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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雪瓯见孙子喜欢,自己也高兴,吩咐后头的灶庇间里小工烧了热水过来,开始温壶。

关止抓起手边一只三丁包咬了一口,看奶奶显茶艺。

邵雪瓯泡新茶,都会按宜兴的茶艺步步做下来,从不缺少一个步骤。

关止记得小的时候,奶奶习惯在楼前的小花园里泡茶赏花。每年那个时候这里都会开出一片虞美人,一望过去如血又如虹。奶奶穿对襟的中式上衣和黑纱灯笼裤,人在花海里,茶香间,根本就离得他们很遥远,让他不敢去打扰。

那一天万爷爷牵着他走到这里,在花海之外站了许久。关止没敢叫奶奶,因为自己闯祸了,而万爷爷也没有动,站立如雕塑,一动不动看着那边的人。

直到邵雪瓯从置茶到温杯结束,抬起头来,看到这边的人。她的第一泡就没有泡下去。

后来邵雪瓯和万则萱又见过几次面,都是万则萱送关止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一次,万则萱送关止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关止的父母吵闹离婚,关止的爷爷关山发了大怒,将关止的父亲关庆国一顿鞭子抽了出去。

关庆国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出了门,邵雪瓯作势要扶他,被他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被万则萱扶住。

关止听到万则萱语气温和地说:“小心一些。”

邵雪瓯攀着他的手站好,苦笑:“我是老了,帮不了孩子们了。”她站直了身体,同万则萱保持了些许明显的距离。看着关止攥住小拳头站在一边,便把他揽进了怀里。

在那两个月以后,蓝宁一家就搬走了。

关止很失落。

他其实已经习惯在鲁鸣放家里做完功课,听着隔壁的蓝宁对着爸爸妈妈撒娇撒痴。蓝宁考了好分数,得了奖状都会大声要求奖励。

他亲眼看到蓝宁的爸爸趴在地上让自己的女儿当马骑,父女两人笑做一团,蓝宁把辫子梳成两条,伏在父亲的怀里,温顺得似小兔子。

回到自己家里,在关山面前汇报好课业,再回到自己的房里做功课。母亲就像克格勃一样端坐在身边监视牢自己。

王凤只会说:“关止,你是儿子,你是我的指望。”

四(下)

关止在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父母关系并不好。

父亲是在爷爷文革遭难,自己不得已插队落户的时候认识母亲,因为母亲手执颜色鲜艳的皮影,演了一段秦香莲。

那是一个苍白的年代,无望的青春,寂寞的大陕北,年轻人除了让原始的欲望勃发、生根、发芽,再也没有别的慰藉。艳丽的颜色是苍白青春的唯一点缀,匆匆涂抹上,回头以后,发觉是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关庆国回城的时候,关山已经平反,他想效仿许多同学那样,在当地离婚。意思别别扭扭表达出来后,王凤马上抱着年幼的关心讲:“你知道你们那里有一条黄浦江,我们娘俩不怕跳黄浦江。”

在上海的关山也不同意关庆国离婚,他说:“糟糠之妻不下堂。”

关庆国年轻气盛,对着父亲冷笑:“您当年一进上海滩说的什么?土八路要娶洋学生。”

他确认自己有资格对父亲冷笑。

关山当年从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回来,带了一身的伤病,妻子留下三个儿女早逝,组织上只想快点给他找个爱人照顾他年幼的三个孩子。

邵雪瓯是城隍庙万字斋老板的养女,一路私塾女大读出来,文气娴雅,有一日从南京路上走过,比身边所有的女学生都要秀气漂亮。关山的小汽车开过去,一眼就看到她,又多看了她几眼。

万字斋老板父子正被拘捕审查,从解放初就被调查,查了好多年,终于证据确凿。万字斋老板的哥哥原在上海沦陷时期,为了保护文物死在日本人手里,弟弟怕了日本人,私下卖了好些古文物讨好日本人。这便是头一宗倒卖文物的汉奸罪。

邵雪瓯嫁给关山的时候,万字斋的老板已经被枪毙,他的儿子被放出来,分配到城隍庙已经国有化的饭店里当学徒。

这些往事都是为关家服务三十年的三奶奶断断续续口述给关止听,关止听完以后,就去老公房找同学玩打仗。

其实家里堂兄堂弟好几个,一起玩起来也挺热闹。但关止觉着无趣,觉着缺了什么。他羡慕老公房里的孩子,还有蓝宁的一家四口。

自己的爷爷从不会像万爷爷那样和蔼可亲近。

关山的军人脾气历久弥坚,训诫家人如同兵士。除了邵雪瓯,家里谁都不敢在他的面前出大气。关止只觉得这个家里像个大蒸笼,要把每个人都发成白面馒头。只有在老工房里,他才能自在呼吸。

蓝家搬家的那日,他跑到蓝宁面前扯了她的辫子,装作开开心心的样子说:“手嫌的丫头,再也不用看到你了。”

蓝宁对他吐舌头:“你以为我想看到你啊!以后再也没有人烦我外公了。哼!”

万则萱给他做了一些点心,用油纸包好,放进塑料袋里,要他拿好。

关止只觉得不好意思,一直望着装着蓝宁一家的大卡车走远了。

他是真的怅然若失,仿佛心里缺了一块什么。一转头,远远就看到奶奶站在马路的另一边。奶奶向他招手,牵着他的手回家,回到家里,他进入自己的房间,仰头一躺,真觉得没劲。

关止自从上了寄宿制高中之后,便很少归家了,回来也就贪着三奶奶单独给他烧的一顿红烧小肉饭。他还记得万爷爷以前做过的宝塔千层肉,只叹息自从蓝家搬走以后再没吃过这样口味的小菜。

姐姐关心学习成绩一向优异,高二的时候就拿了剑桥的奖学金远走高飞。

姐姐离开的那阵,王凤面上生光,广宴宾客大肆庆祝,令军区内关宅这栋小洋楼笙歌三日。关心只把唯一的弟弟耳提面命。

“你要记牢,我们和其他人不在一条起跑线上。大婶婶二婶婶家里是何等样人?关怀关冕,关琦关琳,个个都有才有貌有本事,在老爷子面前我们从来都坐冷板凳。”

关止高二的时候已经个子窜到一米八,站在娇小的关心面前,只觉得不能顺气。他没好气地问关心:“姐,你就这么在乎爷爷面前的一张板凳?”

关心指了指楼下客厅里,周旋宾客间的王凤,她穿红戴绿,在人群之中乐不可支。关心捏紧了手,讲:“如果妈妈觉得这样适宜,我无话可说。妈妈不容易,我们要孝顺,但我们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大伯二伯甚而是爸爸都不愿意出席这样的场合。关琦当初考了钢琴十级,在家里开一个小型音乐会,来的都是什么人?今日来的又是些什么人?”

关止拥抱姐姐:“姐,一切都是虚名。”

“你和关怀关冕都是孙子,爷爷从不亲近你。”

“我避他还来不及,但奶奶一直对我很好。”

“她不是我们的亲奶奶。”

关止对姐姐叹气:“姐,你得多累?”

关心说:“关止,你到底是男孩。”

关止耸肩:“姐,你想说什么?巴着老爷子在我大学后赏个好饭碗?即便是我不巴着他,怕好饭碗也自动掉在我面前。何必这么累。”

关心扬起头:“总之,关止你不可以没出息。”

关止想,自己学习过得去,怎可叫没出息?或许同自己的堂兄相比,才令姐姐有此感叹。关怀十五岁就上了科大少年班,关冕如今就职美国华尔街,关山简直老怀甚慰,常在用餐时候称:“我们关家的孩子,拉出去个个是英豪。”

关家保持了一些老传统。当初组织分配了军区里唯一一栋三上三下小洋楼给关山,他就决定自家子女绝不外迁,直到第三代长大成人,各有事业,才陆续搬了出去。

关家的早中晚三餐都打点进食,客厅里一张长方形花梨木餐桌,两首坐的是关家两位长辈,两侧是各房人等。关止坐在末尾,离邵雪瓯最近,邵雪瓯便一直为他添菜加饭。席间只有关山向各房问话,关家的儿子都慑于父亲的威严,一般有问必答,拘谨似对司令员。

关山的三个儿子里,只有关庆国和关山闹过,但后来被警醒,深悔一时冲动,再不提和王凤离婚的事情,乖乖回家继续当孝子。

关止有时候被老公房里热情的同学家长留饭,那边也是十几口人,邻里几大家子挤在一个公共厨房里吃吃笑笑,蓝宁叽叽咕咕说着话,嘴总也不闲。

关止坐在万则萱的身边,万则萱便为他添饭加菜。

关止高考的时候,关山讲:“关怀学生物,关冕学金融,关止从小学过美术,作文也写得很好,就念文科吧!我们家里有武状元,也得有文状元。”

王凤和关庆国这两个十几年井河水不犯的人,同时在关止的志愿表上填了中文系。连关心都打越洋电话过来说:“听爷爷的没坏处,万不能食碗面反碗底。”

关止差点摔掉电话,就想叫“你们要仰人鼻息,凭什么强加于我?”

关止二十岁生日快到的时候,王凤向关山申请给他做生日宴。关山用“他是最小的,少怕折寿”打发掉,王凤忿忿,关止只觉得是解脱。

上大学之后,他的时间更加自由,学了开车,从好友处借来好车兜风。学业之于他,真成了生活点缀。

他也交了女朋友,自然又被王凤念叨:“不要和那些女孩子纠缠不清,我们区里几户人家的姑娘条件都不错。方家的小竹,周家乐乐学识样貌都好,最好是简家的单单,她的爸爸刚去北京上任。”

关止便真和周乐乐约会了一阵。

周乐乐长得一张圆圆苹果脸,笑起来十分可爱,关止看得也挺爱。王凤知道了就更爱。就是周乐乐脾气有怪癖,她念戏剧学院导演系,有齐未来艺术家的所有大牌脾气,常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关止非要对着他念诗歌,一时快乐一时伤感都要拉着男友讲足半个钟点的电话。

关止对邵雪瓯讲:“奶奶,女孩把男朋友当情感垃圾筒,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邵雪瓯笑着说:“如果你心欢喜,自然什么都欢喜。别叫别闹,自己的心自己承担。”

关止自知承担不起,将周乐乐约出来,吃了一顿分手饭。他自有他的一套圆滑说辞,说得周乐乐泪盈于睫,自觉与关止的恋爱是一桩错误。

关止发觉解决错误的恋爱如此轻松简单,不由自我得意一番。他回到家里,想要找奶奶再谈谈心。却在门口听到奶奶对爷爷讲:“老关,我们离婚吧!”

室内先无声,无声才可怕,关止在室外停住脚步,屏息凝听。

“哐啷”一声,是唯一惊天动地的动静。关怀路过,稍稍停了停,做一个手势,示意关止不要管闲事。

这栋三上三下小洋楼,每家一户,门是紫檀木的门,一闭一个世界,并不相连,门前雪也要自扫。

三奶奶无声地走进去,扫出一地的紫砂瓷片,关止看到碎裂的瓷片上还能完整出现的萱草,依旧风姿卓然。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仍是一桌子默默无声。饭毕,他看到邵雪瓯独自一人在花坛边上,对着一栏的虞美人发呆,就要走出去,但是手被王凤拉住。

关止并不是存心跟踪邵雪瓯,他只是偶然回家拿衣服,看到邵雪瓯提了一只保温壶出门,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起过去了。

她去了城隍庙九曲桥,绿波廊里人头攒动,邵雪瓯只是在人群里静静坐着,眼波里流淌着岁月的回忆,回忆刻在那一头的方向。

关止看到万则萱同一个年轻人坐在一角下围棋,黑白子势力相当,两个人不相上下。他一抬头,眼睛越过重重世俗中看到这一处,然后脸上就有了意足的笑意。

关止看到奶奶的双目无端就会湿润,让他觉得多窥探一刻都是罪过。隔了这么多年,他还记起当初模糊的片段,还是不敢看不敢打搅。

他远远在这处,只是个局外人,看了一个心慌意乱。他只能选择从熙攘的人群里离开,走到马路口,准备叫车回家,身后有人叫他:“关止。”

关止就像做错事情的孩子,对身后的奶奶低头。

邵雪瓯牵着高高大大的孙子,站在人潮汹涌的路边,这么说:“不要怪奶奶。”

关止只是说:“爷爷会很难过。”

邵雪瓯无奈微笑。在她这一张能将岁月荡涤平坦的温婉的面上,无奈的微笑就像平静海面的涟漪,下面或许是漩涡。

她这么说:“奶奶没办法把操守坚守到最后。”

关止那刻十分难懂,也无能为力。

到了这一刻,关止看到奶奶手上已端出清茶,茶已香,他依旧要尽他的力。他接过奶奶手里的茶水,讲:“奶奶,爷爷最近身体不大好。”

邵雪瓯坐了下来,倾一倾身,笑他:“你又拐弯抹角。”顿了一顿,再说,“晓得了,这一次做生日请你爷爷一起来吧!”

关止笑道:“让蓝宁做菜。”

“你别只动口不动手,让你丈母娘看到,不好。”

关止说:“我丈母娘看我就像亲生儿子,比蓝宁值钱。”说完,手机响,他接起来应了两句,再对邵雪瓯讲,“这不,丈母娘怕我们没保姆饿着我,叫我晚上回去吃饭。”

五(上)

蓝宁在这天的大清早先去了周秉鑫的公司详细看了他们的计划书。

日本人对待会展流程素来一丝不苟,早已将大致规划写了一个清楚,包括他们亲睐的展会地点。

蓝宁清楚看到里头赫然列着四行仓库创意园区,当即便对周秉鑫讲:“在这个地方不大合适。”

周秉鑫亦有同感,不过也有立场:“这是董事的决定,我只能做到旁敲侧击,尽量进言。”

蓝宁点头。

周秉鑫笑:“虽然卖身外企,但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两个人颇有唏嘘。周秉鑫将展品清单拿出来给她,还坦诚讲一句:“这一张展品目录较全,看了以后,更有口污浊气。但没有办法,公司支我薪水,我只能办好事。这是这职业道德。”

蓝宁把清单拿到手里,就知道周秉鑫所谓的污浊气从何而说了。这根本就是一张昔日帝国主义的罪证,但是罪证有澄清证明,周秉鑫讲:“这些展品有日本的、中国的、印度的、甚至是泰国的,全部有购买证明,连当时代的发票都可提供。这是我们董事及其友人几代的收藏。”

“也就是说到了国际法庭上,都可证明其归属权?”

周秉鑫无奈地讲:“落后就要挨打。你还想接这个业务吗?”

蓝宁卷起清单,坦率说:“老同学,你够犀利,我已经犹豫了。我不明白日本人要做这个展览做什么?”

周秉鑫说:“你看过计划就明白了,还有茶道、歌舞伎表演的计划。上头说要推动中日文化友好交流,他们希望这个展出叫亚洲私人藏品展,还想邀请中国的收藏家共同参与。”

“那就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不然全部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周秉鑫叹气。

蓝宁还是把计划书全部拿了回去,但是并没有下派任务单至企划部。

方珉珉正在等她的任务单分配工作,见她毫无动作,问她:“你不要接日本杂志社的单子了?”

“接了。”

“还不行动?”

“让我想想。”

她还没想好,母亲大人便先来了电话,命令:“晚上回家吃饭,我和关止已经商量好了。”

蓝宁埋怨:“老妈,你是关止的亲妈。”

“呵!我倒是想呢!关止比你孝顺多了,你能找到他,不枉我去普陀山花了好几百烧的高香。”

蓝宁挂掉电话,郁闷更上一层楼。下午同严宥然通电话,严宥然也奇道:“你妈看他妈不顺眼,倒是挺能关怀他。”

“可不,我妈就盼着她逛马路的时候屁股后头跟着个帅哥当拎包工,如今是得偿所愿了。知道的那是女婿孝顺丈母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妈养了小白脸。”

严宥然笑不可抑,说她:“你懂什么?关止比你聪明,知道相处的艺术。别以为和家人相处就不用讲心机和手段。以前你妈一叫你相亲你就甩脸搞冷战,把你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关止就有本事在他妈和你妈不对付的情况下,让你妈当他是宝贝儿子。这就叫差距。”

“是是是,他比我强。人人都爱关止,好了吧?”又问,“你怎么样了?”

“这也是相处的艺术,我们各自冷静,然后慢慢发觉生活中对方的好处,等想通了,就聚了,如果想不通,那就结了。”

蓝宁没有想到严宥然的事故会这样严重,一时失语,还是严宥然没事人似地又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强求也不是你的。有时候还不得不信命。”

这头的蓝宁轻轻点头,人生之路多么不可测?但须得走下去,那是一定的。她收起唏嘘,先去参加罗大年主持的业务会议。

罗大年每月都会召开这项会议,令各项目经理通报跟进的项目和投标的项目。蓝宁的项目中还是将景阳春标上了,她又简略讲了一讲文物展的情况,罗大年非常感兴趣,在此项目前画了两颗五角星。

蓝宁大感头痛。

此外罗大年还要她重视“美达”,“美达”如今正在势头上,连金融危机都阻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今年他们集团成立二十周年,要隆隆重重办一个周年庆庆典。

罗大年在会上就对蓝宁讲:“刘董不论人情还是面子,都会把你作为首要考虑对象。”

说完便将此项目划入蓝宁这一组。

蓝宁在散会之后,跟着罗大年去他的办公室,开门见山用和婉的商议口吻讲:“那个文物展的项目有许多不确定,还要和对方再沟通沟通。”

罗大年摆摆手:“明年就是世博年,虽然现在经济萎缩,但是展会业务量依然会因为世博效应有个上升趋势。小蓝,你的眼光很准,我们的许多客户缩减开支,降低了我们的工作量,正好有这个精力扩大业务范围。你早就想到了,不是吗?报的这个文物展就相当好嘛!”

蓝宁被切准了脉,无语。

同罗大年认识了十年,搭档了六年,他实在很能知道她的工作思路。或说,他们在某一层面,对公司发展的战略方向是保持一致的。

但她还是想辩一小辩,略提高声调:“罗总——”

罗大年再摆手,用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对她说:“小蓝,我不发声吧,你就觉得我偏颇,我发声支持你吧,你又退缩。”他循循善诱,“年轻人,不要畏首畏尾,这可是你这个组开展新业务的契机。”

蓝宁闷闷地从罗大年办公室里走出来,程风紧跟一步过来问:“蓝经理,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路子开得宽一点了?”

她心里清楚,做销售的千伶百俐,罗大年的两颗五角星就让他们的心思活络起来。蓝宁觉得此刻不好给予完全肯定答复,令他们希望上升到百分之两百,若出意外,又如一场金融风暴。

她讲:“这是初次尝试,如果马上批量推销,我们的后勤部门也会应付不来。”

程风脸上再有毫不掩饰的跃跃欲试也被蓝宁的这句话打回去,但蓝宁从手边名片本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不过我们还是先试试吧!”

名片是“美达”人事部经理的,让程风笑着收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