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从桌子底下钻上来了不是……
纪言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已经红了一小片的额头,握着她的手把人拉到跟前,抬手给她揉了揉:“疼不疼?”
说话时,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
被磕破的嘴唇有些红,不注意根本看不出周围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纪言信还在等着她回答,眼神从她嘴唇上刚移开,她就凑上来,一口亲在他的唇上。软乎乎的嘴唇轻轻地蹭了他一下,很快离开。
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纪言信缓缓地眯了下眼,哼出一声语气词:“嗯?”
戚年原本是想得意洋洋回答“不疼,还能亲你”,可被他那幽邃的眼神一看,很没出息地挪开视线,看天花板看墙壁看壁灯就是不看他:“我们出来一会了,要不要回去?”
“嗯。”纪言信站直身体,手臂一揽把她半圈进怀里,顺着她这个话题问道:“今晚有没有收获?”
戚年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这个各种画手,作者,投资人等集结的圈子怎么看都跟纪言信这种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搭不上边嘛。
纪言信睨了她一眼,回答:“我跟秦昭阳认识,在美国的时候。”话落,担心她胡思乱想,又补充了一句:“从东篱过来的路上才知道他今晚也在盛远,不是不告诉你。”
戚年本来就没多想,听到这句话仰头看了他一眼,弯起眼睛。
纪言信最喜欢的就是她的这双眼睛,总是湿漉明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总能让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酥酥软软的。
无法拒绝,也无力抵抗。
——
回到包房,饭桌上的话题已经从圈内热门IP的改编大势谈到了明星的绯闻八卦。
戚年低着头,避开满桌或是好奇打量或是凝神探究的视线,亦步亦趋地跟着纪言信坐下。转瞬就从最边缘的地方转入了……最中心的权利圈里。
刚坐下,周欣欣就摸出手机给她发短信,一连几条,震得她手心发麻。
周欣欣:“老实交代,止个血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跟你男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第二条:“叶长安跟你坐得近,等会要是找你聊天你表现得精明点啊,不确定的千万别答应别回答,就憨笑傻笑各种笑。”
第三条:“主编好奇你男人跟秦昭阳的关系,提升我个人价值的关键时刻到了,赶紧帮我打听打听。另,路清舞那小婊砸没准会给你下绊子,我看她那张脸就觉得今晚倒霉透顶了,你自己小心点。”
戚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就隔了几个座位的路清舞,对上她笑意渐退的眼神时,定定地盯了她两眼,这才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路清舞和一家公司的负责人相谈甚欢,刚交换了名片。闲闲了地呷了口红酒,回想着刚才戚年看她的眼神,眼底漫起丝丝冷意来。
若有所思片刻,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何总,刚才和秦总一起进来的那位是谁啊?”
被叫何总的人看了眼正低了头听秦昭阳说话的纪言信一眼,也是疑惑:“不太清楚,之前都没见过。”看着跟秦昭阳的关系挺好,来头肯定不小。
只不过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秦昭阳的星光娱乐公司旗下的大红大紫的艺人不在少数,加上强大的背景和资源。尤其他妹妹秦暖阳嫁给唐泽宸之后,光是唐家给的财力支持,几乎把星光娱乐公司推上了说一不二的霸主地位。
能和秦昭阳打交道的,可想而知。
路清舞并不蠢,稍一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握着杯柄的手指略微收紧,用力得指甲青白。
她这个曾经的朋友,还真是个运气好到让人嫉妒的人。
秦昭阳对这种没有意义的小饭局没多久就耐心耗尽,盯着苏晓晨吃饱,边把玩着她的手指边压低了声音问:“我们先走?”
苏晓晨还想着多待一会,难得见到好久不见的叶长安。她最近忙工作室的事忙得昏天暗地,全国各地到处飞。今晚凌晨的飞机又要飞B市,去探沈默哲的班,她都好久没跟她好好说话了。
秦昭阳往她碗里盛了一勺虾仁,轻声哄:“明天一早我们还要飞A市,等我这阵子忙完带你出去走走?”
苏晓晨眼神晃了晃,有些动摇:“真的?”
“嗯。”他的声音更低,继续毫无心理障碍的诱哄:“去法国找暖阳玩?”
见她犹豫,再加上最后一剂猛药:“我过两天又要出差,会好久见不到你。”
苏晓晨立刻举白旗投降:“好好好,我跟长安说一声。”
叶长安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目送两个人离开后,换了座位坐到戚年的身旁。她不喝酒,和戚年同样用果汁碰了碰杯。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早一个月前就想联系你,我工作室的员工微博给你私信了,但石沉大海。”
戚年有些诧异地扬眉:“微博私信吗?有时候消息太多,我会忽略掉。”
叶长安弯了弯唇角,一副“我就猜到是这样”的表情:“后来辗转联系到你的编辑,知道你会参加图书订货会,干脆过来一趟,亲自见见你。”
戚年顿时不知道是不是要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神情僵硬了片刻,果断放弃:“我没有做商业画手的打算,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具体的对作品版权的规划,对影视改编没有太大的概念……不过可以谈一谈。如果合适,也很希望能够合作。”
叶长安对她这番有些青涩稚嫩的话倒是没太大的意外,从刚才开始注意她,发现她确实没有什么版权意图,全程都是埋头吃吃吃……
想到这,她低笑了声:“苏晓晨认识吗?”
戚年点头,她现在对六度空间理论深信不疑。任何两个陌生人之间,间隔不超过六个人。
叶长安但笑不语。
她原本想说:“你的某些属性,和我那个朋友很相似。”
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叶长安也没留多久,很快地离开。
不少人的眼睛都盯着秦昭阳和叶长安这里,如果说前者什么也没表示直接离开是来打酱油的。那后者和七崽短暂地交谈过后就没再停留,意思很明显——叶长安是为了七崽来的。
叶长安的工作室背靠沈默哲和秦昭阳的星光娱乐公司,虽然刚起步,但一旦备项启动,无疑会是精良的大制作。
有人甚至做好了低价卖出也要合作的打算,不料,饭局的前半场叶长安光顾着和苏晓晨说话。好不容易落单,后半场又直接奔着七崽去了……
戚年才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饭桌底下勾住纪言信的手指,悄悄地打商量:“我们也走吧?再晚就直接在这睡了。”
纪言信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原本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轻捏了一下她的后颈:“想跟我开房?”
戚年恨不得把他的手指抓上来咬一口,愤愤地戳了一下碗里凉透了的土豆:“我只是打个比喻,别污。”
纪言信想起她往常在微博上发得各种大胆的言论,凑近了些,和她咬耳朵:“之前不说要推倒,还总暗示我要壁咚柜咚椅子咚,谁污?”
总暗示?
戚年耳朵都要冒烟了,毫无可信度的辩解:“我哪有暗示你?纪家家规摆在那,我不会让你破戒的。”
纪言信轻笑一声,笑得格外撩人:“哄你住进来,骗你玩的。”
戚年:“……”卧槽!亏她还当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酝酿个路清舞和戚年之间的大爆发,又不想狗血,这章码了五个小时……最后还是觉得,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哪能在这种场合直接撕逼,先埋根线吧……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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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包房里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浓烈,多为几人扎堆窃窃私语。是以,纪言信和戚年的窃窃私语也并不引人注目。
周欣欣边挑着螺丝肉,边向主编打听现在的行情。被搭住手弯搭话时,她还一脸愕然地咬着螺丝肉。
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搭话的姑娘抿嘴笑了笑:“你好,我是千木的经理。”
周欣欣把螺丝肉一口咽下去,看了眼斜对面坐着的戚年,微微颔首,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搜寻着和“千木”有关的信息。
“公司不大,你大概没听说过,我是跟着来见见世面的。”大概是看穿了周欣欣的想法,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千木公司:“就是你们口中常说的中介。”
中介,顾名思义就是一座桥梁。通常的操作方式是低价购入版权,比如十万购入影视版权,稍微包装一下高价卖给影视公司。还有一种就是这边和版权拥有者确定报价和条件,再牵线影视公司,赚取高额的差价。
周欣欣了然,用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指,客套地微笑。
今晚不论是谁,都看到叶长安毫不掩饰对戚年的兴趣。千木作为一家中介公司,自然不会蠢到以为自己会有机会拿下七崽作品的代理权。
她只是旁敲侧击地问起圈内的行情,比如各类画手的版权报价等。
周欣欣听她说她是因为有喜欢的画手才入了这个圈子,一开始还耐心地解答着。可越聊越发觉姑娘似乎没带多少情商,忍不住打断:“你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那姑娘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格外耿直地点点头:“我平时说话就是这样。”
周欣欣轻叹了口气,腹诽:“那你们老板也是心够宽。”
直到——
那姑娘自己说顺口了,脱口而出一句:“你们家的七崽和荣品文化的路清舞关系很好吗?”
周欣欣一口嫩鱼肉刚咽下去,差点呛到。回头看姑娘的眼神,震惊又诧异:“谁跟你说的?”
姑娘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不好吗?可前阵子我在微博勾搭路清舞的时候,她给我推荐了七崽呀。还说她的风格偏韩系,很撩少女心……”
周欣欣越听脸色越难看:“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还说七崽的作品可操作性强,之前不是有一部漫画改编的周播剧火了吗?她还直接传给我那部剧的选题表,说修改下就能直接用。”说到最后,在周欣欣怒火暴涨的眼神里,姑娘的声音都低不可闻。
她怯怯地看了周欣欣两眼,有些紧张:“我说错话了?”
“呵。”周欣欣冷笑一声,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没有啊,我还要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话落,她转头盯了眼在席间左右逢源谈笑风生的路清舞,捏起拳来。
周欣欣在影视圈的人脉今年才刚发展起来,能力有限。认真说起来,她能迈入这个圈子,全靠戚年。
戚年不爱写故事大纲,不爱分析市场。画画对于她而言,就像是自己圈出来的小世界。她在这个世界里和她的小天使分享她创造的故事。不招惹是非,也不非议他人,自得其乐。
这种性格导致她各项发展都是顺其自然,前两年还没有IP这个概念时,漫画的影视化在国内有限。近两年作品改编带动的IP热,让联系戚年要版权的人越来越多。
戚年借口自己什么都不懂,把这个摊子直接丢给她,意外地让她迈入了这个新领域。
戚年的《美人宜修》开始连载后,她的知名度暴涨,想签戚年全版权的大有人在。
回绝了几家看着就不太靠谱的公司后,竟有流言说戚年《美人宜修》的版权不值钱,因为是照着之前大火的那部漫画改编来画的,是复制粘贴。
不过那时候联系周欣欣的影视公司还有不少家,尤其还有叶长安的工作室,她就没多想。结果……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周欣欣一把勾住正要尿遁的姑娘,笑得格外善良美好:“你把你和路清舞的聊天记录截图给我,怎么样?”
那姑娘脸色都不对了,抗拒地摇头。
“这样。”周欣欣敲了敲桌面,压低了声音和她打商量:“你开着聊天记录,我趁你去卫生间的时候动了你的手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之前不说有喜欢的画手?不论是谁,我一个月内给你要到亲笔To签给你寄过去怎么样?”
五分钟后。
周欣欣黑着脸把手机收起来,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推开椅子走到路清舞旁边的空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转头对上路清舞有些冷漠凝滞的表情时,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朝她举了举杯:“有事请教下路老师。”
不高不低的声音,让半数人的目光都凝聚了过来。
戚年已经拎起包准备提前走人了,闻言,看向一脸不善的周欣欣,皱着眉头又坐了回去。
之前还提醒她小心路清舞耍阴招,眼看着可以风平浪静地结束了……怎么周欣欣自己撞枪口上去了?
她疑惑地转头看了眼主编,见他也是不明所以的表情,瞄了眼周欣欣面前的酒瓶。
没喝多少……排除耍酒疯的可能性。
也不是生理期……也排除因为暴躁想找人打一架的可能性。
剩下唯一一个合理解释就是受刺激,单纯想欺负回来。某些时候,周欣欣在面对路清舞时,比她要更不理智。
察觉她突然冷却下来的情绪,纪言信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后领。等她转头看过来,才压着声音询问:“怎么了?”
“说来话长。”戚年叹了口气,小心地遮掩起眼里的情绪,握住他的手指:“再待一会,就一小会!”
手温温热热的,这么交缠着,还能隐约地捕捉到她手腕上跳动的脉搏。一下一下,节奏清晰又明快。
纪言信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良久,才“嗯”了声,回敬:“晚了回不去了大不了就在这开房。”
戚年刚投入的沉重心情还没发酵几秒,被纪言信一句话成功击碎……
倒地不起。
周欣欣是一时冲动才坐在了这里,还来不及心生退意,突然想起下午时,戚年克制忍让的画面。脑子一热,立刻在心里把路清舞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壮壮胆。
路清舞知道来者不善,先摆出一副低谦的姿态,看了眼戚年,笑了笑:“你是七崽的编辑吧?什么问题,你说。”
周欣欣斟酌了一下,道:“先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问题,对生意人来说诚信摆在首位。同理,口碑对于作者而言也是门面,你觉得恶意败坏作品口碑这种事缺不缺德?”
路清舞毫不回避地回视她,轻笑:“你是说我恶意败坏七崽的口碑吗?”
周欣欣还没来得及回答,路清舞又一声低笑,虽压低了声音,可竖起耳朵听的人哪能听不清她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她还有口碑可言?”
那嘲讽的语气,气得周欣欣顿时血压飙升。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十分克制才压下把红酒泼她脸上的冲动。
纪言信的眉心微蹙,凝眸看了眼正笑得格外明艳的路清舞,眼底寒光骤聚。那生人勿进的气场一开,周身的温度骤降,莫名就让人觉得背脊生寒。
戚年紧抿起唇,被那些或审视或好奇的视线盯着,有些难堪,也有些窘迫。
就在周欣欣思考着要不要把截图甩在路清舞的脸上,扳回来时,一个冷清得几乎冷淡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为什么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低沉的嗓音,隐含着一丝压迫,让人不得不心生臣服。
路清舞一转头,就对上纪言信毫无情绪的眼神,凉薄的,深邃的,像古井,越是无波越是沉敛压迫。
她心头一跳,有种被压得喘不上气的感觉,暗暗心惊下,略一思忖便顺着回答:“是挺缺德。”
纪言信反手扣住戚年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膝上,低着头,像是毫不在意僵滞的气氛,认真地打量着她的手指。
戚年的手很纤细,骨节分明,匀称又协调。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泛着淡淡的亮光,唯一缺憾的,大概就是指根发白的半月痕微弱,无名指和小拇指毫无半月痕的踪迹。
他皱眉,抬眸狠狠地暗盯了戚年一眼。
还在感动的戚年接收到他很是不悦的眼神时,颇有些莫名其妙。
戚年还满头雾水地回想自己干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纪言信又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那你刚才那样毫无缘由,算不算缺德?”
路清舞被他威慑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到了嘴边的“几年前七崽抄袭我的事人尽皆知,我说她没有口碑还是我错了”这句话徘徊了几次愣是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路清舞有些局促地喝了口红酒缓解嗓子深处涌上来的干渴,暗自镇定了片刻,知道不能和这个男人硬碰硬的来,很识时务地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是无心的。”
纪言信无动于衷。
他向来没有耐心应付女人,实在是她那一瞬间的低头有些刺眼,舍不得她被欺负被奚落被猜疑,这才掺和进来。
这么容易就听到道歉,还真是没有什么成就感。
尴尬的沉默里。
戚年笑意盈盈地凝视着纪言信,用指尖轻挠了一下他的手背,旁若无人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
纪言信不置可否,刚随着她站起。下一秒,就听戚年毫不客气地说:“一直不回应是觉得没有必要。可现在才发现,我的沉默会被解读成默认,退让。所以这些年,你才心安理得地以一副受害人的姿态肆意抹黑我。你一句无心轻描淡写,那如果刻意,是不是又要像四年前那样,逼我删号自杀?”
“路清舞,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数了一下自己的半月痕……一二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