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尝不是。
那些少年时期怯懦青涩却汹涌澎湃的爱意、持续了许多年几近狂热的等待与追寻,还有深夜里翻来覆去无法释怀的梦境,此时一股脑浑然涌出,令他几乎溺毙。
颜绮薇情不自禁勾勾嘴角,又摘下一朵小花含在嘴里,试图借此分散注意力,缓解紧张的情绪。
忽然梁宵沉沉开口:“还记得那场大富翁游戏吗?其中有个奖励任何食物的选项,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规则是否仍然适用?”
这句话不明不白,她有些懵懂地抬起眼睛,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跟前的梁宵上前一步,略有些粗糙的指尖拂过她双唇间露出的红色花朵。
颤动的花瓣连带着舌根也微微发麻。
紧接着手指下移挪开,梁宵缓缓俯下身子。他的动作很轻,逼近时脸庞逐渐模糊,变成不甚清晰的一团雾气。
柔软单薄的唇小心翼翼贴合在颜绮薇唇瓣之上,抿住露在外面的一截花朵,生涩地将它衔入自己口中。
夏日的阳光懒洋洋打着旋儿,一切都是宁静祥和的,没有一点声音。
清甜花香弥散在舌尖上,带着青年唇齿间温热的气息与木系植物清香,让她茫然失措地瞪大眼睛。
他真是学坏了,颜绮薇想。
这哪里是想吃的食物,分明是——
大脑空白,思维被灼灼烈日蒸发殆尽。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梁宵微颤的长睫与被阳光映得剔透的眼眸,她连闭上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在纷乱的思绪里,颜绮薇不知为何想起夏梦对她说过的话。
她们同样在既定的命运里苦苦挣扎,未来混沌且不可知。
可万幸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冲破重重枷锁与禁锢,在趋近于无穷小的概率里搜寻蛛丝马迹。
然后与命运背道而驰,在某个仲夏的正午无比温柔地亲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猜大富翁的姐妹们,中奖啦!
jj多出了很多屏蔽词,很难受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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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

这个不期而至的吻像一道闪电, 匆匆袭来又于转瞬间消逝, 只有唇瓣上残存的柔软触感与消失的花朵再清晰不过地告诉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宵对此毫无经验,蜻蜓点水后便戛然而止。亲吻结束得猝不及防,在颜绮薇兀自愣神时,反倒是他先红了脸,垂着眼眸后退一步。
嘴里仍衔着那朵花。
颜绮薇不知道的是,六年前在同样的地方, 他们也是像这样并肩站在花圃旁。
那时她踮起脚尖把一朵花塞进梁宵口中,不经意掠过唇角的指腹如同一粒石子,毫无征兆地落入无澜死水里, 引出难以遏制的阵阵涟漪。
这是个迟到了六年的吻。
曾经青涩懵懂的少年碍于身份与性格,只敢将秘密悄然藏于心底,直至今天, 他才终于能向心爱的姑娘吐露心意。
来得太迟太迟了些。
颜绮薇见他满脸通红的模样, 不知怎地就笑出声,佯装嗔怒地问:“你从哪里学到的这种套路?”
“这不是套路。实在是……”
他答得认真,说到一半也轻笑出来, 看着她的眼睛说,“情难自禁。”
犯规。
盯着别人的眼睛说出这种话……果然太犯规了。
颜绮薇本意是想调笑他一番, 没想到反而被梁宵的一句话说红了脸,继而听见他低声道:“走吧,会议要开始了。”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淡淡花香里仿佛还弥漫着青年柔和的体温。
然后乖乖应声:“好。”
*
颜绮薇与梁宵赶到会议室时, 家长会还没正式开始。
梁博仲见到她,嘴巴张成了鸡蛋形状,吞吞吐吐好半天,舌头像打结:“颜——言、言叶老师!你怎么来了?”
颜绮薇笑:“你哥说你想见我呀。”
于是他无比感激地看梁宵一眼,接而兴致勃勃地转向她:“能不能提前剧透一下,生死未卜的林岚到底怎么样了?艾希礼真的是卧底吗?还有还有,萧明月最后和谁在一起了?一定要是蔺决啊!”
“剧透不就毫无乐趣了吗,”颜绮薇叹了口气,“你很喜欢蔺决?”
从小中二到大的梁博仲小朋友毫不犹豫点点头,她继续问:“为什么?蔺决不过是男四号啊——因为他嫉恶如仇、行侠仗义?”
他的神情很明显黯淡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旧事,陡然便泄了气:“不是的。我喜欢他,是因为蔺决实力很强,每次都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这是她未曾想到的答案。
梁博仲若有所指,梁宵明白他说的是几年前姐姐的意外离世,伸手摸摸小朋友的脑袋。
自那场事故发生后,全家人都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悲痛之中。梁博仲也就是从那时起变得愈发肆无忌惮,热衷于寻衅滋事。
对于世界观尚不完善的孩子来说,那或许是一种有效的释放压力途经。
家长会很快开始。会议室比教室宽敞很多,即使家长与学生并排坐在一起,座位也仍有剩余。
老师从月考成绩讲起,再延伸到课堂秩序与学习态度,在每个模块里,梁博仲都是头号恶劣选手。
逃课上网、呼朋唤友打架、考试交白卷,班主任说得痛心疾首,其他家长纷纷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在看见颜绮薇与梁宵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两位不会是那孩子的老爸老妈吧,不对不对,这么年轻,应该是哥哥姐姐之类的关系。可这一家子的基因未免也太好了些,不像是来开家长会,倒像去拍电影的。
再看这三位的态度,明明是全班被批评得最厉害的顽劣分子,小孩漫不经心地打着瞌睡,颜绮薇捂嘴笑,梁宵则保持着一张冷漠脸,只有偶尔偷偷瞥她时才会露出微笑。
果然是一家人。
情不自禁笑出来这件事儿,着实不能怪颜绮薇——她与梁宵同窗同桌那么久,却还是头一回用自己的身体和他一起坐在学校里。
日光如同六七年前那样懒洋洋下坠,稍一抬头就能望见碧蓝如洗的天空。讲台上的老师和曾经的班主任一样,永远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类似“我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学生”的话。
她有种转过视线就能见到少年时期梁宵的错觉,可转念一想,那已经过得太久太久,恍如隔世。
例行班会结束后,“梁博仲同学和他的家长”被点名留下。
班主任无可奈何地扶了扶眼镜,抬眼将他们俩打量一番:“二位是……”
梁宵答得毫不犹豫:“哥哥姐姐。”
梁博仲听见“姐姐”时神情一顿,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梁博仲在校期间表现极度差劲,希望家长能加强管教。”她皱着眉头,从讲台上拿出一份试卷,“这是我们语文考试的卷子。他这次心血来潮没交白卷,没想到内容比白卷更加过分。你们看这篇作文,什么‘斗气化马’、‘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以为自己在写仙侠小说呢?”
颜绮薇像个犯错的学生,把试卷小心翼翼接过来,放在自己和梁宵中间。
梁博仲同学很真情实感地写了个废柴逆袭的微小说,语言幼稚得近乎于可爱,情节更是把她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
“写仙侠小说也就算了,这都高中生了,还满篇都是错别字。”说起这个话题,班主任显得有些激动,“哪个学生能把‘狼狈为奸’写成‘狼被围奸’、把‘咧开嘴笑’写成‘裂开嘴笑’啊?想一想那场景,也太吓人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艳情鬼故事。”
颜绮薇与梁宵听罢一起点头:“老师,一定改。”
然后同时诧异地看对方一眼。
班主任忍不住笑:“你们这哥哥姐姐,还挺有默契。”
那可不嘛。颜绮薇悄悄想,她和梁宵可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久呀。
他们俩听罢班主任长达半小时的控诉,直到窗外响起一声闷雷,眼看天气转阴即将落雨,才终于得以被允许离开。
梁博仲还要留在学校里上课,只能站在校门口的栅栏后与二人挥手道别,活像个被关在铜墙铁网中的囚犯。
颜绮薇临走前神神秘秘地靠近他,一本正经地笑:“小朋友,你不是想知道后续剧情吗?如果年级排名能提高一百名,就奖励一个剧情点;提高五百名,我就为你单独设计一个角色,加在小说里。”
梁博仲:!!!
“我可以我可以!你等着我!”
梁宵看着他狂奔离去的背影,无声勾起嘴角:“你倒是挺擅长这个法子。”
“还是给你的奖励最丰厚啊,梁宵同学。”
把她自己都搭进去了。
经过一番商议,梁宵决定开车送颜绮薇吃晚餐。
如今正值夏日雨季,三天两头地下雨,整个帝都如同浸了水汽的蒸笼,又潮又闷。遥远天际线传来鼓擂般的闷雷,让颜绮薇下意识想起七年前梁宵病发时的模样。
都过了这么多年,他对于雷雨天的病态反应应该已然痊愈。
——可还是不对劲。
流动的云流覆盖下层层阴影,夹着雨的细风拂动行道树的疏影。车内寂静,渗进晦暗不明的光。
梁宵没有说话,长睫沉沉下垂,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如同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颜绮薇看见他压在方向盘上,苍白且突出的骨节。
她半张了口,压低声音:“这里离我家不远,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
这件事不太对劲。
颜绮薇想。
在高二时,梁宵的应激性精神障碍已恢复许多,即使偶尔遇见雷雨天,也不会表现出太过痛苦的神情。
可如今他分明在咬着牙苦撑,从紧蹙的眉头里可以明显看出隐忍之意。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病症居然比之前更加严重。
窗外雷雨声渐大,颜绮薇将他安置在沙发上。梁宵勉强笑了笑:“你别担心,这个症状并不严重,我只是有些累。”
这当然是在骗她。
颜绮薇心下明了,轻轻抚上他手心。青年指尖微颤,反手将她整只手握起来。
她想问为什么,声音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堵在喉咙里,这个现象反而让她明白,加剧梁宵病症的原因与自己有关——或是说,与活在几年前的梁薇有关。
一个念头自心底席卷而上,颜绮薇想,或许梁薇去世的时候,也正是这样的雷雨天气。
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给予梁宵的刺激才能不亚于那么多年被折磨的经历?
她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更何况在另一个时空里,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现在她以“颜绮薇”的身份坐在梁宵身旁。
他难受得厉害,脸色苍白得如同一面薄纸,有汗珠自额角渗出来,被她极尽轻柔地抹去。
忽然梁宵安静抬眸,声音微弱得快被雨点声吞噬殆尽。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眸子里映着水汽,用接近于哀求的语气:“能抱抱我吗?”
在根植于颜绮薇脑海中的小说里,梁宵被描述成一个偏执寡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面对女主角时,从来都清冷阴鸷得近乎霸道。
可如今当他真真正正地遇见了心仪许久、失而复得的姑娘,反而产生了股近乡情怯般的迟疑,炽热的情愫全然被闷在胸口,只能轻轻地问她,能抱抱我吗。
这五个字比其他任何天花乱坠的情话都更加令人心动。颜绮薇没由来地眼眶一红,缓缓伸出双手,自他鬓角抚掠而过,最终停留在梁宵后脑勺。
紧接着手腕稍一用力,将他的脑袋拢至肩头。
他身体僵硬如铁,脸颊发凉。
手指摩挲于青年柔软的发丝,她似乎听见梁宵低低笑了一声。
然后他反手搂上颜绮薇后腰,烙铁般的指腹沉沉压在脊椎上。沙哑声线如同一团棉花,随喷薄的热气弥散在颈窝里:“薇薇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考试串串烧qwq
话说三章之内要高能了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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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车

时间未至傍晚, 暮色却已被细密的雨丝沉沉压下来。
晨光将消未消, 潮湿的水汽一点点浸润在寂静空气里。客厅里没有开灯,浓密的树影被夏风揉成乱糟糟一团,将他们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下。
轻薄吐息撩动垂落于肩头的发丝,漫无目的地扩散于颜绮薇耳垂与后颈,所经之处皆留下一抹暧昧的温热,让她忍不住微微战栗,浑身没有力气。
覆在后背的手掌有力支撑起她软绵绵的身体, 梁宵稍一用力,她便顺势往前倾去,结结实实跌在他怀中。
——这个拥抱全然反了过来, 颜绮薇反而成为了被动的那一个。
贴得近了,她能清楚感到青年急促且沉重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叩击在胸腔里。
耳畔是近在咫尺的呼吸, 有风掠过窗前浓密的枝叶, 刷拉拉的清响似乎也带了几分暧昧,撩得她心头发痒。
这个拥抱疯狂却虔诚。
他极力克制,却还是难以压抑涌动的心潮, 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力地将颜绮薇禁锢在怀中,似乎一旦松开手, 她便又会无声息地离去。
过往的回忆缱绻于心头。
梁宵想起那条同她一起走过的长长坡道、那个点亮了他整个少年时光的生日礼物、那些拘谨温柔的笑与拥抱。
也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少女隐隐的啜泣、蔓延在潮湿空气里的铁锈腥味、无休止的咒骂如同坚不可摧的囚笼,一遍遍重现在每晚的噩梦里头。
他不会告诉颜绮薇的是,在失去她的那几年间, 浑浑噩噩的少年每日每夜都在地狱里艰难熬过。
本已接近痊愈的病症因那场意外,以更为猛烈的势头卷土重来。梁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得不生活在疗养院,幻觉与幻听如幽灵般徘徊于脑海,无法遏制的躁狂更是让他状若疯魔。
讽刺的是,少年在病发时看到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幻象,凶神恶煞的养父母、曾经给予他恩惠的乡村教师、甚至于许许多多未曾谋面的脸孔,却未曾有一次得以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她一定不愿与他再见,毕竟梁薇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他。
可每当被剧烈的疼痛啃噬神经时,梁宵还是会不由自主想起她对他最后说过的话。
“我们一定会在未来相见。梁宵,等着我啊。”
天马行空的设想于那时逐渐成型。
他所认识的梁薇与过去的她截然不同,性格、爱好乃至所有生活习性。或许,只是或许,潜藏在她躯体中的魂灵并非从前那个,而是另一位不知从何而来的人。
总有一天,他们会真的如她所言,在不可知的未来重逢。
这是疯子才会有的想法,而梁宵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让他等,他就真的硬生生撑过了那段难捱的日子,孑然一身地等了这么多年。
只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话。
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安静合上眼,沉沉入睡了。
心跳直至此刻才终于趋于平缓,梁宵手腕用力,将她搂得更紧。
软软的,小小的,腰肢柔若无骨,像一滩清凉的水化在心口。
他低垂着头,在一片馥郁奶香里扬起唇角,于颜绮薇颈间落下一个不为人知的吻。
*
再见到少年时期的梁宵,颜绮薇心情很复杂。
她暗自喜欢他那么久,好不容易彼此确定了心意,几年前的他却对此浑然不知。
就像对着一块明明属于自己的甜美糕点,却怎么也下不了口。
真是太难受了。
高中生的生活无外乎学习学习再学习,高二的文理分科更是加重了题目难度与学业压力。所有人都被沉重的负担压得喘不过气,哪里还有空余时间用来思考风花雪月。
梁宵的成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稳步上升,如今已经能毫无压力地保持在年级前三。他成绩突出、性格温和内敛,加之生了副白白净净的好相貌,迷弟迷妹像雨后春笋般蹭蹭冒出来。
颜绮薇看着一群在他面前双手合十、做求神拜佛状的男孩子,忍不住笑着打趣:“你们这是把梁宵当菩萨来拜啦。根据国家政策,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他再有能耐,也保不了你们。”
“你不懂!”为首的郑泽宇振振有词,“学霸之气是会传染的。心诚则灵,只要我们肯用心参拜,就肯定能多少蹭一点欧气。”
其他同学七嘴八舌地起哄:“大神在上,跪求雨露均沾!”
“看看可怜的我吧!要是考试再不及格,我就要回家接受男女混合双打了。”
梁宵笑得无奈:“与其求神,不如趁这个时间做道数学压轴题。我总结了几种函数题型的解法,你们要看么?”
接下来便是一场群狼扑食。
这个梗一直被颜绮薇笑到放学后,她乐得不行,也学着他们的模样,合上双手低下头:“梁宵大神,这次考试也保佑保佑我吧。”
她话音未落,头顶便笼上一层温温软软的触感。
——梁宵轻笑着将手掌放在她脑袋上,像布道者那样一本正经道:“梁宵大神说,他一定会保佑你的。”
“真的?”她没想到梁宵居然会回应这个玩笑,露出惊喜的笑容,“那其他人呢?”
他答得毫不犹豫:“他们没有。”
末了又含了笑补充:“我的好运气全部送给你。”
太、太太太可爱了。
梁宵大神万岁!
今天陈叔要处理私人事务,没办法来学校接他俩回家,梁启与陈嘉仪夫妇被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更没有空余时间。
公交车里人满为患,好像密不透风的沙丁鱼罐头,直接就让她打消了乘坐公车的想法;出租车在郊区里则很难等到,想必要花不少时间。
梁宵曾无意间吐露自己会骑自行车,颜绮薇突发奇想,提议租单车回家——夜幕降临,夕阳西下,少年少女乘坐在同一辆单车上,电影里都这么演。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几年前共享单车尚未被研发,学校门口倒是有许多租赁小店。他们正低头挑选,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轻轻叫了声:“梁宵同学。”
颜绮薇闻言,循着声音望去。
行道树下站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单马尾轻轻盈盈拂过后颈,漆黑杏眼里映着破碎的街灯,衬得精致的五官更显温和柔美。
在她身后还站着两个窃笑的女同学,似乎在低声催促着什么。
见他们同时转身,女孩兀地红了脸:“你、你好!我叫田恬,是一班的学生……那个,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哇哦。
颜绮薇视线上抬,悄悄瞥一眼身旁少年的表情。
她原以为他会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脸色通红,但不知道为什么,梁宵只是微蹙起眉头,薄唇紧抿。
多少有了点几年后梁大总裁冷漠疏离的架势,原来面无表情地拒绝女孩子,是梁宵同学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斩钉截铁:“抱歉。”
“为什么?是因为学习……”
“不是的。”梁宵下意识握紧拳头,半阖的眼帘再度抬起,用不容置喙的、有些紧张的语气,“我有喜欢的人,对不起。”
田恬神情挫败,脸色苍白,视线无意识掠过吃瓜群众颜绮薇,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是我唐突了。你要加油追到喜欢的女孩子呀。”
梁宵:“好。月考加油。”
居然完全不带安慰,这也太清纯脱俗了。
活该他二十多岁还找不到女朋友。
“梁宵同学。”等几个女孩子匆匆离去,颜绮薇才笑着打趣他,“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是哪个幸运的女孩子能获得我们家梁宵的青睐呀?”
他没说话,别过脸去掩饰陡然泛红的脸颊:“快回家吧,天要黑了。”
别扭。
她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地跟在梁宵身后,坏心眼地戳了戳少年通红的耳垂。
后者浑身一僵,隔了好久才叹息般沉声道:“别闹。”
原主曾经从没学过单车,这也恰好顺了颜绮薇的意,用满脸“我不会我有理”的表情顺理成章坐上了车后座。
这是她第一次干这么小言女主角的事儿,兴奋得合不拢嘴,冷不防听见梁宵用迟疑的语气低低说了声:“记得抱紧,别摔下去。”
颜绮薇咳了一下:“抱哪儿?”
救命,她简直像小黄蚊里调戏女主角的中年猥琐大叔,不过这种感觉不算太坏。
他顿了顿,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我。”
于是颜绮薇乖乖从身后环抱住梁宵。
较之初见时的营养不良,他如今虽然仍然纤细,却已经算得上健康许多。少年的身形不算精壮,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能隐约感觉到紧实且温热的腰。
他紧张得厉害,浑身紧紧绷成一条笔直的线。
单车开始飞驰时,迎面而来的风撩起发丝和衣摆,颜绮薇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笑,少女清脆的声线如一串铃铛,掉落在横冲直撞的夜风里。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被表白时一定会脸红呢。”她看着周围如电影倒带般迅速后退的建筑,无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你明明是那么害羞的人。”
梁宵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我不是面对每个人都会紧张。”
“那你会因为谁感到不好意思?”颜绮薇佯装思考,“——那个你喜欢的人?”
这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梁宵应了声“嗯”。
鬼使神差地,她继续问:“梁宵,你到底喜欢谁呀?”
前行的速度逐渐慢下来,狂风趋于温柔和缓。
然后梁宵将单车停靠在路旁,街灯拖长他们靠得很近的影子。
他没有出声,而是垂着头,用极缓慢的动作握住颜绮薇环抱在其腰间的右手手掌,把它向上移。
移到他的心口上。
心跳剧烈得即将要挣脱胸腔束缚,速度很快,像气势汹汹的鼓擂。
就这样过了大概五秒钟,梁宵将她的手再度放下,深吸一口气:“坐稳了。”
颜绮薇茫然地眨眨眼睛,因为刚才短暂的动作微微愣神。
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猛烈的冲撞感,这种奇异的感觉顺随血管流经全身,最终停留在她心脏,隐秘而持续地叩击着。
他——他在表达什么?
梁宵的心跳很快。
或许,可能,大概,他想告诉她,自己因为她而紧张。
这是在回答“他喜欢的人究竟是谁”的问题。
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热气自耳根蔓延而出。
颜绮薇想问他,“这算不算是告白?”
可她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后座上。
接着轻轻抽出右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
……刚才他的心跳,的确有些太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轻真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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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高中时期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间被繁重学业塞得水泄不通, 偶尔从试卷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中抬起头, 只见到一片整齐下沉的肩胛骨,笔尖飞舞于纸上的沙沙响声犹如蚕虫啃食桑叶。
颜绮薇与梁宵很有默契地没有再谈论那个傍晚所发生的一切,少年未曾出口的告白被晚风吹散,却多多少少有几分残屑落入她心底,无声息地道明所有心意。
时间匆匆过,转眼之间便到了年末。
受那股力量影响,颜绮薇无法询问或查询任何与“梁薇”相关的信息, 她只能仅凭自己高中时无意间听闻的八卦确定,梁薇的死亡时间大概在高三上学期,开学不久之后。
向她说起这件事的谢媛女士满面愁容, 像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薇薇,听说梁家的小女孩出了事,我和你爸爸今晚要去一趟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