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妹纪事 作者:九月流火
一句话简介:上辈子混得凄凄惨惨的庶女重生了,而容思勰,凑巧穿成那位一直欺压庶女的恶毒嫡妹。
注:本文又名《天纵郡主》,女主名取自“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勰【xie】音同“撷”
正经版文案:
许多宅斗文里,总有这么一个女配角,她身份高贵,家世了得,但行事嚣张、骄纵任性,最后被虽然出生低门但明理懂事,且成功嫁给皇帝、王爷、皇子的女主角打脸;
许多复仇文中,也有这么一个恶毒嫡妹,她仗着母亲是当家主母,在府内横行霸道,肆意欺压同府的姐妹,最后被重生而来的庶姐打到尘埃里,身败名裂,甚至还连累了嫡母和外家。
而容思勰,就同时满足以上两种身份。在她的生活里,有人见人爱的美貌寒门女,有虎视眈眈的重生复仇庶姐,还有口蜜腹剑的各式亲戚。
看来皇家的郡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呀…
食用指南:
1.女主角气人技能满点,坚持妖艳某货路线不动摇,前期慢热,望周知。
2.作者坚持认为重生不换脑,看多了重生复仇文,想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故事
3.每天18点准时更新,其余时间都在捉虫
4.本文架空唐,各种资料都是咸鱼作者临时查的,如果出现常识性错误,欢迎在评论区指正,谢谢~~
5.谢绝扒榜,欢迎理性讨论剧情,但请勿人身攻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种田文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思勰,萧谨言 ┃ 配角:宸王,黎阳,容思青
第一章☆、晨钟暮鼓
五更两点,太极宫承天门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声敲响,三十八条主街上鼓楼次第跟进,朱雀门就在这一波波鼓声中缓缓推开。同时,城内一百六十一所寺院亦敲响晨钟,悠长深远的钟声伴随着激越的鼓点,共同唤醒这座沉睡的大城——长安。
而东毗东市北邻皇城的平阳坊里,也有簌簌的声响传开,主子们尚在熟睡,丫鬟仆妇却要早起,准备新一天的各项事宜。
容思勰躺在重重纱幔里,隐约听到鼓声。鼓声时远时近,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她又回到了这座跨江大桥,城市的灯火还是这样灿烂又遥远,不远处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人声嘈杂,还夹杂着警笛声。
她站在桥上并没有过去,但她却知道那里怎么了,一位女子驾着豪车,冲破栏杆冲到了江里,而且她还知道,那是因为事主的车被动了手脚,刹车失灵了。
渐渐有脚步声接近,许嬷嬷撩起床帐,轻轻地说:“郡主,第四波鼓声了,该起身了。”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许嬷嬷又唤了几声,容思勰终于把双眼支开一条缝,入眼是薄如蝉翼的纱帐,脖颈间的瓷枕散发出温润的热度,许嬷嬷正无奈地看着她。
她没有出车祸。她还活着。
容思勰定了定神,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卯正了。”
容思勰努力让自己清醒,随口问,“阿父呢,出府了么?”
许嬷嬷笑了笑,“郡主忘了,今日王爷沐休。”
容思勰恍惚想起今日好像是宸王十日一休的假期,压制住昏睡的念头,她挣扎着坐起来,道:“更衣罢。”
马上便有两三个侍女鱼贯而入,服侍容思勰穿好襦裙,又有丫鬟捧来舆具。正在打理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小郡主可起身了?”
外面有侍女答道:“郡主正在里间里洗漱更衣。”
容思勰将嘴里的水吐出,接过夜白手中的绢帕,擦净唇边的水渍才道:“可是钟常侍,进来罢。”
钟墨魁这才进入内室,笑道:“郡主已穿戴好了,王妃挂念郡主,命奴来服侍郡主更衣。既然郡主已经收拾妥帖,那奴就捡个便宜,来伺候郡主梳发。”
容思勰笑着点点头,“有劳常侍了。”
钟墨魁是宸王妃黎阳县主身边有品级的女官,协助黎阳处理王府内务,在王府颇有地位。女官不同于寻常的奴婢,女官多是从民间良家女中选拔而来,大部分留于宫廷,一少部分被分配到各王府、郡王府中。钟墨魁便是由宫中拨给宸王妃的女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常侍,但在王府中人人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就连容思勰,也要看在母亲黎阳的份上,客客气气地称一声“钟常侍”。
容思勰坐到梳妆床上,周围陈列着梳妆用品,容思勰才七岁,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龄,上妆反而坏了这份灵气,发髻也用不着太复杂,简单自然即好。钟墨魁在黎阳身边当十多年的随侍女官,手上的功夫自然是极利索的。她很快就把容思勰的长发绾成双丫髻,把容思勰额头两侧的碎发抿成一股,让其自然垂下。然后,钟墨魁在妆匣中挑了一对鎏金蝴蝶纹银钗,轻轻插到容思勰的发髻中,辅以玉兰红珊瑚银簪。钟墨魁一边端详着铜镜中的妆发效果,一边调整着容思勰头上的珠钗。最后,她轻轻松了一口气,说道:“郡主,你看这样如何?”
容思勰晃了晃脑袋,感觉到头上银蝶乱颤,配上红珊瑚雕成的玉兰,仿佛真的有蝴蝶停在发间。容思勰满意地点点头,“好看极了,钟常侍果然好手艺!常侍还真是深藏不露,难怪阿娘这样倚重你。”
钟墨魁抿嘴笑道:“郡主真会说话,要不是知道郡主一向嘴甜,恐怕一会我走路都得飘起来!”
满屋子的侍女都被逗笑,有脸面的侍女趁此打趣几句,不受宠的侍女不敢说话,便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充当背景,西厢房内一片和乐融融。
容思勰就在满屋子的笑声中爬下梳妆床,随侍们围在她身边,替她抚平襦裙上的褶皱。待仪容整理妥当后,容思勰对钟墨魁点了点头,说道:“走吧,莫让阿娘久等。”
一行人簇拥着容思勰走出厢房,穿过抄手游廊,向宸王和黎阳起居的正房走去。
容思勰是黎阳最小的孩子,同时还是唯一的女儿,自然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和容颢真是一母双胎的兄妹,虽然龙凤胎是祥瑞之兆,但由于龙凤胎出生时比寻常婴儿瘦小,反而更容易夭折。黎阳好容易才盼来一个女儿,偏偏还体弱多病,她怎么能放心得下,所以这兄妹俩从出生起就住在宸王和黎阳主院的厢房里,每天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一住,就住到了七岁。
由于容思勰和容颢真从小在父母的院子里长大,兼之二人又是双胞胎,所以颇受父母宠爱,就连几个兄长都有求必应,尤其是唯一的嫡妹——容思勰,真真是众星捧月,被所有人宠着。
容思勰有时在心里感叹,幸好她有前世的记忆,三观已经成型,不然这样被身边人捧着纵着,妥妥长成小说里的刁蛮讨厌的女二号。
想来上天终究是眷顾她的,上一世她算是个富二代,前十八年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母出车祸后,她不得不一夜长大,守护父母留给她的遗产。这一世直接投胎在王府,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也不是被人苛待的庶女,而是正儿八经的嫡女,等到成年后她还会正式受封为郡主,从此享受皇家供奉,品级仅次于公主。
这种投胎技术,不得不服。
想到前世,容思勰微有些遗憾,但内心已无波澜。前世于她,已经成为一段光怪陆离的回忆。这世她在黎阳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由黎阳和宸王带到这个世界,宸王和黎阳就是她真正的父母,她由衷地感谢宸王和黎阳,也决心一辈子孝顺二人。此生,她就是容思勰,也只是容思勰。
说起来,今生她的家世更加显赫,一出生就是宗室女,光姓氏就比旁人尊贵三分。而且父亲是当朝宸亲王,母亲是正牌宸王妃——长宁大长公主之女黎阳县主,上头三个兄长全是嫡出,长兄容颢宗、次兄容颢南,以及龙凤胎哥哥容颢真,如果没有庶出长姐——容思青,她就是一位妥妥的开挂玩家,一出场就满级的那种。
按常理而言,这位唯一的庶女能在黎阳的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长大,想来这位庶长女颇为受宠。然而事实上,容思勰的父亲宸王位高权重,在后宅也十分拎得清,非常重视嫡庶之别;而她的母亲黎阳既不软弱可欺,也不体弱多病,出身高门且脾气贼爆,是名副其实的王府女主人。容思青及其生母能顺利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受宠,反而恰恰是因为不受宠。
毕竟黎阳,并不是一个温柔贤惠型的嫡母。
容思勰今年七岁,这七年她的生活委实没什么说头,反倒她的父母更有料可挖。黎阳和宸王的故事是某江标准的宅斗流。多年前的宸王容榷还是一个不受宠的世子,生母早逝,父亲不喜,继母身份高贵且颇有城府,更糟糕的是继母和嫡弟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世子之位。容榷孤立无援,只好铤而走险加入启吾卫。启吾卫独立于十六卫之外,相当于皇家的暗卫,只不过放到了明路上,替圣上干些得罪人的事情。那时的宸王府世子容榷在长安贵族圈里名声极差,贵女避之不及,偏偏黎阳对容榷一见钟情。黎阳作为长宁长公主的掌珠,是当时长安数一数二贵女,谁能想到她竟然想嫁给容榷。长宁公主自然不愿意爱女去趟宸王府那滩浑水,容榷的继母刘氏也不愿意让继子迎娶这样一位强力的正妻。可是,长宁长公主最终拗不过幼女,只好替她打点好一切,眼睁睁地看着爱女进入宸王府那个狼虎窝。
之后,黎阳果然受了许多搓磨,好在容榷性情虽冷,心里却十分通透,明白黎阳所遭受的一切,盖是因他而起。外界困难反而促进了夫妻二人的感情,两人相互扶持,一路内斗继母,外斗政敌,共同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最后,容榷投诚的晋王成功登上皇位,容榷立刻水涨船高,接管启吾卫,成为宣朝最有权势的少年英才。此时,他的继母和嫡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容榷便顺理成章地晋封宸王,获得这场世子争夺战的最终胜利,甚至还保住了宸王府的爵位。
亲王之子,承嫡者理应为嗣王,但是由于容榷圣眷正盛,故而可以保留宸王的封号,成为了宣朝极少见的平级袭爵的王爷。而其他押错了宝的勋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比如安王府,从亲王削成了郡王,就是因为站错了队。
而容思勰,就出生在这个宅斗故事成功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双十一正式开文啦,请各位不要大意地收藏吧~
女主名字取自王维的“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思勰的“勰”音同“撷”[xie]。
旧文重开,改动了很多设定,已存稿,可以放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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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配嫡子复仇记》:男主视角,论父亲抛妻弃子后,孤弱无依的男主角如何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以及如何追到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美貌女上司。
父亲一朝发达,抛妻弃子,苦守十年的母亲被继母逼死,萧景铎也险遭毒手。
生父利欲熏心,继母娘家权倾朝野,无依无靠的萧景铎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偏不。既然前方已无光明,那他就投身黑暗,化身杀人不眨眼的暗枭,带着满手鲜血,复仇而来。
从一介寒尘子,到暗枭大统领。
感兴趣的话,戳作者专栏即可食用~~
最后说明一些文中的小出入:
①平阳坊:原名宣阳坊,因设定为宣朝,所以将宣阳坊改名为平阳坊
②将一个时辰分为初、正两部分是宋朝以后的事情,文中架空唐朝,是一个小bug
③启吾卫:唐朝十六卫里是没有这个的,涉及到宣朝开国时的一些设定,很可能是另一篇文的脑洞,不过现在不用管这么多,就把它理解成皇家的暗卫吧,转到了明路上的那种
④郡主:其实唐朝只有太子的女儿才能称为郡主,亲王郡王的女儿都是县主,这里我参考了明朝的等级制度,强行把女主从县主拉成郡主,考据的小天使就高抬贵手,假装没看见吧~捂脸~
⑤女官制度:作者查了很久,还是不清楚王妃身边应该配备几品女官,索性按照自己的想象来了。如果有精通唐朝女官制度的小天使,欢迎在评论区指正~~
最后的最后,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求收藏哦~~
第二章☆、花团锦簇
容思勰最开始觉得自己投胎技能极好,她出生在父母宅斗成功之后,此时,她的祖父老宸王已经过世,恶势力老王妃不再插手王府内务,她的父母就是宸王府的实际掌权人。对外宸王府名声显赫,宸王手握皇室情报网,满朝文武无人敢惹;对内父母感情和睦,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通房,她母亲黎阳就是王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不知有多少贵妇艳羡宸王妃之命好。容思勰作为宸王和黎阳唯一的嫡女,可想而知,该有多么受宠。
容思勰的兄长也各有所长,长兄容颢宗俊美冷峻,年少持重;次兄容颢南容貌精致,自成风流;最小的兄长容颢真虽然有些莽撞,但靠着龙凤胎的名头,在长辈中也非常吃得开。
自古龙凤胎都是祥瑞之兆,何况这对龙凤胎还降生在皇室,当年之轰动甚至都惊动了圣上,皇帝和皇后都亲手抱过容思勰和容颢真,这可是宗室中的头一份。凭着这份荣光,容思勰和容颢真就完全可以在长安中横着走,更何况,他们俩的父亲还是位高权重的宸王。
这样看起来,一出生就已经到达从一品的容思勰已经躺赢了,只有宣朝不要亡国,自己不被拉出去和亲,她这辈子会过得非常舒服。
开始容思勰也是怎么想的,可是随着她慢慢长大,接触到更多消息,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并不是看起来这回事。
抛开花团锦簇的表象,宸王府的境况并不令人乐观。继祖母老王妃依然健在,时不时就在内宅搞些事情,二房、五房不甘心落败,与容思勰一家面和心不和。
如果说这些只是后宅里的小打小闹,那么宸王府在朝堂上是真的不太妙。月满则亏的道理在任何朝代都适用,宸王府掌握的权力太大,显赫的时间也太久了。而且,宸王为了向皇帝表忠心,已经得罪过太多门阀权贵,一旦失去圣宠,到时候摆在宸王府面前的,将是灭门之祸。可以说,宸王府上下所有人的生死,都系在飘忽不定、不可琢磨的圣意上。
而圣上的心意,向来都是玄之又玄的。
容思勰慢慢感受到不妙,万一哪天她皇伯父不再信任他们家,那岂不是大祸临头?容思勰觉得,她现在的身份非常像前世小说里的女二号,看似光鲜,行事张扬,但一切荣华都是空中楼阁。如果她是男主,绝对不会娶自己这样的花架子,那些家族低调但底蕴深厚的侯门小姐、世家之女,才是男主角的最佳选择。
如果用前世的话来形容,容思勰现在的处境,便是“且忍她、让她、避她、由她,再过几年,你且看她”。
容思勰这个随时会涨停暴跌女二号人设本人也很绝望。
即使内心担忧,但她年龄太小,委实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容思勰都能想到的,宸王和黎阳自然也能想到。至少现在,圣上还非常倚重宸王府,只要宸王一日不失圣心,宸王府便一日不倒,容思勰便还能继续过着嚣张拨扈、恣意飞扬的日子。
由于继妃老王妃健在,所以宸王府还未分家。虽然宸王和黎阳都非常不喜老王妃,但老王妃毕竟是宸王名义上的嫡母,所以宸王和黎阳明面上还得敬着老王妃,顺带养着老王妃一连串的儿子孙女。由于各房住在一起,所以小一辈的排行还按族中的辈分,容思勰在王府的娘子中行七,亲近的人多称呼她为七娘,她的几位兄长——长兄容颢宗行一,次兄容颢南行二,双胎兄长容颢真排行第八,分别被称为大郎、二郎、八郎。庶姐容思青是大房长女,但在王府中排行第四,故而容思勰要称呼她为四姐。
容思勰一行人从西厢出来,顺着抄手长廊,向父母居住的正房走去。宸王府的主院嘉乐院自然是极大的,但是从西厢房到正房再远也没有几步路。容思勰稍微走了会神,正房就到了。
黎阳屋里的丫鬟看到容思勰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堆人走近,连忙替容思勰掀开帘子。容思勰穿过珠帘,人未到笑先闻,“阿娘,阿父,猜猜谁来了!”
听到容思勰的声音,东次间里的几人静了静,面上立即都带了笑意。
此时屋内只有宸王、宸王妃黎阳县主以及容颢宗三位主子,宸王和黎阳早就收拾妥当,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等待儿女的到来。容颢宗是家中嫡长子,对自己要求极严,力求处处成为弟、妹的榜样,故而每日晨昏定省都是府中最早到来的人。此时容颢宗正在答复母亲的嘘寒问暖,听到容思勰的声音,他停下说了一半的话,眼中透出些许笑意来,“七娘来了。”
黎阳没有在意容颢宗未答完的回话,几乎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就已经转向门口,等待着小女儿的出现。
脸上一向都是冷冰冰的宸王也罕见地放缓了神色,将视线移向琉璃帘外。
五光十色的琉璃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身着浅黄色襦裙的丫鬟轻轻撩开珠帘,一个玉雪可爱、笑意盈盈的小女郎就这样进入众人的视线。
“七娘给阿父、阿娘、大兄问安。”
容思勰还未起身,黎阳就对容思勰招了招手,笑着说道:“阿勰,坐到阿娘这里。”
虽然黎阳这样说,但容思勰并没有将问安礼马虎了结掉,而是规规矩矩行了礼才起身,这才走到黎阳身边,乖巧地跪坐在母亲身侧。
黎阳与宸王并肩坐在上首。宸王年近四十,身姿依旧劲瘦挺拔,不输少年。容家的颜值基因非常靠谱,宸王也继承了皇室的好相貌,但他常年习武,加上执掌启吾卫多年,身上的气势凌厉又威严,反而压过了他的好相貌。坐在宸王身边的是宸王妃黎阳县主,她是长宁大长公主之女,也有一半的皇室血统。黎阳本就是明艳挂的大美人,少年时出身尊贵,嫁人后也算顺风顺水,仿佛苍天都在眷顾她。如今她过三十,她的美貌非但没有被岁月侵蚀,反而在富贵和权势的滋养下愈发耀眼。这对夫妻是长安出了名的霸王花组合,然而此刻看到容思勰,两人眼中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黎阳捏了捏女儿的脸颊,问道:“昨日睡得可好?”
容思勰靠在黎阳身上,声音不自觉带了撒娇的调子:“瓷枕太高了,睡得我脖子都僵了!”
黎阳轻轻点了点容思勰的额头,“就你事情多。”虽然这样说,她还是向钟墨魁吩咐道,“一会去库房找几个平缓一些的瓷枕,直接送到西厢。”
说完后看向容思勰:“这样,满意了吧!”
容思勰依偎在黎阳身侧,闻言笑眯眯地抬起头,对黎阳说道:“还是阿娘疼我!”
黎阳笑着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容思勰和父母撒完娇,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转向容颢宗,说道:“阿兄,你来的也太早了,我今日特意早起了一刻钟,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看来我唯有每晚不睡觉,才能比阿兄来的更早了!”
十五岁的少年笔直地正坐在侧,身为王府嫡长子,他年纪轻轻便已有其父风姿,面容俊美却冷淡,周身的威严和贵气让人望而生畏。听到容思勰的话,容颢宗略有些好笑,“你还小,多睡会才是正理。起得早了,你日间又要犯困。”
容思勰学着大人模样叹了口气,“阿兄,你每日这么早起身,一日不缺,风雨无阻,为何我就坚持不来呢,真是愁人。”
黎阳和容颢宗都被容思勰逗笑,就连宸王都眸中含笑,黎阳笑骂:“就你花样多,小小年纪,也不知和谁学的。”
侍女们见主子们相处融洽,也都露出笑意来。钟墨魁在一旁打趣道:“王妃这话就不对了,每次郡主来,正房的笑声就没停过,这可是郡主的一片孝心,王妃怎么还怪罪上了!”
容思勰趁机说道:“就是,阿娘冤我!”
黎阳笑道:“你们俩一唱一和,倒是配合的好,反而合伙埋汰起我来。”
“娘亲花容月貌,谁舍得埋汰娘亲啊,再说就是舍得,也没这个胆子,阿父你说是不是?”说完容思勰赶紧往容颢宗身边躲,“哎呦,我错了我错了,阿娘别掐我,阿兄救我!”
容思勰迅速地挪到容颢宗身侧,容颢宗微微让出空间,让容思勰逃到他的身后。在长子面前,黎阳不好再掐她,只好斜斜瞪了容思勰一眼。
容思勰躲在容颢宗身侧,得意地对黎阳挤了挤眼睛。
容颢宗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你倒是胆大,连阿娘的玩笑也敢开。”
容思勰煞有其事地摇头,“这可不敢当,阿兄,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可不敢这样放肆。”说完直起腰,摆出最规矩的跽坐姿势,对黎阳行了一礼,“儿方才放肆了,还请阿娘阿父勿怪。”
黎阳轻轻哼了一声,眼珠不动神色地向宸王方向移了移,没有说怪罪也没有说不怪罪。
宸王依旧老神在在地坐着,容颢宗只能出面圆场,“二郎和八郎怎么还没来?总不至于现在还未起。”
虽然这样说,但他心中还是对幼妹佩服非常,从撒娇到开玩笑再到赔罪一气呵成,每一个时机都掐地刚刚好,怪不得阿娘最疼她。
容颢宗问起了另外两位郎君,侍奉在东厢的侍女不好再沉默下去,于是起身福了一礼,轻声道:“八郎在东厢打理仪装,二郎正在东厢催促八郎,想来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珠帘动了,屋里几人都以为是容颢南和容颢真来了,结果,打帘子的侍女说道:“奴婢给四娘请安。”
原来是容思青到了。
听到来人,方才还笑意融融的氛围凝滞了一下。
宸王共有三子两女,其中长子、次子,以及当年轰动长安的龙凤胎都是宸王妃黎阳所出,唯有庶长女容思青,乃是侍妾所出。
说是侍妾也不合适,容思青的生母是一个婢女,乃是最低贱的奴籍,连成为妾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容思青虽然和容思勰一样,同为宸王的女儿,但是一个的母亲是“律比畜产”的奴婢,另一个的母亲是公主之女、享有封号的黎阳县主,身份可以说天差地别。而且宸王和黎阳是少年夫妻,一起经历过许多风雨,当年因为容思青之母怀孕之事,惹得黎阳大气了几个月,直到怀上容思勰和容颢真,两人才真正和解。所以宸王对容思青和其母一直淡淡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奴婢,惹得黎阳生气。宸王率先摆出了态度,王府众人自然有学有样,黎阳更不可能主动去亲近庶女,所以容思青在王府的地位一直很尴尬,衣食无忧,但也仅是衣食无忧。
待容思青进入内屋后,侍女们都安安静静呆在一旁,不敢触王妃的霉头。容思勰见气氛冷了下来,主动开口道:“原来是四姐来了,七娘给四姐问安。”
容思青侧身避过容思勰的行礼,回道:“七娘安好。”接着给宸王、黎阳、容颢宗一一见礼。
宸王和黎阳点头应下,容颢宗神色也冷冷淡淡,和对待容思勰时判若两人。
或许说,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容思青显然明白自己的处境,问安后,老老实实在一旁坐下。
容思青在很小的时候便明白自己和嫡妹是不同的,她的父亲威严而高高在上,虽然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她,但也很少会对她露出和蔼的神色,她对父亲非常惧怕,何谈亲近。她和她的生母一样,生性怯弱愚笨。生母告诉她,只要不争不抢,不惹王妃生气,王妃不会对她们母女俩怎样。容思青尝试后发现果真如此,她便安下心,在后宅安分度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容思青到来后,内屋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容思勰看看不怒自威的宸王,看看精明强势的黎阳,再看看少年老成的容颢宗,自觉活跃气氛的重任还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于是非常生硬地接话道:“二兄和八兄怎么还没到?大兄,你别看二兄每次迟到都是为了叫八郎起床,其实二兄每次来迟了,就直接拐到东厢去,用八郎当借口!我都撞见好几次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七娘,这回可被我逮了个正着,果然是你在和阿兄告状!这回看你如何抵赖。”
一个十二岁左右的锦衣少年掀起帘子,五彩的琉璃珠搭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格外好看。只见他长腿轻抬,轻巧地跨入内屋,风度翩翩地和屋内众人见礼。
“颢南来迟,还请阿父阿娘勿怪。”
容颢真跟在容颢南身后,哼哧哼哧地跑了进来,“阿娘,七娘,我来啦!”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容颢南眉目精致,举止潇洒,随随便便行个礼都好看的不得了,而跟在容颢南身后的容颢真,五短身材,嗓门奇大,马上就被比到泥土地里,扣都扣不起来的那种。
容思勰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但是碍于宸王和黎阳在场,不好太掉容颢真的面子,只好暗暗白了他一眼。
容颢宗显然看到了幼妹的小动作,忍不住翘起唇角。
容颢真是容思勰的同胞兄弟,自小也被娇惯的厉害,做事风风火火的,进入内屋随便摆了个行礼的样子,也不等宸王叫他起来,他就大大咧咧对容思勰说道:“七娘,你往旁边让一让,我要和你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