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书将顾荇舟二人送到酒店,又说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
顾荇舟拒绝了邀请,只让他们带薛畅去吃。
王秘书不安地看着他:“那么,顾先生您看……”
“等我的助理吃饱了,换身衣服,今晚我们就去见沈总。”
王秘书大喜。
结果酒店方那号称做国宴的厨师,给薛畅一个人整出一大桌子菜来。
薛畅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也顾不上仪态,扑在桌上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菜很美味,不愧是做国宴的厨子,薛畅一边吃一边羞愧,他估计顾荇舟此刻正坐在酒店房间里吃糖块呢。
领导吃糖块,他吃国宴……这区别有点大。
为什么顾荇舟不能吃外头的食物?薛畅满心好奇,听魏长卿那话里的意思,这不是简单的卫生问题。而且,那糖块还有淡淡的药味……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又有什么用呢?
吃完了,回到房间,薛畅不敢就这么脸上挂着一张“大油田”去见顾荇舟,所以先仔仔细细的洗澡刷牙,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了,这才换了衣服,去敲隔壁的门。
顾荇舟正坐在窗前,翻着网页,屏幕上全都是沈崇峻的照片。
见他进来,顾荇舟抬头看了看:“吃饱了吗?”
薛畅点点头:“吃撑了。”
顾荇舟笑起来,但笑了一半,他突然皱起眉头:“你吃了什么?榴莲?”
薛畅一怔:“呃,是榴莲酥,我就看了一眼,没吃。”
他的确有在自助区看见榴莲酥,但考虑到待会儿要陪领导见委托人,所以就只过了过眼瘾,没有吃。而且,他来之前已经洗漱过,这都能闻到?
“只看了一眼?”顾荇舟显然不信。
“对、就……路过的时候……”薛畅声音不由变小。
顾荇舟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无法忍受,他一指门口:“去洗澡!那味道臭死了!”
看顾荇舟那剑拔弩张的样子,仿佛他再赖在房间里不走,顾荇舟就要拉开窗子,把他从27楼给扔出去!
薛畅不敢分辩说自己已经洗过一次澡,赶紧一溜烟跑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里,薛畅关上门,还在一个劲儿大喘气!
顾荇舟虽然刻意隐忍,但刚才的神色仍然很可怕,仿佛进房间的不是薛畅,而是个人形化粪池。
有这么臭吗?薛畅心里有点儿委屈。
他已经很注意了,出门在外见客人就没有吃口味重的东西,没想到,只是路过看了一眼,身上就沾了味道,关键是,他洗过澡了顾荇舟都还能闻到!
他自己完全闻不出来啊……
不过,没办法,既然领导那么反感,薛畅就只好把自己扔进浴室,又洗了个澡。
洗的时候,他还用沐浴露仔细涂了两遍。
换了今天的第三套衣服,薛畅从房间出来,他惴惴不安地敲了敲顾荇舟的房门。
“进来。”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很糟的感觉。
薛畅臊眉耷眼进屋来,一时不敢说话,忐忑地等着顾荇舟的宣判。
这要是还能闻到,他可就没别的办法了。
“洗干净了?”顾荇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薛畅小声小气地嗯了一声。
“以后,在我身边,不许吃榴莲!和榴莲相关的都不许吃!也不许闻不许看!”
薛畅心中哀泣了一声!
“……那,臭豆腐呢?”薛畅试探问了一句,他也想了解领导是不能闻榴莲还是所有的味道重的东西都不能闻。
“更不许!”顾荇舟的脸果然一沉,“臭豆腐臭鳜鱼螺蛳粉统统不许吃!”
顿了顿,顾荇舟又厉声嘱托一遍:“如果再让我从你身上闻到那些臭味怪味,你马上给我回家去!”
薛畅老老实实低下头:“先生,我以后一定注意。”
顾荇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薛畅想起一事,又颤巍巍道:“可是……上次在高铁上,您身后就有吃臭豆腐的呀!”
顾荇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外人的气息我可以屏蔽掉。你的我屏蔽不掉。”
如果能屏蔽掉,反倒省事——他也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如临大敌一般各种嘱托刁难下属了。
薛畅吃惊:“为什么屏蔽不掉?”
顾荇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因为你是个梦师——这么说吧,你身上有梦师的血统,相比于普通人,我们才是同类。”
顾荇舟最后那半句话,语气近乎慈祥。
薛畅反复想着“我们才是同类”这句话,心里不由莫名其妙高兴起来。
……倒像是他孤独地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旅途中遇见了一个同伴。
王秘书过来请他们动身时,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沈总说,原本他该亲自来酒店的,但是眼下身体状况不好……”
顾荇舟摇头:“没关系,我们过去。”
于是车把他们送到了沈宅。
沈崇峻亲自在门口迎接,这让薛畅很意外,后来想想,也能理解了。
睡不着的人,生不如死,一旦听说有能睡着的办法,哪怕让沈崇峻跪着恳求,他多半也跪得下来。
沈崇峻的状况,果然,很糟糕。
薛畅在新闻照片上看见的沈崇峻,是个身材健壮的高个子,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颇有气势。尤其那张据说要控告同行诽谤的照片,目光严厉到极点,灼灼逼人,仿佛要把镜头给碾碎了。
此刻,看见站在沈宅门口的沈崇峻,薛畅心里暗自吃惊!
大概是没心思染发了,沈崇峻的头发白了一多半,本来就不胖的脸型,如今更瘦得可怕,两腮深深凹陷,仿佛一层薄皮贴着刀削的颧骨,额头眼角布满了纵横的皱纹,把那张本来还算英气的脸,切割得不成样子。男人双眼通红,好像还有点儿迎风流泪的毛病,睁不大开……
怎么看,都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就算此人下一秒翻身躺进棺材里,也不会有人感到惊讶。
王秘书率先上前,小声向沈崇峻介绍了顾荇舟和薛畅。沈崇峻也很吃惊,他没想到顾荇舟如此年轻。
事前他听好友梁志明说过,顾荇舟是目前注册梦师里等级最高、也是最年轻有为的一个。沈崇峻和那群“年轻有为”的谢顶大肚子企业家们相处惯了,总觉得“年轻有为”的起点线是四十岁往上。
没想到顾荇舟年轻得超过他的想象,看上去和他儿子差不多。
不光年龄,顾荇舟的整体气质也像他儿子,沈崇峻暗想,他太熟悉这种“二代纨绔”:一身奢华低调的名牌,一张温室里养大的温雅漂亮的脸,一股子舍我其谁的骄矜冷淡的态度……就这种娇嫩的小白脸,真能治好他的顽疾?
简单招呼后,他将俩人让进屋里。
女佣端上茶水,连同王秘书一起退下,客厅里就剩下三个人。
“顾先生,志明告诉我,眼下能帮上我的就只有你了……”
顾荇舟打断了他:“沈总,我是来做治疗的,客气话就免了。您能说说您目前的困境吗?比如,情况是从什么时候恶化的?”
沈崇峻点点头,他疲倦地合上眼睛,揉了揉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