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她们就蹭到玉麟堂院门口。院内,走道上五步一岗,每一个门都把守着重兵,两个丫鬟害怕两边真刀实枪的士兵,但是更怕的,是殿宇里面的岐阳王。
她们磨蹭了好一会,直到发现许久都不见慕明棠的动静,她们怕了,以为慕明棠出了什么事,这才相互拉扯着来敲门。她们挪到门口腿肚子都抖,根本不敢敲门,万一吵醒了里面那个凶兽怎么办?丫鬟只好试探地喊慕明棠的名字,好在很快,慕明棠就开门了。
得知慕明棠还活着,两个丫鬟无疑大大松了口气。随后她们悄悄打量慕明棠,发现她精神饱满,面颊红润,眉眼不施粉黛而丽,不太像是…受了一晚上折磨的样子。
她睡在岐阳王身边,竟然不害怕吗?
丫鬟不知道失望还是庆幸,忍不住想看屋里的情形。慕明棠察觉到她们的眼神往后飘,笑了笑,大大方方让开身:“不如,你们进来看?”
陪嫁丫鬟哪儿敢。慕明棠一露出背后的殿宇,两个丫鬟就慌忙往后撤,仿佛屋子里面有什么凶禽猛兽一样。一个丫鬟吓得太厉害,后退时踩到自己裙子,竟然还摔倒了。
她摔倒发出不小的声音,正好这时殿里仿佛什么东西倒了,两个丫鬟齐齐一哆嗦,慌不择路地往后跑。慕明棠看着两人屁滚尿流地往外爬,笑了一声,故意高声喊:“别忘了给我搬梳妆台。”
两个丫鬟都没回头,不知道听到没有。慕明棠撇了撇嘴,嗤笑:“胆小鬼。”
她正要关门,送饭的士兵来了。仅是送个饭,竟然来了两排十二个士兵,他们看见慕明棠,明显松了口气。为首的士兵将食盒放在门口,立刻抱拳说:“王妃,如今王爷已经成婚,吾等不方便进殿,日后为王爷洗漱、喂饭等事,就交给王妃了。”
士兵说完后,都不等慕明棠发问,转头就走了。瞧瞧他们撤退的劲儿,不知道比来时快了多少。
慕明棠叹了口气,她其实只是想问问每天的菜谱。以后她也要和谢玄辰一起吃饭,好歹,给她安排几个喜欢的菜吧。
慕明棠无言以对,只好认命地将食盒提到屋里。仅是一照面的功夫,慕明棠发现她嫁过来后,岐阳王府里好多人都乐开了花,至少送一日三餐的士兵就不再苦大仇深的了。仅是送饭喂饭一事,似乎还是他们内部轮流执勤。
他们到底有多怕谢玄辰啊。
慕明棠端着流食坐到寝殿,左右瞧谢玄辰那张脸,怎么也不懂外面的人为什么吓成那样:“明明是个好看的小白脸啊,有什么可怕的。”
慕明棠摇摇头,不再多想,低头慢慢吹粥。
之前周婆婆病重时,也根本嚼不动东西,只能每日喝流食。慕明棠为了让周婆婆多吃,变着法做好克化的粥品,所以对粥颇有研究。今日她吹了吹,忽然咦了一声。
她仔细嗅了嗅,后来干脆自己尝了一口,果然发现里面加了东西。似乎,是某种草药,带着一股药味。
有药的食物慕明棠不敢给谢玄辰吃,她立刻端了粥,到外面去问人。她一出门就被配着刀的侍卫长拦住,侍卫长看都不看她,冷冷地说:“王妃留步,圣上有令,王妃只需要待在殿里照顾岐阳王,其余一律不需要操心。”
果然一步都不能出去,不过慕明棠也不需要到外面。她端起碗,向侍卫长示意了一下,问:“为何王爷饭里有一股怪味?王爷重病,你们竟敢苛待王爷?”
苛待岐阳王的罪名皇帝都不敢认,何况他一个侍卫长。侍卫长连忙后退一步,抱拳道:“卑职不敢。王妃有所不知,王爷的食物都是太医局特意调制的。岐阳王今年起不肯喝药,太医局只好将治疗的药物混入粥膳中,每日都不能缺。”
“哦?”慕明棠低头看了看碗,突然问,“那如果缺了,会怎么样呢?”
侍卫长的脸色陡然变得严肃,他冷冷看了慕明棠一眼,硬邦邦道:“卑职奉劝王妃,不要偷懒。岐阳王一日三顿药膳,必不可缺,要不然岐阳王就要发狂。到那时做什么都没用,只能等王爷力竭晕倒。王妃和王爷同起同居,若是王爷狂躁,王妃必然是第一个受伤的人。卑职奉劝王妃,最好不好抱有侥幸心理。”
侍卫长说完后,顿了顿,继续铁面无私地说:“今日早上送来药膳时,王妃和王爷并未起身,卑职等不好打扰,便只好撤除。早上那份药物已经加到今日这碗粥中,此粥价值不菲,王妃还是尽快回去喂岐阳王吧。”
这么小小一碗粥,居然有这么多说道。慕明棠“哦”了一声,问:“粥里加了什么,这样神奇?”
侍卫长低头,不再看慕明棠:“事关太医院秘方,卑职不知。”
慕明棠还想问什么,但是看侍卫长油盐不进的样子,想来不会回答了。慕明棠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内走。她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身,问:“是药三分毒,我又没有病,我的饭菜里没有加药材吧?”
侍卫长本来都提起心,听到她这样问,又慢慢松下肩膀:“王妃尽管放心,有专人给岐阳王做药膳,您的饭菜是另一个灶台出来的。”
“那就好。”慕明棠点点头,转身合上一扇殿门,对着侍卫长轻轻一笑,“多谢侍卫长。”
慕明棠一如她的名字,眉毛弯弯,杏眼似勾非勾,红唇娇艳,颇有些春日海棠的明媚娇妍。她回眸一笑,当真是春日冰雪消融,转瞬花开十里。
侍卫长明知道这个女子是看守对象,但还是没把持住微微恍神。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慕明棠已经合上了另一扇门,消失在名贵张扬的紫雕木门后面了。
侍卫长立刻收回心神,暗暗警惕。先不说她是岐阳王妃,仅凭她是王爷的女人,就不是其他男人能看的了。
慕明棠回到屋子后,躲在门后又嗅了嗅,鼻尖那股蜿蜒辛苦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原来是加了双倍的药材,怪不得被她闻出来了。慕明棠从小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说起来没什么用,可是她逛街莫名其妙能找到值钱的东西,两块石头放在她面前,她很奇异地能感觉到哪一块值钱。
慕父笑言,慕明棠这是长了一个寻宝鼠的鼻子,天生聚财的。
是不是真的寻宝鼠慕明棠不知,可是她的直觉很灵,她也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要不是这个能力,她在逃难路上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
现在直觉告诉她这碗药不太对,慕明棠想都没想就倒在花盆里。幸好现在玉麟堂里有两个人,慕明棠打算将自己份例里的那碗粥喂给谢玄辰,自己吃其他的菜。虽然不多,但总好过喝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药粥。
慕明棠喂粥的时候,谢玄辰似有抵触,怎么都不肯张开牙齿。慕明棠试了好几次,本来就不多的粥流了不少。慕明棠无奈,轻轻擦去他嘴边的米粒,说:“岐阳王殿下,你放心,我大概是现在世上,最盼着你好好活着的人了。你若出事,我第一个不得好死。我不会害你的。”
慕明棠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正在昏迷,哪听得到她说话。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谢玄辰果然慢慢放松了牙关,慕明棠心中一喜,赶紧喂粥。
一碗粥喝完之后,谢玄辰像是耗尽了仅有的精力,身体放松,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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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家
慕明棠喂了谢玄辰后,自己才动剩下的饭菜。今日喂粥浪费了许多时间,等她吃饭的时候,菜已经有些凉了。慕明棠暗暗惋惜,可惜她现在被人监视着,不能用厨房,要不然,不光能随时热菜,谢玄辰每日的补品也可以换换了。
他睡了这么久,身体消瘦得厉害,手腕上只剩硬邦邦的骨架,肉都掉没了。慕明棠看着就心疼,病人可不能这样苛待,如果她能自由活动,总要找些办法为他补身体。
先前她在陈留一穷二白的时候,都能变着法找来野菜,为周婆婆调养身体,没想到现在衣食无忧,银钱丰裕,却没法给谢玄辰准备吃的。
她无声叹了口气,加快把饭吃完,然后把几个碗碟都放回食盒里,故意做出自己饭量很大的样子,把食盒提到殿门外。
被监视就这点好,那就是一日三餐都不必自己操心,连洗碗都有人包揽。
慕明棠放下食盒后,特意等了等,等到收拾食盒的人来了后,详细要求了今日晚上的汤品、荤菜、素菜以及粥都要什么后,才放他们离开。慕明棠的要求极其琐碎,充分扮演了什么叫一朝得志就猖狂,什么叫土鸡变凤凰。
负责收东西的小兵听说她有这么多要求,眉毛都皱起来了。慕明棠看到立刻挑眉:“怎么,你不愿意吗?别忘了我是王妃,你们若是嫌麻烦,那放我出去,我自己去做。”
小兵回头看侍卫长,侍卫长一直拧着眉,听到这里用力挥了下手:“下去吧,按王妃说的办。”
“听见没有,按我说的办!”慕明棠得意洋洋地抬了抬眉,她干脆得寸进尺,说道,“每天交代太麻烦了,以后我会在食盒上面留单子,你们收回去后按单子上的菜做。王爷的药膳我不懂,就按原来的流程来,可是我每日的菜不能疏忽,要不然,我就…”
慕明棠心想她该怎么威胁,她现在出不了府,告御状不可能,自己寻死觅活又显得很蠢…她突然灵机一动,说:“要不然,我就不给王爷喂饭,你们自己看着办!”
果然送饭小兵听到脸色都变了,他生硬地应下后,提着食盒急匆匆走了。他都走出好一截路,慕明棠还在背后提醒:“别忘了我今天晚上点的菜啊,按时送来!”
小兵背影一僵,似乎走的更快了。侍卫长站在走廊上看完了全程,他对慕明棠十分钦佩,一个人知道自己被圈禁后,哪个不是战战兢兢食不下咽,偏偏慕明棠,还有心情点菜。
她现在身家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怎么能这样乐观?侍卫长探究地盯着慕明棠,慕明棠察觉到了,懒得理会,砰一声关了门。
他们这些没在温饱线上挣扎过的人不会懂,只要有饭吃,人怎么样都可以活下去。现在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人按时供饭,有屋顶遮风避雨,已经是逃难时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了。只是被限制行动而已,有什么熬不下去的。
何况,王侯家到底和寻常百姓不同,岐阳王府都这么荒凉了,厨子手艺依然极好。
慕明棠点了晚上的菜单后,站在宫殿里,又变得没事可干。她坐着实在无聊,便接着上午的活,挨着东梢间一间间打扫。
天色渐渐暗了,到了说好的时候,果然外面传来响动。慕明棠收拾好东西开门,食盒已经放在门口了。
慕明棠立刻洗手,准备喂晚饭。她照例将那碗药粥倒入花盆里,嘴里自言自语般喃喃:“王爷啊,你现在可全靠我的饭养着。没想到我半辈子没什么出息,有朝一日,却能包养大名鼎鼎的岐阳王。有您这一回,我日后去见祖宗都有的可吹了。”
慕明棠被憋了一天,现在终于能说话,可不是卯足劲儿说。她仗着谢玄辰听不到,大放厥词,胡吹乱侃,想到什么说什么,嘴瘾倒是过得痛快。她说完之后,照例扶谢玄辰起来喂粥,发现谢玄辰又不是很配合吃饭。
…照顾小白脸也太难了。
慕明棠摆足了耐心,一点点将粥喂完。等一碗粥见底后,她背后都累出一层细汗。
明明只是喂饭,但是比她动手做一顿都累。
慕明棠擦干净他的嘴角,将谢玄辰重新放平,然后才自己用饭。放了这么久,菜又有些凉了。
谢玄辰喝的粥是她的,而且这是个长久营生,要想蒙混过关,只能让外面人觉得她饭量很大,每一顿都需要很多菜。慕明棠怕外面的人看出来,所以每一道菜都翻动过,刻意做出她每一道都吃了的假象。
之后的事和中午一般无二,只需要将空了的食盒放出去,过一会,自会有人来收拾。
虽然是夏天,但是玉麟堂纵深,殿内已经有些昏暗了。慕明棠拿着一盏灯,依次点燃寝殿里面的宫灯。她点到一半,突然回身望去,朱檐深深,门庭深致,玉麟堂鼎盛之时,所有灯火齐燃,会是怎样的壮丽景象呢?
慕明棠想完笑笑,继续干手里的活。玉麟堂当年如何风光,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无缘见到谢玄辰巅峰时刻,能陪他走过最无助、最需要人照顾的低谷,就够了。
慕明棠花了许久的功夫,将玉麟堂的灯火从最西面一直点到最东,灯火通明,倒有些热闹的样子。然而殿内,自始至终只有两个人罢了。
等睡觉时,她还要一一吹熄。这一来一回光走路就要耗费许多时间,然而慕明棠一天到晚又没事可干,她不浪费时间,还能做什么。
等慕明棠走回寝殿时,仅是走路就走累了。她将灯盏放在床边的平纹高桌上,感叹道:“以前听人说,有钱人家光围着屋子走一圈就得累出一身汗,我还觉得在说笑,现在看来,原来是真的。”
慕明棠回头看灯影幢幢的大殿,轻轻啧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真的会吓得慌。”
天黑了,慕明棠不太敢回自己的小隔间,只好留在谢玄辰床边。谢玄辰杀名赫赫,恐怕恶鬼也不敢往他身边飘吧。
慕明棠无事可干,只能坐在谢玄辰身边,想起什么说什么:“岐阳王爷,原来你就是武安侯。说来惭愧,你救了我,我却不知恩人的名字。我是到了京城,才听人说起岐阳王谢玄辰。玄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很好听的名字。当初先帝起这个名字时,一定对王爷抱了很大的期望吧。王爷也没有负父母期望,果然如天上的星辰一样,熠熠生辉。”
说起名字,慕明棠免不了想起自己的。她说:“这么想来我从起名上就输了。我生日在四月初一,稳婆说是个姑娘,我爹瞧见院子里海棠开的正好,一拍脑门给我起了明棠。幸好我们家没种什么狗尾巴花,不然以我爹的文化水平,我就惨了。”
“据说蒋明薇的名字是应了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晋王呢,大概是海纳百川兼济天下之类的寓意吧。”慕明棠越说越心酸,拍手道,“所以说人还是要多读书,我以后的女儿起名字,无论如何要给她起一个好听又有讲究的。”
“只说女儿不说儿子,似乎有偏心之嫌。”慕明棠喃喃完,忽然怔了怔,随后自嘲地笑,“还想什么女儿儿子,我这辈子,恐怕一个孩子都不会有了吧。若是我真怀了孕,无论是不是王爷的,都活不下去了。一辈子一个人也好,清清静静的,自己住这么大的屋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慕明棠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看谢玄辰手腕上的伤。她清洗得仔细,换药也勤,手上的伤看起来好了很多。
慕明棠小心翼翼盖上被子,给他掖被角:“这世上的事真不能比,蒋明薇说逃婚就逃婚,回来后还能继续当王妃,而我呢,都委曲成全成那样,蒋明薇一句话,我就要给她腾位置,命真不公平。他们把我嫁了后,估计蒋鸿浩很快就能升到正使了,那可是计相啊,以后蒋明薇成了王妃,蒋家指不定要如何风光。我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他们家倒霉了。”
“不过这种事不能全怪蒋明薇,婚姻之事,男女双方只要有一个不乐意,事儿就成不了。蒋明薇能顺顺畅畅回来当王妃,说白了还是晋王愿意。晋王都不追究她失踪,别人多嘴什么。被人喜欢真好,年轻时追求自由,如果玩累了,一回头还能嫁给竹马,简直有恃无恐。我怎么没有这样一个痴心的竹马呢?”
慕明棠对着谢玄辰感慨了好一会,十分惋惜自己错过了培养竹马的好时机。她叹道:“不过早点退出来也好,不是我的,强求没用,还惹人猜忌。这两位金童玉女,情比金坚,比戏文里的主角都情深义重,我对他们来说,恐怕就是一个讨厌的丑角吧。从一开始就是替身,偏偏还拎不清,竟然当真想嫁给谢玄济。谢玄济是什么人,除真命天女外,岂是其他女人可以肖想的?”
慕明棠当真觉得谢玄济的人生轨迹十分励志,砥砺前行,步步高升,是史书中成大事者的模样。反观他们两人,就很不正面。
慕明棠有点颜色就猖狂,一点都没有大人物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谢玄辰呢,风光时也十分张狂,我行我素,树敌良多,并不是一个史书喜欢的性格。
慕明棠叹气:“难怪,晋王越走越高,而我们俩成了这样。如果有书,男主角一定是谢玄济这样的。”
慕明棠说完,看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抱着灯站了起来:“我回去睡觉了,恩人,晚安。”
慕明棠走后,谢玄辰的眼睫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力气睁开。他这些年慢慢发现药有问题,喝了之后会让人浑浑噩噩,沉睡不醒。谢玄辰察觉端倪后不肯再喝药,每次清醒必打碎药碗,但是他久未活动,往往控制不住力道,喂药的人也得跟着歇气。
后来没人敢来喂药,变成喂粥。谢玄辰开始没发现,是过了很久之后,才发现粥里也有药。
他只好连吃的也不碰,这样一来,他的身体越发虚弱,清醒的时间更少。最近他有意识的时间变长,只是太过虚弱,实在没法睁开眼睛,然而一天有一两个时辰,他是能听到外界的动静的。
他能感觉到玉麟堂里来了一个新的丫鬟,哦,可能不是丫鬟,谢瑞替他娶了媳妇。
谢瑞送来的人,谢玄辰是一个都不信的。不过这个女人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至少她换了粥这一茬,谢玄辰是满意的。
但是小白脸、吃软饭之类的话,谢玄辰就完全不接受了。而且,她刚才什么意思,凭什么如果有书,男主一定是谢玄济那样子的?
他谢玄辰不死,有谢玄济的出头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即将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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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
慕明棠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意识到,她依旧没有梳妆台。
果然,就不能指望蒋家的丫鬟。那两个丫鬟名为陪嫁,实际上是监视,然而来了岐阳王府后,慕明棠全天不能离开大殿,两个丫鬟又不敢进来。她们俩拿蒋太太的钱,又不用在慕明棠身前伺候,怎么能奢望她们俩听话?
慕明棠叹了口气,依然是随便挽了个发髻。她的婚礼名不副实,大婚当天都那样敷衍,之后的见舅姑、拜家庙,自然全都没有。礼仪省了也好,要不然以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不能见人。
不过慕明棠可不打算一直将就下去,无论什么处境,日子都是自己在过。别人可以困住她,如果她也蓬头垢面,敷衍度日,那才是真的被关住了。
慕明棠将头发打理整齐,收拾妥帖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寝殿和谢玄辰问好:“王爷,早上好。”
长时间不和人说话迟早要憋出病来,慕明棠别无选择,只能把谢玄辰当成一个正常人,和他说早晚问候,和他说每日菜单。慕明棠给谢玄辰擦脸换药后,送饭的人也来了。王府的早饭十分讲究,慕明棠用了好些漂亮的点心,直到吃不下了,才收起饭盒,往外面走去。
她今天得想办法出门,至少为自己找面镜子来。
果然,她在门口就被侍卫长拦下了。慕明棠有了经验,一点都不怕他,甚至还敢讨价还价:“这位大人,我知道你有公务,不得放我离开。但是我并不是要出府,我只是去清心堂找我的嫁妆。王府正殿里虽然设备齐全,可是之前没有女主子,里面连张梳妆台也没有。而且我的衣物、首饰都在嫁妆里,你总不能让我一辈子靠这一套衣服活吧?”
昨日慕明棠没有找到女子的衣物,只能继续穿婚服。显然她不能一直这样,无论怎么说,她都需要拿到自己的嫁妆。
不光如此,她还要争取在清心堂和玉麟堂之间自由通行的权力。
侍卫长被慕明棠磨的没了话,他们的看守对象是岐阳王,并不是王妃。慕明棠短暂地出去一会,只要不离开王府,好像也无伤大雅。
侍卫长态度松动,派了两个士兵跟着慕明棠,随她去前面搬嫁妆。
慕明棠瞧着身后两个寸步不离的侍卫,心想哪里是帮忙,分明是看守着她,怕她跑了吧。反正慕明棠也没打算逃跑,她完全不在乎身后的尾巴,反而十分理直气壮地指挥两个小兵。
壮丁不用白不用,为什么要和他们客气?
慕明棠是穷过的人,对钱财看得比命都重,嫁妆单子早就被她收起来了,连钥匙也由她随身带着。陪嫁丫鬟奴大欺主、架空嫁妆之类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
慕明棠在钱财方面记忆力向来好,她果然很快找到了梳妆台。慕明棠原本的打算是选一个小巧袖珍的,不然她的隔间摆不下,然而蒋家为了做门面,家具都打的十分高大气派,陪嫁里的梳妆台,有些过于大了。
慕明棠又不能离府,没有挑剔的权力,只能硬着头皮认下。她指挥两个小兵将几个装衣服的箱笼搬出去,慕明棠的本意是让他们两个人一起抬,结果他们俩互相看了看,硬是一个人搬东西,另一个人留下看守。
行吧,反正又不是慕明棠出力,她没有意见。小兵搬了好几趟,好容易将她的衣服搬完,慕明棠这才指挥他们搬起梳妆台,她随着两人一起出门,锁了门后,往玉麟堂走去。
慕明棠走近才发现,她的红木箱笼全部堆在门口,他们竟然怕谢玄辰到这个地步,连进殿都不敢。慕明棠无语,直接去看他们的头子,侍卫长:“大人,你们将东西堆在门口,莫非打算让我搬?”
侍卫长也觉得尴尬,咳了一声,说:“卑职不敢。劳烦王妃在前带路。”
慕明棠哼了一声,转身推开殿门,她走了两步,不耐烦地回头催促:“快点啊,愣着做什么?”
慕明棠明显看到众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两两搬起家具,甚至有一队人拔出刀,护送着抬东西的同袍进门。慕明棠啧了一声,嫌弃道:“瞧瞧你们这点胆子,芝麻都比你们的胆子大!”
被一个年轻女子当面嫌弃,所有人都尴尬了。然而再尴尬,他们也不敢放下手中的刀。
慕明棠本意是将梳妆台放到自己的小隔间,可是进殿后众人明显朝着谢玄辰的方向走去。慕明棠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啊,她是王妃,她理应和谢玄辰一块睡觉的。
这回轮到慕明棠尴尬了。她又不能说自己和谢玄辰分开睡,只能郁卒地看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路将梳妆台和箱笼抬到最里面,小心翼翼放到谢玄辰床边后,立刻像地面烫脚一样跳起来,整齐划一、互相掩护地退出寝殿。她都没来得及说话,众士兵就关上大门了。
…跑得真快。慕明棠郁闷地瞧着高大结实的梳妆台和箱笼,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小胳膊,无奈地承认,仅凭她自己,是万万搬不动这么沉的东西的。
衣服好说,她可以将衣物一叠一叠抱回自己的空间,但是梳妆台怎么办?
莫非,她日后得天天在谢玄辰跟前梳妆?
慕明棠真是郁闷极了。然而说一千道一万,头发总是要梳的。慕明棠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她甚至能看到谢玄辰的脸。
为了通风,慕明棠在进门的第一夜,就将所有帷幔都挂起来了,谢玄辰的床帐也全天敞开着。慕明棠别扭极了,谢玄辰若是睁开眼,岂不是能看到她的正脸?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样想着,她还真觉得谢玄辰要睁开眼睛了。慕明棠吓了一跳,头发都顾不上簪,慌忙回头去看谢玄辰。
谢玄辰依然安安静静地睡着,仅看睡颜,美好的宛如画卷。
慕明棠盯了许久,觉得她可能一个人憋久了,有些草木皆兵。她回过头,继续将未完的发髻固定好,依次簪入发梳、流苏、珠花。
以前要模仿蒋明薇,慕明棠只能用绢花、丝带之类的首饰,漂亮的宝石簪子只能看不能摸。如今她自己有了一大盒首饰,可算能由着自己的喜好,尽情挑选亮晶晶的饰品了。
慕明棠挑的认真,后期全身心投入,完全忘了外界的存在。等她给自己打扮完,简直身心愉悦,忍不住在镜子里美滋滋地看。这时候,她已经全然忘了谢玄辰这一茬了。
慕明棠梳妆后,明显心情大好,哼着歌将红木箱中的衣服整理到自己隔间的衣橱里。连喂午饭的时候,她的心情都明显很好。
下午,一切事讫。慕明棠手里有了银钱,慢慢琢磨起给谢玄辰调养身体这件事来。
厨房并不知道她将自己的粥喂给谢玄辰,所以送来的流食都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喝没事,但要是喂给病人,就不能这么随意了。
可惜她不能离府,所以出去买东西的事,还得落在外面那些侍卫的身上。虽说军令如山,但是也有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趁侍卫长不注意,她或许能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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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棠坐在阳光底下,慢慢剥杏仁。这些坚果是她用一根玉簪子为价,托某个侍卫从外面买来的零嘴。
侍卫长不让慕明棠离开玉麟堂,慕明棠就趁他不注意,悄悄买通其他侍卫,托他们在外面买零嘴进来。慕明棠只说自己闲得无聊,想吃些零嘴打发时间,她不过十五岁,看年纪和他们的妹妹差不多大,但是后半辈子就要在圈禁中度过。侍卫即便有军令在身,也难免会心生恻隐。
最重要的是,一根玉簪子,无论如何都比坚果贵。慕明棠既然把簪子给了他们,总不可能要找零。一根通体碧绿、成色上好的玉簪子能典当多少钱,一把炒坚果才多少钱。
慕明棠就这样,拿到了外面的零食。慕明棠费这么大周折肯定不是为了自己吃,她打算将这些杏仁、榛子磨碎,等以后喂粥的时候,混到粥里喂给谢玄辰。
谢玄辰睡了许久,又常年不见阳光,亟需补充营养。但是慕明棠不敢让侍卫帮她买鸡蛋、羊奶之类的东西,这太明显了,她怕自己的行为被外面人发现,所以只能先从坚果入手,慢慢为谢玄辰补身体。
剥榛子、杏仁很需要耐心,慕明棠在正在敲皮,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她以为是送饭的人,头也不抬,说道:“放在门口吧,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