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君”,秋菊语带哭腔,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萧景铎,“我们得罪了侯夫人,以后怎么办啊?对了,夫人呢,夫人怎么样了?”
萧景铎叹气:“母亲晕过去了,你先起来吧。”
秋菊站起身,用手帕擦泪,哭了一会才突然想起般说道:“啊呀,大郎君你不是正被侯爷罚跪吗,你现在回来,被侯爷知道,会不会怨你知错犯错,罪加一等?”
“你才反应过来吗?”萧景铎既无奈又头疼,“吴君茹挑这个点来挑衅本就是故意的。算了,不想说她,你赶紧去烧水,然后进屋照顾母亲,我去煎药。”
“哦好。”秋菊也知道自己脑子不算灵光,干脆就不动脑子,只听萧景铎的吩咐。秋菊跑着去灶台忙活,萧景铎却站在原地,良久没动。
…
罚跪对萧景铎来说不值一提,真正令他忧心的,是赵秀兰的身体。
赵秀兰本就多愁善感,脆弱爱哭,那日被吴君茹恶意刺激,一下子气急攻心,身体彻底垮了。
她身子骨一直都不好,从涿郡出发时,本以为可以和久别十年的丈夫见面,从此长相厮守,等她欢欢喜喜来了长安,迎接赵秀兰的却是迎头痛击。丈夫非但另娶她人,甚至暗中下毒,想让她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赵秀兰大受打击,心气一下子就散了,吴君茹却还要来赵秀兰这里耀武扬威,赵秀兰本就不强的求生念头愈发微弱,她甚至觉得这样活着,远不如死了利索。
哀莫大于心死,赵秀兰自己都不想活了,萧景铎翻再多医书,熬再多补药又有什么用?为了照看赵秀兰,萧景铎和储夫子请辞,停了书房的课,一心照顾赵秀兰,甚至连姑母萧素抵京都没心思迎接。
秋菊端了药进来,看到萧景铎坐在赵秀兰床前,头也不抬地翻看赵郎中留下的卷轴。秋菊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郎君,药好了。”
“先放着吧,母亲刚刚睡着,等她醒来再喝。”
“郎君,昨日姑夫人来了,现在老夫人正在高寿堂设宴洗尘,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不必,我和姑母没见过几面,本就不亲近,没必要去。”
“可是…”秋菊咬了咬唇,豁出去了一样说道,“郎君,昨日侯夫人也诊出有孕,若日后她生出一个儿子来,你就不再是侯爷唯一的嫡子了。到时候侯夫人有子傍身,指不定要多张狂呢,你总得提前谋算起来呀!姑夫人刚来长安,老夫人对姑夫人和表小姐特别好,郎君你不如和表小姐一家走动起来,让表小姐在老夫人面前给你说说话,你有老夫人撑腰,这才能斗得过侯夫人啊!”
“秋菊,总想着借别人的力,那是没有尽头的。”萧景铎语气淡淡,“唯有自己成为被依附的那个人,才是破局的唯一之路。”
“啊?”秋菊瞪大眼,愣愣看着萧景铎,显然没有听懂。
“算了,你先看着母亲,她醒了立刻叫我。”萧景铎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拿着医书朝外走去。
萧景铎对于这位姑母的印象并不算多,萧老夫人共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萧素嫁到了邻村,还算嫁的不错,萧家三位兄弟也对萧素呵护有加,萧英派人去涿郡接人时,特意给萧素送了箱财物,好让她不必为生计发愁。然后夫家再好也比不过侯府,萧英的那箱财宝并没有派上用场,没过多久,萧素就和夫家和离,带着唯一的女儿程慧真不远千里,投奔侯府来了。虽然萧素说和夫婿是和离,但是谁看不出来,她是嫌贫爱富,自己兄长封侯后,不甘心再蹉跎在村里,所以抛弃夫家上京了。
萧英抛弃发妻,萧素抛弃夫婿,萧景铎心中讽刺,这对兄妹一看就是亲生的。本来他和姑姑萧素就不算相熟,何况现在是赵秀兰重病的危急时刻,既然萧素没有来探望长嫂,萧景铎也就当侯府里来了个陌生人,全然不理。
然而无论萧景铎花了多大力气,都无法阻止赵秀兰病情的恶化。赵秀兰一心求死,好几个郎中来了都摇头叹气。萧景铎心急如焚,可是更糟糕的是,十二月时,宫里传来了圣旨,圣上立清河崔氏第八女为后。
吴家是崔家的附庸,崔氏女成了皇后,吴家也荣耀极了。吴君茹扬眉吐气,逢人就说吴家和崔家的关系,弄得府里无人不知,当今皇后和吴家是世交。
萧景铎很奇怪崔氏女为什么还成了皇后,看那日容珂的意思,太子一家应当全力反对崔氏女入宫才是。可是慢慢他也想懂了,崔氏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太子一系很难阻拦圣人立后的心思,但是借着上次的事情,却可以刮出许多隐形好处来。吴君茹被容珂和太子拿住了苛待前人子女,甚至打算贬嫡为庶的把柄,这些事情虽然和即将入宫的崔氏女没什么关系,但只要太子运作的好,完全可以说成崔氏约束不当,更甚者暗中指点,要知道,太子也是前人留下的子嗣,崔氏女就算了为了避嫌,也少不得要退让许多。
而这些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吴君茹还一昧高兴,并不知道她给崔皇后惹来了多少麻烦。
无论吴君茹的话里有多少水分,吴家因为崔氏女立后而水涨船高是不争的事实,为此,侯府里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争先恐后地和吴君茹示好。而与这一切同时发生的,却是赵秀兰愈加沉重的病情。
第二年四月时,赵秀兰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握住萧景铎断药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铎儿,不必为我操劳了,你把钱省下读书用吧。为娘真的累了…”
“阿娘!”萧景铎急切地说道,“你看你这段日子不是好了很多吗,外祖父的医书你也知道,他留下的调养方子必然是极有用的。你放宽心,不要多想,总能好起来的!”
赵秀兰却摇头,双目失神地盯着帐顶:“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时,阿父也在煎药。他来送他叔父就医,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院子里,就让人再也看不到别人…”
“阿父将我许给他时,我高兴地一宿没睡。”赵秀兰的泪珠从眼角落下,弯弯折折地划入鬓角。她声音嘶哑,但还是紧紧攥着萧景铎的手:“铎儿,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萧景铎沉默了良久,最后低声道:“好。”
萧景铎出现在外书房门口时,侍女几乎以为看错了:“大郎君?”
“侯爷在里面吗?”
“在…”侍女愣愣点头,紧接着大喊,“哎郎君你不能进去,书房里…”
萧景铎越过侍女,直接推开房门。萧英坐在书案前,旁边跪着一个侍女,似乎正在禀报事情。
萧英抬头,看到是萧景铎,意外地抬了抬眉:“你怎么来了?”
“母亲病重,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哦。”萧英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触动,似乎不是萧景铎提起,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一号人。
跪在地上的侍女不悦地提醒:“侯爷,夫人自从怀孕后睡觉都不安稳,今日更加虚弱,她和肚子里的小郎君正等着您呢。”
萧英站起身,听到侍女说吴君茹不舒服,连忙问了一句:“为何不舒服,可请郎中看了?腹中的胎儿可好?”
“小郎君极有精神,这几天都会踢人了。”
“好。”萧英点头,他看了看侍女,又看了看萧景铎,似乎在犹豫该去哪里。还没等他抉择好,另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过来:“侯爷,文娘子不好了,她今日不知吃了什么,现在晕过去了!”
“晕了?”萧英顿觉揪心,“这是怎么回事?”
吴君茹怀孕后,萧英自然要另置妾室,文竹就是萧英刚买回的妾。文竹虽然是平民的女儿,但一副相貌极为出挑,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就连她的婢女也咄咄逼人:“奴婢也不知道,侯爷,你快去看看吧。”
“侯爷,夫人还等着您呢!”吴君茹的婢女见被人截了胡,也连忙站起来大喊。
萧英左右看看,还是觉得美妾的状况更让人忧心,他跟着文竹的婢女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萧景铎冷清得不像话的声音:“母亲她病得极重,你再不去看她,恐怕就没机会了。父亲,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听到萧景铎喊父亲,萧英恍惚了一下,他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萧景铎这样称呼他了。萧英犹豫片刻,文竹的婢女不满地瞪了萧景铎一眼,娇声道:“侯爷!”
“算了,我先去瞧瞧文竹,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见萧英跟着文竹的人走了,吴君茹的侍女骂了声狐狸精,连忙追上去。“侯爷,夫人还有孕在身呢…”
萧景铎绝望地闭上了眼,这就是他的父亲,薄情寡幸,绝情至斯。萧英长得这样英俊不凡,连以美貌闻名的容家公主都许以芳心,可是他却这样薄凉。
那一刻,萧景铎无比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离开涿郡,更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萧景铎回到清泽院时,赵秀兰的眼神骤然发亮,意识到他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后,赵秀兰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她扯着嘴角苦笑:“他果然不愿意来…”
“阿娘…”萧景铎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下口。
“算了,我懂得。阿娘这一生都过得糊里糊涂,办下许多后悔事。唯独生下你,是我最庆幸的事情。铎儿,你要记得,你永远是阿娘的骄傲。”
赵秀兰握着萧景铎的手,似乎陷入了以往的幻觉中:“你刚出生时,哭声特别响,阿娘当时就想,一定要给你起个响亮的名字,我选来选去,给你定了铎字。铎,度也,号令之限度也,军旅之音。有了这样一个名字,你这一生也能过得舒心顺畅…”
“铎儿”,赵秀兰突然落下泪来,然而她嘴角却带上期盼的笑意,“我的铎儿长得这样英武好看,不知道以后,是谁有福气做了我的儿媳妇。到时,我一定…”
一定如何?
萧景铎很想问一问母亲,他却不敢出声。
他跪在那里,良久没有动弹。
秋菊端着热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夫人,我烧了热水,你来烫烫身子。哎,大郎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动都不动…啊,夫人!”
秋菊惊叫一声,手中的水哐当一声坠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检查这一章都会泪目,我发誓,我再虐男主就直播啃键盘!
这是他一生最黑暗的时候,母亲死了,他最后的眷恋被斩断,接下来就要毫不留情地虐渣了~
第19章 佛堂
启元二年八月,吴君茹在半夜发动,生了一天一夜后,终于产下一个男婴。
阖府欢庆,萧英终于有了第二个儿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嫡子”。
就在萧老夫人等人在外张罗新儿洗三、满月等事宜时,萧景铎一个人跪坐在清泽院正堂,替母亲抄佛经守孝。
这是他一生最黑暗的时候,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死去,而生父却在外面庆祝次子的诞生,继母咄咄逼人,侯府下人轻慢。
他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秋菊从外面进来,轻轻给他阖了门。
“郎君,你熬了一天了,歇歇吧。”秋菊将手里的新衣放到萧景铎手边,“小郎君出生,侯夫人下令全府做新衣,这是方才送来的孝衣。郎君,你试试吧。”
萧景铎淡淡扫了一眼,扭过头继续抄书。
秋菊叹了口气,接着劝道:“郎君,夫人走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已经尽力了,夫人她不愿意留在这里受苦,走了也算解脱,她若在此,必不愿看到你这样的。”
萧景铎终于停了笔,抬起头,长长叹气:“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大郎君,方才侯夫人传过话来,说小郎君刚出生,正是虚弱的时候,受不得一点冲撞,她让你去佛堂给夫人守孝抄书,说怕在外面招来一些…”
“无妨,在哪里都一样。”
看到萧景铎冷淡的几乎没有多余表情的脸,秋菊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她有意逗萧景铎开心,于是故做欢喜地抖开新衣,展示给萧景铎看:“郎君你看,这套新的孝衣是不是正合你的身量?你明日穿着崭新的孝衣给夫人守孝,夫人看到了,一定也会开心呢!”
“好,你放下吧。”
秋菊顿时泄了气:“郎君,你别这样,你好歹笑一笑啊。明明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哦?”萧景铎终于升起些兴趣来,转过头去看秋菊,“这话怎么说?”
“我记得你刚来侯府的时候,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眼睛亮的像团火。可是现在,你不说也不笑,像是把整个人包在一层厚厚的壳里,外面全是尖锐的刺。”
“是吗,我竟没有发觉。”萧景铎极淡地笑了一下,“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刚来时我无知者无畏,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哪能一样。”
萧景铎不想多说,他伸手探向衣服,似乎想拿出去换。碰到孝衣时,他极快地皱了下眉。
“怎么了,郎君?”
“没事。”萧景铎看着这套衣服,心中浮起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衣料怪怪的,似乎有些粘手。”
“是吗?”秋菊也拿起来仔细端详,“郎君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算了,我今日再洗一遍,明日郎君正好换上。”
萧景铎看着秋菊,心中浮起愧疚:“又要辛苦你了。你办事利索,本来不必在清泽院蹉跎的。”
“郎君这是什么话!”秋菊站起身,做出气恼的样子,“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萧景铎心中感激秋菊,但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于是并没有多说,只是将这份情义记在心里。第二日他穿着浆洗晾干的孝衣,去东南角的佛堂抄写经书。
佛像高高地摆在供桌上,周围青烟袅袅,愈发显得佛祖神色迷离,似悲似喜地俯视人间。
萧景铎对着佛像拜了一拜,就走到佛堂东侧,跪坐在蒲垫上给母亲抄佛经,愿她来世一生欢喜。
熏炉里轻轻飘着香气,萧景铎在寂静的佛堂中待了一会,心中那抹异样越来越浓。他搁下笔,起身朝供桌上的香炉走去。
香炉做成金猊兽的模样,怒目龇牙,兽嘴里袅袅腾着轻烟。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非常富贵闲适,然而萧景铎唇边却露出冷笑来。
他就说吴君茹为什么突然让他来佛堂抄书,原来在香炉里动了手脚。可惜她算漏了萧景铎从小背诵草药,对寻常的药材俱有了解,这尊金猊香炉里,分明加了致幻的药材。佛堂四处不通风,被这个香味熏久了,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昏倒,而佛堂里本就四季燃香,有佛香做遮掩,寻常人根本辨不出香炉里混了其他东西。等事成之后,只要将香炉里的香灰一浇,供奉佛祖的线香香味自然会掩盖一切痕迹,可谓天衣无缝。
萧景铎不屑地笑了一声,他将手搭在香炉盖上,想要掀开香炉,看一看吴君茹到底耍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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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郎君似乎会一些药理,我们在香炉里加药,真的没问题吗?”
“我就怕他闻不出来呢。”吴君茹倚在软榻上,笑着逗弄刚刚满月的儿子,口中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我向来是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必要击中,不把他弄死也要弄残。我知道他会些医术,所以特意做了两重保障。第一重,在香里加药,神不知鬼不觉地迷晕他,若是他侥幸闻出了不对,我也有后手等着他。”
“啊,什么后手?”魏嬷嬷扶吴君茹坐起来,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我的压轴杀招了,他就算再聪明,终究还是比不过我。”吴君茹自得地笑了,她毕竟是现代人,知道许多这个时代还没有发现的东西,依靠穿越这个外挂,吴君茹真想对付一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他一掀开香炉,那就逃无可逃。魏嬷嬷你说,如果是你,察觉到香料有异,会不会掀开盖子一探究竟?”
吴君茹得意地笑了出来:“这才是我真正的杀招,他以为看破了我的计谋,其实不然,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我料到,此时,他才是真正踏入到我的圈套中。”
魏嬷嬷听后佩服不已:“夫人高明!”
“谁让他在公主面前告密,让我丢了那么大一个丑呢。”吴君茹悠悠抚摸着自己的指甲,鲜红的丹寇反射出冷冷的光,“敢和我作对,那我就让你无声无息地死掉。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夫人说的是。”魏嬷嬷紧随在吴君茹身边,细心备至地伺候吴君茹。吴君茹转过身,对魏嬷嬷说道:“乳娘,你从小看着我长大,这些年更是帮助我良多,下人中我只信得过你。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佛堂替我看一看吧,记住,千万要小心,莫要被旁人发现了行迹。”
“老奴晓得。”魏嬷嬷熟练地应承下来,她也在后宅厮混多年,这些阴私之事,魏嬷嬷比吴君茹还要老练。
…
佛堂里,萧景铎手都已经放到了盖子上,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为什么香味中有一种火燎味?香料没有加足还是火太大了?”萧景铎喃喃自语,他瞅了眼金猊兽巨大的肚子,愈发觉得奇怪。
按道理,火燎味只有在香炉太小,香料还不够炉中的火来烧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可是这个金猊香炉肚子这么大,按道理香灰是足够的,怎么可能会有火燎的味道?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香炉中只加了很少一部分香灰。这就耐人琢磨了,这么大的香炉,却不加满是什么道理?
萧景铎偏过头,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这尊铜炉。他伸手推了一推,果然感觉里面是空的。
“原来是想诱惑我掀开盖子。”萧景铎看着面前差点害死他的香炉,轻轻笑了,“我倒也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魏嬷嬷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朝佛堂走去。
定勇侯府专门辟了一间院落用于礼佛,此时一个丫鬟守在院子门口,正昏昏欲睡。
魏嬷嬷站到丫鬟面前,重重咳嗽了一声。
丫鬟猛然惊醒,看到魏嬷嬷,连忙站起身,连声告罪:“嬷嬷恕罪,奴婢一时疏忽,居然打起了盹,还请嬷嬷饶命…”
魏嬷嬷是吴君茹身边的左膀右臂,还有奶娘这一层身份在,在府中地位极高,下人们遇到她无不小心陪笑。现在小丫鬟打盹被魏嬷嬷抓了个正着,丫鬟心惊胆战,腿肚子都在发颤。
魏嬷嬷皱起眉,拉着脸训斥小丫鬟:“你怎么当差呢,大白天的竟然能睡着?”
“是奴婢的不是,请嬷嬷饶命。”
“行了,下不为例。”魏嬷嬷大度地挥了挥手,“夫人有事唤你,还不快去?”
小丫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逃过一劫,她大喜过望,连忙哎了一声,忙不迭朝外面跑。她刚走了两步,又迟疑地指着佛堂:“嬷嬷,那佛堂怎么办?”
“我帮你看着,你先去忙你的。”
“谢嬷嬷!”小丫鬟欢欢喜喜地去了。
魏嬷嬷仰长脖子,亲眼看着丫鬟走远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她暗忖这个时候,佛堂里也该成事了。
魏嬷嬷又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听到院里传来一声重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倒了。魏嬷嬷心神一凛,立刻推门进去。
院里除了刚才那声巨响后就再无声音,唯有阵阵檀香从佛堂里飘出。魏嬷嬷悄悄把窗户抬起一条缝,一双三角眼朝里面瞅了瞅,许久都没有看到萧景铎的身影,她笑了一声,这才推开门窗,在外面颇等了一会,等里面确定没有异常后,才放开步子朝屋里走去。
佛堂极深,外面的光照不进来,越发显得影影幢幢,深不可测。魏嬷嬷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佛像旁的那个身影,虽说隔着帷帐看不清楚,但萧景铎那身白色的孝衣已足够醒目,而此刻那个白色的影子却倒在地上,动都不动。他的旁边还倒着一个香炉,香灰撒的满地都是,就连炉盖也摔到一旁,显然刚才那声巨响就出自这里。
魏嬷嬷快步朝佛像走去,她一把掀开帷帐,接着却毫无准备地惊叫了一声。
地上只有那套崭新的孝衣,里面塞了杂物,哪有任何人影?
魏嬷嬷被这番变故惊呆了,她连忙蹲下身去翻看衣物,心里还在奇怪萧景铎哪儿去了。她刚翻了两下,就听到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是微不可闻地嗡嗡声。
魏嬷嬷不可置信地回头,就看到萧景铎仅着中衣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拽着一根细绳。
“你怎么…”魏嬷嬷惊骇不已,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就感到手背被轻轻蛰了一下,魏嬷嬷低头,看到几只蜜蜂绕着那件孝衣飞舞,而魏嬷嬷因为离得近,就被其中一只蜂蜇了。
“原来如此…”
魏嬷嬷听到萧景铎在低喃,她本想站起身来骂他大胆,然而魏嬷嬷刚动了一半,就感到头脑发晕,她身形晃了晃,壮硕的身子不受控地往旁边一歪,轰然倒地。
魏嬷嬷仰躺在地上,还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萧景铎:“你,你…”
萧景铎似乎是意外一般挑了挑眉:“居然发作的这么快,吴君茹为了杀我,真是煞费苦心。”
“你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这些并不重要。”萧景铎远远站着,对魏嬷嬷露出笑意,“你只需要明白,你很快就要死了。”
魏嬷嬷气息急促起来,她阴骘地盯着萧景铎,口中吐出恶狠狠的威胁:“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杀了我,你也逃不脱干系。救我,若不然,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救你?”
第20章 凶手
魏嬷嬷气都喘不匀,却还在凶恶地威胁萧景铎:“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杀了我,你也逃不脱干系。救我,若不然,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救你?”萧景铎忍不住笑了,他反而问道,“这样看来,吴君茹手里有解药?”
虽然是问句,但萧景铎的口气却非常笃定。他摇了摇头,叹道:“吴君茹果然不可小觑,我都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毒性这样凶猛的蜜蜂,而她,居然还能提炼出解药来。”
“夫人聪敏机智,自然不凡。”魏嬷嬷已经感到眼前发晕,但即使如此,她还撑着一口气替吴君茹说话。然而吴君茹神机妙算,这次却失手在一个小鬼手上,魏嬷嬷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她不甘心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夫人明明说了,我即使进来,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果然,问题就出在她送来的那套衣服上…”
萧景铎发现吴君茹用药材诱导他掀开香炉后,他就留了心,打算将计就计,反将吴君茹一军。他褪下吴君茹送来的衣服,伪装成人形放在帷幔后,然后将有问题的金猊香炉移到衣服旁,用细线拴在炉盖上,绕过木架隐藏起来,而他则拽着细线的另一头远远藏着。最后,萧景铎将另一个香炉推到,故意发出极大的声响,诱吴君茹的人进来查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