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千万别这么说,不过是点小事罢了,嬷嬷去换一身干净衣裳便好。”沈殊音淡笑解围。

方宝宁垂着头,一副被斥责的抬不起头的羞赧模样。

老嬷嬷虽也福身说不碍事,可心底却暗恼不已。

谁知她就看见方宝宁抬头朝她瞥了一眼,眼底似乎带着幸灾乐祸。

这下老嬷嬷就明白,原来这位方姑娘是在恼火,先前自己挡了她去见少夫人的事情,寻机让她吃暗亏。

这样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贵女,还真是少见。

老嬷嬷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小丫头片子这里,阴沟翻船。

沈殊音朝她看了一眼,淡淡道:“嬷嬷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吧。”

老嬷嬷是得了方定修的命令,要贴身看着她,岂敢轻易离开。

她摇头道:“少夫人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老奴的衣裳并不碍事。”

方宝宁一听,有些着急。

这老嬷嬷居然连这样都不走啊。

“嬷嬷的衣裳都污了,岂有不换的道理。你也是定国公府的老人,叫旁人看见你穿着这么一身衣裳,还以为咱们定国公府都是这般没规矩呢。”

方宝宁立即可怜兮兮说:“嬷嬷见谅,都快我笨手笨脚的。”

老嬷嬷无法,只得轻声道:“那就请少夫人在此处等奴婢片刻,待奴婢换了衣裳,便快快就回。”

只是她眼角扫过方宝宁的裙角,突然说:“方小姐的裙角也沾了污,也该换了。”

要是这位方姑娘借机不去,老嬷嬷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去换衣裳。

毕竟这斋堂中,若是真有来给沈殊音传递消息的,她最怀疑的就是这个方小姐。

即便她要离开,她也得把方宝宁支走。

谁知她一说,方宝宁低头看了一眼,惊讶道:“我竟没瞧见,我的裙边也湿了。母亲,我也去换一身再回来吧。”

待老嬷嬷亲眼瞧见方宝宁离开,这才略放心的走开。

她一走,沈殊音立即起身,匆匆走向门口。

因为她已看见门口那个熟悉的窈窕身影,待两人一前一后,往不远处的佛殿走去。

终于在一个僻静的院落里,两人进了佛堂中。

沈绛站在门口,将殿门回身关上,再转身,就看见站在她身后的沈殊音,此刻眼角已闪着泪光,在须臾间滑落了下来。

“大姐姐。”

沈绛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从得知父亲出事以来,从发现她所做的噩梦正一一成真以来,她一直都独自承受着,无数次告诉自己,别怕,总会好起来的。

她以为见了爹爹后,会好起来。

可是她真的见到爹爹,才发现,曾经那样巍峨如山般的爹爹,如今只能佝偻在天牢那个又窄又冷的床板上面。

她也曾想过与大姐姐见面时的模样,她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自打她为了嫁人,离开衢州回京,沈绛就只能与她书信相通。

那时候沈殊音给她写的每封信的末尾,都会写上一句,离灼灼回京,只剩下三年两个月。

之后是两年。

一年。

她们数着盼着要团聚的日子,似乎终于要来了。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到来。

下一瞬,沈殊音已疾步走到她的面前,语带哽咽的声音,透着无尽气恼:“你为什么不听大姐姐的话,为什么要来京城。我不是跟你说过,切勿进京。”

沈绛望着她,原本还冷静的眉眼,突然染上无尽的委屈。

她说:“大姐姐看见我,只有这句话吗?”

阿娘在她九岁那年去世,之后沈殊音就在衢州守孝陪着她,那是沈绛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沈殊音望着她打小就无比心疼的妹妹,终是没忍住,低声说:“灼灼,姐姐好想你。”

她的灼灼,阿爹和阿娘最放心不下的灼灼。

打小她就一个人被送到衢州,沈殊音也曾经不理解爹娘的决定。

所以不管她在京城得了什么东西,她都会留一份给灼灼。

直到阿娘病重,还只到她胸口的灼灼,便会抱着她安慰说,大姐姐你别怕,阿娘不会有事的,我也会保护你。

明明她才是大姐姐,可是灼灼总说,她会保护自己。

这样听话懂事的小人儿,让她更加心疼。

终于沈殊音上前轻轻抱住沈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泪光闪烁,她带着哭腔说:“灼灼,大姐姐没能照顾好你。”

沈绛心头滚烫,终于她回到了家人的身边。

好在沈绛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她立即拿出帕子,给沈殊音擦了眼泪,低声问道:“大姐姐,时间紧迫,我有事情必须要问你。”

沈殊音点头。

沈绛开口问道:“爹爹可有交东西给你?”

这一句话,竟是叫沈殊音浑身一颤。

她抬起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沈绛,但是迅速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

沈绛心底有些失望,她手中只有一枚刻着爹爹名字的印章。

“大姐姐为何反应这般大?”沈绛眼睛紧紧盯着她。

沈殊音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因为你大姐夫也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沈绛心底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大姐姐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的。

这种能够确定的相互信任,还是让她心底一暖。

“我知道,之前我去见周叔的时候,他也与我说过。”沈绛眸色微沉。

沈殊音一怔,她说:“你是什么时候去见周叔的?”

沈绛不想骗她,如实回道:“就是周叔被杀的那天。本来卓定带我偷偷见了周叔,谁知我们正说着话,突然有一帮人闯进院子,直接就用弩箭开始围杀我们。”

沈殊音身体慢慢颤抖,有人要杀灼灼。

沈绛看着她的样子,心底却有所猜测,或许大姐姐也正怀疑着什么,否则她不是这样的表情。

她干脆将一切都是说出来:“要不是那天我带着狼烟弹,可以引来锦衣卫,只怕我也无法轻易脱身。”

沈殊音紧紧握着她的手掌。

疼的沈绛轻呼出声。

沈殊音这才歉意的松开手,她望着沈绛,问道:“你可看见那帮是什么人?”

“应该是一群暗卫,至于是哪一方势力,我暂时还没有证据。”沈绛摇头,她现在还不想将她的怀疑说出,毕竟她确实没有证据。

沈殊音凄楚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考虑我的感受。”

沈绛心疼的望着沈殊音。

她不想让大姐姐伤心难过,可是如果对她下手的人,真的是方定修,他连自己都要杀,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对待沈殊音呢。

与其活在被刻意制造的虚假之中,倒不如早些面对真实。

“他知道爹爹留了东西,而这样东西不是在周叔手里,就是在我的手中。我的东西就在家中,想必他已经搜过,确定东西真的不在我手里,所以他就一直派人盯着周叔。你一出现,他立即派人过去,就是想要拿到那样东西。”

说到这里,沈殊音立即抓住沈绛的手:“灼灼,快走。”

“他今日带我来,就是为了诱你出现,他是来找你的。”沈殊音声音透着无限惶恐。

沈绛也知,她必须得走了。

她声音沙哑:“大姐姐,我会来接你的。”

沈殊音强忍着眼泪,声音坚定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等过些时日,我再来寻你。”

“朱颜阁。”沈绛赶紧说道,她说:“你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沈殊音点头,就在沈绛准神要离开时,她突然说:“芙蓉醉。”

这一声让沈绛再次回头,沈殊音道:“这是我偶然偷听方定修与人交谈时,提到这个东西,而且他还提到了西北。我一直怀疑,他所提的东西,说不定与爹爹有关。”

沈绛没想到,沈殊音会给她提供这么重要的消息。

但是沈殊音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方定修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沈作明的东西,即便沈作明真留下什么暗卫势力,也不至于让他眼红到要杀人的地步。

沈绛心脏猛地一狂跳。

但是她来不及细想,拉开门离开。

在院门口,沈绛和沈殊音就分头离开,可是往夹道走了几步,就在要走到下一个转口时,沈绛突然停住了。

今日法会,信众繁多,按理说整个寺庙都热闹非凡。

这周围虽说是斋堂,总也不至于这般安静。

除非是有人刻意将闲杂人从此处赶走,这样只要沈殊音出去后,那么另外一个离开的,就一定是与沈殊音接头的人。

那日去见周叔,沈绛特意伪装过容貌,甚至还男扮女装。

所以方定修他并不知道,真正与大姐姐接头的人是谁,要不然那个老嬷嬷也不至于在斋堂那么掉以轻心。斋堂里都是京城的贵夫人和千金小姐。

他们都以为那晚出现的是个男子。

而只要她此刻出去,哪怕她是个女子,对方也一定会盯住她。

哪怕他们并不会在佛寺中对她动手。

但只要发现她的踪迹,下山路上,甚至可以一路尾随她回家。

沈绛望着周围,这一刻竟觉得杀机四伏。

可惜她身上没带狼烟弹,况且真的带了,也只会把人更快的引过来。

上一次她侥幸逃过,难道这次真的又要被围困。

她不想束手就擒,拔腿往前走。

谁知她刚走回先前的佛堂院门口,她踏进去,正要从里面关上门。谁知就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手,从门外挡住。

沈绛心中大惊,直接将藏在袖中的匕首,刺了过去。

对方顺势往后一退,却又伸手想要捏住她的手腕,沈绛本意也只是刺退他,将门关上。对方退后一步,她也丝毫不恋战,直接就缩回自己的手掌,想要用身体推紧院门。

但是对方却比她想的还离开,竟直接伸脚挡住门缝。

沈绛低头看着那只鞋,突然愣了下。

于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拦腰搂住,顺势被压在了院门上。

然后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脸颊上,温热的手掌心抵住她的嘴唇,将沈绛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

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清俊的脸上出现淡淡无奈。

谢珣低声说:“别怕,是我。”

沈绛整个人被压得门板上,而身前是他的怀抱,他个子极高,身形挺拔,这般站着时,下巴正好抵着她的乌发。

她仰头想要看他,黑发在他下巴,轻轻摩挲,透着微微痒意。

谢珣确定她现在不会叫出声,这才松开,也顺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眸光微闪,似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谢珣没有回答,因为他抓着沈绛的手,直接带着她进入方才那个佛殿。

沈绛以为他要找到东西,立即说:“这里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见谢珣直接移动佛殿高案上的一个金光闪闪的法器,然后案桌下侧竟出现机簧作响的声音。

紧接着沈绛看到一个足有一人长的暗格出现。

谢珣正要拉着她躺进去,外面似乎已有了动静,于是顾不得太多,他直接将她抱住,躺了进去。

很快,暗格的盖子重新被关上,又变成了看似固定的案桌一部分。

只是等周围彻底暗了下来,沈绛才后知后觉到不对劲。

因为谢珣抱着她躺下,两人是面对着面,此刻这样狭窄的暗格勉强躺着两人,只能侧躺着不说,竟还紧紧的贴在一处。

沈绛想要往后退,但是后背早已经贴着壁边。

而她只是略动了一下,鼻尖竟擦着谢珣的鼻尖,一扫而过。

很快一阵清淡的幽香似轻轻萦绕在周围。

沈绛咬唇,似乎想要缓解此刻的尴尬,她微仰着头,想要让两人的脸颊拉开一点距离,最起码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可是她一仰头,反而有种把胸脯凑更近的感觉。

本就贴的极近的身体,这下竟有种挤压在一起的感觉。

谢珣并非想要故意感受,可是春衫本就单薄,如今两人挨的这么近,那样浑圆而又柔软的触感,像海浪般冲刷着他的认知。少女柔弱无骨的娇躯,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即便清冷出尘如谢珣,在从未有过的经历下,也有种心底某处要烧起来的感觉。

京城贵公子二十未婚的本就少,婚前又多有通房,如他这般的本就极少。

谢珣以为他清心寡欲,是因为有足够的定力,自幼在佛寺所受的教导,让他克制而又内敛,不会轻易动情,更不会轻易动.性。

可此刻他才知,那是因为他未曾遇见。

就在他心头犹如渡劫时,沈绛终于轻声开口,她似乎也觉得贴太紧,又把脸挪近,身体往后靠。

“三公子。”

她开口喊了一声。如幽兰般的气息,洒落在他的脖颈上。

只这一声,却像一把火,彻底点燃了谢珣。

原来他守身至此,不是因为通过了佛祖的考验。

而是佛祖不曾将真正的考验,送到他跟前。

如今,他的劫数来了。

第38章

沈绛心头有无数的疑惑,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又是巧合吗?

还有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佛堂里,有这样的机关?这种隐蔽的机关,只怕是护国寺内部的僧侣,知道的人都不知道吧。

可是这些念头在心底升起时, 她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温热。

又想起方才在瞧见他的那一瞬, 那种油然升起的安心。

就像是漫无边际的大海中, 遭遇着突如其来狂风暴雨的一叶孤舟, 随时有倾覆的危险,却在即将绝望时,突然看到遥远天边的一座岛屿。

他就像那座孤岛,安静而沉默,却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成为她最大的依靠。

只要看见他挺拔的身影, 她的心就会无比安定。

哪怕有再大的风浪,都不担心会吞没自己。

眼前的男子待她太过温柔,在她在京城茫然无助时, 是他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让她从心底依赖了他。

明知不该, 这样的依赖如毒似瘾,稍微放纵便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谢珣冷落她时,沈绛心底也曾告诉自己, 不该对一个陌生男子这般依赖,即便他是三公子,也不该如此。

就在她要放下时, 他又突然出现了。

这样的绝境中, 犹如降世的神祇, 又一次救了她。

沈绛睁着眼睛看着他, 因为此刻暗格已被重新封住,变成一个黑暗而又狭窄的密闭空间,一丝光束都无法透进来。

她只能模糊感觉着他的轮廓,小声说:“谢谢你。”

说完,她忍不住低吸了口气。

这个密闭的空间,因为太过狭窄,空气无法流通的同时,还躺着两个大活人,两人的每一次呼吸,都一下比一下重。

她说了两句话,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只是待她再吸气时,不仅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心头更是闪过一丝恐惧。

想要努力爬出这个暗格的恐惧。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的脚步渐渐变得清晰,脚步有些杂乱,不止一个人。待佛殿的门被推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近了。

直到有人开口低声道:“人没有离开,肯定还在这里,搜。”

“是。”好几个人应道。

沈绛缓缓闭上眼睛,似乎驱散心底的那股恐惧,可是在这样密闭空间下,所有的感官和回忆都被无限放大。

不知为何,沈绛又想起梦境里她死去的画面。

其实不像那两个收殓的人说的那样,她死的都那般美,在死之前,她挣扎、痛苦过,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无助,以及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从身体里消失。

因为她是从梦境里感受到这一切,所以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她感受的尤其深。

那种感觉,就像…就像现在。

对,沈绛终于明白为何她一进入这个暗格,就抑制不住的恐惧。

因为这种濒死的感觉,带给她的痛苦太过强烈,之前她刻意遗忘这种感觉,不想让它影响自己,可是躺在这里,心头隐藏着最深的恐惧,就那样被勾了起来。

身侧的谢珣一动不动,犹如一尊已入定的佛像。

沈绛努力克制心底的恐惧,不想在这时候拖累他,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忍耐,身体还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暗格内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她哪怕让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壁边,却还是碰着他的身体。

谢珣也是在这时候,察觉到不对劲。

他睁开眼睛,眼底幽芒闪动,此刻沈绛正紧闭着双眼,明明看不清楚,却仿佛能感受到她心底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外面搜查的人还未散去,依旧在佛殿内走来走去。

鞋子踩在佛殿石砖上的摩擦声,隔着一道木板,清楚传递过来。

忍过去就好。

沈绛拼命闭着眼睛,她不自觉咬住嘴唇。

仿佛这样的疼,能让她克制住。

直到一双手臂强势压了过来,穿过她的腰间,紧紧扣住她的腰上,薄薄的一层衣裳挡不住他双手滚烫的温度。

沈绛这一刻,心底的防备犹如彻底被击穿。

原本还强忍着的恐惧、颤栗、害怕,此刻全都倾泻而出,她的身体不禁颤抖,整个人靠在谢珣怀中,他就那么抱着她。

待他一只手掌心慢慢往上移,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摩挲着。

肌肉紧绷着的手臂,还有温柔摩挲的指腹,让沈绛渐渐放松下来。

她脸颊轻轻靠了过去,温软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离三公子这么近。

谢珣身姿修长挺拔,平时看着更是清瘦,可是此刻靠近,才发现他的胸膛肌肉紧绷,隐隐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他手掌依旧还在她的后背,上上下下的轻抚,安慰她的情绪。

这样轻柔的动作,让她忍不住他衣裳一角。

“三公子。”

她低呼一声,此刻她的意识在慢慢涣散,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这一声更像是无意识的呢喃。

她的声音太轻,除了紧紧贴着她的谢珣之外,再也旁人能听到。

似交颈呢语。

谢珣在听到她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后他又收紧自己的手臂,让她贴的自己更近。

温热的气息,几乎将她包围。

沈绛感受这样的温暖,她再一次低低呢喃。

“三公子,难受……”

幽闭空间里带来的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的压迫,只要光亮一刻没出现,她就永远无法放松。

谢珣眼眸微缩,眼睫微垂着,因为无法低头,只能用余光瞄着怀中人。

“别怕,我在。”

许久,他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沈绛蜷缩在他怀中,浑身滚烫,额头似有薄汗,她难受的又动了下。

密闭的空间内,两人的体温都在持续上升,暗格内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谢珣呼吸很浅,甚至轻到几乎没有。

但此刻的沈绛并不知他这细微的动作,她只能尽量让自己安静靠在他怀中。

佛殿外又想起脚步声,一个轻柔又略带急促的女声响起:“你们是什么人?”

是大姐姐的声音。

沈绛的意识仿佛被这个声音拉了回来,她猛地睁大眼睛。

待她转头,想要循着那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她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是佛寺,你们在这里干嘛?”沈殊音压着声音,缓缓问道。

终于,有另外一个声音想起:“阿音。”

沈殊音回头望着身后的方定修,他缓缓迈步进了佛殿,挥挥手,让这些人先出去。很快,佛殿只剩下他们两人。

方定修细细打量沈殊音,突然一笑:“阿音,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

沈殊音此刻面色不变,似丝毫没意外他的态度。

她说:“你派人跟踪我,到底想干嘛?”

方定修上前一步,沉声说:“只要你把跟你见面的人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沈殊音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当场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却是笑她自己的天真。

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方沐阳,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吗?你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却不能。”沈殊音嘲讽的望着他,低声说:“你想要知道跟我见面的人,那就先杀了我。”

方定修低声说:“殊音,我们夫妻四载,我待你如何,难道你了解吗?我怎么会害你呢,我要你交出那个人,是因为他拿着能害人的东西。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待我好,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沈殊音语气决绝。

方定修脸上闪过恼火,冷声道:“长平侯府被封之后,你父亲被关在天牢中,你那个姨娘和二妹妹沦落到寄人篱下。只有你还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定国公府世子夫人,你以为旁人没劝过我吗?”

“殊音,要不是我在,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如此安稳吗?”

沈殊音望着面前的丈夫,这一刻,他终于撕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

她明白他的意思,沈家败落了,她是罪臣之女,活该应该被送到庄子上,或者被一封休书了此残生。

她还能好好当方家的儿媳,就该多谢他的恩赐。

之前父亲出事时,他所有的维护,在这一刻都暴露了真实的目的。

亏得当时她还万分感动,现在看来这感动,也只是徒增笑柄。

“只要你把这个人交给我,我跟你保证,不会要他性命。我只要他手里的一样东西而已。”方定修此刻还耐着性子,温言说道。

只是他所有的温声柔语,在沈殊音听来,都只是伪装。

沈殊音此刻心底无比清醒,他待她好或许是真的,但是他并不爱她。

这一切都只是利用罢了。

沈殊音断然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关于沈绛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方定修。

方定修终于彻底失去耐心,他上前,抬手捏住她的下颔,“沈殊音,事到如今你何苦再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瞧不起我玩弄心术,是因为我将你保护的太好,若不然怎让你如此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