴角,“那孩子准是听说这两样东西对心脏有好处,特地给你买的。他虽然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一定还是有你这个姐姐。”
颜绮薇忍不住笑了笑,心下一暖。
经过一个寒假的相处,他们俩的关系缓和不少。如今的梁博仲丝毫没有七年后冷冰冰的戾气,作为一个白白胖胖圆滚滚的傲娇小男孩,除了偶尔皮一点、宅一点,非常能激发老阿姨们的保护欲。
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呢?
她想不出答案。
思索许久不得其解,颜绮薇干脆尝试着敲响梁博仲房门,后者显然正沉浸在游戏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不耐烦应了声:“进来。”
见是她,小朋友原本阴沉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他把抱怨游戏被打断的话吞回肚子里,目光斜斜飞过来,用故作深沉的语气问:“干嘛?”
“来谢谢你呀。”颜绮薇被他这副别扭的模样逗得噗嗤笑,轻盈迈步至他身边,“听说某位小朋友专门帮我买了水果。”
“顺手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梁博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你……身体还好吧?”
颜绮薇俯下身子看一眼电脑屏幕:“嗯。”
他玩的居然是一款极为经典的国产仙侠游戏,此时剧情进入尾声,主角们正在与最终boss决斗。
风雪之巅剑光闪烁,白芒映入男孩漆黑的瞳孔。梁博仲见姐姐少有地对游戏感兴趣,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这款游戏超级棒!如果我也像他们一样生活在古代,一定是个超级厉害的大侠。”
“你现在也能成为大侠呀。”颜绮薇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侠义从来都不等于高强的武艺。”
梁博仲终于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她脸上,茫然地眨眼睛。
“侠义是一种情怀,扶贫济困、惩恶扬善、路见不平,这些你都可以做到——‘侠’藏在人的心里,而不是游戏里那些不切实际的仙法。”她的语气严肃却温柔,“如果想成为大侠,你以后就要多多帮助其他人,不要做坏事,好不好?”
还在读小学的梁博仲小朋友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黑黝黝的眼睛瞪成两个圆饼。他用了点时间思考她的这番话,末了懵懂点头,瞳孔里闪烁着小星星:“姐,你好酷哦!”
果然没怎么听明白。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想起他日后令人头疼的模样,颜绮薇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多提醒这孩子乖乖听话,努力呵护祖国的娇花。
面对越锋利的宝剑,就越是要早早锻造一把剑鞘。
她又狠狠揉了揉梁博仲毛茸茸的脑袋:“别贫嘴,我要走啦——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你现在的等级太低,绝对打不过boss,还是等练级后再来吧。”
*
梁宵之前的学校教学进度比盛华高中慢上一些,许多知识点都有所遗漏。他与陌生人接触时仍然会产生生理性排斥,父母为其请私人家教的想法不了了之,而恰巧原主梁薇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为了帮他把这些内容补上来,在颜绮薇的提议下,两人约定写完作业后在书房进行面对面补习。
文科内容重点在于誊抄笔记,理科教起来则要困难一些。好在颜绮薇是个成绩不错的理科生,梁宵又极为聪明,多数时候一点就通,补习效果出乎意料地不错。
颜绮薇尤其喜欢看他垂头解题的模样。
平常与人交流时,梁宵总免不了带上几分腼腆与自卑,像一只把脑袋蜷缩在双翅中的雏鸟。只有当他全神贯注投入到学习中时,少年眉宇间的拘谨羞怯才会悄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湖水般平和的安静与认真。
窗外淅淅沥沥下了雨,书房里弥漫开一股潮湿的凉意。白炽灯洒下莹莹亮光,降落在他小扇子一样纤长的眼睫,一股风从窗外吹进来,书页哗啦啦响。
她懒洋洋趴在书桌上,悄悄抬眸打量他,什么声音都不发出来。
“好了。”
梁宵解完最后一道压轴题,把练习册递给她,颜绮薇则将其检查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他似乎松了口气,露出羞赧的微笑,直到这时才有精力瞥一眼雨雾蒙蒙的窗外,自言自语似的、用疑问的语气轻喃一声:“下雨了?”
此时正好一道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在陡然明亮许多的视线里,颜绮薇敏感地察觉他的脸色刹那间苍白许多。
“薇薇。”梁宵破天荒地看向她的眼睛,四目相对时,她望见对方眸底沉积的血红色。他的声音又低又哑,略微颤抖,“你能去我房间,帮忙把物理笔记本拿过来么?”
不对劲。
颜绮薇没有立即应答,半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怎么了?”
梁宵居然笑了:“我没事,你帮帮我,好吗?”
他显然是为了支开她,可梁宵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她看见的?
颜绮薇正想开口询问,又是一道惊雷刺破天幕。
眼前的少年身体一震,终于抑制不住狂涌的痛楚,紧拧眉头弓下身子。几乎被遗忘殆尽的疼痛在同一时间蔓延至四处,撕裂、钝击、窒息、饥饿……每个关节都像被狠狠打碎,再粗鲁地逐一拼接。
尽管死死咬住嘴唇,口中却还是渗出几道破碎的低吟,苍白指节扣在书桌边沿,勉强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梁宵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只能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轻声说:“薇薇,出去,别看。”
颜绮薇的眼眶倏地红了。
一个词语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应激性精神障碍。
自与梁宵相遇起,她就从没见他犯过病。她以为他的病症已几近痊愈,没想到仅仅是因为,每次病发时,梁宵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视线,独自咬着牙捱过病痛折磨。
心理障碍会不定时重现患者遭受创伤时的痛楚,她想起梁宵养母冷着声音说的那些话、想起他手上骇人的伤疤,心脏像被狠狠揪住,连呼吸都困难。
如果这是本罗曼蒂克的治愈系言情小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抱住梁宵,用所谓的“温柔与爱”治愈他所受的所有苦楚,可颜绮薇做不到。
——他本就拒绝他人触碰,如今又正值病发,如果贸然接触,很可能会加剧病症。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绝望,眼泪像断线般落下来,手足无措了好半天,最终也只能哭着俯下身子,用带了哭腔的笨拙语气极尽轻柔地对他说:“梁宵,我在你身边呢。有我保护你,别怕。”
室外的雷雨声还在以吞噬天地的气势继续咆哮,可颜绮薇却觉得周围安静极了,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响在耳畔。
她的手掌落在距离梁宵手臂一厘米的地方,仿佛害怕惊扰到他一般,颜绮薇静悄悄地屏住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宵紊乱沉重的呼吸才趋于平稳,他仍旧浑身颤抖,如同伤痕累累、孤立无援的小兽。
接着他缓缓抬头,额前碎发皆被汗湿,泛着血丝的眼睛里犹如坠入一颗星点,漾起颜绮薇未曾见过的、温润得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柔光。
她一时间呆呆愣在原地,而梁宵强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下一秒,少年粗糙的指腹猝不及防抚上她被泪水染湿的脸颊,他的动作轻缓得像羽毛,一股热气自头顶扩散至全身四处,颜绮薇不知道这热量究竟来自梁宵,还是因为自己不争气地脸红了。
他在主动触碰她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明明最难受的人是梁宵自己,他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他怎么这么笨呢。
颜绮薇既心疼又受宠若惊,忽然想轻轻把他搂在怀里,可她终究还是顾忌梁宵病情,一双手抬起又放下,眼泪不受控制往下落。
梁宵没有说话,一缕风吹过来。
他的手心覆在她背上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颜绮薇顺着那阵风落入他怀里。
大脑一片空白间,她听见少年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有梁宵叹息般的低声安慰。
“别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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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这个拥抱又轻又软,好像融进了倏尔远逝的夜风里。
颜绮薇能清晰感受到梁宵指尖的微颤,炽热的战栗随脊骨上涌至全身每个微小细胞,引得她情不自禁身体一僵。
脸颊被腾腾热气熏得晕晕乎乎,清爽皂香弥散在冰冷空气,恍惚间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温柔得几乎不真实。
梁宵很快将她放开,少年低哑的沉吟与他沉重且急促的呼吸声一同响起,带着十足的羞怯与歉意:“……对不起。”
他在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道歉。
“你没必要道歉呀。”颜绮薇抿了抿唇,极快地抬眸看一眼他黯淡的神情,按耐住内心羞涩与狂喜,努力装出一副平静模样,“你现在还难受吗?”
梁宵摇头。
在曾经的那个家里,性情暴躁的养父每逢雨夜都会喝酒,而当其醉酒,梁宵就免不了遭到一顿折磨。
耳光与棍棒殴打都是再常见不过的手法,养父偶尔会尝试些新奇的方式,例如窒息或火焰。每个雨夜都是一场无法逃离的噩梦,他逐渐学会放空思绪、一言不发地忍受,却还是忍不住在雷电经过时想起曾经刻骨铭心的痛苦。
它们被深深印刻在记忆深处长达十多年,不可能轻易遗忘。
被接回梁家后,痛觉重现的病症仍不时发作。他有时甚至会出现诡异的幻听,远在群山里的养父母一遍遍叫他曾经的名字,声音逐渐变为阴冷暴戾的嘶吼,逼得梁宵几近发疯。
——不对,如今的他已经是个疯子了。
梁宵自嘲一笑,眸色渐趋于阴沉漆黑。
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很好,他不想吓到她——这是清冷孤寂的少年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想抓住某一个人,只要一想到可能会被厌恶,心里就难受得像被紧紧攥住。
可她显然被吓坏了。
颜绮薇不知道他脑海里百转千回的心思,她看出梁宵神情转黯,明白他是因为病发被看见而感到自卑,于是壮着胆子直视他的眼眸,用极认真的口吻对他说:“你没有吓到我,我只是难过不能帮你快点好起来。梁宵,你不用因为这个病难堪,我和爸爸妈妈了解你的病情,大家都会竭尽所能地帮忙——我们是一家人啊。”
他有些茫然地皱眉,重复一遍这个词语:“家人?”
“就是,”颜绮薇笑着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少年感知到他人触碰,如受惊的动物般陡然睁圆眼睛,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与抗拒,“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坚定站在你这一边的人。”
窗外雷声减弱,只有几缕苟延残喘的风途径窗台。四周静悄悄的,梁宵因为这句话无意识勾起嘴角,轻轻应声:“嗯。”
颜绮薇悄悄想,妻子也算是家属吧。
谁想当他妹妹呀。
*
第二天颜绮薇照例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身后跟着虽然早早起床、却不得不等她一起来学校的梁宵。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个儿来得晚,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他们俩更晚——课上了一大半,郭萌萌才站在教室外面,用她细弱的嗓音喊:“报告!”
她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又从没做过不守校纪校规的坏事,老师对这类学生往往有很高宽容度,因此他只象征性扶了扶眼镜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抱歉,”她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与两侧披散的黑发把脸遮在一团黑雾里,“我……我闹钟坏了。”
老师简单训斥几句后便让她进来,颜绮薇则抿唇皱起眉头。
——虽然郭萌萌努力低头掩饰,她还是能一眼就看见她颧骨上醒目的淤青。
想到她之前在食堂里被一群女生恶意陷害的事情,颜绮薇心底升起一阵闷闷的不适感。
郭萌萌所遭遇的……一定不止言语嘲笑和偶尔的恶作剧这么简单。
可即使搜遍原主与之相关的所有记忆,颜绮薇也没能发现导致她被如此对待的原因,这场恶毒的欺凌仿佛没有缘由,在突然之间就猛烈爆发了。
她放心不下,写了张小纸条托同学传给她:[那些人又欺负你了?]
对方的回应姗姗来迟。
与颜绮薇肆意随心的书写风格迥然不同,郭萌萌的笔迹清秀小巧,透着股小家碧玉的温润感:[没有,你不用担心我。真的。]
这句话配上她的遭遇可谓十足讽刺,颜绮薇叹了口气,最后尝试着写:[有困难记得告诉我。]
郭萌萌看完后抬起头,隔着一个大组的距离朝她轻轻一笑。
这姑娘原本长了副白白净净的好相貌,可惜不会打扮,整天都顶着头又蓬松又杂乱的长发,加之大部分时间苦着脸,很难看出来这是个美人胚子。
现在她一笑,世界都明亮了。
颜绮薇很认真地想,女孩子们真是世界的宝物啊。
她一边想着,正打算把目光从郭萌萌身上移开,忽然撞见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那个上课总打瞌睡的郑泽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睡眼惺忪地与她四目相对。
眼神冷得几乎能杀人。
*
颜绮薇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放学路上见到郭萌萌。
准确来说,是被几个女生围堵在学校围墙下的她。
周围聚了三三两两围观的看客,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她让梁宵在原地稍候片刻,随即走得更靠近一些,隐约听见群众纷杂的交谈声。
“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抢了人家男朋友,被正主教训。”
“那是郭萌萌吧?我初中就听说过她,绿茶得很,男朋友交了一个又一个,跟叠罗汉似的,怎么还玩不腻啊。”
“可她看起来很土耶……”
“她初中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那会儿她漂亮得很,是年级里好多男生的女神,谁知道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颜绮薇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就郭萌萌那老实巴交、近乎社交恐惧的性格,她要是能像叠罗汉那样交男朋友,世界上就不会存在单身的人了。
在校园欺凌事件里,除去罪魁祸首的暴力之外,群众们大肆传谣、以猎奇心态围观的行为也是一种可耻的恶行。
她被这些捕风捉影的“听说”“好像”“有个朋友告诉我”气得冷笑一声,径直从两个八卦得最热烈、言语最过分的女生中间穿过,把她们撞得一个踉跄。
其中一人愤懑叫喊:“你有病啊?”
颜绮薇瞥她一眼,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哎呀,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以你们的喷子水平能直接无视地心引力冲上天呢,怎么还是被撞到了?”
说完了,又把周围看戏的人扫视一番,冷声道:“这么想看,不如来亲身体验一下?”
吃瓜群众应声而散,郭萌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用小且颤抖的声音喊了声:“梁薇……”
女生间领头的叶曼咬牙上前与她对视,眉头紧紧拧成小结:“梁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才不是多管闲事。”
颜绮薇从小被娇惯养大,虽然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骨子里还是留了不少娇纵傲慢的大小姐脾气。此时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挑眉,气势一下就压倒其他女生不少,与当初的梁薇本人如出一辙。
她停了会儿,继续说:“于情,我是郭萌萌朋友;于理,任何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都不会在看见同学被欺负后选择无视,这是不人道的、不符合新祖国建设理念的。”
神他*共青团员。
叶曼气得咬牙切齿,奈何这位大小姐来头实在不小,招惹不得,只能忍着怒气道:“你……有病?”
颜绮薇就喜欢她这副虽然看不顺眼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叶曼逼近一步,还想再说什么,一只苍白细瘦的手突然横亘在她们中间。
——梁宵担心叶曼动起手来,见她稍有动作,便一言不发地挡在身旁的小姑娘面前。
心口不可抑制地因为这个小动作砰砰直跳,颜绮薇抿唇笑了笑:“你别担心,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她说着顿了顿,又把目光转向叶曼。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一直针对郭萌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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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叶曼冷哼一声,“也就只有你这种和群体脱节的人被蒙在鼓里。你以为郭萌萌真的像表面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得了吧,知道她初中时候的外号叫什么吗?公交车啊。”
郭萌萌低着头,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她玩弄男孩子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勾引到了我男朋友身上,还整天装作一副可怜白莲花的样子,你说恶心不恶心?”
叶曼说完后,她身边其他几个女孩子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听说她曾经一个月换了十个男朋友。”
“有人见到她深夜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勾肩搭背,简直败坏我们学校形象。”
“不是的。”
郭萌萌终于开口说话。她声线颤抖,伸手想拉颜绮薇袖子,犹豫片刻后又悄无声息地放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压住哭腔继续说:“不是的,是他一直追我,我拒绝了很多次……我、我也没有过男朋友。”
颜绮薇轻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你们这也听说,那也听说,别的不行,捕风捉影倒是一等一的好,在场有谁真的见到过她那些所谓的‘男朋友’么?”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冷着眼看向叶曼,“你亲爱的男朋友恬不知耻地追求她,失败后造谣报复;而你作为女朋友,居然丝毫不为他的出轨感到愤怒和羞耻,反而把错误全部归结在郭萌萌身上。一个小气恶毒,一个蠢笨得被别人当枪使,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渣男贱女,太适合你们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她不要脸勾引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真是太奇怪了。
颜绮薇皱了皱眉头。
明明被那男生缠上的郭萌萌才是事件受害者,叶曼一伙人却更倾向于把错误都安在她头上——诡异的受害者有罪论,愚蠢可恨又可笑。
毕竟很多时候他们都并没有做错,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幸遇见了人渣。
她敛了神情,平复好翻涌的怒气:“所以,你们就心安理得地欺负她?”
叶曼身后的女生应了句:“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教育她好好做人。”
“首先,应该被好好教训的是那位明明有女朋友还要追求别人的渣男;其次,造谣生事损害名誉权这种事儿,我们是可以告上法庭的;最后,你纯粹就是嫉妒郭萌萌,比不上就要毁掉她,真是恶心又可悲。”颜绮薇声音上扬了些,直接套用她的话,“向她道歉,不然小心我替天行道,教育各位好好做人。”
在场的几个女生都知道梁薇不好惹。
她性格古怪,背后又有财大气粗的梁家撑腰,梁启是出了名的护短,几乎没人敢得罪他的几个孩子。
但她们实在不想被郭萌萌压上一头。
叶曼气得当场撕破脸皮,涨红了脸喊:“你是不是有毛病?帮着这么一个烂人!”
相较于她,颜绮薇要安静许多。她没动,很认真地问:“可你看看郭萌萌,她几乎从来不和人说话,每次见到男生就脸色发白,哪里是你们口中那副样子?”
“你不知道,她初中时是我们班班花,每天都和人说说笑笑,我——”
她说到一半,终于意识到什么,咬着唇沉默下来。
“对啊,那现在呢?”颜绮薇的语气轻缓低沉,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她原本是朵待开的花,却被拉进了烂泥——你们就是烂泥。”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叶曼很少被人这样侮辱过,加之身旁的小姐妹都在看她,她自然不可能乖乖道歉,于是硬着脖子说,“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男朋友陈浩北是这所学校校霸,如果知道我被欺负了,一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