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根本来不及反应,惯性迫使她一往无前地往前冲,当额头狠狠撞在围墙上时,她清楚听到了一声催人泪下的巨响,那是头骨破碎的声音。
被耍了。
那家伙绝对是在故意折腾她!
“哎呀,你怎么撞墙上了?”林妧毫不掩饰笑意地向她靠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还真有道理。”
飞头蛮忍住剧痛,五官扭曲成面饼状浆糊,正想龇牙咧嘴地发动下一次攻击,不成想又听那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继续说:“说起来,你嘴巴开裂得有点厉害。不过没关系,缝一缝就好了……虽然我不会针线活,可能会有点疼。”
飞头蛮:!
不不不你别过来!这人是魔鬼吧一定是吧!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啊!正常人不应该都瑟瑟发抖地原地求饶吗!
没由来的恐惧逐渐填充脑海,女人没想太多,当即头昏脑胀地飘起来跑路。她跌跌撞撞,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知道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林妧的影子终于消失在视野之中,她才面色惨白地停下来。
这里是宋家老爷引以为傲的园林区,在四周空茫的夜色里,幽幽传来一阵哀怨哭声。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同事,飞头蛮是认识那个哭泣女鬼的。
宅子里凶物众多,猎杀人类的方式也各种各样。有像她这样直接冲上前进攻的,也有神不知鬼不觉溜到别人身后暗杀的,这个女鬼不属于以上两种,更类似于一种钓鱼执法——
她秉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传统思想,成天到晚蹲在拐角哭,如果有人上前询问,就会被瞬间袭击。
“都这时候了还哭哭哭,快跑啊!宅子里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杀神,我差点就……”
她说得急切,满脑子跑路的念头,万万没想到飘过拐角时,毫无准备地撞上一张熟悉面孔——
身着白衣的长发女子嘤嘤抽泣,而那个小姑娘拿着刀站在她身后,匕首不偏不倚正好抵在咽喉处。
林妧满脸微笑地朝她打了声招呼:“哈喽!转角遇到爱,惊不惊喜?”
飞头蛮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她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哽咽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姐,我也哭,成不?”
林妧一手握住匕首,一手把飞头蛮的长发抓起来,颇有儿歌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风范:“叫谁‘姐姐’呢?我跟你好像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吧。”
她眯着眼睛笑:“我想知道一些关于这栋宅子的事情,不知道二位能不能透露一些?”
两个女人一起抽抽搭搭地流眼泪,飞头蛮哭得累了,生无可恋地开口:“能能能!你想知道什么?”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样才能出去,你们有没有看见进来的其他人类,”她想了会儿,压低声音,“还有,你们那位宋修言少爷又是怎么回事?”
“宋修言!”一听到这个名字,飞头蛮就剧烈晃动起来,原本就阴毒刻薄的脸上溢满毒汁般致命的杀意,“他是一切祸乱的源头!都是因为他,宅子里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指尖轻轻摩挲于刀柄,林妧挑了挑眉:“哦?说说看。”
*
自从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摘下自己脑袋,严重受到精神污染的德古拉就大脑一片浆糊。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天使把陵西的头安回身体,又跟着他们俩迅速离开那间房屋,万万没想到出门后景致大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废弃荒宅。
万幸天使没有乱掉阵脚,在弄清状况后第一时间开口:“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林妧。”
德古拉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颤着声回应:“我嗓门大,或许叫一声就可以……”
“你是白痴吗!”陵西连骂人都气若游丝,“这鬼地方指不定还有多少妖魔鬼怪,到时候林妧没找到,自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那顶花轿早已不知去向,三人只得顺着路径逐渐排查每一处房间。
天使头一回在他们面前显出了焦急的情绪,德古拉把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缝,抓着他的衣摆问:“天使小哥,你难道不害怕吗?”
金发青年回头看他,回答得不假思索,声音干净又温和:“你难道不担心她吗?”
这个回答似是而非,德古拉愣了一下。
他当然是担心林妧的,但如今大家都九死一生,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果然还是会优先考虑自身安危吧?
他没有再出声发问,而是乖巧跟在天使后头。不知走了多久,途经书房时,一阵窸窣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天使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德古拉咬牙跟他一起走进,陵西胆子最小,扶着门框站在庭院里等他们出来。
房间内弥漫着老旧的书页味道,灰尘与月光一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化作一团团灰蒙蒙的雾气。
天使将蜡烛举到跟前,轻声唤了句:“林妧?”
没有人回应他。
——或是说,回应他的是一声惨烈的尖叫,虽说破了音,却还是能辨认出那是陵西的声音。
德古拉心下一沉,赶忙飞奔到门前,在建筑阴影里见到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小孩。
因为被阴影遮盖,只能模糊瞥见他们的身形轮廓。上面那个格外凶猛,拿指甲恶狠狠抓在另一个男孩脸上,被他死死压住的那个则无力反抗,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德古拉:“陵——西——”
想起当初陵西舍身取义、独自拖住鬼屋工作人员的壮举,成年人的尊严让他没想太多,当即飞身一脚,直接踹在上面那人身上,一边踢一边喊:“陵西只有我能欺负!看我天马流星脚!”
他用力很猛,小孩来不及躲闪,被径直踹到角落里,身体像散架的积木般陡然碎裂成几块。
德古拉被这幅诡异场景吓得直打哆嗦,拉着陵西的手臂就往书房跑。
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小朋友的手冰冰凉凉。德古拉被冻得一哆嗦,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身为长者的责任感,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像个父亲一样把他疼爱。
他跑得虎虎生风,舌头甩出老高,这一刻,他就是自己的英雄。
等他把陵西拉回书房锁好门,才终于有机会用大义凛然的语气说出那段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这么……”
德古拉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挪到小孩脸上,猝不及防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对方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脸上还带着几道被指甲抓出来的印痕。
伯爵先生:沉默是金。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满脸懵。
原来他一直拉着这个长相酷似佐○俊雄的小破孩跑,至于真正的陵西,早就被他一脚踢烂在角落。
难怪人头飞走的那一刻,在极为短暂的眼神接触里,他看到了对方满目的惊恐、不可置信与愤怒。
对不起,是他不配。
在那一瞬间,德古拉的脑海仿佛经历了宇宙大爆炸,迷迷糊糊地思考了许多。
比如他是吸血鬼,人家是厉鬼,说不定还沾亲带故都是同类,手足相残总归是不好的。
又比如这小孩嘴角的血迹像鲜红番茄酱,苍白的脸蛋像揉成一团的面粉,让他看得有点饿。如果还能回收容所,一定要让林妧做一顿超级丰盛的大餐——对了,他还得去救林妧,不能在这里倒下。
最后占据整个思绪的,是一首舒缓悠扬的抒情歌曲。德古拉欲哭无泪,抹了把鼻涕。
关了灯,还真是全都一个样。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有丶想玩这首歌的梗,惨还是浮空老蝌蚪惨_(:з」∠)_
然后是大家问的更新问题,日更,一般是九点到十点之间,等过几天时间充裕了会有加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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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宋宅(三)
德古拉神情恍惚, 如置冰窖,被吓得几近面瘫。
他仍然握着那小孩的手臂,冷冰冰的皮包骨让人想起毫无生机的尸体, 粘腻且潮湿的触感随神经末梢扩散至全身。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没有人说一句话。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被莫名其妙拉进书房的伪·佐○俊雄小朋友心里也同样满带惊恐——
作为这栋宅子里芸芸众鬼中再常见不过的一员,他只不过和往常一样来院子散步, 就被一个与自己身高相仿的男孩子扑倒在地。后者像只发了疯的猴, 一边尖叫一边用手抓他的脸, 因为对方白眼翻得太厉害,甚至有一颗眼珠子落到他脸上。
小孩当时就被吓哭了, 正常人翻白眼能把眼珠翻出来?
更为惊悚的是, 他正想奋力挣扎, 结果不知从哪里又飞出个陌生人, 嘴里不知道在嘶吼些什么, 一脚就把那个男孩子踢碎了。
踢碎了。
碎了。
了。
连同一起破碎的, 还有这位小朋友尚未成型的世界观。
此时此刻, 当他与德古拉四目相对,无比恐慌地望着对方高挑健壮的体型与棱角分明的俊脸,只觉得遍体生寒。
金发青年神情冷淡,沁了血的红色眼眸轻轻下垂,仿佛是在思考应该如何将他生吞活剥, 不怒自威的气质更为他增添一抹迷人又神秘的魅力。
苍天大地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英俊伟岸、心狠手辣的人, 随便一踢就能把人分成一块又一块, 他真的好害怕!
手与手接触的地方如同通了电, 连带着两人一起同疯狂颤抖。等频率趋于一致,居然也就没有察觉大家都在抖动。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 各自心怀鬼胎地与空气斗智斗勇,场面可谓进入了异常激烈的白热化阶段。
最后还是天使出声打破尴尬,因为目睹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他的语气困惑中带了些许迟疑:“德古拉先生,陵西他……”
德古拉泪眼汪汪地看他一眼,声音和身体一起抖:“在,在外面呢。”
男孩子同样泪眼汪汪地偷偷瞄他,在心里咆哮出声:“你那个叫陵西的朋友已经被这家伙踢成碎片了!快跑吧!他绝对是个暴力狂啊!”
还没等他颤抖着张开嘴,就看见了更令人崩溃的场景。
那个看起来温柔隽雅的金发大哥哥轻轻打开房门,满园月色像流水那样渗进屋子。在房檐漆黑的阴影里,有几块碎尸模样的身体部位如爬虫般慢慢在地上蠕动,动作之艰难、行动之缓慢可谓男默女泪,不忍直视。
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那颗颤巍巍滚动着的头颅。或许是因为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脑袋瞬间咕噜噜偏转过来,缺了一颗眼珠子的眼眶空洞无物,另一只眼球里则充满了怨毒的恨意,直勾勾注视着书房里的所有人。
然后人头阴惨惨地笑了声,把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杀了你——”
小朋友:当场再度去世。
这也太惊悚了吧!那绝对是想要把人碎尸万段的眼神啊!现在的鬼怪已经这么恐怖了吗!他活了这么久,也只敢突然跳到人类面前吓唬他们啊!
天使神情微愕地走出房门,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块碎片拼接在一起。
陵西的身体在他手中逐渐成型,大概因为尚未适应完整的身体,手臂与小腿如水蛇般呈现出扭曲的姿势,随着他的狞笑一步步向书房里挪动,不时发出关节碰撞的咔擦声。
不能后退,德古拉想。
越后退,越显得他心虚。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既然能和这个浑身鬼气的小孩手牵手,就不应该害怕陵西。毕竟不管怎么说,陵西都不会比前者更加恐怖。
他这样想着,故作镇定地把视线移回小孩脸上——
这孩子已经被陵西吓得口吐白沫了啊啊啊!
“西西,西酱,宝贝西!”
伯爵先生模仿二次元偶像克苏子的娇嗲语气,迈着猫步扭着腰走上前,笑比哭更难看:“人家不是故意的啦,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救你嘛,哼唧。”
小孩:停止思考,目瞪口呆。
“哼唧”这种奇奇怪怪的语气词也太恶心了吧!冷峻桀骜、杀人不眨眼的高级人设崩成渣渣了啊!难道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高冷,而是被直接吓傻到五官僵硬了?
陵西神情不善,笑得诡异又心酸,一颗脑袋吱吱呀呀地转,像年久失修的风车。
然而还没等他发话,天使就抢先一步站在二人之间:“现在找到林妧离开这里最重要,请不要发生争吵。”
天使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温顺得像只小绵羊,没想到在危机关头丝毫不显得慌乱,反而比平时更多出一些平静与稳重。
他顿了顿,俯身与小孩视线相对,语气温柔得类似于闲暇谈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四周皆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唯有他手里的蜡烛散发出温暖且明亮的柔光。
仿佛是上帝最为满意的造物品,青年的五官精致得找不出任何瑕疵。就连月亮也怯怯地躲在他眸底,继而被海水那样澄澈的湛蓝色吞噬殆尽,只余下一抹似有似无的影子。
他带着浅淡的笑意,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像一片羽毛抚平男孩心底的慌乱与恐惧。
男孩的目光一直没从他身上挪开,声音微微颤抖:“我叫……宋修行。”
“修行。”天使沉声念出他的名字,“你见过一个黑头发、瘦瘦高高的漂亮姐姐吗?”
宋修行摇头。
“我们之前不是听见书房里有声响吗?”陵西环顾四周,情绪显然已经稳定许多,声调却还是因未散去的愤怒而略微拔高,“林妧有没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那应该不是你们的朋友。”宋修行声音很小,完全不敢看他,“住在书房里的那位伯伯很喜欢故意弄出声响,等人进去查看时再突然窜出来吓唬他们。”
德古拉瑟缩着身子,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陵西的视线范围之内:“既然姓‘宋’,你应该就是宅子里的少爷啰?那场阴婚不会是给你准备的吧?”
听到“阴婚”二字,男孩骤然浑身一滞,唇瓣止不住地颤抖。他下意识往天使身边靠近一点,在感受到温暖的热量后才喃喃开口:“不是我,我没有想要害你……这婚不能结的,对不起,对不起!”
“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天使蹲下来,使目光与他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右手轻轻揉了揉小孩的后脑勺,“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极富有磁性,自带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宋修行在抚摸下逐渐平静,饶是德古拉也忍不住小声开口:“你安慰人也太有一套了。这么温柔,我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到。”
天使微微一愣,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一些。
他曾经在咒骂与折磨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向来不懂温柔为何物,直到有人塞给他一颗从未品尝的糖,和从未体会的甜。
封闭的漆黑小世界被轰然打开,他痴迷于温柔本身,也依恋于温柔的人。
神祗般俊美的青年轻笑着垂眸,似是想起了某些愉悦的回忆:“大概是……林妧和墨白教我的。”
*
天使说得笃定,然而同一时刻,林妧的所作所为实在称不上“温柔”。
她一手抓着飞头蛮的长发,一手把匕首架在哭泣女人的脖子上,虽然脸上挂着笑,嘴里却毫不留情地说着狠话:“记得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如果消息有任何伪造,两位可就要和美丽世界第二次说再见了。”
“绝对假不了!”
飞头蛮害怕到干呕,用了几秒钟组织语言后飞快开口:“宋家大少爷宋修言自幼身子弱,全靠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在二十岁时还是丢了性命。按照家族习俗,父母应当为早逝的孩子谋一门婚事,宋家家大业大,儿媳妇自然也要百里挑一。这一来二去,就挑中了城西叶家的小姐。”
大少爷的身体果然挺差劲。
林妧若有所思地点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叶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叶小姐也是年少成名的才女。可惜家主整日赌钱,把家产败了个精光,最后居然动了卖女儿还债的念头。”提起叶小姐,飞头蛮下意识抖了一下,五官明显紧绷起来,“那位小姐心高气傲,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死人,于是在婚礼举行的前一天晚上投了井。从那以后,她的亡灵终日作祟于此,还把死后的我们困在这个鬼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照你这样说来,她应该只会报复主使一切的老爷夫人,怎么还连带了许多佣人?”林妧眯起眼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说不好话的舌头,割掉也没关系吧?”
“别别别!”飞头蛮带着哭腔答,“把叶小姐买进宋宅后,为防止她跑路,老爷下了死命令,声称只要捉到她逃跑,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奖金。为了这笔钱,我和一些朋友刻意接近叶小姐,假装同情后怂恿她出逃,然后在计划实施的时候把事情通报给了老爷。老爷脾气不好,把她抓回来后狠狠打了一顿,抽掉几乎半条命。”
女人深吸一口气,低声补充道:“大少爷生前本来就不受宠,从那以后,叶小姐的地位就变得更低,连家丁都能欺负她,动手动脚的我就见过好几个。”
林妧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一定是非常绝望的境况,昔日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堕入泥沼,不得不被关在深宅大院,沦为一具尸体的妻子。好不容易遇见了值得信赖的好心人,却在即将逃离囚笼时遭到背叛,唾手可得的自由被一举摧毁,所有希望都是假象。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会痛恨宋修言?”她皱着眉头,“他和这些事情毫无关系吧?”
“什么毫无关系,他分明就是一切的起源!”飞头蛮尖叫起来,“如果他没有死,老爷就不会萌发阴婚的想法,其他人也不会遭殃了!”
林妧真是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利用、欺辱、嘲笑那位叶小姐的自始至终都是他们,如今却忽视了自身所作的恶,恬不知耻地把罪过全部归结于一个死人身上,埋怨他不应该过世得太早。
真是坏透了。
她没有耐心再待下去,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那位叶小姐现在在哪里?”
“想见她?”那个一直在哭的女人终于抽抽嗒嗒地说了一句话,“她凶得很,你这是自寻死路。”
林妧笑了,桃花眼中隐隐有眼波流转:“不见见怎么知道。”
至少在和女孩子相处这件事上,她是从没吃过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刺激并快乐着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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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宋宅(四)
从飞头蛮口中, 林妧断断续续了解到更多消息。
原来宋修言的父母通过家族联姻结合,彼此之间并无爱意。他生母早逝,加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只能靠名贵药材续命, 理所当然被宋家老爷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累赘。
传言这位大少爷性格乖戾孤僻, 身边几乎没有亲近的人,一辈子呆在那间满是中药味道的房屋里头, 直至病死也悄无声息, 没引起太大波动。
难怪他会那么在意自己的新婚妻子, 或许对宋修言来说,那是世界上唯一能与他有那么一丁点羁绊的人。
林妧无端想起自己离开房间时, 他那句带着委屈的“你也要抛弃我”, 轻轻叹了口气。
与宋修言相比, 叶小姐的人生似乎也是一片惨淡。
她本名“叶漪”,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是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 不成想家中突逢大变。父亲卖女求荣, 叶漪一夜间被关押至宋宅别院,最终投井身亡,直至现在也仍然盘踞于后花园的那口古井旁。
“其实老爷压根就没想让她活着。”飞头蛮说着嗤笑一声,“冥婚冥婚,两个死人才是最相配的, 更何况宋家这么大的家业, 多出一个外人来争抢总是不好。大家都心知肚明, 叶大小姐绝对活不过成婚当天, 没想到她在那之前就死掉了。”
关押叶漪的房屋正巧建在前往水井的路上,林妧好奇心作祟, 极快地向内探视一番。
地上散落着许多褪色的市井众生图,街道、商铺与行人被描绘得栩栩如生。画师手法细腻柔和,落笔却带着股势如破竹的狠意,使整体画面看起来凌乱不堪。
雕花木质门板上尽是触目惊心的指甲抓痕,血迹如星子四处散落,凝成一道道骇人的黑点。只是看上一眼,就叫人下意识指尖生疼,脑海里隐约浮现起当年叶漪拼命开门的画面。
那个原本拥有光明坦途的女孩子,就是在这间阴暗逼仄的小屋里一天天等待注定的死亡。
穿过树木掩映的小径,便来到古井所在的后花园。与植被葱茏的宅院相比,这里要显得破败许多。
如今虽已入夏,园子里却望不见丝毫绿意。枯黄草木隐隐生出几分腐烂后的黑色,四周寂静得连风声也没有,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闷闷地聚成一团。
置身于这种空旷的场景下,好像连心脏也不知不觉空了一块,每处空间都潜藏着难以察觉的危机,浓郁黑暗比潮水更加汹涌,毫不留情地压在心口。
天边一轮明月犹在倾吐莹辉,薄薄雾气笼罩于斑驳古井之上,也映亮坐在井口的女孩。
她低垂着脑袋,因而看不清面孔。逶迤着地的绯红绣凤长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形,乌黑的及腰长发倾泻而下,其中几缕轻飘飘落在蝴蝶形状的锁骨之上,与皎洁月光形成极富美感的色彩对比。
林妧有些不忍打扰这番景致,迟疑半晌才轻声唤她的名字:“叶漪。”
叶漪闻言指尖微动,倏地抬头。
她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生有一副温婉文弱的相貌,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典雅气质。但偏生少女的神情又格外冷冽,透着决然狠戾的杀气,眼眶里不见眼珠,阴森森地惨白一片,更为整个人添上几分诡谲阴鸷。
林妧望着她的眼睛,面色如常地迈步上前:“你好,我叫林妧。”
少女没有动作,空洞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前方。接着叶漪沉声开口,声线软糯清甜,却幽异得让人毛骨悚然:“别过来。”
不愧是家教良好的大小姐,这要是其他鬼怪,早就龇牙咧嘴让她滚开了。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林妧的声音温温柔柔融进月光里,“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见她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叶漪神情一凛,指尖微微上抬。
伴随枝叶晃动的声响,周围枯死的树藤竟开始迅速蔓延生长,如同拥有意识般浮空掠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向林妧。
树藤数量众多且动作凌厉,林妧却灵巧地闪身躲过一次又一次攻击,顺势自腰间拔出匕首。她身法迅捷,出刀狠戾,匕首不过倏地在半空划过一道寒光,就足以将所有近身的藤蔓尽数割裂。
叶漪坐在井边,微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枯黄藤蔓自四周疯狂上涌,站在风暴中心的陌生外来者却神情坦然,月影与刀光一静一动,照亮她轻盈狠决的身姿。在昏暗夜色里,狰狞狂暴的黑藤中,纤细人影如同荆棘中的舞者,用匕首破开近百年的沉寂与黯然。
然后义无反顾地向她走来。
林妧一步步靠近,古井边的少女浑身战栗,咬着牙抽出小刀,直直抵在前者小腹。
林妧并未躲开,只是安静垂眸,望着眼前人颤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