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别而已,只要拿到权力,喊些什么并不重要, 二叔你觉得呢?”
慕容檐可谓毫不掩饰自己的打算,皇帝气得脸上肌肉抽动,阴狠道:“小儿狂徒,无知无惧,你见过的人都没我的零头多,你以为就凭你,真的能算计到我吗?你现在不过一时

之胜,就敢狂妄至斯,凭你这样的心性,难能成大事。”
皇帝的话不客气至极,许多跟随着攻城的将士都恼了,然而慕容檐本人却一点都不气,反而笑了出来:“二叔说的没错,我确实没你年纪大,托了年轻的福,我大概能比二叔多

活好些年,这就足够了。”
被人当着面说活不长,皇帝气得脸色铁青,他的脚下还扒着鼻青脸肿、涕泪糊了满脸的尹轶琨,皇帝阴鸷地盯着慕容檐,并没有说话。慕容檐在宫殿里慢慢踱步,忽然笑着看向

皇帝:“多年不见,二叔气度沉稳许多。你故意激怒我,却什么都不反驳,看来你对晋阳的援兵非常有信心。”
皇帝狠狠怔了一下,他昨天发了密诏去晋阳调兵,算算时间,现在密诏差不多快到了。晋阳兵力雄厚,足有八万兵马,以慕容檐的三万之众不可能抵挡的过。所以皇帝故意说一

些题外话拖延时间,这是他的底牌,他没想到慕容檐竟然一句话就点破了:“你都知道?”
“我何止知晓。”慕容檐挥挥手,对身后人说,“来人,将皇上的亲笔书信拿上来。”
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密诏原封不动地被送回来,他嘴角抽动,再也忍不住怒气:“慕容檐,你…”
电光火石之间,皇帝突然想到什么,恍然道:“对了,耿笛。难怪你带着三万人马就敢围攻邺城,原来,西线的十万大军已经被你收服了。”
晋阳相当于副都,驻军雄厚,负责拱卫京城。有耿笛的军队牵制,晋阳不敢轻易发兵。但是晋阳始终是个威胁,如果不能解决晋阳,即便强攻下邺城也没有用,所以,慕容檐才

需要一个好听的名头,比如清君侧。
皇帝脸色变得极差,慕容檐一早就看穿了皇帝的打算,甚至还将他的密诏拦下来,皇帝的翻盘机会已经彻底没了。皇帝想到这里,彻底扯下叔侄脸面,阴毒地盯着慕容檐:“倒

是我朕看了你,没想到暗地里已经有这么多人背叛朕。这些伪臣,朕早该把他们全部杀了。慕容檐你用不着得意,他们今日能背叛我,明日,焉知不会背叛你?朕的今日,就是

你的明天。”
“谢二叔提醒。”慕容檐嘴边极淡地勾了勾,似笑非笑,“这就不牢二叔操心了。二叔自从登基后倒行逆施,民怨沸天,想来是被奸佞小人蒙蔽,才会做出这种事。众多臣子托

我向二叔进言,请二叔请贤臣,远小人,以正视听。”
皇帝冷冷看着台下,道:“虚伪,你都已经给朕下了毒酒,现在还装什么孝子贤孙的模样?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自己无能,就总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名头给自己遮羞。简

直可笑至极。”
提起太子,慕容檐笑容不变,眼神却倏地变尖锐。那辈毒酒是在系统毒.药的基础上,慕容檐让擅毒的手下特意调的,系统的毒无色无味,死的时候痛苦也少,可是慕容檐却需

要让人知道皇帝因何而死,最重要的是,让皇帝利落地死去,也太便宜他了。他们本来打算毒死皇帝,没想到皇帝却将毒酒赐给皇后,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死一个皇后同样能达

到威慑作用,之后有皇帝在手,慕容檐能借着皇帝的名义发号施令,料其他人不敢不从。
外面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慕容檐去处理,慕容檐没心情和一个败军之将周旋,他朝地上扫了一眼,冷淡地移开视线,说道:“二叔落到今日的场面,全是被奸臣蒙蔽,没想到奸臣

胃口越来越大,竟然大逆不道,动起了弑君的念头。如今皇后被尹丞相的酒毒死,皇上侥幸脱难,可是也被奸臣伤到了根基。此等祸国殃民、犯上作乱的佞臣,实在应该碎尸万

段。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其拖下去,为圣上分忧。”
尹轶琨吓得两股战战,手脚并用,毫无仪态地往皇帝身后爬,紧紧抱着皇帝衣角:“皇上,臣对你忠心耿耿,您一定要救臣啊。皇上,皇上…”
皇帝偏心尹轶琨,可是其他臣子都快恨死这个人了。他们早就等着这一天,如今终于等到慕容檐发话,几个人立刻上前,手像铁钳一样拽住尹轶琨手脚,像拖猪羊一样将他拖到

外面。皇帝对尹轶琨感情很深,他见状想护住尹轶琨,却被慕容檐的人牢牢拦在后面。
尹轶琨吓得裤子都湿了,不断哭嚎,皇帝听得心如刀绞。尹轶琨被扔到外面后,一个士兵进来请示慕容檐:“殿下,这个无耻小人该如何处理?”
“耿老将军险些被他害死,耿家军也因他吃了不少苦头。叫几个耿家亲兵过来,乱刀砍死吧。”
士兵听了大喜,抱拳高声应道:“是。”
尹轶琨先前为了揽权,没少祸害武将,耿笛身为战功赫赫、天下闻名的大将军都被尹轶琨那样谋害,其他人可想而知。众人都对尹轶琨恨得牙痒,如今有这种机会,军中乐意搭

把手的人太多了。皇帝无论怎么咒骂阻拦都无果,他不忍地别过头,没一会,殿门外传来一阵惨叫,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最后一阵尖锐的转折后,顿时消顿于无。
慕容檐看到皇帝的神情,轻轻笑了一声:“二叔围观活人搏虎、骨肉相残并不见软弱,怎么今日只是听声音,二叔就听不下去了呢?侄儿以为二叔很喜欢这些,还特意没让他们

走太远。怎么,二叔不喜欢?”
皇帝手上青筋暴起,眼中含泪,悲痛又黑暗,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恶狠狠瞪着慕容檐:“你如此对朕,朕等着看你的下场。你必然要千刀万剐,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这种诅咒相当恶毒,常大几人立刻就要上前理论,慕容檐挥手拦下,完全不在意:“我也觉得我这样的人难得善终,不过可惜,二叔是看不到了。”
慕容檐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奸佞犯上作乱,挟持天子,已经被当场击杀,然而我们晚来一步,皇上不幸被奸人所伤。”
慕容檐即将出门,皇帝的声音沉浸着浓浓不甘,从空荡荡的御座上传来:“这些年,你究竟藏在何处?究竟是什么人在帮你?”
慕容檐停了停,嘴边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最终所有神情都收敛起来,毫不留恋地迈出大殿:“皇帝重伤,给他补上几刀,然后送去养病。”
出来之后,一个探子跟在慕容檐身后,低声说:“殿下,白蓉传来消息。”
“白蓉?”慕容檐的神情立即正式起来,问,“她说什么?”
“她说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请殿下请临。”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是慕容檐一下子就听懂了。他一夜没睡,铠甲上沾满鲜血,脸上虽然不见疲色,但是态度漠然,满地的鲜血和落败的仇敌都没法让他动容丝毫。可是现在,

只是听到一句似是而非的消息,却足以让慕容檐冰雪消融,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我知道了,下去吧。”
探子刚走出两步,突然被慕容檐叫住:“回来。”
“殿下?”
“她什么时候传来的?”
“昨日戌时。”
昨天戌时,那就是说她已经气了一夜了慕容檐若有所思,冷冰冰扫了探子一眼:“下去吧。以后这种消息立刻上报。”
探子大气不敢出,屏息道:“遵命。”
邺城人度过了心惊胆战的一夜,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普通百姓,全都牢牢顶着门,没一个人敢睡觉,第二天清早,宫里传来消息,早朝照常举行。
早朝上,文武百官一抬头就看到帝座空悬,一个修长的郎君穿着玄色郡王朝服,冷清地站在含元殿最前方。很快,丞相犯上伏诛、皇帝受伤以致于无法理事,故而托先太子嫡子

琅琊王代理朝政的消息传遍京城。
虞府里,女眷们也听说了琅琊王监国的消息,许多人对此都反应不过来,不可置信地谈论这位年轻郡王的消息。
丫鬟们聚在一起讨论,虞清嘉只是听着,并不搭话。白蓉偷偷瞅虞清嘉,见虞清嘉面无表情,心里越来越发虚。她将聒噪的小丫鬟打发出去,小心翼翼地为虞清嘉端上一杯茶:

“娘子,您怎么不说话?”
虞清嘉语气淡淡的,说道:“我对你无话可说。”
“对她无话可说,那就是有话和我说了。”房门口不知何时全部被清空,一个玄色身影站在门口,清清淡淡朝白蓉瞟了一眼,“都出去。”
131☆、吾名
看到来人, 白蓉惊讶地站起身, 似乎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赶紧敛衽跪下:“殿下。”
白蓉跪在地上, 方才在门口闲聊的侍女不知何时被慕容檐的人遣散,一时间屋里只有慕容檐和虞清嘉两人站着。檐角的风铃叮铃铃作响, 两人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回廊上,

静静看着彼此。
慕容檐抬步走入屋内, 他眼睛一直停留在虞清嘉身上, 其他地方对于他来说似乎都是空白。慕容檐走近,随意地对地上的白蓉说:“出去。”
白蓉立刻拎着裙角起身, 飞快地给虞清嘉和慕容檐行了一礼,然后就小碎步倒退着离开,动作敏捷快速,似乎已经训练过许多遍。白蓉走后, 屋门也被合上, 房间内的光线立即

变暗许多。
慕容檐停在离虞清嘉两步远的地方, 他伸手抚摸上虞清嘉的脸颊,眼眸漆黑, 专注地看着她每一寸皮肤:“嘉嘉, 好久不见。”
这是自从去年八月,慕容檐不告而别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虞清嘉本来不打算轻易原谅他, 可是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险些掉下来。虞清嘉抿着嘴,本来想避开慕容檐的手,

躲了好几次发现都没法甩开,她只能朝背对慕容檐手的方向瞥过脸,用力盯着地面:“什么好久不见,我从不认识琅琊王,臣女听不懂郡王在说什么。”
虞清嘉别过脸,固执地不肯看慕容檐。她本以为自己的声音和态度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她却不知道,这句话虽然极力压抑着语调,可是尾音却泄露出委屈,娇气地打了个

旋,简直要勾到人心里去。慕容檐看着她的侧脸许久,忽然伸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她:“嘉嘉。”
“我好几次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虞清嘉打定主意不理他,她可以忍受等待,但是却不能忍受欺骗。虞清嘉知道,这和曾经在回兖州路上、在虞家祖宅里的谎言完全不同。慕容檐明明知道她很忌惮琅琊王,却始

终知而不言,这在根本上就不一样。
但是慕容檐拥抱她的时候,手臂力气极大,隐隐都能感受到他的颤抖,似乎是想用力但又不敢用力,克制到束手束脚。他的衣服是全新的,可是身上还有隐约的铁锈味,说明他

都没来得及洗漱,一脱身就来见她。因为知道她不喜欢打打杀杀,还特意将染了血的衣服换下,明明都换了衣服,却没有顺便沐浴休息。虞清嘉咬唇,用力朝右侧偏着脸,因为

太过用劲,脖颈到锁骨绷出一条细长优美的弧线。慕容檐比她高许多,他环着她的肩膀,侧脸正好贴在她的脖颈上,闭眼拥了许久。
最后还是虞清嘉撑不过,她肩膀轻微地挣了挣,立刻被慕容檐死死抱紧。虞清嘉只能冷冰冰地推了他一下:“起来。”
说完之后,虞清嘉意识到自己先说话就是输了,于是特意补了一句:“我又不认识你,你谁啊。”
慕容檐脸埋在她脖颈,轻轻笑了一声,呼吸扑在虞清嘉的耳朵上,痒痒的:“你不认识?我的王妃似乎记性不太好,不过无妨,我们回家后有的是时间,我将我们以前的事重新

做一遍,一遍不行两遍三遍,王妃迟早能都想起来。”
虞清嘉耳朵红了,恨恨地锤了他的脊背一把:“站好,谁是你王妃?不对,谁答应嫁你了,我可不会…”
虞清嘉话没说完,身体突然失重。她吓了一跳,嘴里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慕容檐的脖颈。慕容檐横抱着虞清嘉将她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自己随后压下。虞清嘉撑着木案想要

爬起来,结果被慕容檐挡住,不得不后仰。他的鼻梁抵着虞清嘉的,漆黑的眼睛中莫名让人觉得危险:“不会什么?”
虞清嘉本来想说“不会嫁给欺骗自己的人”,可是这一刻她看着慕容檐的眼睛,竟然没办法将这句话说出来。她想起白蓉说的,五年前东宫血流成河,慕容檐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亲人朋友,乃至身份。他从来不说,然而他其实很害怕失去。
他原本是天之骄子,人群焦点,后来却不得不隐瞒身份,将自己存在的痕迹抹杀,他才是最受伤的人吧。说到底,慕容檐隐瞒自己的身份,错并不在于他,而在于皇帝。
虞清嘉和他对视良久,最终冷冷哼了一声,朝另一边撇脸道:“你管我不会什么。”
虞清嘉推慕容檐的胸膛,推了好几下毫无动静,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起来?”
慕容檐仔细看着虞清嘉湿润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还有用力瞪他时脸部的细小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托着虞清嘉的后背将她抱起来,但并没有放她离开,而是揽在自己怀里

,紧紧环住:“抱歉,我答应过你不再骗你的。你早就想知道,可是我因为自己的私心,迟迟没有告诉你。”
虞清嘉的身体渐渐软化下来,她停了一会,忽然轻声问:“那现在呢,我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这一天了吗?”
还在兖州,虞清嘉刚刚发现慕容檐是男子的时候,她坐在桌前编络子,睡着前曾无意喃喃,说:“我等着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他们两人一直都是打打闹闹,慕容檐口是心非,永远不肯好好说话,虞清嘉也不好意思直白表达自己的感情。慕容檐蓦然响起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他不告而别,总想着等

他大仇得报、夺回一切再来告诉虞清嘉,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一时错过,就是一辈子错过。如果他能坦诚些,他们何至于阴阳相隔,虞清嘉死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每次陷入这个梦中,慕容檐都会强迫自己醒来,他告诉自己这

只是梦,只是他太害怕失去虞清嘉了,才会频繁梦到。可是胸腔中痛到近乎麻木的心脏告诉他,不是的,这不是梦。
他曾真实地失去过虞清嘉。
慕容檐不由收紧手臂,他的母亲是太子妃,像所有贵族夫人一样,太子妃美丽得体,却从来没有伸手抱一抱自己的孩子。而太子要结交臣子,要担忧民生,要平衡朝堂,太子无

疑是个好太子,可是他对慕容檐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慕容檐生来薄情,甚至觉得那些故意捣乱以争夺父母注意力的人都是蠢货,他根本不需要父母亲情。后来东宫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更没有必要思考亲情一说。他的父母相敬如

宾,是众人所期待的太子太子妃,唯独不是夫妻。慕容檐没有从父母这里学会如何和亲近的人相处,后面来自亲人的背叛更是给他捅了致命的一刀,所以慕容檐见到美好的事物

,第一反应永远是质疑,是试探,是破坏。
慕容檐一直以为这些不重要,只要虞清嘉还在他身边,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但是梦境中痛彻心扉的失去告诉他,不是的,他的口是心非,会让他永远错失虞清嘉。
慕容檐手臂不由收紧,他知道这样可能会弄痛虞清嘉,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又用尽全身力气去克制:“嘉嘉,只要是你,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我一直愿意告诉你,只不过上一次你睡着了,现在,我重新说给你听。”
“我们这一辈从木,我封地琅琊,单名檐。”
虞清嘉眼睛不由湿润起来,她赶紧眨眼睛,将里面的水光逼回去:“好啊,慕容檐,我记住了。我就说过,琅琊王长得很好看,你那时候还嘲笑我。”
慕容檐也笑了,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在地上悠悠转了个圈:“你若想看我,可没必要在宴会上偷偷看。”
虞清嘉后背悬空,紧紧抱住慕容檐,裙摆在空中如花朵般层层盛放。虞清嘉又气又笑,忍不住锤慕容檐的胸膛:“先放我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慕容檐怎么可能同意,然而虞清嘉坚持,他只能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到塌上。虞清嘉一恢复自由就立刻往后挪,离慕容檐远远的。慕容檐不慌不忙地坐下,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把

虞清嘉捞回来。
虞清嘉无奈又被拽回来,她试图挣扎了一会,发现她用上全部力气,也不敌慕容檐十分之一的力道。虞清嘉只好放弃,被扣在慕容檐怀中,破罐子破摔地问:“你离开后,过得

还好吗?”
慕容檐一手揽着虞清嘉,另一手缓慢摆弄她的手指,听到问话,慕容檐停了一会,才说:“不好。”
“嗯?”
慕容檐收紧手指,将虞清嘉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离开你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狐狸精突然开始好好说话,虞清嘉都有点不习惯。她不自在地转了转肩膀,说:“没关系,我答应过你,我会等你的。”
除非她死。
慕容檐的手倏地收紧,他不敢想象如果梦境中的事情真的实现,他会做出什么。慕容檐抱紧了虞清嘉,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嗓音低沉如叹息:“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离开

我,即便死亡也不行。”
虞清嘉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万言有灵,不要将‘死’时常挂在嘴边。”
“好。”慕容檐下颌在她的头顶蹭了蹭,低声道,“别动,我抱你一会。”
虞清嘉感觉到慕容檐肌肉紧绷,直到现在才慢慢放松下来。她不由想到他身上的铁锈味,昨天一夜厮杀声不停,宫城里应当很危险也很累的吧。再早几天,连着半个月都在下雨

,他在雨中将计就计俘虏广平王,又带军冒雨奇袭,恐怕至少半个月没好好休息了。
虞清嘉发现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让她心软,明明说好了不原谅他,可是看到这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虞清嘉有气也发不出来。她虽然还在嫌弃,可是身体已经一动不动,甚至为了

配合慕容檐的身高,她暗暗用腰发力,让慕容檐安心靠着她的头顶。虞清嘉问:“既然你就是琅琊王,那早先我和你说起琅琊王的时候,为什么你态度那样差?”
虞清嘉至今都记得,她说起琅琊王日后会统一南北,慕容檐十分不屑。搞了半天,那就是他本人啊。
“谁让你当着我的面提起别的男人。”
虞清嘉着实愣了愣:“什么?”
“你那会又不知道我是琅琊王,你当着我的面评价他,可不是在给其他男人说好话么。”
虞清嘉沉默片刻,悠悠说:“你的逻辑不太对,也亏你能面不改色地和自己争高下。”
慕容檐轻嗤一声,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舒服。他静静抱了一会,突然问:“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等我告诉你名字的那一天,你也要告诉你的秘密。现在,我的本金和利息呢?”
132☆、灭门
虞清嘉听到不解, 想了好一会, 还是想不通她什么时候欠了慕容檐钱:“我们只定下一个口头约定, 哪里来的本金和利息?”
“是我定下的。”慕容檐口吻平平淡淡的,说, “本金是你的承诺,利息是我的。”
虞清嘉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感到不可思议:“哪有你这样办事的,我都没同意,甚至我都不知道, 你就自己定下了交易。”
“反正也没有差别。”慕容檐说, 他挑起一缕虞清嘉的长发,问, “我已经将名字主动告知与你,你呢,为什么会知道虞清雅和系统的事?”
在两人合奏长鸿曲之后,虞清嘉告诉慕容檐, 虞清雅体内有系统的存在, 严格意义上说她并不是一个人。慕容檐对此并不奇怪, 从虞清雅的指法和动作细节上,很轻易地能看出

来这一点。可是, 这样隐秘的事, 虞清嘉是怎么知道的呢?
慕容檐当时起疑,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慕容檐对系统的了解已经超过虞清嘉。他甚至根据白露和账房先生送上来的信息, 逆推出系统的价格体系。慕容檐能算出来虞清雅还有

多少积分,然后他会根据她的剩余积分,让白蓉从旁暗示,兑换他所需要的东西,将虞清雅的积分压榨到极致。至于积分花完之后,虞清雅如何赚取,那关他什么事。
包括这次他能顺利进京,也顺势利用了虞清雅。虞清雅根据史书预知了之后的事情,比如他何处发兵,何时攻城,行军路线是怎样。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泄露出去非常致命,许

多人都劝慕容檐换一个起兵计划,可是慕容檐却不。他依然沿用原定计划,先给虞清雅一些甜头,让虞清雅误以为自己真的全部预料准确,然后步步深入,最后鼓动广平王亲自

出京,来北方抢头功。慕容枕还是太着急了,身为一个主帅,笃信情报就是他最大的错误。慕容檐先是卖了个破绽,诱敌深入峡谷,然后借着大雨一举歼灭,击杀了慕容枕。
皇帝和慕容枕本来想靠先知致胜,没想到反而给慕容檐提供了机会。慕容枕出京时带走了京城最精锐的部队,因为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京城来不及调兵,也就是说此时正是兵

力空虚的时候。慕容檐解决慕容枕后,乘胜追击,带着军队冒雨急行,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邺城。经营了许多年的暗钉探子在这一战中全部发力,为慕容檐打开城门,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势攻入宫城。京城兵力空虚,外围又有耿家军牵制,慕容檐顺利打入皇宫,控制住了皇帝和中央朝廷。皇帝都落入慕容檐的手中,那天下政令如何发布,还不是由着慕容

檐说了算。
虞清嘉停了一会,说:“我能知道虞清雅的毛病,其实是因为做了一个梦。”
梦?慕容檐突然警觉起来。他原本只是随意问问,现在大局落定,比起所谓的前世记忆,慕容檐更相识自己的脑子。信息只是辅助判断而已,如果做什么事都依赖先知先觉,那

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但凡出现些变故就会轰然坍塌,打回原形。真正的强大,唯有自身。
慕容檐并不在乎虞清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更在意的是虞清嘉的态度。虞清嘉有事瞒着他,并且坚决不说,慕容檐占有欲爆棚,对这件事已经惦记了许久。
但是当慕容檐听到梦的时候,一下子警醒了。梦境一说虚无缥缈,把梦当真着实可笑,可是慕容檐却不期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那个梦中,虞清嘉早早死去,他打赢了天

下,却再也见不到她。
虞清嘉说完之后就停了,慕容檐等了一会,问:“然后呢,你梦到了什么?”
虞清嘉低头,说:“我梦到日后天下落入琅琊王手中,可是却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形容貌。”
“难怪你那样警惕我。”慕容檐了然,似笑非笑地睨着虞清嘉,“不止吧?如果只是看到统一,你为什么会对我避之不及,还劝我投降南朝?”
“没有!”虞清嘉抬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而一开口又底气全无,“我梦到了你任性妄为,暴虐恣睢,弄死了好几任皇帝,还杀人如麻。”
“看来你对我意见是真的大,连着骂了四个词都不停顿。”慕容檐听到那一连串的形容并不生气,反而用指腹抬起虞清嘉的下巴,缓慢感受着下颌细嫩的皮肤,“我是不是还杀

了其他人。”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虞清嘉沉默,慕容檐果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故意含糊处理,只捡不严重的事情说,然而他还是听出来了。虞清嘉叹了口气,说:“是啊,你还灭了虞家满门。我在梦中看到

了好大的火,血光冲天,将高平城半边天空都映红了。”
虞清嘉眼睛低垂,慕容檐抬起她的下巴,强行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我屠了虞家满门,那么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虞清嘉下意识地想避开眼睛,慕容檐却扣着她的下巴不允。虞清嘉沉默许久,低声说:“那个时候,我中毒死了。”
慕容檐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这两个字,他的手指狠狠抽了一下,指尖瞬间变得冰凉。慕容檐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后伸出另一只手,缓慢摩挲着虞清嘉的侧脸:“为什么

之前不告诉我?”
“这有什么关系呢。”虞清嘉摇头笑了笑,“是我自己大意,如果自己不长心,即便告诉别人又怎么样?能靠别人一次,又不能靠一辈子。”
“怎么不能?”慕容檐说,“我恨不得你能一辈子如此。虞老君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处理这件事?”
“......嗯。”
虞清嘉说完后,生怕慕容檐多想,连忙补充道:“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没有威胁了......”
“可是那个时候,我却离开了。”慕容檐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他似嘲非嘲地笑了一下,“看来是我的报应。我在你最危险的时候离开,所以梦境里上天让我失去了你,此后身在

炼狱,永不超生。”
“狐狸精。”虞清嘉抬高声音,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无关。”
“难怪你一直不告诉我。”慕容檐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原来你的死,本来就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因为他,虞清嘉不会被系统和虞清雅盯上,自然也不会中毒殒命。虞清嘉一开始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就是不想让慕容檐内疚,可是他还是钻了牛角尖。虞清嘉伸手覆

住他的手背,温柔又坚定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狐狸精,罪恶在于下毒之人,是虞清雅和系统贪心卑鄙,怎么能怪你没有预料到呢?照你这样说,天底下所有的凶杀案都怪被

害者防范不够了。是我太犹豫了,如果我知道你就是琅琊王,一定不会瞒着你。”
虞清嘉生怕慕容檐还因这件事而苛责自己,她连忙笑着转移话题,故意活泼地说:“狐狸精,既然你就是琅琊王,那当初你为什么编了套身世骗我?我差点认错人。”
“没有骗你。”慕容檐没有再执着方才的话题,他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远非如此。慕容檐漫不经心,答道:“我并没有骗你,我的祖父明武帝生前当过几任高官,后来他就不

再做官了,我的父亲也没有官职。”
虞清嘉汗都要流下来了,她无奈地看着他:“因为你的祖父后来称帝,所以不再做官,你的父亲一直是太子,故而无官职,是吗?”
慕容檐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虞清嘉咬了咬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她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说不过你,你总是有一套又一套的歪理。那现在,你这样公开身份,没

关系吗?”
“这有什么。”慕容檐不屑,“治世靠数量庞大的文官,但动起真格来,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不必担心,这群老狐狸油滑的很,皇帝谁当不是一样,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他们

不会这样不识时务的。”
虞清嘉似信非信,政变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慕容檐有前太子嫡子的名头,走到台前掌权也不会容易。不过既然慕容檐不说,虞清嘉也不会戳破,而

是问:“虞清雅有前世的记忆,她现在还是广平王的侧妃,会给你添麻烦吗?”
“凭她?”慕容檐不屑,“战场瞬息万变,主帅要根据天气、地形不断调整行军安排,她竟然妄图靠短短一行字取胜,可笑之极。而政局中牵扯到的多方利益,又岂是一个连自

己生活都处理不好的局外人能堪透的。她和系统不足为惧,你不必管她们,安心备嫁就好了。”
“嗯。”虞清嘉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不对劲,舌头都不利索了,“你说什么?”
“怎么,又想耍赖?”慕容檐挑眉,起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当初你和我打赌,你就是战利品。如今,该到你兑换诺言的时候了。”
虞清嘉脸颊绯红,双眸剪水。慕容檐眼睛中全是她的影子,转眸时若有所思:“该催促他们快些,得在国丧之前让你成为我的王妃。”
“国丧?”虞清嘉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唯有皇帝驾崩或太后薨逝才会全国守丧,北齐没有太后,那慕容檐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虞清嘉无奈地看着他,慕容檐现在把自己叔叔死后的事都安排好了,真是狂妄又惊悚。慕容檐还想说什么,突然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殿下。”
慕容檐眼神顿时变得冰冷,虞清嘉知道他现在有许多事要处理,于是主动说:“他们肯定有要事找你,你先去吧。”
慕容檐神情还是非常不好,虞清嘉好笑地拍他的手臂:“好了,讲点道理,不要为难他们了。”
慕容檐只好恋恋不舍地起身,到外面和那些糟老头子周旋。虞清嘉院子里站满了身披甲胄的兵将,杀气凛然,看到慕容檐出门,这些人自动跟在慕容檐身后,脚步整齐地朝外走

去。走到大门时,慕容檐突然转身,看着隔壁一间庭院:“这里住着何人?”
“虞家大夫人,广平王虞侧妃的生母李氏。”
慕容檐点头,冷静平淡地扫了一眼,语气随意:“让她搬出去,这个院子并入王府。”
政局紧张时分,邺城人人自危,家家关门闭户,这种时候让李氏搬出来,她要住哪儿呢?然而慕容檐才不会管这种事情,手下听到,也只管抱拳应下:“是。”
当天晚上,李氏连同她的行李就被扔了出来。李氏那点家具钱财慕容檐看不上,甚至房契也被以高于市价三倍的价钱买下。但是,房子是一天都不能住了,至于李氏要住哪儿,

没人关心。
133☆、原则
夜幕深沉, 星光隐没, 偌大的王府一点声音都没有。灯笼在风中摇晃, 撞在柱子上发出噼啪的动静。宋王妃拥着寝被靠在塌上,每咳嗽两声就忍不住朝外探看。就这样不知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