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打圆场道,“禅师都这么说了,咱们也就不急了。”
何老娘补一句,“还是得抓紧。”
“知道啦知道啦。”何子衿不耐烦道,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没成亲时急着叫她成亲,生怕阿念这煮熟的鸭子飞了。今成亲了,隔三差五的催她生孩子…何子衿算着,阿念今年也才十六,待明年十七上,俩人再圆房比较好。那时她也就十九了。
想到阿念,何子衿又担心他见了生父心情不好什么的,起身道,“我去厨下看看,给我们阿念烧几个好菜。”
我们阿念什么的…何老娘听得唇角直抽抽,心说,这也忒腻歪啦。
沈氏则是双目含笑,只要孩子们情分好,还怕生不出孩子么。
阿念中午就回来了,何老娘见了他颇是吃惊,道,“不是在衙门当差么?怎么就回来了?”
阿念笑道,“在衙门突然想子衿姐姐了,回来看看。”
何老娘直叹气,道,“这可有什么好看的,成天就在一处。哎,你们这刚成亲的年轻人就是这般,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说阿念,“当差可是正经大事,以后可别这么着了。叫上官知道你不当差回家看媳妇,得说你哩。”
阿念应了,问,“子衿姐姐呢?”
何老娘嘴巴往门外一撇,道,“给她家阿念做午饭去了。”
阿念一笑,也去了厨下。
何老娘啧啧两声,与沈氏道,“你说咱家丫头片子,这亏得是住娘家,小两口腻腻歪歪的,咱们只有为他们高兴的。这要是在婆家,不知怎么叫人看不上呢。”
沈氏笑,“可见咱们丫头有福气。”
三姑娘想想也好笑,道,“其实这才好呢,夫妻情分好,日子才能过得好。我听说姑祖母当年,与姑祖父也是咱们县有名的恩爱夫妻呢。”
何老娘老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咳两声道,“恩爱啥,那短命鬼,无福哩。要是活到现下,天天得乐醒。”
三姑娘很会哄何老娘,笑问,“我听说,姑祖父可会烧菜了?”
“会!怎么不会?咱丫头片子这爱捣鼓吃的劲儿,就是像那短命鬼,我常说,那短命鬼要是活着,跟咱丫头肯定处得来。”何老娘这就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家早死的老头子了,什么,性子好,人品好,会办事儿,体贴人…基本上,在何老娘眼里,简直是没人比自家老头子更好了。
听何老娘滔滔不绝的说起丈夫来,三姑娘沈氏均是面儿上含笑,一脸认真的听了,还时不时的说几句“这样啊!”“唉哟喂!”“哦!”这样的感叹词,然后,引着何老娘愈发兴起,及至午饭时,何老娘简直神采飞扬,就是那啥,吹嘘老头子时间过长,嗓子有点儿干,一口气连喝两碗鱼汤。
待用过午饭,阿念何子衿小夫妻就回自己院了,阿念与子衿姐姐说了与徐宁见面的事,阿念道,“这就是个死不悔改的人,没什么值得见的。老鬼也是,这样人有何可见的?”
子衿姐姐慢调斯理与他分析道,“老鬼岂能与你比呢?上辈子,老鬼或是生活的不太好呢。人要是日子过得还不错,反倒不会想到那些旧事。他过得不好,自然会想,我亲生的父母是个什么样儿?自然也想着去看看什么的。今这一去,也好,了了老鬼一桩心事。”
阿念道,“委实不是个值得一见的人。”
看阿念只是对徐宁更添厌恶,并没有别个感情,何子衿就放心了。
阿念问子衿姐姐,“子衿姐姐你投那签,给我看看。”吃饭时就听说子衿姐姐投一石榴签,阿念早想看的。
子衿姐姐把签拿出来给阿念看,阿念接了,细致的瞧了一回,念了念那两句石榴诗,笑道,“果然是极好的签。”
阿念道,“待再找到我娘,咱们就能,那啥了!”成亲这么久,阿念还是个小处男,故而,说到夫妻之事,还是有些羞涩滴。
子衿姐姐安慰他道,“这也不急,你今年才十六,人都说,男子年过十六,才好,那啥的。”因阿念这么个羞涩样儿,子衿姐姐也不好太大方了。
阿念很快振奋精神,与子衿姐姐道,“待咱们第一个孩子,小名儿就叫石榴。”
子衿姐姐险给呛着,说,“这不大好吧,你难道忘了,冯姑丈的母亲,就是给石榴子呛死的。因冯老太太这死法儿稀奇,祖母这些年都是只肯喝石榴汁的。”
阿念不由笑起来,“那就叫桂圆。”也是信寓意吉祥的果品。
子衿姐姐道,“三姐姐的大师姐就叫桂圆,可势力眼了。”
阿念想了想,“那就叫枣子,枣子枣子,早生贵子。”
子衿姐姐直乐。
俩人房都没圆呢,先把孩子小名儿取出来了,说来也够奇葩的。阿念又问江氏投了什么签,听说也是个好签,道,“哎,义母是关心则乱,一大家子出门,又是跟着镖局一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出事的。这下也能放心了。”
何子衿道,“现下看着是安心了,就盼着阿仁哥早些到,舅妈这心才能放下。”
夫妻俩一个下午就在自己院里没出去。
何老娘在自己屋里寻思着,阿念这莫不是急儿子,半道不当差,跑回家生儿子了。然后,心下感慨,也就是丫头片子住娘家啊,不然,哪个婆家能容得下这样的小狐狸精哟~
沈氏是晚上知道阿念去见徐宁的事儿的,阿念与岳父说了,何恭早给媳妇训练的,啥事都与媳妇说的。于是,何恭知道也就等于沈氏知道了。沈氏的想法与江氏一致,就是担心阿念一时想不开要认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为父,沈氏大是不乐,道,“这算怎么回事?倘知他要认那边儿,我是不能把咱子衿嫁给他的。”
“你想多啦,阿念岂是这样软弱的人?”何恭道,“约摸就是去见一面,孩子自小没见过亲爹,知道亲爹就在帝都城,要说不想去见见,也是假话。认什么认?阿念现下正经翰林,功名考出来了,官儿也得了,如何这会儿去认爹?”
沈氏道,“既是不想认,这样的人,去见他做甚!”
“这是人的天性。”何恭道,“你让闺女多体贴着女婿些,女婿心里怕是不大好过的。”
沈氏道,“哪里用我说,阿念中午回来,俩人下午就在自己房里没出来。”想到闺女中午还特意去给女婿烧菜,沈氏多精明的人哪,就想到了,道,“这丫头说不定早知道呢,阿念有事素不瞒她的。”
何恭笑,“我有事不也不瞒你么。闺女这都是你教的好啊。”
沈氏一笑,又板了脸道,“可恨这丫头也不与我说一声。”想想,还是相公可靠啊!
何恭一向心宽,笑道,“成亲的小夫妻了,哪里还什么事都跟爹娘说的。”
“爹娘又不是外人!”沈氏道。
“你看,你这样儿,以后定是个厉害婆婆。”何恭直笑。
沈氏给丈夫逗乐,又道,“儿女都没用,娶了嫁了的,就跟别人一条心了。”说着,很有些醋意地,“以前咱们闺女,什么事都同我说的。”
何恭一乐,“儿女以后都要成家的,成了家,就过自己小日子去了。有我啥事都跟你说还不够?”
沈氏抿嘴一笑,“勉勉强强吧。”
烛光下,沈氏细致的脸上颇有些妍态,何恭不由心下意动,老夫老妻的恩爱了一回。
第二日,沈氏也没忘私下问问闺女阿念的事,知道阿念是绝不会认那边儿的,沈氏此方放下心来,又叫女儿多关心女婿。
眼瞅八月十五将至,何家又开始了中秋节的各项准备中,中秋节前,何子衿与胡文还去了趟唐家送节礼。自从与唐太太合伙开铺子,节下什么的,何子衿都会过去。难得小唐太太还有空见一见何子衿,去岁冬,老唐尚书升了内阁首辅,唐家原就是显赫人家,自此更是宾客盈门。中秋前,更是忙的了不得。小唐太太收了何子衿送的东西,与何子衿说了几句话,给她两匣据说是宫里制的月饼。看小唐太太实在忙的很,何子衿未多呆,很有眼力的告辞了。
小唐太太笑,“估计你家里也是不得闲,待过了节,你只管过来,咱们说说话。”
何子衿笑应了,“我家还有我娘,您这里,老夫人上了年岁,样样儿就得您拿主意。过节虽忙,您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说几句客套话,何子衿便告辞了。
待把这两匣宫里月饼拿回去,可叫何老娘稀罕了一回,何老娘摩挲着这月饼匣子,道,“这东西不能外头放着,来,锁我柜子里吧。”就要叫余嬷嬷锁起来。
何子衿道,“正好两匣子,给我外祖母一匣子,也叫他们尝个味儿。”
何老娘有些不舍,但当着儿媳妇的面儿,这点心又是丫头片子得来的,也便允了。何老娘道,“放在给亲家年礼里,一道送过去,也显着体面。”何老娘瞧着那鹅黄笺子封着的红木匣子,道,“这自来走礼,数目都要成双的才好。这一匣子不大好,不若分成两包吧。”她老人家瞧上这宫里出来的匣子了,打算空出来,以后好用来自己放点心使。
沈氏笑道,“咱们又不是外处,咱家也只得了一匣子,与我娘一说,她也不在意这个的。”
何子衿也说,“这东西要不是有这么个鹅黄笺子封口,哪里知道是宫里出来的呢?就因有这包装,才金贵哩。”
何老娘只好嘎巴嘎巴嘴儿,不提匣子的事了。
中秋节那日,阿念还带着子衿姐姐去参加了同僚的亲事,当然,同去的还有何恭与沈氏,何老娘其实也挺想去,但她辈份太高,再者,自家给的礼不厚,她便没去。沈氏何子衿母女坐着租来的马车,何恭阿念翁婿骑驴,何子衿自车窗见到阿念跟自己爹一人一头毛驴就想笑,沈氏道,“笑什么?”
何子衿唇角翘起,“阿念跟我爹骑驴的样儿好笑。”
沈氏笑道,“驴矮些,还安稳。不然,俩人都是书生,骑马我还真不能放心。”
何子衿道,“待这驴骑熟了,不如咱家就换两匹马吧。”
“那也得找驯好了的马,你舅妈说,以前翰林就有位大人,骑马没骑稳,跌下来摔断了脖子。”母女俩闲话着,何子衿道,“这家人怎么把成亲的日子定中秋的日子啊?”
沈氏觉着闺女笨,与她道,“这都不明白,定在节下,中秋酒成亲酒一顿就吃了,也不必给女方置中秋节礼了。”
何子衿深觉时人算计精道处不让她上辈子的年代。
成亲的这家也是个翰林,不过,不是翰林成亲,是翰林娶儿媳妇,来吃酒的也多是翰林同僚,沈氏何子衿母女就在一堆翰林太太中间说话,熟不熟的,一问,丈夫都是翰林的,也就熟了。
待吃过喜酒,回家时,何老娘三姑娘已是把晚上的团圆酒都预备出来了,何老娘还问,“喜酒如何?”
何子衿笑,“鸡鱼肘肉都是全的,只是不比咱家的味儿好。”
沈氏张罗着翠儿取来醒酒汤给翁婿俩一人灌了两盏,何老娘心疼儿子跟孙女婿,絮叨着,“大过节也没个闲。”让沈氏何子衿母女扶着翁婿俩去房里歇着。
待晚上团圆酒时,翁婿俩的酒已是醒了,家里有铺子里做的月饼,还有唐家给的宫里的月饼,何老娘这吃的时候才叫自家丫头片子揭了那匣子封口处的鹅黄笺子,打开来,里头垫着鹅黄的软垫,分了六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是一块圆溜溜的月饼,月饼上还印着昭德宫御制,五个大字。
何恭道,“唉哟,这是陛下吃的月饼啊!”
何老娘连忙问,“这如何看出来的?”
何恭指了指昭德宫三字道,“我们每日上朝就是在昭德宫,陛下御膳房制的月饼,都会印着昭德宫御制的字。要是寻常宫里赏赐,一般就是御制二字。”
阿念也跟着说,“要是宫里赏赐外诰命,得皇后娘娘眼缘的,赏赐的都是凤仪宫内制的月饼,其他人便都是御制的了。”
沈氏笑,“这里头门道可真多。”
何老娘愈发觉着这月饼金贵了,想着家里人口多,一人一块不够分,便叫翠儿拿去切了,留出半个给胡文,其他的就招呼着大家,“尝尝宫里月饼的味儿。”先拿一块儿,咬一口,连说味儿好。
大家吃了,都说宫里的点心就是好吃。何子衿吃着也好吃,道,“这要是刚出锅的,肯定更好吃。”
何老娘说她,“能尝一口就是大福气啦,还刚出锅儿,你咋没个足哩。”
“我就一说,什么东西都是刚出锅儿的好吃。”何子衿笑,“祖母,这来帝都好吧?要不,咋能吃上宫里的月饼哩。”
何老娘将头一歪,嘴一撇,把嘴里的月饼咽了,对着自家丫头片子道,“那是!我跟你说,胡亲家怕也没吃过这宫里的月饼哩。”
三姑娘忍笑,“嗯,咱们县里的老太太里,姑祖母肯定是第一个吃到的。”
何老娘与三姑娘道,“要说你婆家,胡山长与你家老太太,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人了。”
三姑娘深以为然。
待胡文回来,尝了半个昭德宫御制的月饼,竟发出了与何老娘一样的感叹,道,“这辈子能吃半个皇帝老爷吃的月饼,也算没白活。”
何老娘跟着点头,何子衿笑道,“阿文哥,这才到哪儿,以后咱重阳有了出息,包你这月饼年年吃到饱。”
胡文哈哈大笑,自斟盏果酒吃了,笑道,“我就盼着这日呢。”
大家说说笑笑,极是欢乐。
第二日沈老太太到何家说话,还尤其赞了回那御制的点心,何子衿道,“这也是凑巧得的。”
沈老太太与何老娘道,“咱们子衿,有什么东西都想到了的。”
何老娘呵呵笑着,“可不是么,就这脾气,跟我简直一模一样。”
江氏听的,险没笑场。
一时,梅二太太带着一位眼生的太太来了,笑与江氏道,“我去寻你说话,听你家人说往何家太太这里来了,我便过来了。”
江氏笑道,“二太太可是有事?”
“在家闲坐无聊,你们两家都是热闹地方,过来说说话。”梅二太太介绍这位眼生的太太,道,“这是乔姨太太。”话间颇有些含糊之意。
梅二太太平时是很少带着姨太太出门的,但,人家既然带来了,何家也不能说什么。而且,这位乔姨太太头上三五支金钗,腕间一只金灿灿的嵌宝镯,衣饰华丽不让梅二太太,这穿戴打扮,比梅家几位正经太太半点儿不差的。何老娘觉着有些稀奇,沈氏何子衿母女都是机伶的,心下已是想到了什么。
何子衿笑道,“乔姨太太倒是见得少些。”
乔姨太太笑道,“早想过来了,只是这不过中秋么,我们房里事务也忙,就一直没过来。再说,这大中秋,哪家不忙呢,都忙。”
何子衿眼珠一转,也没说什么。不过,很快,何家就明白这梅二太太与乔姨太太是来做什么的了,因为乔姨太太一幅得意的模样道,“嗨,也是我家那实在闺女,女婿家因是太皇太后娘家,过节颇得了皇帝老爷的赏赐。就有那御制的月饼,往年我哪里吃得到,闺女女婿孝敬我,特意送了两匣子来,我这也不算无福了。”
这话听的何老娘都直翻白眼,何老娘也听明白了,不就是说的那个叫梅咏竹的,小瑞哥先时看上的那丫头,后来嫁了太皇太后娘家胡家庶子的那个丫头么。要是往时,兴许何老娘真得羡慕一回那御制的月饼,可她老人家昨儿也吃了的!
何老娘就装模作样的说了,“御制的月饼啊!那您还真有福分啊!”
乔姨太太笑,“可不是么,我们老太太也这么说。”
何老娘甭看平日里有诸如抠门儿爱显摆等一应缺点,但其实她老人家也颇有心眼儿,她不动声色的道,“姨太太吃的那御制月饼 ,啥样儿啊!”
乔姨太太正是过来显摆的,便道,“圆的,上头印着御制俩字。”
何老娘一拍掌,笑道,“那你吃的,就是寻常赏给臣子的那种。真正皇帝老爷吃的,上头印的不是‘御制’俩字,是‘昭德宫御制’,五个字的。您哪,吃的不正宗诶!”
乔姨太太特意过来,主要是生气先前何子衿敲她闺女三百银子的事儿,结果,这刚显摆就给打了脸。乔姨太太冷笑,“看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您老人家吃过一般!”
何老娘笑嘻嘻地,“可不是吃过么!昨儿才吃的,不过,现在我家都吃完了,没的昭德宫御制的月饼再给姨太太开眼了。姨太太要是想看,我把那昭德宫御制的月饼的匣子给姨太太瞧瞧吧。”说着命余嬷嬷取出放月饼的红木匣子来,显摆一回,命余嬷嬷再把匣子锁回了柜子里。何老娘笑道,“昨儿小瑞哥回来过节,也说这月饼味儿好来着。我们小瑞哥,姨太太不知道吧,唉哟喂,可出息啦,得了伯爵大人的青眼,以后前程光明着哩。我们小瑞哥不是靠祖荫,全是靠自己。我们乡下人,不懂别个理,就一样,祖宗的到底也只是祖宗的,自己有本事才是自己的。不知以后哪家闺女有福,跟着我们小瑞哥享福哩。”
乔姨太太想炫耀结果被何老娘打脸,梅二太太也是臊的了不得,连忙拉着乔姨太太太告辞了。
待梅家人走了,何老娘呸一声,“还敢来老娘我这里来显摆!”又庆幸亏得昨儿吃了皇帝老爷吃的月饼,不然,岂不是要被这乔姨娘炫耀成功了么!
说来梅二太太也颇是能屈能伸的人,昨儿刚被何老娘间接性打脸,第二日又来何家解释此事,梅二太太直叹气,道,“自从咏竹嫁了胡家,这乔氏在他们房头儿就扬威耀武的,把五弟妹的风头都压了下去。我昨儿原是想过来说话的,哪晓得她知道后死求白赖的要跟着一道来?不带都不行,只得带她来了。哪晓得她是存了这样的心呢。”说着又叹口气,“我往日为人,你们也都晓得,我岂是那等不开眼的。也就是两匣子宫里赏下来的点心,就兴头的跟什么似的。也是我家不幸,有这样的姨娘,把阖家的脸都丢尽了。”
大家都是邻居,梅二太太来说好话,何沈两家也只能虚应着罢了。
转眼便到了九月初,今年的螃蟹,比往年的更贵了。今帝都人都流行吃螃蟹宴,临进端午,同巷的邻居祁副将家的太太就设了螃蟹宴,请了邻居们过去说话品尝,祁太太笑道,“去岁在国孝期内,咱们都要守国孝,今年出孝了,我们庄子上自己养的好螃蟹,请诸位高邻过来尝尝。”
何老娘道,“今年螃蟹的价儿比去岁还好,祁太太这螃蟹养的好啊。”想着祁家会过日子,肯定得大赚一笔了。
祁太太笑道,“也是我一处嫁妆田,临水的,庄子上有个懂稻田养蟹的小管事,因是个节令东西,养来自己吃也好,送人也便宜。”
何老娘点头,“这很是。”
户部陈主事大人家的陈太太也说,“今年螃蟹越发价贵,还是你这自己稻田养些的便宜,我家在郊外倒是有处别院,我们老爷是个爱风雅的,别院外也买了一二十亩地,种了些桃杏树,还挖了处一二亩的小湖种荷花。这别院买的时候也花了不少银子,想一想,其实用的时候并不多,当初真不若置几亩水田有出产。”
大家说着家常事,何子衿发现,在中低品的官宦家里,提银钱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大家说不因此就觉着提银钱就如何铜臭的。说起过日子来,各家都有各家的门道。
宋学士太太就说了,“我家也是郊外有处小庄子修的别业,一年用个一两遭罢了。说没用吧,老爷们还爱吟个诗做个赋的,正经不如多置些田地。”
大家都称是。
何老家也觉着,宋太太有见识。
因祁太太与梅家素来不睦,故此,这螃蟹宴根本没请梅家人,祁太太还说,“今儿没乱人,咱们乐喝乐喝。”
何老娘知道祁太太是不喜梅家的,她老人家便道,“说来,你们怕是不知道。前些天,梅家一位姨太太倒去我家显摆了一回。”
这事听着有趣,祁太太先笑道,“一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姨娘,也敢到您老人家面前无礼?”说来,何家也是泥腿子出身,当然,何家自称耕读人家。不过,因沈素在这里住了有些年头儿,且沈素是个会做人的,故此,何家一来,邻居们也很给面子。交往下来,也觉着,何家虽不是太讲究的人家,但家里门风清正,也不是那等乱来的。从而,何家便融入了邻居的圈子里。又因何家还有些奇特之处,譬如,他家刚一来帝都,菊仙姑娘何子衿就被召进宫好几回的事儿,大家都觉着,这事儿有些奇。故此,对何家倒也不敢小瞧。再加上,何家今也是有两位翰林老爷的。在巷子里,也算有些实力的人家啦。故此,虽何老娘也有些显摆的毛病,大家倒也接受了。
何老娘就说了梅家的事,道,“梅家不是有位姑娘嫁给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娘家的一位公子么,中秋节时,那位姑娘带了两匣子御制月饼回了娘家。那位姨太太吃了回御制月饼,就跑我家显摆去了。”
祁太太嗤笑,“这可真是狗肉上不得高台盘,没见识的东西,吃回御制月饼也值当巴巴儿的跑到邻家显摆去。”
宋太太也是摇头失笑,觉着梅家这事儿忒不讲究。
陈太太则道,“我看,约是觉着家里女孩儿嫁到承恩公府,觉着有荣光吧。那回梅家嫁闺女,也颇是显耀了。”
祁太太娘家就是帝都城的人家,听说颇是显赫,于帝都城权贵圈的事也知道的颇多。祁太太道,“你们不晓得,那位梅姑娘嫁的也不过是胡家长房的一位庶子吧了。那胡家长房,并未袭爵。承恩公的爵位,一直是在胡家二房的。胡家长房二房早已分家,哪里能说是嫁到承恩公府去?她这也不过是嫁了个旁支庶子罢了,又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地方呢?就是那天晒嫁妆,我看那点子嫁妆也不过就顾个大面儿罢了。”
说一回话,在祁太太这里吃了回好螃蟹,就又说到宋家嫁女的事,宋奶奶笑道,“定的十月初十的日子,十月初一我家里晒嫁妆,你们都过去,热闹一二。”
大家都说一定去的,尤其祁太太道,“这位何翰林,难得的少年俊才,您家委实好眼光。”
宋太太笑,“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何老太太她们搬进来,我们才见着的何翰林,不然,也做不成这姻缘。”
何老娘笑道,“阿洛这孩子,本就是极好的孩子,我说句实在话,咱们有闺女的人家,给闺女寻女婿,家境出身自是要看的,可第一要紧的还是女婿的人品。人品好,孩子知道上进,这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不然,就是再有本事,人品不行,也是不成的。”
这是实在话,见大家纷纷点头,何老娘愈发来了兴致,笑道,“别个不说,阿洛身边儿清静,他家里父祖都是本分人,更不是那种纳丫头纳妾的。”与宋太太宋奶奶婆媳道,“待您家姑娘嫁了,以后肯定是小两口一心一意的清静日子。”
祁太太亦道,“这就是十分难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