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幸笑应了一声。

大家说一回话,就让阿冽小两口回花园子了,何子衿还道,“你有空把做的文章默下来,我叫阿念给你看看。”

“好。”

一时,翠儿回来复命,说是郑家正忙着请大夫抓药呢,说郑大爷在贡院受了寒,这会儿发了高热,因郑家实在忙,她便回来了。

想到病了的郑大爷,何家又是一声叹。

郑大爷还在休养,郑大奶奶难得过来说话,何老娘还问呢,“听说你女婿出了贡院就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郑大奶奶柔声道,“劳老太太记挂,听婆婆说,已是好多了。高热已退,大夫开了调养的方子,眼下吃着,并无大碍。”

郑大奶奶过来,倒不独为了唠些家常,她是过来打听三姑娘绣坊的事的。郑大奶奶道,“我针线做了多年,只是没在绣坊做过,不晓得绣坊规矩。”

何老娘道,“也没什么规矩,其一是绣件寄卖,就是自己做了绣件,放到绣坊去卖,卖后分成。另一种就是由绣坊出料,可领了家去做,这些难易不一,价钱也不一。你要有兴致,我与三丫头说一声,你亲去试试,如何?”

郑大奶奶连忙谢过,再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郑在奶奶一走,何老娘叹道,“眼下郑家大爷病着,这郑大奶奶没在身边侍疾,反是出来找活做。这郑家啊,又不晓得闹什么妖了。”

沈氏接了丫环手里的盏递给婆婆,悄声道,“我说母亲莫要外传,听说,郑大爷病了,郑太太又嗔着郑家大奶奶命格不好,不叫郑家大奶奶近身服侍。郑大奶奶这些年,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倒是那二房姨娘儿女双全,搁谁,谁不心寒呢。”

何老娘眉毛一挑,“这日子还过它做甚!既看不上,还不若一拍两散,郑大奶奶年纪也不算太大,再找个填房继室的,都寻得到。”

沈氏叹,“哪里那般容易,郑大奶奶娘家兄弟性子软弱,又是在乡下村里,离得远不说,还要郑大奶奶帮衬呢。不然,倘有娘家人肯为郑大奶奶出身,郑家不见得敢这般怠慢于她。”

何老娘皱眉,“真不该打发翠儿去看郑大爷,就那糊涂样儿,他也考不上。”何老娘虽重男轻女,但也瞧不上这样的糊涂人,何老娘道,“从没听说学问好坏与女人有关的,要是学问够,到哪儿都成,学问不够,就是媳妇克的,怎么不说是他娘克的!”

沈氏道,“要是有一个明白的,也不能这样。”

何老娘叹道,“这郑大奶奶也是柔顺太过,要搁个泼辣的,早在说她命里克文昌的时候就闹起来了。”

沈氏笑,“谁说不是呢。”

说一回郑家闲事,转眼便到了桂榜张榜的日子。

阿冽的文章已是默了出来,非但阿念何恭看过,罗大儒瞧过,也说做得不错。

所以,这一次秋闱,何家可以说得上信心满满。

一大早的,何琪三姑娘就到了,连带着江太太江老太太两位,皆来何家等着听信儿。何老娘早早的打发何家大管家小福子与忠哥儿父子去看榜了,小福子与忠哥儿早饭都没吃,就为了早些去,在贡院外贴榜的地方站个好位子,方便看榜。一直等到卯正,就见忠哥儿奔回家里,都不必说,只看忠哥儿那神色,就知道定是中了的!

果然,忠哥儿一进宅子就大喊一声,“中了!大爷中了!”

一路直奔何老娘屋里,一屋子人,没一个聋的,此时俱已面露喜色,尤其何老娘,直接就从炕上站起身来,一迭声的问,“多少名!”

忠哥儿喘着粗气,几乎是喊出来的,“桂榜第十名!”这才给主家道喜,此时,诸人皆是喜动颜色。何老娘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接着就往外奔去,何子衿拉都拉不住,拽起置衣架上的大氅就追出去了,生怕祖母喜过头,如范进一般,痰迷了心窍啥的。何老娘步子极快,直接拐个弯就去了供祖宗牌位的屋子,何老娘又给老头子上了三柱香,高兴道,“老头子,你也知道了吧,咱阿冽中啦!从今以后,就是举人老爷啦!”

何子衿给祖母披上大氅,笑道,“祖父在地下没有不晓得的,要不是祖父在地下保佑着咱们一大家里,哪里有今日顺遂呢。”

何老娘很是点头,“说得对。”

何老娘突然大笑出屋,一屋子人都不晓得怎么了,都追了出来,见何老娘是来给祖宗上香,沈氏不由眼眶微酸,主要也是给儿子中举人这事儿喜的。哪怕先时人人都说,阿冽这科把握极大,但,桂榜一日未出,肚子里这颗心一日不敢放下呢。

沈氏轻轻拭泪,笑道,“阿冽也给你祖父上柱香,叫老人家知道,地下也放心。”

阿冽上前,郑重的给祖父上了香,连带着曾祖父母那里,也一并上了香,磕了头。何老娘瞧着长孙这英挺模样,又这般会念书,有本领,心里那个喜欢啊。何老娘道,“咱阿冽这人才,搁在帝都也是一等一的啊。”

何子衿打趣,“您就别这般自卖自夸了,一听就是亲祖母说的话。”

何老娘斥道,“哪里是自卖自夸,我说的都是实诚话。”高高兴兴的挽着孙子的手回自己屋去了。

何老娘一回屋就交待沈氏,“赶紧给阿冽预备去帝都的东西,衣裳用具自不消说,车马也得齐备。”

沈氏笑道,“先时我就同阿幸都预备下了,只是桂榜未出,不好与老太太说。如今既在桂榜之上,也该准备去帝都春闱的事了。”

余幸忙道,“祖母走前说了,我娘家都准备好了相公读书的院子,叫相公去了只管专心读书就是。”

何老娘沈氏听这话都极是满意,何老娘道,“这倒是。不过,阿冽去了别忘了去你舅舅那里,让你舅舅看看你哪里需要补习的。”与孙媳妇道,“阿冽他舅在春闱补习上,阖帝都都有名的。”

余幸笑道,“我在帝都也听说过舅舅的名声。当初我哥考春闱,还去舅舅的进士堂听课了呢。”

何老娘道,“阿素在这上头,常人所不能及。”

正说着话,小福子也回来了,小福子先笑着请罪,“上了年纪,不若年轻人腿脚俐落。”说着自袖中取出秋闱榜单,阿冽忙接了过来,笑道,“我正说想看秋闱榜单呢,福子叔你就寻了来。”

沈氏笑道,“孩子们年轻,跑跑腿儿,论周全还是得你。”

小福子行过礼就退下了,因着是报喜的大喜事,父子二人一人一个大红包。

阿冽看过榜单,笑道,“周家三哥也在榜上,比我还靠前呢,周三哥是第八名。”

何老娘问,“郑大爷在不在榜?”

阿冽摇头,“郑大爷文章也不差,只是身子不支,惜乎未能竞全功。”

榜单上这些人,阿冽认识不少,道,“我想着,定也有同窗一道去帝都的,倒不若同行,人多不说,路上也能互相照顾。”

何子衿道,“这话是。”

沈氏道,“桂榜之后就是鹿鸣宴,宴上倒可问一问,倘有同路的,一道去才好。”

阿冽应了。

外头忽想起鞭炮起,何老娘一拍大腿,道,“唉哟,忘了提前买鞭炮了!看,人家都开始放了!”

三姑娘笑道,“这么近的音,绝不是别人家,定是咱家放的。”

翠儿笑道,“我们当家的早就提前预备了炮仗,想着大爷这科必中!”

何老娘道,“去跟小福子说,都放了,待明儿再买些,预备着春闱时用。”

阿冽:压力山大!

阿冽压力大不大,家里没人当回事儿,反正家里只说能中的吉利话,什么,可能不中啊,下场试试水深水浅啥的,根本没人说。不多时候,报喜的就来了,这些事何家都是做惯了的,非但何家每人两个大红包,余幸喜悦之下也包了大红包,一人一个,份量很是不轻。那报喜的更是好话不尽,笑闹一时,方辞了去。

何家是去贡院看的榜单,阿念何恭就是在衙门里得的榜单,桂榜的榜单,不必交待就有人抄了来。阿念一看,小舅子金榜题名,不由一笑,底下人哪个不是心明眼快的,纷纷恭喜了一番,还说阿念当请客。有这等喜事,阿念如何会小气,中午就一道去北昌府最有名的馆子平安饭庄吃的席面儿。何恭那里更不消说,何恭这位学政,还因儿子秋闱的避讳,没有参加今年的秋闱工作。如今儿子得中,何恭也受了上上下下的一番恭喜。今日今时,不知多少人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又不知多少人因落榜而抑郁长叹。

何家直热闹了一整日,何恭回家时,江仁胡文两家子还没走呢,江仁胡文是晚上来的,都说,“知道阿冽中了,铺子里不论掌柜还是伙计,一人加一月月钱。”

阿冽亦是满面喜色,笑道,“还是先生说的对,多准备这三年,心里就有底。”

阿念笑,“夯实了基础,春闱亦可一搏。”

江仁道,“阿冽你们去帝都春闱,不妨与我们商队一道走,如今一路上饮食住宿都有人安排。商队与你们一道,也可省些关卡麻烦。”要知道,古时举人赴考,拿着考凭便可在驿站安歇,沿路更无官兵为难。

阿冽道,“那极好,待我联络一下,看有多少同窗一并去帝都以备春闱。”

何恭不禁问江仁,“这都重阳节了,天儿这么冷,你还要去帝都?”

江仁笑道,“这次回帝都,不是我领队,是阿水哥领队。”说着又道,“都忙晕了头了,姑姑姑丈有没有给沈家外祖捎带的东西,正可一并带去。”

沈氏忙道,“有。”又说,“这离得远,平日里无非是央驿差送几封信,东西可是很久没送了,我可得好生收拾收拾。”

何老娘道,“收拾些轻便好带的,不然东西太多,就走得慢,何况这天寒地冻的,岂不拖累脚程。”

沈氏笑道,“母亲放心,我晓昨。”

阿冽这番高中,阖家喜悦不尽。三姑娘在回家的路上就与丈夫道,“孩子家,还是得念书,才有大出路。”

胡文笑,“也得看孩子自己个儿,倘是这块儿材料,没有不让他们念的。我看二郎书就念的不错,三郎年纪尚小,不过,瞧着也是个聪明的。”

三姑娘道,“别光说小的,小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念,重阳这展眼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倘能考个秀才出来,亲事上就能更进一步。”

这么大冷的天儿,弟弟们都随父母坐车,重阳不怕冷,每次出门都是骑马的。听父母在车里说话,重阳不禁哀号,“娘你还是叫二郎三郎念吧,我不是那块儿料。我像我爹,做生意还差不离。”

“就是做生意,多念些书,人家还说你是儒商呢。做生意你以为就不用念书了?干啥都是多念些书好!”三姑娘想到长子念书上不大成就心生郁闷。

重阳见她娘啰嗦个没完,哼哼两声,识趣的不再多说。

三姑娘一直为长子的课业发愁,何琪则无此愁闷,何琪的愁闷在长子的身体上,“唉,这念书自要用心,可要依我说,身子比念书更要紧。倘身子不成,念再好的书有什么用?你看重阳,多壮实,我瞧着重阳就高兴,尤其吃饭,那吃手,真叫人喜欢。你看咱们大宝,在谁家吃饭都那样,一根一根的,这哪里成?没事儿了也不说出去跑跑,煅炼下身体,总窝在屋里念书。你听何家婶子说了没,就婶子家隔壁郑大爷,就是总闷屋里念里,书念的不错,身子骨儿闷的不成了,这回秋闱,自贡院出来就是高热,求医问药的折腾了半个月,身子好了,榜也没中。听说,这郑大爷又病了。我不愁大宝儿这念书,这孩子,自小就知道用功,你没事多带大宝出去转转,别叫他总闷着才好。”

江仁倒不大关心儿子的学业,不过,儿子的健康他肯定是很关心的,江仁道,“你这话是。”又说,“大宝也玄,当初你怀着他时,没少鸡鱼进补,生下来也颇是肥硕,怎么倒起长越竹竿呢。”

何琪叹道,“要不说叫人发愁呢。”跟丈夫商量着,要不要买些燕窝给长子吃。

江仁出身寻常,对于燕窝人参一类东西,一向当药来看待的,江仁道,“不用吧,孩子还小,吃这些药材进补,别补坏了才好。”

何琪道,“我想着,托子衿妹妹请窦大夫人给咱们阿仁把一把脉息,看如何调理,趁着孩子还小,把身子骨儿调理好,不说以后考功名的事,就是成亲娶妻,也得好身子骨儿不是。”

江仁道,“我去与子衿妹妹说,介时请窦大夫开些药膳,不论多名贵的,不惜银钱,能吃好就成。”

何琪点头,很是为儿子调理身体下了一番决心。

何子衿阿念这正经的姐姐、姐夫,自然也是阿冽高兴,一路回了家,俩人心情仍是大好。连阿晔阿曦都觉着,舅舅成了举人,他们做外甥做外甥女的也是超级有面子的呀。

何子衿倒是没想到还收到了周太太的厚礼,周太太笑道,“果然那金符和那及第粥是极灵验的。”

何子衿笑道,“这是你家三郎书念到了这份儿上,倘他课业不通,再灵验也没用。”

总之,周太太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来,有得意人,就有失意人,如郑家,看何冽中了,何家上下这般欢喜不尽,初时只是心下稍有妒意罢了。不料后来听郑家姨奶奶一席话,可是把郑太太气个仰倒,郑姨奶奶道,“亏得太太亲自端着粥去何家问,妾身听闻,那及第粥,咱家做的味儿就不对。不然,咋能不灵验呢!还有,亏得还是邻居呢,何家就请了周家公子来他家喝粥,咱们就住对门,何家就没这么句话也叫大爷过去喝粥。妾听说,何家还有一种金符,极灵验的,何家就给了周公子,也没给咱们大爷!”说着幽幽一叹,“也是,谁叫人周家是正六品通判家,咱前老爷只是从七品司库呢。”

这一叹,直叹得郑太太心头火起!

第391章 北昌行之七十九

第391章

何家根本不晓得就叫郑家记恨上了, 何家现在一派热闹的操持着阿灿的满月酒来着, 阿灿是长孙,又逢阿冽中举的喜事, 这满月酒自是热闹的了不得。

余幸也一大早就给儿子穿戴好了,余幸待孩子细致, 自身又是大手笔的,故而, 阿灿被他娘打扮的颇是华贵, 一身小红袍子自不消说,这样的日子, 孩子大都穿红,但,这身小红袍子就颇有讲究了,下摆都是用金银线绣的长寿花, 听沈氏说,倘不是她说金线分量重,不若丝线绵软,余幸打算衣领也要用金银线给儿子绣一圈长寿花呢。阿灿非但衣裳富贵, 脖子挂着金项圈长命琐,项圈上还缀着块羊脂美玉, 这玉是阿灿他大舅余峻送的。余峻不晓得妹妹生孩子的事儿,来前也没准备东西, 就把自己常带的一块儿美玉给了外甥。再加上阿灿手上脚上的金镯, 连何老娘都说, “这么打近了一看,咱阿灿倒似那菩萨前的善财童子一般了。”想着重孙子不愧阿灿这名儿啊,浑身金灿灿的。

至于余幸如今这金闪闪的品味问题,何子衿认为,余幸果然就是与何家有缘啊!

阿灿抱出来,人人都赞一声俊俏,的确,爹妈都生得好,儿子如何会丑呢?不过,的确是外甥像舅,阿灿生得便有几分似大舅余峻。

今天是阿灿主场,难为阿曦强势的做了第二主角,因为,她一身大红裙子跟在舅妈身边,不停的跟人介绍,“这是我弟,阿灿,长得俊吧?”很是令人忍俊不禁。有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灿是二胎,阿曦是阿灿的亲姐呢。

这样的日子,谁会扫兴说主家孩子不好呢。

余幸笑道,“阿曦就是跟阿灿投缘。”

何子衿笑,“是啊,成天念叨,说双胞胎不如阿灿听话。”

双胞胎听这话就不服,阿昀道,“娘,阿灿根本还不会说话呢,当然是我姐说啥就是啥!”

阿晏拉长了小奶音附和,“我姐就是要啥都听她的才好。”

阿曦瞪双胞胎,双胞胎是给阿曦收服了的,看他们大姐要发飙,缩缩脖子不说他姐坏话了。

余幸瞧得直乐,“阿曦还真管得住阿昀阿晏。”

阿昀阿晏表示:不听话就挨揍,敢不听么!

阿曦跟客人们介绍过阿灿后,就又去帮着招呼别的长辈或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了,沈氏笑道,“以后咱家再有宴请的事,就得请阿曦过来帮忙。”

何子衿笑道,“那可好,她就乐得干这个。”如今阿曦,等闲什么人情走礼、交际往来的活,反头但有这种招乎往来之事,她都要跟着凑凑热闹的。

来有都是亲戚朋友,胡文江仁两家自不消说,还有阿冽的同窗,何恭的同僚,再加上街坊邻里交往好的,都请了过来。这其间便有郑家,虽然何家不大看得上郑家那作派,到底是邻居,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好,遂也给郑家下了帖子。何家根本不晓得郑太太如今对她家有意见,不然,断不能请郑太太来的。这可不,就闹了个小小事端。这事说起来,就是让谁说也是郑家没理。

郑太太倒不是过来说那及第粥和金符的事的,她自家也晓得这事不能往外说,人何家又不欠她家,只是郑太太到底心下不大痛快罢了。郑家接了帖子,郑老爷就带着郑太太来了,郑太太呢,不知道发的什么晕,把她家姨娘也带了来。平日里你过来说话,带个姨娘服侍,当丫环使,这没人说佬,如今人家满月酒的喜庆日子,请的都是各家太太奶奶,你带个姨娘来是什么意思。

何子衿因着是头一年来北昌府,而且,自到了北昌府,自家事还忙不过来呢,回娘家也就是看望父母长辈弟弟们,没与郑家打过交道。她不认得这位郑姨娘,好在,她不认得,阿曦是认得的,阿曦因时不时在外祖母家小住,外祖母家这条街上的人,她少有不认得的。她年纪又小,见着郑姨娘直接就说了,道,“郑太太,今天是我阿灿弟弟的满月酒,还是贺我大舅舅中举人的喜宴,来的都是正经人,你怎么把姨娘带来了,今天没有姨娘的席面儿。”

阿曦这话,没什么不对,有些不认得郑姨娘的,听了阿曦这话都暗道说这江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极知礼的。

阿曦一说破,何子衿才晓得跟在郑太太身后的这位颇有些水秀的小媳妇是郑姨奶奶,这要是叫郑姨奶奶进了门儿,人家别个太太奶奶估计就要走了。哪怕北昌府民风开放,也没开放到叫正头太太奶奶们去与姨娘平起平坐打交道的理。何子衿立刻道,“看这位奶奶脸色似是不大好,赶紧着,我就不留这位奶奶了,喜鹊,扶着这位奶奶回吧。”喜鹊是何家来了北昌府买的小丫环,在何家也呆了六七年,如今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学着管些大事小情的了。喜鹊何其机伶,连忙连搀带扶的拖了郑家姨奶奶往外走,郑姨奶奶在家都能压郑大奶奶一头,原不是个好相与的,喜鹊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姨奶奶当知自己身份,闹出来还是你郑家没脸!”拖了郑姨奶奶出去,直接拖她到大门外,强送回了郑家方罢。

郑太太没料到何家这般做派,她是想着儿媳妇不争气且命不好,倒是这二房得她的心,就想抬举二房叫她出来露一露脸,不想这刚进门就给何子衿母女这么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出去,喜鹊拖走了郑姨奶奶,何子衿笑道,“郑太太来了,您里面儿坐。”

郑太太心下大是不快,道,“我这也不必坐了,贺一贺你家,这就回吧。”

何子衿笑意不变,“那您走好。”

郑太太一噎,压着怒色转身走了。

周太太拉着阿曦的手在与阿曦说话,问阿曦,“那是谁啊?”

“外祖母家的对门儿,郑家太太。”一条街的人阿曦都认得的,阿曦皱着小眉毛,觉着郑太太不大知礼。

周太太笑,“你这姐姐第一次来,你们一道玩儿吧。”把自家小闺女介绍给阿曦,阿曦与周姑娘互相见礼后,阿曦就带着周姑娘去女孩子群里玩儿了。

虽有郑太太这么一出不大和谐小小意外,何家也是当即立断请了周姨奶奶走人,这些过来赴宴的太太奶奶们心里很是痛快,想着,何家到底是明白人家,可惜了的遇着糊涂邻居。

待得宴后,余幸说到此事犹是火大,道,“真个糊涂油蒙了心的,也就是今天大喜的日子不与她计较罢了,不然,一顿棍子打出去!”她自来最重身份不过,她儿子、她丈夫的好日子,郑家竟然带个姨奶奶来,岂不是打她的脸!

三姑娘劝道,“妹妹何必与那等浑人一般见识。”

何琪也说,“是啊,这家人,正房大奶奶好端端的,偏生带姨奶奶出门应酬,可见家中内闱乱成啥样了。”

三姑娘道,“这样的人家,长久不了的。”

何子衿笑,“你这气出个好歹,反得了她们的意。”

余幸道,“就没见过这般不知礼数的人家。”

“那是你见得少。”何子衿道,“郑家这不过是个糊涂人,好在心肠不算毒辣,多有人家外头瞧着光鲜,里头小老婆通房姨娘的一屋子,一团的污漕。要我说,还是两口子过日子,事情少不说,家里也清静。”

何琪道,“是啊,我都不晓得那些弄满屋子小老婆的人是做何想的。”

三姑娘遗传自何老娘的精神,平生最恨小老婆,道,“这些不正经的,都该横死。”

余幸道,“咱们家的门风,再没有那样人的。”余幸嫁进婆家,最满意的就是婆家的家风了。不是说不准丈夫纳小,是整个家里都没有纳小的传统,不管多少子孙,都是正出,这般,家里事情便少,何其清静。

几人说一回郑家这昏头事,待送走几位姐姐嫂子后,余幸同丈夫道,“再不许与他家来往!”她是彻底厌了郑家人。

阿冽听闻此事也有些生气的,不为别个,自家大喜日子,要知礼的,哪怕郑大奶奶没空,郑太太一人来又是怎的?何家也不会挑郑家这眼,偏生带个姨奶奶来,这不是打何家的脸么!

倒是沈氏叫了阿冽过去,道,“这事,原是他郑家没理,只是,那能撺掇着跟婆婆出来的姨娘又岂是个好的,要是咱家一声不吭,还不晓得郑太太那糊涂虫回家怎么说呢。有的没有的,都得把理说她自家头上,美得她。这事儿,你过去同郑老爷说一声,省得郑家老爷受了那婆子的蒙骗,倒说咱家没理了。”

郑太太做出这等事,阿冽的确不愿与郑家来往了,不过,她娘说的也在理,不论以后来不来往,都得先把这事同郑老爷说明白。毕竟,家里当家做主的都是男人!倘郑老爷与郑太太一般见识,那么,以后不来往也罢!

不晓得阿冽怎么同郑老爷说的,郑老爷很是训了郑太太一通,亲自带着郑太太过来赔不是。郑老爷叹道,“真个糊涂婆子,哎,也就是你家,不与她计较,倘是别家,便是当下打了她出去,也是应当。”

何家不好说郑家内闱之事,郑家已来致歉,两家便将此事揭过则罢。

要说郑家为何行此糊涂事,原由竟还是阿曦打听出来的,阿曦因时常在外祖母家小住,外祖母家这边儿的人她都熟。这事儿,是阿曦拿了银子让寿哥儿打听出来的。

阿曦年纪小,性子直,也不是多深的心机,知道这事后,连忙同她娘说了。

何子衿啧啧称奇,点着阿曦的小脑袋,“你咋这么能哩。”

阿曦笑嘻嘻地,“是阿寿哥帮我打听的,足花了一两银子哩。”跟她娘哭穷,“没钱啦!”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越发滑头,买东西不使自己的银子,都是起公中账了!”说起这事儿,何子衿委实哭笑不得。近来,阿曦学得精明了许多,自己虽每月有零用,却是不肯月月光了,人家都是把自己的零用存起来,要买什么东西走公账,阿曦跟阿晔,不晓得是谁学得谁,还是俩人商量好的,阿曦如此,阿晔也是如此,何子衿都与阿念说,这哪里是龙凤胎,分明是一对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