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太多人,根本看不清。
她倒是十分想知道,司湛答得怎么样,有没有超常发挥,还能不能前进几百名。
班主任姗姗来迟,好像故意给他们一点儿放松的时间。
“这节语文课就先不上了,给你们放个电影放松一下吧。”
或许是知道即将分班的事情,班主任也显得宽容许多,到底是带了一整年,多少对离开的那部分人也有感情。
但在枯燥又繁忙的高中,往常是不太矫情的。
电影是《查理的巧克力工厂》,不算是很新的片了,很多同学也都看过,但大家还是认真的,兴致勃勃的看着。
毕竟来之不易。
司湛没有对答案,也没有像陈冬一样,没心没肺的打游戏。
他靠在椅子上,轻轻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想。
他以往算是心事多的。
从父母分开开始,他就想的比较多,好像一家人分成了三个个体,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义无反顾的奔着。
他妈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国内外知名的合伙人。
他爸政商两路发展,游刃有余,深谋远虑。
他则一头扎进了人工智能领域,一则感兴趣,二则被这样的父母比较着,总得做些什么。
但似乎直到现在,他的目标才逐渐清晰明确了起来。
高考对他的影响也更犀利直白。
没什么比这个更直白的了,分数指向的是学校的方向,童淼的方向。
这是无论他多么家大业大都改变不了的。
目的简单起来,他心里也轻松起来。
感谢他爸妈这两个人精,遗传给了他还算不错的脑子,虽然没有童淼那么神,但努力总是有效果的,他心里有数。
司湛累得睡了过去。
电影播放完了,下课铃打响,他艰难的睁开眼,夕阳已经坠到了山边,差点就要落下去了。
桌子上放着一瓶脉动,柠檬口味的。
陈冬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咱妹妹送来的,你没醒。”
第54章
年级大榜在众人忐忑的心情下排了出来。
黑板前挤的里三层外三层。
化学老师挥挥手,把大家赶走:“我给你们读,读完好好上课。”
班里的人依依不舍的走下了讲台。
化学老师抖了抖卷子,推推自己的眼镜。
“第一名,徐茂田。”
“第二名,司...司湛?”
她顿了顿,班里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朝最后一排看过去。
或羡慕或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复杂的眼神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司湛挑了挑眉,单手拧开水瓶,浅抿了一口水。
化学老师带头鼓了鼓掌:“不错啊,司湛同学进步的很快。”
童淼突然觉得一颗心放了下去,很好很好,他真的很好。
“第三名,周雅茹,第四名......”
大家都知道,三十名是一个分水岭,所以都默契的屏息凝神,等读完三十,结果也就都出来了。
姜谣这次考了班级第十,对她来说也是破天荒的好了,她激动的攥着童淼的手,恨不得亲两口。
“喵喵,多亏了你的总结了。”
“你自己努力比较重要啊。”
“我爸爸肯定乐疯了,估计得叫来一堆哥哥姐姐给我开大party。”姜谣歪着脑袋想。
姜谣口中的哥哥姐姐,几乎就是娱乐圈里的大小流量了。
童淼有个演员纪深海的签名,都是姜谣给她弄来的。
她们这边正说着,靠门的那一排中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周雅茹晕了!”
周雅茹直直的从凳子上摔到地上,毫不留情的一声,头磕在桌子腿,她都没有恢复意识。
周遭的学生纷纷惊慌的站了起来,不知所措。
化学老师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快扶起来,派个人去找班主任!”
大家这才手忙脚乱的把周雅茹扶了起来。
她头发上沾了些灰尘,瘦削的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大家把她放平在桌面上,周雅茹还是有些反应的。
她皱着眉头,蜷缩着手脚,但就是挣不开眼睛。
童淼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脑子里想到了考场上,周雅茹空着的两个选择题。
两道题就是十二分......
很快校医院来了人,把周雅茹架走了,她就像一张颤抖在风里的纸鹤,手脚随着被抬的动作一颤一颤。
教室里的人惊魂未定,很快被化学老师安抚住了。
但很少有人能听的进去课了,除了周雅茹的意外,还有他们自己的或喜或悲。
期末考试临近大年三十,所以考完没上一周课,学校就给大家都放了假。
直到放假周雅茹都没回来,老师说她趁着假期,在家里调养身体。
阑市洋溢着新年的欢乐气氛,路边的松树上都裹着彩色的灯泡,一到晚上,眨呀眨呀,像满树的浓香巧克力豆。
童美君和司启山并不在一起过年,童美君要带着童淼回南方跟姥姥过年,而司湛也应该见见父母那边的亲戚。
这意味着,明明亲密的一天二十小时在一起的人,却偏偏要在阖家团圆的时候分开。
临上飞机的时候,童美君眷恋不舍的在司启山脸上轻吻了一下。
她一向含蓄,这已经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最越矩的事情了。
因为她是真的舍不得。
当习惯一个人在身边后,这种让人无奈的依赖性,是很难戒掉的。
司启山摸了摸她的头发,嗓音沙哑道:“早去早回。”
童美君拽了拽童淼的胳膊:“跟叔叔再见。”
童淼这才回过神来,心虚的颤了颤睫毛,继而扬起一抹笑:“叔叔再见。”司湛再见。
她不由自主的,又把目光移向司叔叔身后的那个人。
司湛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却不好好的系扣子,透过毛茸茸的领口,还能看见他露出的大片的锁骨。
他脸上很平静,一直以说近不近的距离站在那里。
童淼被童美君带着,一步步往候机大厅走。
司湛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一根烟,点燃了。
放到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
不由得咳了两声。
操,太久没抽了,连烟都过敏了。
司启山跟童美君摆完手回头,皱了皱眉,一把把司湛嘴里的烟抢了过来,不满道:“不是戒了么?”
司湛摊摊手,任由他抢去。
反正,抽了也没用。
一点用都没。
童淼白色的羽绒服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他吐了口气,面前满是白色的水雾。
“走吧,你妈应该快回来了,这两天去你妈那边,你外婆肯定也想你了。”
司启山想拍拍司湛的头,却发现儿子已经快要长得比他高了,这动作做的都生涩。
他又僵硬的放下了手,随手把司湛抽了一口的烟扔进了垃圾桶。
-
安市是个南方小城,这次难得下了场雨夹雪,连绵不绝的,路上满是泥泞的痕迹。
童淼趴在窗台上,拄着下巴往窗外看。
小城市管控不严,小区里放鞭炮的比比皆是,大年三十这一天,乱哄哄的吵的人休息不了。
红色的鞭炮纸崩的满地都是,混合在逐渐融化的白雪里,像是洒在地上的血点。
“哝哝,来包汤圆。”姥姥用方言喊她。
她立刻回道:“来啦!”
她们这里并不流行吃饺子的习俗,好像大家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甚至还有点火锅的。
她们家是因为姥姥爱做油炸汤圆,每年都做,反正养成了习惯。
她从床上爬下来,穿上拖鞋,往厨房走。
姥姥正对着妈妈说:“哎哟,你这电话都放不下来了。”
妈妈手里还沾着面粉,她用两根手指小心的夹住手机,低声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恩,你也过年好,替我跟阿湛说一声。”
童淼放在水流下的手抖了一下。
司湛也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但她只回了一条。
然后把记录都删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十分不习惯借用电子设备联系的方式。
毕竟,他们也不该这么腻歪。
她擦干净了手,帮姥姥滚汤圆。
姥姥表面上虽然说妈妈,但是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这也是童美君和董诚分开那么多年后的第一次。
真好,有司叔叔在真好,她们一家好像都幸福多了。
晚上要看着春晚吃年夜饭,但童淼不是很饿。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吃了不少零食了,但为了迎合气氛,还是小口的抿着。
姥姥拍拍她的肩,小声笑着说:“阳台上有鞭炮,你姥爷偷偷给你买的。”
童淼哭笑不得。
她早就过了喜欢放鞭炮的年纪了,但是老人却一直记得。
童美君擦干净桌子,无奈道:“都说不用你们买了,浪费钱,她也不喜欢了。”
童淼赶紧道:“我喜欢啊,一会儿去放。”
她裤子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童淼顿了顿,把手机拿出来,目光落在新来的那条消息上。
——在干嘛?
她眨了眨眼,默默往沙发上靠着,避开童美君的目光。
——吃饭。
她赶紧把手机揣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
但手机又震了起来。
她蹙了蹙眉,还是慢吞吞的拿了出来。
——下楼。
下楼?
这是什么意思?
童美君转过头来,随意问道:“哝哝,谁呀?”
童淼一时不慎,手机顺着毛茸茸的睡裤滑到了地上。
“同...同学。”
她狼狈的把手机捡了起来,发现竟然摔的关机了。
她凝了凝眉,赶紧按开机键。
重重的按了好几下,竟然打不开。
她这手机也是老款,一直没有换新的,或许真的把哪里摔坏了。
童淼急的汗都出来了,她还没有问明白是怎么回事。
担忧的朝窗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外面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混杂着湿漉漉的雨水。
姥姥笑道:“想去放鞭炮了?让你姥爷给你截烟头。”
童淼眼神闪烁,轻轻的支吾着:“哦...好。”
她在睡衣外面裹上了一层羽绒服,接过一盒鞭炮,仓皇的跑出了门。
“哎,你姥爷还没给你烟头呢!”
童淼已经跑出了门。
一连跑下了五层楼,她微微有些喘。
站在一楼的平台处,外头带着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楼道外亮着一盏黄澄澄的小灯泡,勉强照亮扑簌簌下落的雪花。
隐隐约约有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带着节日欢闹的气氛。
童淼捏住手里的盒子,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单元的门。
有一片雪花飘到她的鼻梁上,很快被体温融化,留下让人一激的凉意。
她僵在了原地。
单元门的外面,站着一个穿羽绒服的瘦高身影,他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脖,手插在兜里,头上脸上落满了雪水。
童淼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就像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海市蜃楼,梦幻却又真实。
迷蒙的灯光下,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耳侧。
随后,他从兜里伸出手,一条闪烁着橙黄色光芒的手链坠在他的中指上。
“小卷毛,新年快乐。”
第55章
地上有些滑,铺满了湿漉漉的雪,她慢慢走出来,走进司湛所在的世界。
外头真冷。
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头顶,带来一阵一阵的凉意,她身上的余温很快消散了。
她仿佛不确定似的,慢吞吞移到司湛身前,脚下踩出好些棉拖鞋的印子。
司湛一直举着手,粉金色的手链在风雪中摇摇晃晃,精致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童淼缓缓的伸出手,手掌碰到司湛冰凉的指尖,缓缓把他的手指攥在手里,小巧的手链缠绕在他们手指交-合的地方。
司湛忍不住轻咳了一下,头上的雪水顺着发丝流到眼睫毛上。
童淼回过神,立刻松开了司湛的手,手链已经留在她手心里。
“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问的有点苍白无力,来都来的,为谁来的还不明显么?
司湛懒洋洋的把冰凉的手放进羽绒服的兜里,看着她淡笑:“想我没?”
童淼垂下眼,用指甲刺了刺掌心,嘟囔道:“没有。”
她的头发已经垂到了腰侧,披散在白色的羽绒服上,很快变得潮湿,像铺开的黑色绸带。
司湛盯着她笑,半晌沙哑道:“口是心非。”
他的声音混合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听不真切。
但童淼似乎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本能的后退两步,别开了头。
然后才恍惚,这么朦胧的灯光下,他大概看不到自己涨红的脸。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司湛问。
总算堵到了人,不然能憋死他。
童淼顾左右而言他:“外面太冷了,你要不要......”她指了指姥姥家的方向。
但话没说完,又打住了。
如果司湛是光明正大来的,妈妈不可能不知道。
他是偷偷来的。
“我只有半个小时,然后要赶回去坐飞机。”司湛道。
童淼想了想时间,对啊,零点守岁的时候,他还是要跟亲人在一起的。
她抿了抿唇,手指无处安放,只能紧紧攥着那个小手链。
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微的响动着。
“这么快......”她喃喃道。
不得不承认,听到的时候,竟然还有些失望。
所以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又打了一个小时的车,只为了在这里呆半个小时么?
太疯狂了。
童淼的心砰砰跳。
她扬了扬手里的礼物,小声道:“等我回去送我就好啊。”
南方这么潮湿这么冷,北方人不习惯的。
司湛冲她招招手:“过来我抱抱。”
童淼僵在原地,略有踌躇:“司湛......”
她没理由说服自己了,这不是队友之间的拥抱,她知道这是什么。
司湛不等她,踩着积雪走上前来。
吱吱呀呀的声音。
他慢慢低下头,手指抬起童淼的下巴,冰凉的嘴唇贴在她的嘴角。
没有立刻放开,而是闭上眼睛,细细摩擦,把自己的凉意传给她。
童淼没有躲。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她走不动。
双腿就像被冻在了雪地里,感性已经完全侵占了大脑的控制权,理智被打压的无处遁形。
偌大的雪,混合着的腥甜雨水,隐隐约约的鞭炮声,沉寂深邃的黑夜,还有一盏又一盏闪烁的灯光。
它们都是证人,安静的偷窥着站立在茫茫风雪里,两个单薄的身影,慢慢的拥抱在了一起。
第56章
有的吻像柔软的海绵,温暖亲近踏实慰藉;有的吻像轻薄的雨,一闪即逝昙花一现;有的吻像炙热的烙印,刻骨铭记久久不忘。
或许是那个天气,或许是几百公里的距离,也或许是他湿淋淋的头发和闪着光的眼神。
满满登登的,把她对爱情所有的幻想都占据了。
再也容不下别人。
初六的时候回到阑市,她和司湛默契的把那个晚上埋在了肚子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这段时间吃坏的喝病的人过分的多,童美君被拉回医院加班了,司启山依旧派人接送。
小别盛新婚,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亲昵了些。
假期还没结束,但学校已经偷偷组织上课了,虽然是教育局不允许的,可所有重点高中都那么做,也就法不责众了。
教室里的人少了很多,起初大家尚且觉得悲凉,但很快,高中快速的节奏已经打压的他们来不及回味。
周雅茹还是没回来上课。
童淼每每会望向她的那个方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也不记恨周雅茹对她的嫉妒,反而对周雅茹的心态感同身受。
不知道谁更痛苦一点。
徐茂田跟她吐槽过,周雅茹的魔鬼训练方法的确有效,他这次跟年级第一就差了个作文的分差,也怪他字写得不漂亮。
但是太累了。
他疲惫道,似乎再也不想尝试了。
童淼踌躇的攥了攥手里的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茂田承认:“我是真比不过你,我认了,就像男生天生力气比女生大一点,就像金刚石再硬,也有激光能切开它,我不跟她的节奏走了。”
童淼以为他们俩会很熟,问了一句:“周雅茹怎么样了?”
徐茂田摇了摇头,他和周雅茹只是合作关系,并不算朋友。
不过他只是把自己了解的说了。
“每天都是她给我打电话叫我做卷子,有时候我都昏睡过去了,她就跟疯了似的,一遍遍打电话,反正她肯定不睡,困了就吃药,嘴里含冰还有风油精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就是不甘心,追不上你。而且她这次成绩又下降了。”
徐茂田回去做卷子了,留下童淼怔在原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下课的时候,向班主任要了周雅茹住院的地址,巧了,就是妈妈在的那家中心医院。
赶在周末,她约着姜谣,买了些简单的水果和康乃馨,坐着司家去接妈妈的车,去了中心医院。
童美君提前问到了周雅茹的病房,还给姜谣和司湛倒了水。
童淼捧着妈妈的杯子,小口抿着,听童美君介绍情况。
“你们这个同学压力太大了,体质也弱,最近在做心理疏导,但是最关键的是,她吃的治头痛的药剂量太猛了,对身体伤害很大,所以一直没出院。”
童美君叹了一口气,都是女孩子,她难免想到童淼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吓得她六神无主,快要崩溃了。
童淼点了点头:“妈你忙吧,我们去就可以了。”
姜谣不像童淼,从小就泡在医院里,她对白茫茫的医院,浓郁的消毒水味都非常打怵。
所以几乎是硬着头皮陪童淼来的,手指一直紧张的攥着椅背,水也没喝一口。
巴不得快点看完周雅茹,赶紧晒晒外面的阳光。
司湛后来没跟她们进去,而是等在门外的椅子上,摆弄着手机。
路过两个年轻的小护士,互相聊着天:“这场手术也要董老师线上指导吧?”
“是啊,现在院里没有十拿九稳的。”
“哎,真不知道为什么把董老师放走了,留在院里没几年就是院长了吧。”
“想多了,董老师不可能跟急诊童老师在一个单位的。”
“为什么?”
“别问了,走了走了。”
......
司湛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眼,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可惜关着门,什么都看不到,但也幸好关着门。
门内的童淼把花和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瘦的快脱相的周雅茹。
周雅茹的妈妈似乎很开心,她热情的拉着童淼和姜谣,让她们快坐,然后拿起小铁盆,去给她们洗水果。
周雅茹动了动发白的嘴唇,嗓音虚弱沙哑道:“真没想到,你们能来看我。”
平心而论,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算最好,甚至都没什么交流。
况且周雅茹最好的朋友都没有来看过她。
但她能理解,这个阶段,谁不忙呢,如果是她,她也不会抽时间去医院的。
童淼坐在周雅茹的床边,捏了捏她满是针孔的手背,无奈道:“你就该好好休息几天,什么都会好的。”
周雅茹的眼睑抖了抖,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我已经耽误了几天的课了,我不想再听到休息这个词了!”
姜谣皱着眉,没好气道:“喂,你没听说过劳逸结合么,你说你学习本来就那么好,干嘛把自己累得跟诸葛亮似的,国家没你不行啊?”
周雅茹垂下头,手攥的紧紧的,她一绷血管,吊瓶的针头有点回血。
童淼这才发现,她打的盐水已经快没了。
好在她经常跟着妈妈在医院里混,冷静的按着周雅茹的手背,把针抽了出来。
周雅茹感到一丝刺痛,这才怔怔的抬起头看着童淼。
看到她娴熟的弹着针头,把吊针挂了起来。
“你这样,你妈妈也会心疼的,其实...成绩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她一边按铃叫护士处理着药袋,一边淡淡道。
周雅茹红着眼睛,趁着她妈妈洗水果没有回来,小声抽泣道:“你这种人,不用学就可以考的很好,你根本就不懂!”
童淼垂了垂眼,轻轻呼了一口气。
姜谣抱住童淼的手臂,不满道:“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吼什么啊!”
周雅茹捂住脸,枯燥的头发垂到肩膀,再也没有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含糊又执着的啜泣着。
“我要回去上课...我要考清华北大...谁也不能阻止我考清华北大!”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怨自艾的境界中,瘦弱的身子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颤抖着,流逝着活力。
姜谣吓坏了,她呆滞的望着有些癫狂的周雅茹,她根本想象不到,有人对于学习竟然会那么执念。
这是爱学习么?
恐怕不是吧。
童淼要比姜谣冷静的多,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慢慢的推到了周雅茹的面前。
药瓶落到桌面的响声让周雅茹的哭声小了起来。
“你抬头看看,这是我吃的药。”
周雅茹的身子顿了顿,难以置信的从手臂里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一旁桌边的药瓶上。
全都是英文字母,饶是她英语再好,对这些专业类的词汇还是不懂。
她迷茫的睁着噙满泪水的眼睛,抬头看向童淼。
什么意思?
童淼也要吃药么?
见她安静下来,童淼又拿出修好了的手机,点到收藏的视频里,然后把屏幕对着周雅茹。
“这是我妈妈传给心理医生的录像。”
视频猝不及防的开始了。
画面里的童淼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扎着两个小辫子,像漂亮的娃娃。
她坐在书桌上,勉强的冲镜头笑着,手指却死死扣着桌面,牙齿咬的嘴唇发白。
视频里是女人止不住的啜泣声。
童淼撑起笑脸,望着视频的方向,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道:“妈妈,你别担心,我忍得住。”
她真的是在忍,冷汗打湿了额前的刘海,汗水顺着圆润的脸蛋一直流到尖尖的下巴。
可再过几秒,她已经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嘴唇上留下深深的印子,浑身都在小小的颤抖。
她慢慢趴了下去,额头死死抵着桌面,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痛苦的表情。
再然后,她承受不住的从桌面上滑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镜头一震剧烈的晃动,似乎是来扶她。
可童淼已经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一遍遍的呢喃:“我不想再比赛了...我不要参加竞赛了!”
视频录不下去了,黑暗的屏幕里,只有童美君压抑又无助的哭声。
视频结束了。
姜谣的眼前一片模糊,手缓缓从童淼的胳膊上滑了下去,似乎生怕碰疼了她。
周雅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童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坐在病房外的司湛,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腿,钻心的疼痛分散着注意力,他摊在座椅上,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可童淼就像看着毫不相干的电视剧情节。
她把手机收了回来,又把药取了回来。
“你不想变成我这样吧,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就只吃了两个药片。”
周雅茹的嘴唇抖了抖,小声问:“那...那次学科竞赛。”
童淼垂眼默认。
“你......”周雅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她彻底呆滞了,她不理解,明明那么优秀那么受上天眷顾的童淼,怎么也会这样?
“从心理学上分析,我是极度缺乏安全感,想要治疗,除了自身变得更强大之外,还要学会足够信赖,相信有些东西,是你的就该是你的。”童淼的睫毛眨了眨,轻声道。
周雅茹转过头,看着那个放过小药瓶的桌面,喃喃道:“那你现在...好一点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还有精力担心童淼的情况,明明她自己已经糟糕透顶了。
但似乎,童淼的答案能够给她力量。
“是,感谢某个人,让我相信,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会站在我身后。”童淼静静道,眼中是清澈黑亮的光,就仿佛透过周雅茹,看到了别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