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闵一想到这个场景,心底在谢珣那里受到的郁气,仿佛顷刻间就能消散。
沈绛可不知,这位九皇子打的主意。
她只知道接下来的几日,这位不停让人送东西过来,大到首饰摆件,小到吃食胭脂水粉。
弄得永宁殿的宫人,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
沈绛也没恼火,只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收好。
直到太医终于松口,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养好了,可以出宫。
沈绛去了奉昭殿谢恩之后,终于能回家。
只是她离开之前,吩咐宫人,将这几日九皇子送过来的东西,尽数都送还回去,还让宫人带了一句话过去。
无功不受禄。
沈绛是坐宫里的马车回家的,出了宫门,没多久,周围开始热闹起来。
街面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似乎一下将她拉到了这烟火人间。她悄悄掀起车帘,往外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人正在与小贩讨价还价,还有小孩子抱着娘亲的腿,让娘亲买糖。
这些日子,她住在永宁殿,虽然宫人伺候妥帖,可是太过安静了。
来往的太监宫女们,恨不得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寂静无声。
这样的深宫内院,她试过一次,便知自己并不向往。
直到马车在她家小院前停下,沈绛下车后,院门就被打开。
“小姐。”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小姑娘,一下将她抱住。
阿鸢从来没跟沈绛分过来这么久,两人自小为伴,干什么都在一起,名为主仆,可是与姐妹也没什么不同。
沈绛眼看着她要哭,赶紧道:“你的眼泪可别沾湿我这一身新衣裳,这可是皇上赏赐的。”
阿鸢一听是皇上赏的,赶紧止住眼泪。
她细细摸了下沈绛衣裳的料子,惊叹道:“真不愧是贡品,这料子当真是柔软至极,摸在手里跟一团云雾似得。”
“灼灼。”沈殊音这会儿也走过来,轻轻抱了下她。
“大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沈绛低声道歉。
沈殊音险些也要哭出来,她眼眶微红说:“是大姐姐没用,丝毫不能替你分担,爹爹的事情,全都靠你一人,才有了如今的明朗局面。”
“行了,行了,咱们先回家吧。”沈殊音说道。
沈殊音又让人拿银子赏了赶车的车夫,这才带着沈绛回家。
大概半个时辰后,沈绛坐在廊下,正与沈殊音说那日金銮殿上的事情。虽然沈殊音已在别处了解的差不多,可是听着她本人说起来,到底还是不一样。
那样的惊心动魄,可是灼灼却丝毫不畏惧。
就听到一阵略急切的脚步声,沈绛转头望过去。
下一刻,她起身飞奔而去。
哪怕周围有人在看,她还是毫不犹豫扑进他怀中。
谢珣抱住怀中姑娘时,也才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宁静。
哪怕这些日子,他在宫中见到她,可是她却仿佛在天边一般,不会对着自己娇嗔笑嗲,更不会撒娇一样喊着他三公子。
“三公子,我回来了。”沈绛垫着脚尖,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这样熟悉的怀抱,是她的三公子。
第75章
庭院内摆着的水缸里的几尾小锦鲤, 此刻似乎也羞涩的潜入水底。
微风轻拂,水波轻荡,一股清幽的香气也被这阵风,带到他们身侧。
沈绛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思念眼前这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经历了几乎生死考验之后,她早已明白三公子对她的意义。
他几乎为了她送了性命。
而她也是从鬼门关闯了一圈, 再次回来。
“三公子。”
她微仰着头, 望向他,眉眼轻弯, 眼眸清澈莹亮,如同发着光般, 眼波流转间更是仿佛有浓蜜在缓缓流淌着, 周身也随之充盈着一股甜蜜的气息。
“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沈绛瞪着眼睛, 巴巴望向他, 似乎在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话。
终于谢珣眼眸低垂,问道:“谁允许你写那么一封信给我,就一个人跑去敲登闻鼓的。”
沈绛错愕。
他居然还要追究之前的事情, 于是她小声问:“我们能既往不咎吗?”
“不能。”谢珣绝情道, 他说:“如果这次轻易放过,那么下次说不定你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沈绛呆呆看向他,张嘴否认:“我不会了。”
可是谢珣丝毫不为所动,沉着脸,一副要教训人的模样。
沈绛却不怕他,反而嘴角翘起:“三公子才不会生我的气。”
“我会。”谢珣态度决绝, 一副任由她如何说, 自己都不为所动的模样。
直到沈绛微垂着眸, 低声说:“你都不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势吗?”
随后她幽幽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真的伤心,可她浓密修长的眼睫却眨了又眨,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谢珣明知她是故作可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却不忍心。
那日他赶到应天门,就看见她那样一个柔软娇弱的姑娘,身受杖刑,板子落在她身上,她似乎痛的连哀呼声都发不出。
那样的场面,谢珣这一世只怕都无法忘记。
“如今身子上的伤都养好了吗?”他低声问。
沈绛眼尾上扬,一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样,奈何谢珣却吃足了她这一套。
“太医院的名医圣手,岂是浪得虚名,我的身体早就好了,而且太医还说不会落下病根的,”沈绛笑容粲然,仿佛想要彻底打消他心头的顾虑。
方才故意说起她的伤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现在为了让他不担心,反而把之前的伤势最小化。
谢珣从头至尾都了解她的伤势,怎么会不清楚呢,她的伤势最严重时,整夜整夜无法入睡,还是他让太医给她熬了点安神的草药,才让她熬过了那段时间。
想到这里,谢珣轻揉了下她的发顶。
“少女的发髻可不能随意弄乱,”沈绛语气调皮道。
谁知她这么一说完,谢珣反而又在她头顶揉了下。
或许是沈作明的事情渐渐明朗,她的性子也有些跳脱了起来,不像之前那般走一步都要思三步,小心谨慎到连夜半窗外起的风,都能将她惊醒。
这会儿沈绛转头才发现,沈殊音和阿鸢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沈绛这才发觉不对头,她小声问道:“方才大姐姐她们是不是都瞧见了?”
沈殊音和阿鸢两个人四只眼,俱都好好的,自然不可能没看见。
谢珣点头。
“那你现在和我可是扯不清的关系了。”沈绛笑嘻嘻道。
谢珣被她的话一噎,轻声道:“不许胡说。”
不过沈绛想了下,还是问道:“三公子,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谢珣颔首,轻声说:“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不止在给朝廷做事?”沈绛小心翼翼道。
她在永宁殿养了这么久的伤,当然也不是日日都在睡觉,时常也会将这些事情翻来覆去想想。
比如郢王世子和三公子之间的联系。
之前她与三公子在护国寺躲避方定修时,曾经躲在佛寺的密室中,这样的秘密之所,极少会有人知道,除非是对佛寺格外了解。
还有种种巧合,沈绛便隐隐猜测。
或许程婴是在给郢王世子做事。
那位殿下表面上看破红尘,但也并非全然不关心朝堂,毕竟他身为亲王之子,想躲也躲不开。
如此一想,似乎就全对上了。
正因为三公子乃是世子殿下的人,所以那日世子才会出面救她,全是因为三公子去求了世子。
谢珣一怔,反问道:“你为何会这么问?”
沈绛见他不答,便觉得自己心底猜测,只怕已是差不离了。
他与郢王世子想要做什么?
如今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暗潮汹涌,内有党争不断,流民作乱,外有北戎八部,虎视眈眈,这天下早已有万马齐喑之势。
仰天关之败,不就是皇子党争的一个缩影。
魏王为何不顾一切敛财,因为只要足够的财富才能收买人心,带来权势,让他足以抗衡太子和端王。
皇上或许心底还不服老,可是他真的老了。
若他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忍受如今这样的局面,正因为他到了暮年,只能平衡各个儿子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不至于一家独大。
他甚至在畏惧自己的亲手册立的太子,看着如今如朝阳般的太子,他心头不是喜悦,而是嫉妒。
总该有人破开这朝局混沌,还天下河清海晏。
“不管三公子想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沈绛抬眸望着他。
*
待晚上,沈殊音特地让人做了一桌子的菜,也算是为了庆贺沈绛身体康复,还有她爹之事。
“对了,姐姐,我已经求过皇上,准许咱们探视爹爹。”沈绛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赶紧与沈殊音说了下。
沈殊音惊的险些筷子,都要掉了下来。
她赶紧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得给收拾些东西给爹爹。”
见她现在就要站起来,去收拾东西,沈绛赶紧按下她:“大姐姐,你先别着急。我们还得等大理寺和都察院那边的消息,毕竟现在他们正在查案子。”
“这件事我可以去问问,既然三姑娘有圣上的口谕,应该很快能见到。”谢珣跟着说道。
这才叫沈殊音重新坐了下来。
待晚膳之后,谢珣先行离开。
沈绛让阿鸢给自己拆头发,原本还昏昏欲睡,却从铜镜中瞧见身后的阿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把玩着刚拆下来的珍珠发髻,笑着问道:“怎么了,这几日我不在家,受气了?”
“小姐,本来大小姐不许我告诉你这件事,”阿鸢憋不住开口。
沈绛转头看着她:“究竟什么事,你吞吞吐吐的?”
阿鸢说:“还不就是三姑娘你的婚事,先前你在金銮殿上为侯爷伸冤,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人说您得罪了皇上,被关押宫里。那个昌安伯府,就立即找上门,跟大小姐说要退亲。还说什么本来咱们家败落了,这门婚事早就不般配了。”
沈绛敲登闻鼓这事,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特别是她在金銮殿上指认四皇子。
刚开始她被留在宫中,因着消息不通,外面都以为她是指认四皇子之事,惹怒了皇上,这才被关押在宫中。
所以哪怕沈作明有一定机会东山再起,可是这么个凶悍的姑娘,谁家敢要来当儿媳妇。
于是昌安伯府马不停蹄的找到沈殊音,要将两家婚事退掉。
沈绛眉梢一挑。
要是阿鸢不提起这个,她倒是忘记了这个昌安伯府。
毕竟她来京城之后,先是创办朱颜阁,后一直追查爹爹案子,压根没顾得上处理自己的婚事。
况且那位楚凛楚公子,这会儿还不知道私奔,有没有回来呢。
不过这大半年的日子,确实是拖得够久。
“大小姐怕姑娘你伤心,不许奴婢说,”阿鸢显然也不服气,她道:“那个楚公子带着别的姑娘私奔,昌安伯府的人以为自己瞒住了,就再无旁人知道吗?”
“而且奴婢觉得,退婚正好,本来小姐你也不喜欢那个楚公子。如今你有三公子,退了婚事才正好呢。奴婢觉得你和三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鸢可是一路上,瞧着沈绛和谢珣相处下来的。
谢珣在她眼中,早已经是自家的未来姑爷。
那个什么楚公子,谁稀罕谁要去吧。
沈绛问道:“楚凛与别人私奔的事情,你可有跟大姐姐说?”
“小姐你不是吩咐,谁都不许说的。”阿鸢眨眨眼说道。
沈绛被她逗笑,扶着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揉了下她的脸颊:“乖阿鸢,果真是听小姐的话。”
很快,沈绛去了沈殊音的卧室。
沈殊音这会儿也刚换上中衣,准备歇息。
“灼灼,你怎么过来了?”沈殊音奇怪道。
沈绛开门见山问:“大姐姐,昌安伯府的人是不是来找过你,想要跟我退婚?”
“阿鸢这丫头。”沈殊音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她说:“毕竟两家亲事是由长辈定下,如今爹爹还在天牢,我的意思是等到爹爹出狱之后,再做打算。”
“这种小事,何必劳烦爹爹。”沈绛不在意道。
沈殊音被她的话,惊得瞪大双眸,忍不住道:“这婚姻大事,岂有不惊动长辈的。”
“可是大姐姐你和离,不也是咱们两个就决定了。”沈绛冲她眨眼睛。
沈殊音愣住。
“所以退婚这种小事,让我自己来就好了。”
饶是习惯了沈绛惊世骇俗的处事风格,沈殊音依旧目瞪口呆,就像那日在定国公府上,她拿着刀挟持徐氏,逼着方定修与自己和离。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能做出来的。
沈殊音不由想着,她的亲妹妹在衢州,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许久,她幽幽问道:“你打算怎么退婚?”
“放心吧,哪怕是退婚,我也要让昌安伯府知道,我们沈家,还没沦落到谁都能上来踩上一脚呢。”
哪怕是退婚,也该是她沈绛主动。
第76章
昌安伯府位于城东的永定巷, 附近府宅占地面积都不小,皆是当朝勋贵世家。
一大清早,门口来了个马车。
很快, 赶车的年轻男子, 将马车停下后,敲响了大门。
昌安伯府的奴仆过来开门, 见着是个陌生人, 问道:“你是谁?可有拜访的名帖?”
“没有名帖,你只管去说禀告贵宅管事的夫人,沈家三姑娘前来拜访。”原来敲门的人是卓定,他浑身一股习武之人的彪悍气, 腰间还别着刀。
这仆从原先还一愣, 什么沈家三姑娘,听也没听说过啊。
难不成又是哪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主要是他瞧着门口那辆马车,实在是低调, 什么华丽的装饰都没有。
直到卓定说:“还不快去。”
门房仆从一愣,转身往里走,突然想起这个沈家三姑娘,该不会就是这几日将整个京城都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位长平侯府三姑娘吧。
于是门房再不敢耽误, 赶紧前去禀告。
如今昌安伯府当家的夫人,正是楚凛的母亲邱氏。
邱氏听闻,险些惊得将手中的账册掉在地上, 这会儿她正跟家里的管事对账呢。
“去把大少奶奶请过去, 让她先探探对方的口风。”邱氏想了下,还是让人将大儿媳妇先请了过来。
待大儿媳妇乔氏到的时候, 邱氏立即说道:“沈家三姑娘此时就在门外, 我听闻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宫中养伤, 没想到如今放了出来。老爷说了,皇上对他们沈家态度依旧不明朗,但是这个沈家三姑娘却是万万不能再要。”
“她一个姑娘家就敢闯金銮殿,这种彪悍、不知礼教的儿媳妇,我们昌安伯府可不会要。”
乔氏听着,回道:“是,母亲。”
不过乔氏低声说:“如今小叔还未回来,咱们何必要这时候着急退婚呢。”
“凛儿外出游学,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邱氏毫不犹豫说道。
谎言说了一千遍之后,似乎连自己都欺骗到底。
楚凛自打与那个平民之女私奔之后,已有大半年未归,楚家也派人出去找,只是一直未能找到,只得放弃了。
家中长辈一直觉得,楚凛早晚会回来的,他与那个私奔女子不会长久。
乔氏脸上不显,却心底对于婆母过于偏宠二儿子,有些不满。如今二儿子的未婚妻找上门来,婆母还让她先去处理。
邱氏问道:“可是这位沈姑娘今日前来,是来干嘛?”
“还能干嘛,如今她这名声坏成这般,谁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她定是来求情的,所以你将她打发了就是,至于退婚的事情。你说的是,信物还在凛儿”
于是乔氏带着一肚子的不乐意,去往前厅。
沈绛已被请到前厅坐下,原本沈殊音想要陪她一同前往,如今爹爹不在,她是沈绛的姐姐,是应该当家作主的人。
可沈绛听阿鸢说,那日昌安伯府来的时候,说话极不客气。
言语之间,居然还拿沈殊音和离之事,嚼舌根。
虽然安国公府不会主动对外说起,沈殊音和方定修和离的细节,可那日她们在沈府近乎是大闹了一场。
之后还把徐氏的侄子又送去了京兆府,京城里勋贵人家多多少少还是了解。
自然有人也会觉得这是沈殊音的错,不管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脸面,哪有将婆家的脸面踩到脚底下。
今日沈绛没打算,让沈殊音再替她来受昌安伯府的冷眼。
况且没大姐姐在此,她处理这件事,也能快刀斩乱麻。
乔氏过来,刚跨过门槛,就瞧见坐在椅子上的姑娘,一身浅蓝色留仙裙,腰身是同色绣水波纹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细的如三月春上迎风摇摆的柳枝。
“沈姑娘。”乔氏轻唤了一声。
就见原本垂眸的人,抬起头,转过来。
乔氏心底当即被惊了下,更准确,应该是惊艳。
如此姿容,便是寻遍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出第二人。难怪都说沈家女绝色,一个沈殊音未嫁之前,便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至于那个庶出的沈芙绫,乔氏也在宴会上见过,是个美人。
没想到自家小叔子这个未婚妻,居然容色绝丽,犹胜两个姐姐。
乔氏冷不丁心底发笑,都说男子最是看中皮囊,她那个小叔偏偏背道而行,放着这样的国色天香不要,偏偏喜欢那样寡淡的青菜豆腐。
不过也是,这个沈家三姑娘自小被养在老家衢州,未曾在京城露过面。
乔氏看了眼周围,轻笑道:“怎么也不上茶,倒是怠慢了沈姑娘,还望沈姑娘见谅。”
“无妨,反正这是你们昌安伯府一贯的礼数问题。”沈绛望向她,神色更加淡然。
乔氏:“你……”
她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挺伶牙俐齿。
乔氏在高背椅上,调整坐姿,伸手抚了下发鬓,余光撇向对面沈绛。
却发现她依旧不为所动。
两人有意无意保持沉默,谁都没主动开口。
直到乔氏憋不住问道:“不知沈姑娘到访,所为何事?”
沈绛抬头望着乔氏:“不知道您是哪位?”
乔氏:“……”
这一句话险些叫她气得当场起身离开。
可一想到婆母的叮嘱,乔氏还是耐着性子说:“说来沈姑娘一直生活在衢州,从未来过京城,自然是不认识我。”
乔氏语调微扬,透着一股得意。
话语中都在强调,沈绛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不知礼数的姑娘。
乔氏没在开口,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袖,就听身侧丫鬟,在她的暗示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沈姑娘,咱们少夫人,是大少爷的嫡妻,也就是昌安伯府的大少奶奶。”
“所以大少奶奶,可以当家作主吗?”沈绛并未在意这些头衔。
乔氏刚装起来的气势,险些被破局。
许久,她冷嗤一声:“当然可以。”
“那我与楚凛解除婚约,大少奶奶也能做这个主?”沈绛不紧不慢问道。
乔氏不禁露出错愕的表情。
原本婆母还担心,人家沈家死赖着不退婚,谁知这个沈姑娘居然自个上门,退婚来了。
“若是大少奶奶做不了主,就去请个做得了主的人来吧。”
沈绛望着乔氏,语调平静。
乔氏脸颊微抽,这才发觉两人一番话,她竟丝毫没占到上风。
“沈姑娘,我可没听说过姑娘家主动提退婚的事情,”乔氏忍不住开始数落,她柳眉挑起:“沈家莫非连个长辈都找不到了。”
沈绛本不想把事情做的太过分,毕竟相较于方家,他们是想要害大姐姐。
她与楚凛从来便不是一路人,趁早解除婚约,对两人皆是解脱。
于是她将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举在半空中,让乔氏看了个清楚。
乔氏自然也看见她手中所持物件,不由皱眉:“这是何物?”
“果然大少奶奶不是能做主的人,连这个东西都不认得。”沈绛语气淡然道,她说:“所以您还是直接去请伯夫人出来吧。”
乔氏皱眉:“沈姑娘,你若还是这般不知礼数,可就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了。沈姑娘如今的名声,本就拖累了我们伯府。你今日所作所为,再传扬出去,别说在京城找婆家,便是天底下都没有敢娶你的男人。”
“这是我与楚凛的定亲玉佩,原本我与他每人手持一枚,如今他的玉佩却在我手中,你说说看,我是怎么得到的?”
乔氏瞪大双眼。
她这才发现,沈绛此番前来,绝不是来求饶,她是真的来退婚。
为何小叔的玉佩,会在她手中?
乔氏大吃一惊:“你到底对小叔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楚凛到底做什么?”沈绛望着她,不紧不慢道。
*
邱氏得到大儿媳妇派人送来的消息,竟说沈家三姑娘手中,有楚凛的定亲信物。
于是她再也顾不得别的,带着丫鬟急匆匆赶来。
待一到了前厅,邱氏刚到门口,就看见里面坐着的姑娘,说起来沈家和楚家的这门婚事,还是当年自家老太太给定下的。
当初沈作明贵为长平侯,他手握兵权,沈家更是如日中天。
人人都赞,楚凛打小就定了门好亲事。
可眼见他起高楼,却也眼见他楼塌了。
沈家出事之后,楚家就一直想着解除这桩婚事,只是当时沈殊音还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媳妇,所以楚家便按捺着,没有立即行动。
后来沈殊音与方定修和离的消息传出来,邱氏便再也忍不住,想要立即解除这桩婚事。
“你怎么会有这枚玉佩?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邱氏看着沈绛此刻,还拿在手里把玩的玉佩,脸上露出焦急。
沈绛抬起头,望着这位夫人。
原本若是没有意外,她本该是这家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