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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地应对完了,元阙出得宫来,正望见几树冰骨寒香,花开正艳。他轻嗅了一口香气,把烦杂的诸事抛在脑后,想到十师将聚,有了淡淡的喜悦。
对他而言,十师会能再见丹心,就是最大的喜事。他与丹心年纪相仿,丹心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手上趣致古怪的玩意极多,炼器师与匠作师相携合作处也极多,两人一见面,就仿佛认识了三生似的。
他难得有个朋友,今次特意备了一份厚礼。想到丹心鬼头鬼脑的样子,元阙露出微笑,不知道这回做的机关傀儡能不能吓他一吓?
终于,伐虏军回来了!
赶来迎接的百姓与官兵自觉地列于城门内外的道路两旁,默默注视王者的归来。苍黑色的龙旗有火烧的痕迹,每个将士容色如铁,一步步踩了呼啸的北风,肃穆地往城门进发。
一个杏黄色的身影倏地从城内蹿出,在空荡的大道上飞奔。他穿了窄袖棉袍,黄莺儿似的疾飞在路上,官兵们眼睁睁望了他僭越的行止,却无人阻拦。伐虏军将士坚定的步伐,看到他错落踉跄的身影后陡然停下,任由他穿越层层甲衣,直扑向王驾马辇。
玉翎王千姿端坐的身形微微一动,推开辇亭前门的云板。挖雪救人后,板材很有些破损陈旧,越发添了苍凉的意味。杏黄色的影子如轻烟没入辇亭,一声呜咽凄恻响起,众将士鸦雀无声,听到千姿笑喝了一声:“胡闹!”
“王上终于回来了!漫天谣言乱飞,不知真啊假的,骁马帮音讯也断了,这几日我真想骑马一路寻过来,可惜被太师看住不许我乱动。眼看立春都过了,王后祭了天,连我也上了祭坛,还是没盼到你们回来。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临行前生病,耽误了和王上一起上路,偏这回我没跟着,就出事了。让我瞅瞅,王上你瘦了…阿罗那顺真的反叛了?我让骁马帮断了他们的供应,我倒要看看,没盐没铁,他们挺得了多久!”
北荒自与中原往来后,借用历法纪年,以立春日为元旦,凡制度、饮食、宫室、车马等皆慕南朝。骁马帮此时已控制北荒六大盐区,随时可限制阿罗那顺邻国的铁矿贩卖,双管齐下之下,即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人唧唧喳喳正待一路说下去,千姿凛然不动的容颜漾出一丝微笑,摇头道:“轻歌,你如今不大不小是个官,该学着沉稳些。幸好没带你去。”顿了一顿,对外朗声喝道,“起驾——”
车队缓缓起行,场面恢复了肃杀庄严,待进入城池之中,全城爆出震天的欢呼。轻歌小心翼翼伏在千姿脚边反省,他自幼伺候千姿,两人的情分已不必言,不过王上所言有理,只得全盘收下。
轻歌低垂着头,郁闷地忖道:“凡事三缄其口,那是对外人的,王上你不一样呀,一去数十日,祭神大典也没赶回,万一有个好歹…”
千姿见他闷闷不乐,漫不经心地道:“紫颜和他的徒弟长生就在后面。”轻歌眼睛一亮,全然忘了烦恼,倒豆子似的回忆了下往昔,如此雪晴轻寒之日,正合把酒相逢。
王驾入了宫城,千姿先宣召元阙,问了皇宫工程进度。
“三月初势必要修好大致模样,细处不妨暂且搁下,着重落在与典礼相关的七大殿并坛庙等几处,便于行祭礼、吉礼、宫门大阅和国宴之用,可赶得及?”
玉座上端坐的千姿神色微见疲倦,连日奔波的风尘让他眉宇间的杀伐之气更重了,却依旧无法掩去他皎月清霜般的容颜。若是不知他身份,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理应抱琴弄月,而非横越千里,解长鞭安天下。
“不敢误了王上大事。有三千卫军为工役、加上两万匠人、七万民夫,人手已足,二月底即可完工,同时水石花木亦在修凿养植,余下的时日安设内饰陈列,勉强赶得及大典。”元阙回答得中规中矩。
“好!还有,我欲修北荒三十六国史,把以前名不见经传的部落也编入史书,这是不输于盛典的大事,因此鉴古阁须同时完工。”千姿语气不容反驳,北荒之所以被视作蛮荒之地,与其史书不传、典籍阙如大有关系。
“本月底鉴古阁即可提前完成,足有空闲搬运典籍。”元阙是爱书的人,藏书楼自然放在首要地位。
千姿和悦地一笑,满意地道:“看你的样子,已是胸有成竹,很好。这大半年你越发辛苦了,今日有六位大师随我入城,你不必太忙,只管看他们去。”他与元阙相处了两年,不再生分,也不真拿他当臣子看。
景范受命安置诸师的居处,刚刚落脚,元阙已奉命赶来。想起王后的交代,他与景范说了一声,请骁马帮留心金毓领主的事,算是暗中给玉翎王提个醒。他同时找人把消息传给艾冰,有当地巨富帮忙打点,金毓领主不管打什么算盘,他也没有后顾之忧。
当下诸师见礼,元阙只认得丹眉父子,先寒暄两句,丹心就扯了他逐一认人。与紫颜说话时,元阙多打量了他几眼。一身世外风姿,静若清夜,笑若云霞,芳若芝兰,洁若霜雪,令人不自觉只想看这一人。苍尧民众皆美颜,然而在紫颜面前,唯有玉树冰花般的千姿差可比拟。元阙回想两人的容貌气度,真有七八分相似。
这样的人,又名列十师,元阙就算没有小心思,也自然有亲近之意。
“我跟着丹心,叫您一声‘先生’。听说京城紫府是我师父督造,改天回京,一定要来拜访观瞻。”他规规矩矩朝紫颜行礼。
“你我是一辈人,千万不要拘礼。璧月大师一向可好?”紫颜细看少年,这是幼失其怙的面相,不由生出几分相惜之意,“我来得匆忙,没什么见面礼,传红那里颇画了些楼阁廊榭,是他近来的游历之作,有不少异族的建筑风物,我去讨一份送你。”
元阙道:“好!”
丹心失笑,他与长生腻歪久了,不拿紫颜当外人,于是凑趣说道:“紫先生乘鸾而至,两手空空,连换洗衣裳也要打劫,如今竟把见面礼赖到别人身上!要不然,我也添个份子,帮你出一份礼?”
紫颜一笑,“甚好,你帮我出了份子,我就赠你三张面具,哪怕你扮做丹眉大师,也不是不行。”丹心当即心动,跳了起来,“不许耍赖,我这就找好东西去!”
紫颜又想让长生过来见礼,四下看看了,侧侧说轻歌拉了他去,只得罢了。元阙备了一份礼,乃是手制的点心,盛在嵌彩色玻璃的雕漆盒子里。紫颜叹道:“以前吃过璧月大师巧手调制的美食,想不到在你手上又可重见。”
元阙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师父对饮馔是极讲究的,做徒弟的不免要学一点。”
紫颜与侧侧歇到房里后,打开盒子,各色糕点含苞吐艳,绽蕾飘香。红绡金蕊的芍药,白玉为骨的百合,凌波婀娜的水仙,蓝紫起舞的鸢尾,还有清寒悠远的蕙兰,玉骨轻黄的丹桂…每只花团锦簇玉屑凝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哪里舍得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