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晚上就跟丈夫絮叨呢,“以后儿媳妇啊,不求多会过日子,像咱们子衿这样就成。”
何恭听了就好笑,道,“你这还不求多会过日子哪。”他闺女过日子的本事一等一的好不好。何恭道,“余姑娘还小呢,只要人明理就好,过日子也是慢慢学的,咱们子衿刚成亲时,在一起住好几年呢。”
沈氏一笑,“这也是。”
沈氏又说了请余姑娘来沙河县,让窦大夫帮着诊一诊调理身子的事,沈氏道,“我就急着想买些药材给余姑娘补身子了,还是闺女说的对,窦大夫见多识广,倘能帮着余姑娘调理一二,把身子骨调理好了,也是余姑娘的福气。”
何恭点头,“是这个理。”未过门的儿媳妇总是病,也是叫婆家不放心。
见闺女女婿日子过得不错,何恭也放下心来,便同阿念去县学里看了看,阿念很是跟岳父介绍了县学里新作的蹴鞠场,还有小学生们的课堂,住宿的宿舍,吃饭的食堂,以及一些小学生们的课业,和县学里的规矩。
何恭笑,“虽说进步还不太明显,但一年一年的,沙河县秀才人数是在逐步上升的。尤其这几年,年轻的秀才偏多。”
阿念道,“重赏之下,必然向学。其实也没做什么改进,基本上就是把咱们碧水县县学的学规搬了过来,只要学习好,考的好,都有奖励。再者就是,各村里,纳粮积极的,也能到学里来免费学上两个月,让百姓们识些字,也有好处。”
何恭感慨,“是啊,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开启民智。”
何子衿就同沈氏何老娘的在一处絮叨些家常琐事,譬如,三姑娘的烤鸭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另外,三姑娘何琪还招了一批女弟子学习刺绣,打算做个绣坊。
沈氏问,“这儿做绣坊成不成?”三姑娘何琪师回薛千针薛大家,都是做绣活的好手,只是,北昌府环境摆在这儿,有钱人家到底不太多的。
“开始心里也没底。”何子衿道,“说来也是巧,阿琪姐有几块压箱底的好绣件,说是不知这北昌府的行情,我让段太太帮着寄卖。天哪,不瞒你们,价钱比帝都开得还高。”
沈氏何老娘都很是惊叹,何老娘就不明白了,道,“这儿穷乡僻壤的,如何比帝都价钱还高呢?”
何子衿道,“是外族商贾买了去。不是花的银子,直接用宝石换的。”
婆媳俩又是一番惊叹,何子衿道,“他们那里,简单的刺绣是有的,但像咱们那般精致的是没有的。而且,大幅绣件什么的,更是稀罕,阿琪姐的几幅绣件,挂出去没半个月就都被人买走了。”
沈氏道,“怪道要开绣坊,这样的行情,的确是该开个绣坊。”
何子衿笑,“北昌府也是男少女多,男人都去当兵了,留下女人在家,种田什么的,女人到底不比男人,可要说绣活什么的,很适合女人们干。三姐姐阿琪姐眼下正张罗着。我想着,让阿念帮着宣传一二,倘有愿意学的,只管过来学徒,学出来也是一门手艺。”
何老娘道,“绣坊要是经营好了,也是一门好营生。咱们县里李大娘,不就是做的绣坊生意,家里殷实着哩。”
沈氏何子衿都称是。
沈氏都同闺女商量着,是不是把酱菜铺子再开起来了,沈氏道,“刚来北昌府时,不知道这里形势,就没开。如今都熟,我是想开,可你爹和阿念三年任期就快到了。这要是刚开起铺子,他们又外放到别处去了,该如何是好?又叫人烦恼。我跟你爹在家里说这事儿来着,你爹说,北昌府就是气候不大好,别个都不错,他在衙门里干得也挺顺遂,你爹是想着留任来着,阿念怎么想的,你们商量过没?”真是时光飞逝,一转眼,任期就要到了。
何子衿笑,“商量过,娘你不提我险忘了,阿念也说既来了北昌府,干脆就在这儿多干几年。三年一任,到底也看不出为官的本领,阿念也想着留任来着。”这年头官员一任是三年,这三年要有上峰考核评准,阿念自来上任,利民政策其实也没有大动作,无非就是按章收税,没渔肉百姓,然后,该抓的犯人抓一抓,设套逮了几个人贩子,当然,还有颁布了一项在子衿姐姐看来颇是丧心病狂的婚姻政策,女孩子十八岁必须成亲,还组织过军民大相亲。。。子衿姐姐是感觉阿念没干啥的,但,竟然在沙河县风评很是不错。
不过,毕竟,三年的时间想治理好一个地方,这也明显不大可能,故而,阿念还是想留任沙河县。
当然,留任啥的,也不是想留任就留任的,何家在官场并没有太硬的关系,何家之所以有把握留任,主要是因为在北昌府做官的缘故。北昌府不是油水丰美之地,一般来说,世家大族,很多不愿意子弟来北昌府做官的,无他,气候太严酷了。故而,在北昌府为官,只要考评中上,留任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沈氏见女婿也有留任之意,喜道,“可见是都想一处去了。
何子衿笑道,“我在沙河县住久了,觉着这地方不赖。虽然跟帝都是没的比,就是比起北昌府也多有不如,可住久了,就有感情。再说,咱们离得也近,倘再外调,一个天南一人海北,如何是好?倒不若现在这般,来往也便宜。”
“是啊是啊。”何老娘插话道,“如今就有些远了,要是跟你姑妈似的,好几年好几年的见,那可不成。”
大家说着,就把留任的事定了下来。
既是想留任,沈氏还是决定把酱菜铺子开起来,甭小看小小的酱菜铺子,在老家的铺子由沈山打理着,分号都开了好几家,收益也很是不错。沈氏就打算在北昌府也开一家,何子衿道,“北昌府地方冷,鲜菜的时间少,娘我教你腌辣白菜吧,肯定好卖。”
沈氏道,“这边人跟咱们老家差不离,都是喜欢吃辣的。”
“吃辣的开胃,也解油腻。”何子衿道,“娘,干脆我在在榷场给你寻间铺面儿,不用太大,在榷场也开一家。榷场人多,生意肯定好做。”
沈氏笑,“也好。”
说一回家里,就说起何涵来,自何涵王氏连带陈远何培培去了北靖关,这些日子也没信儿。不过,没信儿就说明,起码还没走呢,不然,倘陈远何培培回老家,没有不再来何家说一声的理。何子衿道,“我估摸着,阿涵哥爹娘也就在北靖关住下了。”
沈氏叹,“是啊,家里虽有产业,可就阿涵这一个儿子,到底是要跟着儿子的。”
何老娘道,“他家里也就是有些田地,田地托闺女家照看着就行了,还是到阿涵这里要紧。阿涵多不容易啊,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外打拼。要是这俩人明白,就当留下帮着阿涵一些,大忙帮不上,起码家里事能帮着照管一二,叫阿涵一心当差奔前程就好。”
沈氏深以为然,又与何子衿道,“阿节在北靖关谋了个小旗当。”
何子衿笑道,“我还不知道呢,阿珍也不大清楚,娘你怎么晓得的?”
“阿节托人带信给阿冽,阿冽说的,说阿节现在手下有十个人哪。”
何子衿听得直乐,笑道,“可算是天遂人愿了,他不就是想着当兵么。”小旗说来是军中最低的管理层了,说管理层都有些勉强。何涵是百户,手下管着一百号人。百户手下是总旗,一个百户手下有两位总旗,一位总旗管五十人。总旗之下是小旗,一个总旗,手下是五个小旗,每个小旗管十人。姚节这个,没有直接当兵,还当了个小旗,可见也是照顾他的。
“是啊。”沈氏也笑眯眯的,“阿节还说,在北靖关当兵带劲儿来着。”
何老娘道,“阿节这孩子,服得了辛苦,以后定有出息。”
何子衿问,“阿节家没有人来找过他么?”
沈氏叹口气,“不知是不是他信上没写到哪儿当兵,不然家里知道了,怎么着也要打发可靠家仆过来寻一寻的。”
何老娘不似沈氏委婉,道,“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要是阿节有亲娘,你看有没有人来找!就是王氏(何涵母)那样的刁钻人,要不是为着找阿涵,她哪辈子离过碧水县啊,以前连咱们老家的州府都没去过,那回硬是跟着阿涵他爹跑去了帝都,这又找来北昌府,这就是亲娘。亲娘为着自己的孩子,刀山火海,都去得的。”
沈氏道,“看母亲说的,阿节或者就因生母早逝,才这般上进呢。”
何老娘点头,“越是这样的孩子,越有出息。”
说一回家常琐事,何子衿打算着,母亲好容易来一回沙河县,就想着带母亲去榷场走一走,何老娘也是要一道去的。于是,就祖母孙三人,一并定下了去榷场的行程。
何恭不去,何恭虽是送老母亲过来闺女这里,但正经差使也记在心上呢,何恭主要是关心沙河县的教育,很是欢喜的同沈氏道,“这也不是我自夸,女婿把县学办的真不错。”
沈氏问,“今天又去看了?”
“不是又去,昨儿没看完,明天还去呢。”何恭自来是个学诗书的,平日里也很注意教育,道,“县学的屋舍虽不是新的,该修的也都修了,屋里刷的大白,就显得亮堂。以前县学里才十几个人,如今都四个班了。”
沈氏笑,“阿念这孩子,倒是塌得下心来,”把阿念想留任的事同丈夫说了,“咱们都想一处去了。我听巡抚太太说,巡抚大人私下都说阿念官儿做得用心,今年考评必是上等的。咱们子衿说,阿念也想继续留任,不急着升官儿,说一任三年时间有些短,治理县城也看不出大成绩来,要再留一任。”
何恭点点头,“这也好。沙河县这才刚开个头儿,要是现在离了沙河县,未免可惜。”
“这些我不懂,只要咱们一家子都在一处,我就觉着欢喜。”说着,沈氏不禁感慨,“你说,孩子在身边,能有多少年呢。从阿冽一科举,我就盼着日子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孩子不科考,以后没出息。科考成了,又要天南海北的外任为官,想一想,就舍不得。”
“儿女就是小鸟,长大了都要离巢的。”何恭温声道,“给儿女娶嫁相宜之人,像咱们一样,夫唱妇随,夫妻恩爱,白头到老。他们小夫妻日子过得好,就是远些,也放得下心。看咱们闺女如今,我瞧着阿曦阿晔就高兴,俩孩子真招人疼。阿曦还一直劝我吃青菜来着,多贴心哪。”
沈氏忍不住笑,“子衿嫌阿曦总是吃肉不吃菜,都会让她多吃些菜。阿曦不爱吃菜,才劝你多吃的。”
何恭不想还有这等缘故,笑道,“真是个鬼灵精,像子衿小时候。”
“阿曦这孩子,特有意思。过年的时候,兴哥儿不是回家跟咱们一道过年了么。阿曦还在这里代兴哥儿收了一份红包,孩子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压岁钱还有代收的。”沈氏笑,“以后阿冽成了亲,给咱们再生这么一对孙子孙女,这日子,就更有过头了。”
何恭想到长子的亲事就定在明年,握住妻子的手,笑道,“不远了。”
第354章 北昌行之四十二
第354章
阿曦的确很喜欢外公,明明外婆也很疼她,她却是啥事儿都想着外公,晚上带抱着小枕头过去找外公一起睡觉。沈氏都说,“你爹可没这样招孩子稀罕过。”
何子衿笑道,“阿曦跟我爹投缘。”事实上,阿曦天生就偏爱男性长辈,或者是男性长辈力气大,可以把她抛上抛下陪她玩儿的缘故。
何恭在沙河县住了五天,临走前也很舍不得自己小外孙女,还与闺女女婿道,“待去州府交粮税的时候,带着阿曦阿晔一并去。”
何子衿阿念都应了。
来的时候大包袱小行礼的,除了替换的衣裳,就是给闺女女婿的东西,如今回北昌府,还是大包袱小行礼,东西多的搁不下了,阿念干脆自县里又雇了辆车,专为拉行礼。主要是,逛榷场啥的,沈氏没少买,还有何子衿预备叫母亲带去家里用的。何子衿除了爱攒钱外,东西啥的,她都是现有现用,用不了的也都会送人。沈氏这次来,好些衣裳料子什么的,何子衿都让母亲带回去做衣裳使,还有些燕窝红参,不是买的,人家送的。红参何子衿原打算做润肤膏时用,燕窝她不大吃,就一并给母亲带回去了,红参不晓得适不适合余姑娘吃用,但燕窝这东西,大部分人都能吃的。原本有了燕窝也都是何老娘吃,何老娘也很关心孙媳妇的身体情况,索性自己不吃了,叫儿媳妇带去给孙媳妇补一补。
再者,沈氏也自榷场买了不少东西,女人都一样,天生有购物的癖好,不见得是给自己买,但就是喜欢买。
待走时,何恭也说呢,“如何买了这么些东西。”
沈氏笑,“都是家常用的,这里东西便宜,索性就买了些,还有闺女女婿孝敬的。”
何恭摇头,实在对女人的购物癖没法子,别了女儿女婿老娘幼子,还有三姑娘胡文一家子、江仁何琪一家子,何恭就带着妻儿回北昌府去了。
沈氏回家整理了两日就去余家说话,给儿媳妇送了红参燕窝过去,余太太笑,“亲家太太太客气了,这样的东西,你们留着补身子就是。”
沈氏笑道,“我那里还有呢,这是给阿幸的。”余大妞,大名余幸,小名大妞。沈氏很关心的问,“阿幸身子好些了吗?”
余太太笑,“好多了,今天张太太家的闺女邀她过去赏花,她就去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沈氏笑,“那我就放心了。这回去沙河县,子衿还说起来,窦大夫的医术极好,只是窦大夫不大动身出门,要是阿幸再哪里觉着不舒坦,让她过去瞧一瞧,请窦大夫帮着调理一二,也使得的。”
余太太打趣道,“可见这要做一家人了,你这不光是给送补药,连大夫都打听了。”
沈氏自不会说去了沙河县闺女提醒她才想起来的,沈氏道,“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阿幸,就是也不大知道窦大夫的脾性,故而亲去问了问。”
“无妨了,都大安了。”余太太道,“阿幸一直挺康健,也是头一回来北昌府过冬,在帝都可没得见下这般大的雪,贪看雪看的着了凉,如今已是大好了。”
“那就好。”儿媳妇健康,沈氏才算放心。
既要做亲家,彼此间自添三分亲近,余太太就问起沈氏去沙河县的事情来,沈氏笑,“来了北昌府好几年,都是孩子们过来看我,我还是头一遭去。沙河县虽是个小县城,不能跟咱们州府比,不过,也是个热闹地方。孩子们都很好,连我们老太太也是每年要去住大半年的。”
余太太笑,“你家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性子。”
“是。尤其喜欢孩子。”
沈氏陪余太太说了会儿话,用过午饭,见余幸还没回来,就起身告辞了。
沈氏是愿意同儿媳妇多接触的,毕竟以后要一家子一道过日子,家和万事兴,这会儿搞好关系,以后过日子才和乐。
不想,余姑娘天气略暖就要回帝都,余太太也同沈氏说了一声,道,“阿幸还有许多东西没收拾好,嫁妆上的事也得叫她知道。还有一年就要嫁人了,我那儿媳妇就想她回去,多叮嘱她几句。”
沈氏能说什么呢,沈氏笑道,“做父母的,都是这个心,我也有闺女,当初子衿成亲之后还住一处呢,我都舍不得。天下父母心,亲家肯定也是一样的舍不得。”
“是啊。”余太太笑,“让她去吧,介时正好让阿峻阿岫送嫁。上次阿冽去帝都也见着阿岫了,俩人性子很是相投呢。”
沈氏笑,“以前都在官学上学,阿冽说认识阿岫,阿岫略小一些,还在一处玩儿过蹴鞠。”
因着余幸要回帝都,沈氏准备了不少东西,让她路上使。
何子衿阿念带着龙凤胎送夏粮顺带回娘家,到北昌府方知道此事,沈氏道,“想想也是,都是有女儿的人,眼瞅着女儿亲事近了,要嫁人了,都想让闺女在自己身边多陪一陪自己的。”
何子衿道,“是啊,虽有祖父母在身边,可谁也抵不了谁呢。余姑娘年纪也不大,家里父母定也惦记着呢。”
沈氏点头,“正好,也让你弟弟好生用一年功,秋天就得下场一试了。”
何子衿道,“北昌府就这样不好,八月就开始下雪,介时可得多备些炭叫阿冽带去。还得跟阿冽说呢,烧炭什么的,屋子不能太严实,不然容易出事。”
沈氏笑,“我晓得。”
待晚上,何子衿把余姑娘回帝都的事同阿念说了,何子衿不掩人心担忧,道,“当着咱娘的面儿,我没好问,怕咱娘多心,这余姑娘走时,怕是没跟咱娘说几句话的,不然依着娘的脾气,早与我说了。”
阿念精于人情世故,自明白子衿姐姐话中之意。亲事已定,这就不是外人了,余姑娘回帝都倒没什么,人之常情么,人家父母想多看看闺女。就是余姑娘这回帝都,不必正式跟婆婆辞别,也该见面说些什么的。这一句话没有,是叫人心里不好受。阿念道,“定亲时不挺高兴的么。”
“是啊,定亲前我跟娘去余太太那里说话,余姑娘还有说有笑的,待我比以往都亲近。倒是自定了亲,我也没见过她了。”
阿念道,“不会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害羞吧。”主要是,阿念也不认识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晓得高门大户家的闺秀是个什么样儿。
“实话说,不大可能。大户人家更重视子女教育,哪个不是落落大方为好,从没听说过缩头缩脑是优点来着。”何子衿并不是个自欺欺人的性子,道,“我只担心亲事上是不是余姑娘不大乐意。”
“这怎么可能,定都定了,哪里容她反悔?”
“不是反不反悔的事,亲事,不说谁高攀谁不高攀,抛开门第不谈,必得两厢情愿方好。过日子是个长久的事儿,就是娶了公主,倘两个人性子不合,一个不乐意,日子也过不好。”何子衿皱眉道。
“姐姐也别总往坏里想,余姑娘我没见过,可是余巡抚再明白不过的人,结亲总是好心,就是余太太,听姐姐说,也是个和气人,他们这样的阅历,倘孙女不乐意,也不能硬压着不乐意的孙女来跟咱家结亲呢。”阿念道,“何况,这桩亲事原也不是岳父岳母先提的,是余家相中阿冽,这才做的亲。”
“是啊,先时都没想到。”何子衿叹道,“只盼我是多想了。”
阿念也有些坐不住,起身道,“我去看看阿冽的功课。”
何子衿拉住他,“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这可耽搁不得。”阿念道,“世上大都眼浅,阿冽秋闱要是能中,叫余姑娘知道,就再没有不乐意的了。”阿念说完就去关心小舅子的课业了。
余太太同丈夫道,“没想到何家连带江小县尊一家都留任了。”
余巡抚道,“是啊,江念说还想继续在沙河县任职,毕竟三年时间太短,他做的一些改进,短时间难见成效。何恭也是恬淡性子,在学政司只管闷头做事,出风头的事都是李学政来。”
余太太道,“江县尊年纪轻轻的,我还以为受不了北昌府的贫寒呢。”
“这是哪里话,做大事之人,哪里能怕苦怕寒。”余巡抚很是欣赏江小县尊,赞了一句,同妻子说起帝都的事来,道,“六皇子纳了两位侧室。”
余太太一惊,继而叹道,“六皇子妃这也成亲三年了,六皇子膝下空空,总不是常法。”又问,“是哪两家的姑娘。”
“一位是晋中曹巡抚之女,一位是戚国公旁系女。”
余太太沉默半晌,方悄声道,“娘娘实在太高傲了,焉何不择谢氏旁系女为六皇子侧室。”今上六位皇子,老夫妻两个独拿六皇子来说,主要是因为谢皇后没有嫡亲骨肉,诸皇子皆是庶出,但这六位皇子中,唯六皇子是自幼养在谢皇后膝下的。因六皇子毕竟非谢皇后所出,谢皇后以前曾将娘家侄女养于膝下,当时就有很多人猜测谢皇后以后是要娘家侄女与六皇子做亲的,结果,先帝临终留下遗诏,赐婚先文忠公苏相之孙女为六皇子正妃。苏氏为六皇子正妃后,三年无子,诸多人觉着,谢皇后大约要娘家侄女为侧室的,不想,谢皇后根本提都未提这个,谢皇后的娘家侄女谢思安早已出嫁,嫁的也是高门大户,国公门第。如今六皇子择侧室,余太太未想到,谢皇后竟真的没选娘家侄女,哪怕谢皇后性子高傲,不愿侄女为侧室,谢家也有的是旁系之女,择一出身不太高的,也堪为皇子侧室。却是未料到,谢皇后选了曹氏女与戚氏女,都不是姓谢的。
余太太再次叹道,“娘娘实在太高傲了。”余太太这么说,并不是有什么目的。当然,谢皇后地位稳固,余家也跟着沾光不少,并不是升官发财上头的沾光,而是,为官你做事,你有功劳,起码没人敢贪,没人敢分,你做了事,上头看得到。余太太这样说,完全是从女人的角度出发,谢皇后如今一人之下,可将来呢,谢皇后毕竟没有亲生骨肉,将来呢,将来会如何呢?当然,有了谢氏女入宫,也不一定就稳妥,但,毕竟有血缘关系,总比旁氏女要稳妥吧。谢皇后偏生不愿。
余巡抚沉默半晌,道,“是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愿谢氏女为六皇子侧室。
“不大可能。”余太太道,“陛下与娘娘一向恩爱,正妃之位是先帝定的,这谁也没法子。可一个侧室,只要娘娘有意,难不成,陛下会驳娘娘的面子?”
余巡抚同老妻道,“今年该是回帝都述职的时候,你不妨与我一道去帝都,给娘娘请安,也看看大嫂子。”
“我晓得,你不说我也得去。”
余巡抚道,“让江太太问问方先生,可有什么要带给皇后娘娘的没?你一并带去也好。”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得问问子衿方先生的近况,也好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好让娘娘放心。”余太太由衷认为,苍天真是弄人,如谢皇后之才干人品,竟然没有一位嫡亲骨肉,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何子衿是第二天过来给余太太问安的,都是熟人了,余太太也一向喜欢何子衿,就说起她要随丈夫回帝都述职的事了。余太太道,“不知方先生近况如何,介时见了皇后娘娘,也好同皇后娘娘说一声,以免皇后娘娘惦念。”
余太太是谢皇后嫡亲的姑祖母,谢家与方家正经姻亲,说来,余太太论辈分还长朝云道长一辈,这话自然说得,问也问的自然。何子衿一笑便道,“先生近来极好,有窦大夫在身边时时调理,北昌府虽气侯冷些,身体并无大碍。每天闲了就是同罗大儒谈诗作画,教导孩子们。”
“这就好。”余太太听了也高兴,与何子衿道,“要是方先生有什么捎带的东西,你也尽管着人带过来,我一并带去是一样的。”
何子衿笑道,“好,不知道您要去帝都,不然,我来之前就问师傅了。说来,咱们北昌府,虽没帝都富庶繁华,好东西也着实不少的。”
余太太就喜欢何子衿这种适应性,到哪儿就说哪儿好,而且是绝不带一丝勉强地喜欢这个地方。
何子衿疑心病上来,脑洞也开始高速运转,她寻思着,余家要与她家结亲,是不是因为朝云师傅的关系啊。她这么想,就这么同阿念说了,阿念沉吟道,“朝云师傅虽没人敢惹,但朝云师傅手里没实权,大家敬着朝云师傅,却也不会把他看得太重。咱们跟朝云师傅又没血缘,余家断不会因着个名头就许以嫡长孙女的。”
何子衿道,“那你说是因何?”
“难道不能因咱家的家风,阿冽的品格?”阿念道,“以后我给咱们阿曦寻婆家,就找咱们家这样的,家风好,男孩子有品格,这样的人家,纵不能大富大贵,日子也能平安顺遂。”
何子衿自家看自家,自然也没有半点儿不好,道,“希望我是想多了。”又问阿念,“阿冽文章如何?”
阿念道,“不如让阿冽到咱家去,我给他辅导一二。”
“有多大把握?”
阿念道,“五成。”
何子衿知道阿念并不是个浮夸的人,阿念说有五成把握,那就是有五成把握。何子衿道,“那我跟娘去说,让阿冽跟咱们去沙河县,给他考前突击一下。”
“成!”小舅子这样用功,也有调理的余地,阿念自然不遗余力。
何子衿同父母商量,沈氏倒没什么意见,何恭则道,“考科举,文章贵在积累。”
“什么事都有诀窍,阿冽也念这许多年的书了,积累总有一些。再说,这也是阿念的好意,女婿这么关心阿冽,一片好心,咱们还回绝不成?”
何恭笑,“我就说一句,招来你一篇。我是这样说,既要有诀窍,也要注意积累,毕竟,秀才试是开始,举人也只是必经之路,最终春闱才见功底。”
“放心吧,阿冽并不是那种一味取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