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车里,阿晔接收到这些接连不断的噪音,完全不能静下心温书好不好,阿晔简直为自己的秋闱操碎了心啊!他今年秋闱要是没有好成绩,就是被家里拖了后腿啊。

阿曦到吃晚饭的时候还说双胞胎如何幼稚的事呢,阿昀振振有词,“都是娘跟我说的!”

他娘笑眯眯道,“以前我还跟你说过睡觉不穿肚兜小雀雀就会被猫叼走,还有,嘴巴里说不好的话就会舌头长疮…唉呀,说的话太多,都记不得了!”

罗大儒险又喷了汤,阿曦都说她娘,“以后你可别吓唬他俩了,阿昀现下还当真呢。”

阿昀愤愤的戳两下盘子里的蒸蛋,控诉他娘,“这是恐吓!爹,你说是不是?”

他爹这没立场的,解释道,“你们小时候听不懂大人讲的道理,所以就吓吓你们,慢慢儿长大就得知道父母都是为你们好。”

他娘给他们一人夹个焦炸丸子,双胞胎渐长大,不受他们娘哄了,阿昀道,“爹你还做官儿呢,你可不公正,就知道偏着娘说。”

阿曦看俩小东西还不依不饶起来,刷刷两筷子把肉丸子夹走了,还说,“再没完没了,就把玉还我!”

双胞胎哪里肯还,立刻既不追究娘说话恐吓他俩的事,也不提爹不公正的话了,抢回肉丸子后,就识时务的乖乖的吃起饭来,俩人现在就一人能吃一碗饭了,阿曦都怕他俩撑着。

罗大儒倒是很欣赏双胞胎,觉着双胞胎的吃相好。

阿曦与双胞胎道,“吃完别坐着,在屋里溜达溜达,别积了食。”

双胞胎苦着脸,“哪里有空溜达,大儒爷爷报复我们偏着祖父,说晚上给我们补习功课,还要给我们留山一样多的课业。”

阿曦笑,“这就不做祖父的小狗腿了吧!”

双胞胎哪里还有说笑的心哟,纷纷跑去拍罗大儒马屁,希冀大儒爷爷给少给留些课业。

对于双胞胎这种不爱学习的样子,阿念特意择日教导双胞胎,与他们道,“当年秀才试,我是案首,你们大哥也是第二名,待到了你们秀才试的时候,自己想想吧?”

阿念的意思是,他得案首,长子第二,父兄这般出众,双胞胎怎么着也得有点儿学习的动力吧?不想,双胞胎反是放松了,双胞胎私下道,“大哥考不过爹,咱俩一定考不过大哥的。”

阿晏道,“要是考得比大哥好,那大哥多没面子啊!”

阿昀深以为然,还说,“咱俩可不有太努力了,不然,万一考个案首,不是叫大哥在家里垫底么!”

这等狂话,阿念知道倒没恼,阿晔在才学上用第二秀才的名次将双胞胎碾压在地上些爬不起来,阿晔还说他们,“就这点儿本事,还案首呢?你俩别孙山了就好。”

于是,还没到北昌府呢,双胞胎就给兄姐欺负的不轻。

待到了北昌府,因这次阿念做的是大官儿,宣慰司副使。副使是有朝廷提供的府邸的,按规格,也是四进宅院,因着阿念是纪大将军亲家,这宅子在阿念入住前还格外修整了一番,故而,江家人一到,颇觉住所不错。

当然,这不错也不能与朝云师傅的庄园相比。

朝云师傅的住所是闻法安排的,原本觉着自家免费住宅不错的双胞胎到朝云祖父的庄园里看了一回,回家都不用收拾包袱,直接就让下人把他们还没拆封的东西搬朝云祖父那里了,从此,他俩就跟朝云祖父一起住了。

以至何子衿都感慨:论势利眼,双胞胎才是得了老太太的真传啊!

势利眼的双胞胎搬了家,江家入住新府邸颇是顺遂,主要是,一些细碎之事,纪家特意派了个管事过来帮忙,还有姚节、何涵都打发人过来了。待何子衿这里收拾好,先去纪家道谢,又往何涵家、姚节家各去走动了一遭。

几家人都很高兴,纪家没什么亲戚,江家是姻亲,在当下这绝对是实在亲戚啊。姚家何家都是如此,姚家就姚节一人在北靖关打拼,据江赢说,先时来过两个堂弟,在姚节家住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平日里左牵黄右擎苍骑马狩猎觉着北靖关是好地方,待姚节给他们在军中寻了个差使,初时俩人嫌是后勤工作,没意思。姚节就把他俩换前线了,结果,没俩月,二人就都回帝都老家去了。

这事儿是江赢闲话时说起来的,江赢估计也是憋的很了,不好回娘家说婆家的不是,又以不好与外人说,她与何子衿相识多年,何子衿对姚家那些事再清楚不过。江赢叹道,“也就是在北靖关了,先时相公留了心眼儿,没给他们安排太显眼的职司,可说来,最初在粮草上,官职虽不高,却也是不错的肥缺了。当时我还说,跟宣慰司那边打个招呼就安排了,相公却说,一点儿小事,不值当惊动上头。他是粮草官那边有缺,使了银钱,给安排的。银钱还是小事,做了个三日五晌的,就说不能报效朝廷,相公又给他们换到自己麾下。不是我说,就是将来阿珍阿珠在我父亲麾下任职,也没有这样换差使的。闹到最后,人也没留下,都寻由头回了帝都去。”

何子衿笑道,“这事也不稀奇,北靖关这里苦寒不说,别人只瞧见阿节升官升得顺,哪里知道阿节这些年吃的苦。拿性命换来的功劳前程,岂是娇生惯养的官宦子弟能比的?这就是阿节的不凡了,当初他在帝都,何尝不娇惯,却能为自己挣下前程。”想那两个姚家子也实在不堪造就,姚节都将人放到自己麾下了,纵打仗辛劳些,姚节前程都是这样打拼出来了。他们在姚节军中,倘有军功,姚节还能不提携?要是换别人麾下,焉能有这样的好事?

江赢笑的无奈,“要是为我,我不过是瞧着这样的人不大喜欢罢了,我是为相公不值,这样的操心,那二人回去,怕也说不了相公什么好话?”

何子衿道,“反正你们尽心了,是非曲直,谁心里还能没一笔账。”

江赢说一回心里的憋闷事,就觉着痛快许多,她不是没手段的人,自然也不会凭那二人回老家胡说,只是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要没个人说一说,真个要憋死了。

心里顺畅后,江赢与何子衿说起北靖关的官眷来,她于北靖关生活多年,对北靖关官眷颇多了解,很细致的与何子衿说了一回,道,“姐姐是四品恭人的诰命,朝廷对武官太太的诰命向来爽快,这北靖关,别看地方小,论诰命,真不比北昌府少。不过,虽同是四品,像我其实就不及姐姐。相公是在外领兵的,江姐夫是宣慰副使,正管银粮。姐姐想想,这北靖关,大小将领有多少,宣慰副使却只有两人。”

何子衿道,“所负责事务不同罢了。”

“这么说也没差。”江赢道,“还有另一位祝副使,祝副使以前是打仗的,后来转了文职,祝太太是个老好人,见谁都说好。另外就是昭勇昭毅两位将军,都是正三品将领,昭勇将军姓吴,吴将军打仗很是厉害,吴夫人比吴将军还厉害,姐姐在北靖关住一段时间就知道,在北昌府,一般还是平民百姓家有女人打男人的,在咱们北靖关,就是许多将领家也常干仗的。另一位昭毅将军姓邵,邵将军是有名的儒将,家里夫人娇柔的很,一年三个六十五天,邵夫人三百六十天都在吃药,说话都不敢与她大声,怕把她吓昏过去。”

何子衿“扑哧”就乐了,江赢也好笑,道,“姐姐住住就晓得了,也有意思着呢。”

的确有意思。

江家这刚没住几天,阿念就让子衿姐姐备些滋补药材,子衿姐姐得问个究竟啊,阿念换了家常衣衫,接了不跑步姐姐递的热茶,呷一口方不紧不慢道,“吴将军病了,祝副使叫着我一同去探病来着。”

何子衿忙问,“什么病啊?”莫不是极要紧的病,不然阿念这刚来的,同吴将军又不认识,如何好直接上门。

阿念小声与子衿姐姐道,“听说是出去偷喝花酒,给吴夫人捶了一顿,跪半宿搓衣板儿,着了凉。”

何子衿道,“你与吴将军熟吗,就去?”夫妻打架,还被打病了,这可不是什么体面事。

阿念叹,“姐姐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儿,我也不想去,祝副使千万求了我。那日吃花酒,是祝副使请的客,吴夫人连祝副使一并恼了的。祝副使要一人去,怕进不了吴家门就得叫吴夫人撵出来。他就求我与他一道去。”

何子衿道,“咱们新来,便是却不过祝副使的情面,去了也不要乱说话,你们这么去探望,吴将军会不会觉着没面子啊。”

阿念道,“北靖关上上下下都晓得吴将军打不过吴夫人,这有什么没面子的,就当吴将军让着吴夫人好了。”

何子衿这里备好药材,隔日,阿念就拎着东西去探病了。

何子衿原以为吴夫人这般厉害,定得是孙二娘似的人物,不料人家吴夫人生得人比花娇,虽今年岁渐长,但那眉宇间的艳色,就可知这位夫人年轻时定是一位绝色佳人。吴夫人待何子衿极是亲近,还狠夸了阿曦一通,笑道,“上回在夫人这里见了江太太,我就想,江太太真是难得的美人。今儿见了你这千金才知道,真真是青出于蓝,也就你家千金这样的人品模样,才配得上咱们北靖关的玉树啊!”

何子衿笑道,“您实在过誉了。”

“哪里是过誉,我是实话实说。”吴夫人拉了阿曦的手,道,“我家里两个小子,可惜没闺女。”又夸何子衿会养孩子,把闺女养得温柔知礼,与纪大将军结亲结得真正好。

而另一位邵将军夫人,的确如江赢说得那般,身形就有些娇弱,面色亦稍显苍白,但也没看出有什么病容,就是整个人都娇怯怯的,邵夫人脸色始终淡淡,仿佛没听到吴夫人的话,更不会去接吴夫人的话,只是听着吴夫人寒暄罢了,话语很少,眼睛却时不时的瞟阿曦一眼。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瞧出吴邵二位夫人不睦来,何子衿私下同江赢打听,江赢道,“姐姐不晓得,先时吴邵两家险些翻脸。”

这事儿叫江赢说,江赢其实有些不好启齿,倒不是吴邵两家的事不好说,只是,事情还跟纪珍有些无妄关联。事情是这样的,吴夫人家两个儿子,邵将军呢,二女二子,吴邵两位将军说来也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这些年皆居高位,自是有些交情。

原本,吴夫人长子吴大郎对邵家的邵大娘子很有些心意,北靖关民风较北昌府更为开放,这里就是官家女眷出门都多有骑马的,更没有那种什么男女不有见面的规矩。何况,吴邵两家本有交情,两家的孩子打小就认识。吴邵两家看孩子们不错,就打算把亲事定下来,这其实与纪珍有什么关系呢?纪珍打小就去了帝都,偏生好不好的,纪珍那“玉树”的名声,不晓得怎么就传回了北靖关,反正,邵家是知道了。

用江赢的话说,这邵大娘子,真是同纪珍一点儿得了不熟,江赢道,“阿珍小时候就去姐姐家念书了,要说与邵大娘子认识,约摸就是小时候大约是见过一面两面,后来问阿珍,他对邵大娘子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这阿珍回家就急急的往姐姐家去求亲,生怕阿曦忘了他。可吴邵两家说要定亲了,邵大娘子突然就说,亲不定了,她另有心仪之人,就是阿珍。这岂不是无妄之灾!”

江赢道,“当时把义父和我娘给惊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还是我娘问邵大娘子,这是怎么回事?邵大娘子说,阿珍回家后,她有幸在街边见过阿珍一面,就此就相中了阿珍,非他不嫁了。”

何子衿:这北靖关民风不只是开放,简直是狂放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441章 北昌行之一二九

第441章

也就是何子衿来打听此事, 若此时不与江家说个清楚, 怕以后江家得误会了娘家,江赢都不想提吴家这事。不过,何子衿问了,哪怕尴尬着,江赢也一气将事说分明了。说完后, 自己都觉着脸面上有些过意不去,江赢道, “要是阿珍是那样拈花惹草的性子, 有这样的事也不稀奇。偏生他并非那样的人,就因生得好些, 总是有这样莫明其妙的事, 真真令人恼。”

何子衿自然明白江赢是担心自家误会了纪珍, 闻言一笑,“阿珍的人品, 我是信得过的。自来红颜多桃花,这也是常事。倘是亲家想与邵家联姻, 不过一句话的事, 哪里还要邵姑娘毛遂自荐了。”

江赢叹, “邵将军是最早跟随义父打仗的兄弟, 与义父情分颇厚, 因这事,也闹得挺没意思。好在邵大姑娘不是邵将军亲女,不然, 她这样闹,叫义父和邵将军的面子如何过得去?”

何子衿不禁道,“我看邵夫人的作派并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姐姐是刚来,故而不晓得。邵夫人这事,知道的也不少。邵夫人娘家姓段,原是因犯了事发配来的,听说那时邵夫人年纪尚小,后来嫁了一位姓赵的百户。那赵百户打仗时不幸死了,邵夫人就守了寡。”江赢低声道,“那时邵将军还只是千户,因邵太太多年没有生育,看她老实,为子嗣计,先邵夫人接她给邵将军做了小,不想她倒是个有福的,一进门就给邵将军生了个大胖小子,隔一年,又生了个闺女,后来,先邵太太一病死了,邵将军便将她扶了正,又因军功升了正三品昭毅将军,她可不就是三品诰命夫人么。她前头夫家没了人,她就将前头的一子一女接到邵家住着。为了加重大姑娘的身份,还让大姑娘入了邵家籍,就成了邵将军的长女。”

江赢叹道,“北靖关因常打仗,再嫁的妇人不少。可要我说,出身如何就是如何,听说前头赵百户从未委屈过她,如何就将赵百户之女过继出去,也就是赵家无人,不然,搁谁家谁家能愿意?”江赢亲娘江夫人还是三嫁,故而,江赢并不就看不起再嫁妇人,江赢只是不喜邵夫人这行事。就江赢这亲爹人品很不咋地的,江夫人不过令闺女跟她姓,也没叫闺女去跟哪个继父姓去!江夫人就是这样一是一,二是二的性格,而且,江夫人也不给人做小。

要依何子衿说,江赢恐怕连邵夫人这样自妾室爬上来的都不一定如何喜欢。

何子衿自己也不喜欢,在何子衿看来,妾室扶正,不就是小三转正么。

何子衿听着邵夫人这事儿,总觉着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阿念听闻邵家之事不禁大是皱眉,说纪珍事多,道,“我年轻时也是咱们县有名的俊小伙,后来在帝都还是朝廷探花呢,怎么也没这许多烦心事。”

何子衿道,“你那会儿可没阿珍俊。”

“啥!”阿念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追着何子衿问,“说清楚,今儿一定要说清楚,到底谁更俊!”

何子衿直笑,“你俊你俊!”

阿念正色道,“以后也得记得,知道不?”

何子衿笑,“好啦,记得啦。”

何子衿原本只是开玩笑,结果,每天早上都要被阿念追问“天下男人谁最俊”的问题,简直肉麻的要命,两人每天都是说说笑笑的起床。

江太太与江副使的恩爱,简直不用宣传就整个北靖关的武将圈子知晓了,吴夫人尤其喜欢何子衿,还私同何子衿打听驭夫之术,在吴夫人看来就是江太太驭夫有方啊,看人家江副使,一表人才,满腹才学,这样有水准有才干的人,竟然不用抽打就不纳小,这不就是江太太有本事的表现么!

吴夫人还跟江太太就此事做出交流呢,吴夫人道,“我家那个,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要不是我管得紧,什么脏的臭的不往家里拽呢!要是弄个小狐狸精,初时来的时候娇娇怯怯,殊不知是引狼入室,没几年把我治死,到时老娘的家业都叫小女表子消受了!”

何子衿听着吴夫人似意有所指,笑道,“不是我替吴将军说话,我看吴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也就我管得严,他不敢罢了。”

“男人要真是变了心,有什么敢不敢的。我看,吴将军本就是个一心一意的人,说不得,她就喜欢嫂子时不时捶他两下呢。”何子衿笑,“只别捶太重,也就是了。”

“你还打趣起我来。”吴夫人笑,“这男人只要不发贱,我哪里会动手呢。”又悄声问何子衿,“你是怎么管你家那口子的?”

何子衿想了想,道,“也没怎么管过,我们自小一道长大,他不是那样的人。”

吴夫人羡慕不已,“你可真是命好。”

何子衿笑,“吴将军与姐姐情分这样好,他看外头女人,姐姐自然不喜,反过来讲,不也一样么。”

吴夫人正色,“我就没注意过外头的男人,我也不是那样的人,一般时常来往的不是家里亲戚就是他营里的兄弟。”

何子衿笑道,“我是说,姐姐装着赞什么人一两句,你看吴将军吃不吃醋?”

“唉哟,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吴夫人委实是个正派人,闻言很是害羞,不过,想着江太太毕竟有学识,法子多,吴夫人还是忍羞打听,“这要怎么说呀。”

何子衿道,“不要刻意说,那样太明显,你就不着痕迹,轻描淡写的赞一句,某某长得好,某某哪里不凡啥的。”

吴夫人别看相貌生得好,她当真是个极本分之人,吴夫人还问何子衿,“这要是那死没良心的没反应怎么办?”

“你自己不能先露馅,得装没事人一样。”

吴夫人觉着,这念书人就是脑子好使啊,她回家试了几回,转头悄与何子衿道,“我们那口子总算把那把胡子剃掉了,你不知道,现在都不流行那一把胡子的男人了。你看纪大将军、祝副使还有你家江副使,现在都是唇上一撇小胡子,我听说,帝都有身份的老爷们也都这样打扮。偏我家那口子,年纪并不很大,今年还不到不惑之年呢,我说多少回他都不听,那一把胡子,瞅着仿佛六十一般。这回总算剃了,显得格外年轻,还说让我给他做几身鲜亮袍子。”

何子衿笑道,“吴将军真是个听劝的。”

“是啊,你不晓得,你家老爷一来,半城男人都开始梳洗打扮了。”

何子衿笑,“还有这事?”

“可不是么,都说你家老爷俊呢,我在我们当家跟前夸了好些人俊,我们当家都没反应,我一夸到你家老爷,他第二天就把胡子剃了呢。”

何子衿:…

何子衿道,“嫂子你可别夸我家相公了,叫吴将军误会就不好了。”

“不会,老吴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谁会误会你家江副使啊,江副使身边这样干干净净的不说,咱们北靖关的女人,有几人能有你这般容貌。”吴夫人道,“听老吴说,祝副使家里设宴,你家江副使都不叫歌伎近身,都知他是个惧内的。”

何子衿:…这名声传的,真是误会啊!

何子衿顾不得自己名声问题,先问,“祝副使家里还有歌伎啊?”

“也不是祝副使家里的,是军中歌舞伎,一般哪家有宴会,召她们过去歌舞助兴。”

“那样的女子,怎么敢碰呢?”何子衿道,“万一身子有什么病症,如何是好?”

“她们每月都有军中大夫把脉检查的?”

“这也不保险啊,万一有什么病一时没查出来,染在身上,岂不因小失大?”何子衿正色道,“再者,凡居高位者,朋友多,就没几个仇家了?要是有小人,特意弄这么个有病的,岂不正中小人下怀?介时毁的人是谁?其三,那些女子,多是获罪入了军中为歌舞伎,说可怜也可怜,说可叹也可叹,不是我说,这样的女子,身上是非就多。所以,我家相公是从来不碰她们,歌舞是用来听用来看的,哪儿就缺她们陪酒说笑了。所以我说,男人本分些,不独是为了家里,也是为他们自身前程。就夫差那样的大丈夫,还不因西施那美人计国破家亡了么。”

吴夫人就爱听这样的话,连声道,“可不就这个理,唉,可惜我不比你会说,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那样管着老吴,不知道的总说我厉害,我这不是怕他出事么。年轻时家里穷,他征兵征到这北靖关,要不是有些运道,早在关外做了无名鬼。到二十多才攒了些银子,遇到我这冤大头嫁了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啊。就因不容易,我才怕他学坏了,出事了,才管他管得紧些,其实都是为他好。”

“吴将军定知道嫂子待他这一片心。”

“他知道什么呀,不怨我就是好的。”吴夫人笑道,“我们大郎这就要定亲了,你要有空,过来吃杯定亲酒吧。”

何子衿连忙打听,“哪家千金?定的是哪天的日子?”

吴夫人笑道,“军中范千户家的闺女,极本分的女孩子,就定的下月初十。”

何子衿笑道,“我一定过去。”

吴夫人还道,“成亲就在腊月,到时让你家双胞胎帮着安床好不好?”

何子衿道,“双胞胎都八岁了,有些大吧。”

“不大不大,十岁以下都可以。”吴夫人笑道,“要不是你家龙凤胎小些,我还想请你家龙凤胎呢。”

何子衿笑道,“龙凤胎小时候也常做这安床的差使。”帮双胞胎应下了。

吴夫人又跟何子衿打听,“这生儿子什么的,我家倒是不愁。”她家俩儿子,没闺女,但,吴夫人就好奇,“这生龙凤胎、双生子,可是有什么诀窍啊?”

“这哪里有什么诀窍。”

“你莫要害羞,我这不是要娶儿媳妇么,到时传给儿媳妇。”

何子衿笑道,“你看我家,以前也没有双生子的,我也不晓得因何就总是双生?我要是有诀窍,再生一对小闺女才好呢。”

吴夫人道,“你家一对龙凤胎,一对双胞胎已是了不得的福气啦。”

“是啊,孩子大都是天意。”

俩人又说了一通儿女事。

俩人聊的投机,何子衿干脆留吴夫人在家吃饭,吴夫人还说,“你家闺女呢?”

何子衿笑道,“祝副使家的姑娘生辰宴,给她下了帖子。”

吴夫人道,“你家闺女去祝家赴宴,虽然这话说着好像有什么私心,咱俩投缘,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声,可得叫你家闺女小心些那邵大娘子,那可不是好缠的,跟她那个娘一个货色!”

话既开个头,吴夫人本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就直接说了,“外头人以为我不定多生气呢,我实与你说,当初生气是真生气,可气过了,我又庆幸不已,亏得我家大郎还算有运,没娶那装腔作势的东西。要是她早说,相不中我家大郎,我家难道是给儿子娶不上媳妇的人家吗?我家自然另去说亲。这眼瞅要定亲了,她不愿意了。她要是早与纪公子有什么情缘,也算她负了我家,对纪公子有情有义,偏生人家纪公子根本不认得她,她就在路边看人纪公子一眼,就相中了人家?唉哟哟,真真好大张脸!这等水性扬花之人,我家小子没娶,真是祖宗保佑。你可得留些心,那对母女,素有手段的。当初邵姐姐就是一心软,硬生生把自己气死了。”

何子衿道,“不是说现在这位邵夫人是先邵夫人纳进府去的么?”

“哪个女人脑子有毛病去给丈夫纳狐狸精啊,邵姐姐就是想要生子,外头本分女孩子多的是,何苦给丈夫弄这么个小寡妇,叫不知底里的还得说弄了个命硬克夫的呢。”吴夫人道,“她这事做的虽机密,我却是听邵姐姐说起过的,早就是会勾引男人的手段。那女人原是家里获罪发配来的,先是勾搭了个小百户,没几年就闹的那百户家鸡犬不宁,后来那小百户打仗时死了。坟头上土还没干呢,就跟邵将军有了首尾,她给先头那百户生了一儿一女,家里公婆都在,原是想她守着的,她哪里守得住,死活要出门子,邵姐姐知道这事时,那女人已是有了身孕,邵将军清明了大半辈子的人,就栽在这子嗣上头了,一听说有了身子,立刻就要接了她来家里。邵姐姐能怎么着,原就无儿女,在邵将军面前就跟矮半头似的,可这儿女,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先时邵姐姐说也怀过身孕,就因伺候邵家那刁钻老婆子,给累的流了产。这男人哪,哪里有长情的,先时说邵姐姐都是为了邵家,装出副不肯纳小的模样来。那女人有了身子,立刻把这话都忘到脑后了。这女人一进门,邵姐姐没两年就过逝了。你不晓得那副作态,我以往可是见过的,说自己不吃荤腥,就爱吃个炒青菜,还没有。你说他妈的大冬天的满城下大雪,哪里去弄青菜给她吃。这要真是个吃素的,萝卜白菜不是菜?说自己不吃腥,我看她鸡汤喝的也起劲儿着呢。对了,人家那鸡汤,必得细细的撇去汤上那一层油花,弄个澄澄澈澈的方能入口。初时还喝鸡汤,后来鸡汤都不能入口,邵将军托人处南边儿买回来的,这么大的海参肉贝,每天燕窝鱼翅的供着。邵姐姐就是这么给气死的,要搁我,我死前也得先宰了这狐狸精。”

何子衿道,“那先时怎么你两家还要定亲哪?”

“哪里是我,要搁我,我哪只眼睛看得上。是邵将军亲自跟我家那口子提的,我本不愿意,奈何我家大郎也是个没见识的,给那小狐狸娇怯怯的三言两语就笼络住了,就说相中了人家,我打了他两回也不改。那是我亲儿子,也不有真打死,何况我们两家素有交情,就说把亲事定下。结果,来这么一出,这也好,我们大郎现在可清醒了。”吴夫人一幅庆幸的模样,“他以前最喜欢斯文懂诗书的女孩子,现在最见不得那等假惺惺的,这范姑娘就很好,俩人也是打小认识,小时候为吃糖还打过架。初时大郎因着邵家那事觉着丢脸,出门喝醉酒,醉薰薰的跟外头人打架,遇着范姑娘,亏得范姑娘救了他,还着人送他回家。极懂事爽快的一位姑娘,大郎这回的眼光可是极好的。”

何子衿笑道,“这也是大郎命里有妻运。”

“我也这样说,我还特意去平安寺求了签,极好的上上签。”

何子衿又恭喜了吴夫人一番,吴夫人极是欢喜,用过午饭,方得告辞。

吴夫人刚走,阿曦就气哄哄的回来了,阿曦一回家就说,“真是气死我了,我去祝姐姐家吃饭,那姓邵的,见了我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她已经及笄了,比我还大一岁,叫我姐姐是什么意思?”

何子衿一听也来气,道,“你就这样让她叫?”

“我当然没让她叫了,我说了,你姐姐可不是我。后来她还非要跟我说私话,我没理她。我看她那样子,定要给阿珍哥做小的。”阿曦气得不行,道,“娘,你说,世上怎么有这样厚脸皮的人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她以后再犯贱,你就说,既要做小,就先立规矩,你坐着,叫她跪着,你吃着,叫她跪着,你跟人说笑,还叫她跪着。”

阿曦道,“她爹不是官儿大么,我怕给爹惹麻烦。”

“这你别管,这样的贱货,你越客气,她当你好欺负呢。”何子衿道,“我见了邵夫人自有话说!她不能管教好自己家的闺女,就别怨别人帮她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