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的手。”
“我会调易状丸,会制人皮面具,会修发剪眉削骨磨皮,你会的我都会,敢不敢和我比?”神荼扣住紫颜的脉门,一派威胁的神态。
侧侧第一次见小孩子吹法螺,嘟嘟响的好听。紫颜任他抓了手,自玩着另一只手戴的玉扳指,不再抬眼瞧他,嘴边淡淡留笑。这笑容能引得花妒,也会激人火起,神荼果然禁不住,嚷嚷道:“说,你要怎样才肯和我比?”
紫颜看了他道:“说说你易容遇到的最大难题。”
神荼愣了,松开手退到一边,苦脸想了想,像挑选称心的玩偶那样困难。侧侧看到与他年龄相符的稚嫩,从眉梢眼角的忧郁中渗出,有点可笑,也有点羡慕。他眼底的热情掩盖了慌乱,小孩洋洋得意的道:“任它什么困难,没多久就能迎刃而解,要说眼前的难题,就是如何打败你。”
紫颜摊开两手,颇为认真的道:“你已经赢了,我不会和你比,我认输。”
神荼愕然,一时没听懂他的话。侧侧暗暗好笑,很少见紫颜认输,也是件妙事。这孩子心高气傲,眼界却太小,难怪紫颜不想与他较量。
神荼不知足,顿足道:“不行,这算得什么?我一定要赢得漂亮,让你心服口服。”
紫颜一笑,闲闲的道:“浪费光阴的事何必做,既然你说我会的你都会,只管把我不会的施展一手,我便心服口服如何?”
神荼点头道:“好。我的宝贝都留在外面,你等我取来。”他习惯了顺理成章,习惯了水到渠成,不明白紫颜超脱了他执着的那点胜负心。侧侧感概的想,紫颜想斗的是天,不是人,早没了这争胜的心思。
神荼去后,紫颜倦倦的倚在床的大理石围子上。侧侧拎来镜奁放在他触手可及之处,又在他身边坐下,宛如那时凝睇梅花移不开目光。浅笑着道:“随便打发他就是了,你为何…”
“我忽然不想易容,一点也不想。”紫颜摇头,斜倚的身子仿佛有很沉的重量。
侧侧没了笑容,两手冰凉一片,紫颜牵了她的手道:"过了今日,也许就又是老样子,哪里说丢就丢。只不过,偶尔放下的念头,单想想也是不错。”
可是,这竟不象他了,侧侧暗想,她不想他因易容而抱恙,也不想见到颓废无望的紫颜。她期望那是缓慢的告别,如月夜清光渐渐隐在云后,他慢慢放下易容术而不悲伤。有时想起了,拾起从前绝技舞弄一场,不过是妆点浮生中的烦闷,并不是真正改变什么.如此,附着在他身上的病气或能随了岁月消隐,品香薰烟不过是人生里的花事余兴。
神荼再来时,眉宇间凛然有大人的傲气,每一步都比先前沉着,仿佛手中的宝匣是斩妖除魔的利器。
“我最大的本事是复制术,只要你在我面前显露一回易容技艺,我就能原封不动的模拟出来,你信不信?”他如此自夸。
紫颜笑了,“我若不动,你不是无计可施?”
神荼皱眉不依,“不行,你一定要露几手本事,再由我漂亮的打败,这才算数。”
紫颜哈哈大笑,神荼脸上飞快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阴郁,继而焕出自负的神采,无视紫颜的嘲笑,喝道:“喂,你不肯动手,我就学别人的样子给你看!”
他扫视屋中,将几张桌案上的双鱼镜、八仙镜聚在一起,又掏出携带的杂宝镜、细花镜、双凤镜,堂皇的摆在一处。侧侧奇道:“这是…。”神荼傲然道:“我的技法炫丽,要让紫先生看清楚才好。”
他铺开宝匣,拈指在自个脸上纵艺,一排排药丸似曾相识。围绕他的诸多镜子折出无数手势,像迅捷的飞鸟搜寻猎物,剪翅、掠羽、追击,一气呵成。点点辉光从他指尖扬散,拂扫玉容之后,神荼的相貌徐徐衰老,半生幽怨,半生凋零,一个素肌寡淡的妇人诡异的呈现。
神荼冲两人一笑,妇人意态寥落,像是空闺多年不识情滋味,懒梳妆容,一任愁寂如刀剑,老了旧时秀色.神荼的手缓过额前,抚弄了几把,似把乡间尘土都抹在脸上,满面风霜劳苦.如暮鸦老梅,妇人骤然失却残留的风韵,拖了病眼废躯,双眸呆滞的望天.神荼两手不停,老妇耳鬓已染霜白,形骸渐变,换做一个牙齿尽落的老翁,所过处妙手无迹。
瞬间变换三人,加上数镜闪烁,把一举一动化成了千手描摹,侧侧细看下去只觉晕眩,竟追不上他的速度。紫颜凝注神荼,眉间轻颦浅皱,不多时喉间忽然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侧侧大惊,忙上前搀扶,紫颜摇手道:“不碍事,睡得久憋在心里,吐掉就好了。”侧侧不信,对神荼道:“你改日再来。”神荼不依,一张老人面浮在半空,须发飞扬的道:“先说我的本事如何?这是玉观楼那个叫石火的绝技,给我轻松学了来。”
侧侧见他无理,恨声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紫颜年少随手就行,连带衣服一并换了。”神荼抢步奔到他面前,大声道:“你露一手绝技给我瞧瞧,不然,我死不甘心。”
紫颜淡淡的笑道:“若是你都学了去,我岂不吃亏?”
神荼道:“不怕,只要你有本事让我学不会,算你赢,那时我就拜你为师。”
紫颜沉吟半刻,“不必拜师,我让你看点东西。”侧侧着人洗去地上血迹,为紫颜添了一件外褂,又泡了参茶叫他喝了。紫颜歇息了一会,便让点香。
侧侧命人搬来一只鎏金银足节铜熏炉,将紫颜所要的香料放入,厚厚扑了一层,她深觉不妥,细问他道:“今日还能再薰这么多分量?”紫颜点头,侧侧又问:“你能坐了易容么?”紫颜笑道:“哪里就弱不禁风了,我熬得住。”
侧侧拉神荼去了明间,等紫颜穿戴完毕,再进屋时,他换上孔雀羽妆花锻的袄子,腰系了凤凰结子宫绦,悬了一块苍玉。神荼定睛看了两眼,扯开嘴一笑,不知是妒嫉还是其他。
侧侧正待点燃炉火,神荼跳过去道:“我来。”不由分说抢了火著香匙,在熏炉前调弄起来。侧侧走到紫颜身边,仔细打量了,却见他转去拿了一瓶白瓷盛的花露,倒洒在脚下。
一阵奇香泛起,在炉火未烈前如万花朝贺,舞动浓纤姿态环绕紫颜.侧侧不解其故,明明待燃之香已是极浓,却又枉加一道香气.紫颜的精神建好,啪嗒一声打开镜奁,捻出尖利的陌刀。
此时神荼点了炉火,香气漫漫如河流淌,侧侧闻了心慌,不知紫颜为何禁得住,纤手在鼻前轻扇。紫颜瞥见,唤她道:“出去等我,一会儿陪我去天一坞。”手中薄薄的刀像会咬人的精灵,侧侧定了定神,怕见血光,便避开了去。
侧侧到了屋外,隔了窗格看去。紫颜把玩刀子,安然的对神荼道:“此处没个想易容改命的人,要我动手委实无趣。”
神荼一怔,道:“你在我脸上试便是,还是那句话,我学不了,就认输。”
紫颜就在他身上比划,念念有词的道:“割脸皮太容易,削耳朵如何?或者把双手的皮褪下。。。”
神荼脸色一僵,没了先前的神气,急急的道:“胡说,明明是易容,你怎说的像杀人?”
紫颜饶有兴趣的看他,“割完了再完好无损的安回去,有没有这个胆?”
香气游荡过来,似冰凉的蛇攀住了紫颜这棵高树,依依的勾住他的衣角盘旋。神荼退了一步,灵活的眸子凝了不动,有如黑夜将至的阴沉目光径自盯住紫颜。
“我可不会为了易容令皮肉受损。”他哼了一声冷笑。
“是吗?”紫颜轻抚刀锋谓叹,“你努力缩骨削皮,不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扮孩童?可惜你的哦复制术,若能复制我这般眼力,就知道不该来这里撒野。”
神荼挑眉,“你看破了?”
“什么学易容四年,什么苍溪老人,统统是假的。”紫颜注视他的眉眼,并不曾慌乱,“你也不想拜我为师,你是寻仇来的。”
神荼摊开两手,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气。紫颜横刀在手,蓦然清光一闪,直直朝左腕切下。神荼惊呼一声,眼见刀锋直落,紫颜的左手显然不保。他膛目结舌扶住了椅背,紫颜悠悠悬刀转了几圈,笑道:“这点阵仗就吓倒你?”
神荼定睛看去,他的左手完好无恙,手法精准迅捷直如幻梦,他的眼力居然没追上.
“你再来看。”
紫颜弯刀就眉,弧线一划,两道挺秀的轩眉便被突然削去,恍如滑稽的戏子。神荼怔怔看着,尚不及叹息,紫颜伸手一抹脸面,像是吹了仙气,失去的眉目赫然在目,俊逸的容颜一如平常。
“你…”神荼胸口发堵,口干舌燥,这等手法宛如妖魅,不是普通易容师所为。
“信我的话,让我给你动刀如何?”紫颜的笑眼里似有星河璀璨,迷离星光闪烁,神荼不觉开口想应承。他的脆弱只得一瞬,香风如乘浮槎而至,神荼想起了来意,笑道:“紫先生闻到这香气没?”他的身形遽然长高树寸,飞扬的傲气里多了一份狠绝。
侧侧发觉有异样,朝屋子走过来。香气盈袖绕体,如鞭子缠住了紫颜。紫颜依稀觉得不对,洒下的花露如护身铁甲想推开香气蛮横的侵袭,可怜气单力薄,燎原的气息扑天而来,竟是完全无从抵挡。
神荼有些敬畏,紫颜的直觉恨敏锐,幸好他筹备充足。退开两步,他冷冷的目睹鲜血从紫颜的口鼻流出来,瞬间染红了前襟。
一时间天旋地转,紫颜犹如花折,猝然倒在地上。
侧侧冲入屋扶起紫颜,他素净的面容沾满血腥,无论用袖子抹去多少,又止不住的流出来。她嗅出屋中的异样,怒视神荼道:“你。。。调换了香料?”
神荼满不在乎,“可还是输在他的眼力下,太无趣啦。”他眼中射出快意的光芒,“这香味好闻的紧,要多闻一阵才好。”
紫颜神思昏迷,侧侧连忙把炉火灭了,将香炉丢出屋去,回转来跪在他身边。她双目蒙翳,分不清是泪光还是血光,颤抖了手搭脉,脉象忽如弹石,忽如洪水,冲击她的指尖。侧侧无心念及其他,立即用金针扎了几个穴道,守住紫颜的心脉。
她抬手时忽见自己掌心有血,竟是擦到紫颜肌肤上伸出的哦血痕,一抹断肠的红色。侧侧再难禁住悲戚,顿时倾泪如雨,摇了他的身子低低的叫。
“我在这里…”紫颜回应她的呼唤,蓦的睁开眼。他眼底触目的血,令侧侧心惊。
神荼道:“你居然还能醒来。”
紫颜听到声音,朦胧的双眼寻找神荼,“我们尚未比完…你敢不敢让我动刀?”
神荼敛了笑容,奇怪的看他,“你被我伤成这样,还敢比下去?”
“这不是你伤的。。。我若无旧疾,你伤不了我。”紫颜伸手抹去眼角的血,乱红如雨,就快要看不见了。仿佛有战鼓在敲,咚咚,敦促他拈刀而舞,刻画容颜。“你不敢让我动刀,我便自己来,你要是学不了,就认输吧。”
“不要再比了,我叫大夫来看你。”鲜血洇红了他的唇,侧侧擦去眼泪,见他五官都在流血,心痛的抚了他的脸颊喃喃相劝。
紫颜浅浅一笑,血污中的神情妖异却毫不可怖,像是美玉碎在胭脂中,折出无数的霞光.他语气坚定的摇头,“哪有半途而废的易容。”
这份气度令神荼周身不适,仿佛在仰视遥不可及的高处,压迫的他想逃。
“你只管动刀给我看。”他大声吼道,被紫颜慑人的眼神注视,心里越发生出挫败之感,“我不会学不了的。”
陌刀清凉,如廊间阴冷的风过,嗖的划在紫颜的掌心。侧侧突然记起那道断纹,眼见深深刀光掠过其上,紫颜仿佛变过一个人,似在乘风叩天,翩然生出羽翼。他一扫昏颓气色,用锦帕拂去血迹,站起了身。
神荼惊异的发觉,紫颜的手掌淋淋滴血,五官的血尽数止住了。侧侧道:“我扶你坐下。”紫颜淡淡摇手,径自走去一边的乌木椅上坐了。他行走无碍,侧侧略绝欣慰,只恨不能绑了他离开这场比斗,不能对他说,她不想他如此拼命。
她对他总是这般无能为力,不忍违逆他的心意。
侧侧看得见贯穿紫颜胸臆那股不认输的傲气,眼前并无别个敌人,他对抗的始终只有天地。她无法阻止这样执著的他,如果要眼睁睁目睹他覆没,她恻然的想,唯有陪他一路走下去。
紫颜神色如常,对神荼道:“面相、掌纹、骨相,修改任一样都能起死回生,你可学的了?”
“这就是造纹改命?”神荼变了脸色,他知一流易容高手能据相改命,但从未见过如此速效成功的法子,直如妖术神奇。他捏合了手又松开,明白自己就算调换再多容颜,涂饰再多掌纹,至多能推断吉凶,却无法在知命后修改运程。这种妄图逆转天地的所为,他想也不敢想。
若紫颜这一刀真的划在他神荼脸上,他的命运又会有何样变化?神荼动摇了来时的信念,心生惋惜的想,自己的出手或许过于孟浪。
他年少脸皮薄,不愿当即承认,心想紫颜既有自救的方法,不必多生事端,便道:“紫先生奇术,我远追不上,认输啦!拜你为师…可叹我没这福分。比过这场我心服口服,再也不会来寻你麻烦。就此别过!”
他正待转身,侧侧喝道:“小子,你到底用了什么香药,快说出来。”神荼微微一笑,看见紫颜不瞋不怒的磊落神色,想了想道:“以紫先生的手段,哪里需我多嘴。告辞。”侧侧想追他,紫颜轻轻叫了一声,她只得回身。
神荼去后,紫颜怔怔望门,一口鲜血标出,直落半丈之外。侧侧大惊失色,急针刺去,封住他的穴道,紫颜身子一软,倒在她怀里。侧侧半抱半拖,把他搬弄到罗汉床上,倚了革丝靠垫养神,又寻来纱棉,将他受伤的手掌包起。
“我怕是时日无多。”紫颜开口就是这一句,笑容安详入定,凝视侧侧,“你知道么?看见自己应劫遭难,反而心生从容。”
“胡说什么,你会没事。”侧侧又急又怒,斥道:“你改了这断纹就改了命,别说这些丧气话。你忘了,你还要和我云游四海…”
紫颜缓缓摇头,天命若能如此轻易避过,又怎会令人心生敬畏?他摊开手掌道:“我自以为能改的了命,可是无用。这掌纹我割过多次,过不了几日伤口恢复如初,还是断的。呵,你知道么?那是老天在笑我多此一举。你看今日之灾,正合了当初的预言,我未必躲得过。只是,我还放不下…”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既拿这断纹无法,我们就该早早寻人解救,就不会。。。就不会…”侧侧的声音微颤,像是飞絮无奈掠上雕檐,轻盈中自有春恨。她轻抚他的手,忍心自伤的那一刻,他是不是已自觉无望?她想开言安慰,找不出一句贴切的话,能抚平这伤口下的绝望。
紫颜神思渐倦,掌心的血慢慢止住了,口鼻眼耳的血再度微渗。侧侧摇着他的身子,不许他睡去,见他双眼缓缓就要合拢,不得不高声叫童子帮手。
她这时慌慌张张记起,该在他病情初发时就请大夫,如今的耽搁都是对紫颜太笃信的缘故。看多了他从容淡定,以为真的无畏世间生老病死。侧侧的泪夺眶而出,那些悠悠然的日子,谈笑间天高云净,此时薄凉得不经风吹。
他终有敌不过的病,跨不过的坎,像任何一个凡人,静待上天赋予的宿命。
“我不甘心…”紫颜隐约说了这一句,昏然撒手睡去。
“紫颜!”侧侧莹丽的眸子一灰,抱了他的身子大喊。
最先进屋的是英公公和照浪,锦簇的衣衫鲜亮夺目。侧侧瞥了一眼,见不是大夫,双目含泪的看着紫颜,根本无心追问两人的来意。
“咱家有太后口谕要宣。”英公公看了一眼紫颜的模样,手足无措,“这是…”照浪抢步过来,俯身细看紫颜的伤情,用蹙金的袖子替他抹去流出的血。
侧侧咬牙道:“他闻香中了毒。”照浪沉声问:“谁伤了他?”侧侧不答,照浪叹道:“生死关头,逞什么意气?”他连探紫颜的额头、脖间、腕上,嗅到屋子里残留的香气,一脸迷惑,“这香气明明无害,再说你也无事,为何…”
“有人用香药做引,激发了他的旧伤。”
照浪讶然,紫颜竟有沉疴在身。英公公脸色凝重的道:“耽搁不得,要请御医!”转身对外面的小太监喊了一句,那小太监飞快的跑了出去。
英公公和悦的道:“紫夫人莫急,大内御医定可妙手回春,先起身坐坐。”侧侧依言起来,眼前一黑,仿佛被勾至阎罗地界,片刻心凋情碎。睁目回转时,光明大盛尤为刺目,她茫然站在床边,无助的看照浪运掌按在紫颜胸口,替他推宫运血。
不多时,一身大汗的照浪收手起身.英公公道:“可醒的转?”照浪铁青了脸,道:“既是闻香中毒,我去叫姽婳,你们稍等。”英公公无法,只得叹息点头,侧侧知他用尽全力也是无法,越发灰心。
照浪去后没多久,萤火身形如云飘现于披锦屋,对太监们视而不见,急至侧侧跟前,道:“先生这是。。。那孩子呢?”侧侧按住心口,道:“他走了,却害了紫颜。”萤火一脸遗憾,恨然砸手道:“他是药师馆森罗、万象的师弟,精通药理,该死,先前没料到这一层,我来迟了!”侧侧木然听着,泪湿罗衫。
此时屋外脚步飞奔,姽婳踏香而至,照浪落后她几丈。一进房中,她蹙眉叫道:“不好。”侧侧抓了她的手,一句话未说,姽婳点头道:“我都明白,对头添了几味香料,他断断用不得,我虽能嗅出七八分,只怕有所遗漏,你取刚才的香来。”
侧侧出屋寻到香炉,用白瓷小碟盛了一小撮香末,看了兀自心惊,险些端持不住。姽婳用丹指挑到鼻尖轻嗅,脸儿蓦的一青,无言低垂两袖,连带指尖的香粉一齐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