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咳一声才问,“阿念的田地,这几年收成还行吧?”

好端端的,问人收成,何子衿道,“您老这是要借银子?”

“屁!”何老娘道,“我就问问。”

“还成,勉强凑合。”

“那就好。”有一百多亩地,起码以后饭是尽有的,虽然阿念身家比不得她家丫头片子丰厚,但男人嘛,一则看人品,二则看前程,阿念秀才已经考出来了,有个秀才相公的身份,以后起码丫头片子能穿绸。何老娘为一面寻思一面问,“你觉着阿念人咋样?好不好?”

“这还用问,他自小在咱家长大的,能不好么。”

何老娘笑眯眯地,“要是把你许给阿念,你可愿意?”

何子衿道,“阿念比我还小两岁,这会儿也忒早了吧?”

“傻丫头,明年你就十五了,及笄的大闺女,哪个不着紧先把亲事定下来呢。又不是叫你现在就成亲,先定下来,怎么样?”

“明年秋闱,我爹跟阿念忙着秋闱还差不多。”

“啥闱也有定亲的时间。”何老娘道,“你要愿意,我就去问问阿念的意思。”

何子衿还怪要面子滴,道,“这种事,哪里好女方先开口的?”

“阿念家里又没别人,问问他可怎么了。”何老娘不以为意,“行啦行啦,你乐意就成啦,后头有我呢。”又叮嘱自家丫头,“以后别动不动就去绣坊做衣裳,成家过日子啥的,勤俭持家才是兴旺之道。”这么爱花钱,以后被夫家嫌弃可怎么着哟。好在阿念那孩子不像个小气的,何老娘瞅一瞅自己屋里盖着镜袱的大穿衣镜想。

何老娘见自家丫头没啥反对意见,就把这事儿给定了。只是阿念现在的户籍在沈家门下,阿念跟沈素的关系,怎么也得知会沈素一声。

沈氏现在也没意见了,不过她跟何恭商量着,还是给沈素写了封信,同沈素说一声,关键是阿念亲爹亲娘都还活着呢。这事儿闹的,一想到阿念身世,沈氏就心烦,同丈夫道,“真是破窑出好瓷,阿念的品性,既不像爹也不像妈,不知随了谁,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啦。”

何恭笑,“这叫什么话。”

“本来就是。”

阿念简直是乐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还以为得明年秋闱结束才好说跟子衿姐姐的事儿呢,不想何祖母跟沈姑姑这会儿就同意了,阿念立刻坐不住了,起身道,“祖母、姑姑、姑丈,我这就去置办定亲的东西啊!”

何老娘乐地,“还早着呢,你今年才十二,家里是瞧着你们自小一道长大,叫那叫‘青梅竹马’的。明年你子衿姐姐就及笄啦,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愿意,就不给她往外说婆家啦。”

阿念大声地,“我愿意!”

声音响亮的让隔间儿的子衿姐姐脸有些发烫,觉着自己真是老牛吃嫩草啊!

沈氏也笑眯眯地,再不是□□脸了,道,“等子衿及笄后再说定亲的事吧。”

阿念道,“成!我先准备定亲的东西。”阿念寻思着,我得准备定亲的东西啊!他平日里啥都是交给子衿姐姐打理,这件事总不好让子衿姐姐帮忙的。

对,还得寻个媒人。

唉,可惜重阳刚过,不然借着过节的好日子,他请胡山长,估计胡山长也乐意的。现在这么冷不丁的去,子衿姐姐还没及笄,他把这事儿说出去合适不?

阿念倒挺想说出去的,外头不知多少人再打子衿姐姐亲事的主意,也不照照镜子,那些人配得上子衿姐姐么?阿念不自觉的挺一挺小胸脯,觉着世界上就他还算勉强配得上他家子衿姐姐。

沈氏说阿念,“定亲也是明年了,你还是塌下心来念书吧。”

对于沈氏,阿念一向觉着有些距离感,这就导致,沈氏说的话,他都会很认真的听,阿念点点头,“我去朝云观卜个明年的吉日,再安排定亲礼的事,还得请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做媒人才好。”

沈氏笑,“这也是。”

就这么着,以往去朝云观都是陪子衿姐姐一道去,这次阿念自己去的,子衿姐姐还叫他给朝云师傅捎了双鞋去,阿念怀里还揣了张大红纸,纸上写着他与子衿姐姐的八字。这回,就是请朝云道长帮着卜个吉日的。阿念觉着,朝云道长是子衿姐姐的师傅,他跟子衿姐姐的事儿,怎么着也得跟朝云道长说一声的。

阿念一大早用过早饭,同阿冽江仁一道去山上,拜阿念这个大嘴巴所赐,这俩人已经知道阿念要跟子衿姐姐定亲的事了,阿冽对于阿念哥变姐夫倒没啥,反正一直就住一处,不是一家人也胜似一家人了。倒是江仁,呼日啧啧半夜,颇是赞叹阿念这般狗屎运。

江仁一路就回忆,他小时候同子衿妹妹青梅竹马的事儿啦,什么小时候一道爬山,他给子衿妹妹朗诵诗歌,子衿妹妹给他唱山歌啥的,絮叨得阿念险些耳鸣,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儿啊?”他也是自小同子衿姐姐一道长大的,子衿姐姐的事儿他全知道。

江仁鄙视,“那会儿还没你呢。”

阿念心里“切”一声,摸摸怀里揣着的东西,唇角不由泛起朵小小的浅笑,有他之后,子衿姐姐就不用别人陪啦。

再说,不就是念诗么,他也会念,关关雎鸠啥的,他倒背如流,回去也给子衿姐姐念来听。

阿念带着一肚子喜悦去了朝云观,把写着二人生辰八字的大红帖子双手递给朝云道长,朝云道长见阿念一脸喜色的模样也觉着好笑,打趣,“什么时候成亲啊,可得给我喜帖,我好去吃喜酒。”

阿念一向生的伶俐,此时大约是实在喜悦,竟露出几分憨气来,挠下耳朵,“先请师傅给我们算个吉日,明年等子衿姐姐及笄,我们就把亲事定下来。”

朝云道长接了帖子,笑岑岑的瞧着大红帖上的两个八字,道,“子衿是夜里生的啊?”

“是啊,子初,人家都说女孩儿生在夜里最吉利不过。我是早上生的,男人生白天好。”阿念原不是个多话的人,今天是喜不自禁啦,呱啦呱啦说个没完。

朝云道长笑问,“怎么子衿没来?”

“这种事,当然得我来办了。”阿念虽然有些着急朝云道长怎么还不给他卜吉日,仍是喜滋滋道,“子衿姐姐在家做衣裳呢,等及笄礼穿。待师傅给我们卜了吉日,子衿姐姐还得再做身新的,定亲时好穿。”快卜吧快卜啊!

朝云道长一笑,曲指给算了三个吉日,一个三月初八,一个六月十六,一个九月二十,阿念恭恭敬敬的道谢,点评这仨吉日,道,“六月太热,不好办席面儿,东西容易坏。九月又太冷,像这会儿,鲜果鲜菜都没啦,有钱没处买去。还是三月好,生机勃勃,万物萌发,不冷不热,大好兆头。师傅,你说是不是?”

“行啦,你们自己去商量吧。早些定亲也好,你就塌实了。”朝云道长打趣一句,让阿念自便了。

阿念还有不少事要做,得了吉日,就告辞下山啦。回家路上,他还买了两刀红纸,预备以后做喜贴,又思量着怎么把自个儿这宅子好生收拾一番,阿念就一路走一路思量,街上见周婆子挎着个菜篮子跟个面生的青衣中年男人说话,那人生得一脸猥琐样,三撇狗油胡,瞧着就不是啥正经人,还对周婆子拉拉扯扯的,甭看周婆子这些年富态啦,可是再正经不过的性子,打开那猥琐男,道,“有事儿说事儿,拉拉扯扯做甚!”

阿念快走两步就过去了,挡周婆子面前问那男人,“你干啥呢?”面生,一看就不像本县人。

那男人陪笑道,“小相公,我就是找这位大姐问问,何小仙啥时占卜,我们老爷已经在贵县住好几天啦。”

“你领号牌了吗?”

“还没,这不是刚来,还不知道仙姑规矩想找人打听打听么。听说这位娘子是在仙姑家做活的,我就上前打听一二。”

“号牌已经排明年六月了,你要是急事儿,就往别处卜去吧。”

“那不能,咱大老远来一趟,就为寻个卦灵的。”

阿念打发了这人,同周婆子一道往家走,周婆子很是觉着脸上有光,道,“念少爷,咱家姑娘的名声越来越大了啊!”

“是啊。”阿念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觉着怎么近期打子衿姐姐占卜的人这么多啊。

周婆子小声同阿念说,“刚刚那人给了我块银子。”拿出来给阿念瞧了瞧。

瞧着周婆子有些心喜又有些担忧的模样,阿念笑,“嬷嬷自己收着吧,就是如果有人打听咱家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外说。”心说,怪道拉拉扯扯,原来行贿哪。

周婆子响亮应了,欢欢喜喜的将银子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PS:还有一更!

第229章 有些短~

周嬷嬷是买菜回来,遇着朝她行贿打听事儿的人,路上同阿念絮叨,“上次咱家三姑娘生产,早到了日子就是不生,把咱家老太太急的去庙里烧香,结果怎么着,咱们姑娘掐指一算,嘿,得九月节才生呢。果然不早不晚九月节就生了,重阳小哥儿生得多富态多招人疼哪。那孩子,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咱们姑娘都说啦。”三姑娘还没出月子,周婆子也压儿没见过重阳小哥儿,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推断:父母都相貌不差,胡家又有银子,重阳小哥儿断断委屈不到,一准儿是个大胖小子咧。

周嬷嬷眉飞色舞的说着家里的事儿,家里出了个半仙儿,她们做下人的也能沾点儿仙气啊。

阿念耐心听周嬷嬷絮叨一通,却是道,“刚刚那人,看着眼生。”

“不是咱们县的,是芙蓉县徐老爷家的管事。”周嬷嬷显然不是光顾着收贿赂,也把那人摸的门儿清,道,“以前这人就往咱家去过一次,非要插队,咱们大姑娘多有规矩啊,再说号牌早发下去了,也没他插队的份儿。他家老爷这是提早来了,二十不是姑娘占卜的日子么,他家是要花大价钱买二十号的号牌。”

“看他家啥都知道,那还拉着嬷嬷打听什么?”

“找我问咱家姑娘占卜的规矩,还问我咱家姑娘在哪儿学的本事,这我怎么能跟他说啊,不然人人都学会了,咱家生意可就不好做啦。”周嬷嬷自认也是很有智谋滴~

周嬷嬷常年负责家里厨房的采购工作,因经常跟去菜市场,小道消息颇多,这会儿就跟阿念说起来了,道,“我听说,还有不少人想去朝云观跟着朝云道长拜师学艺哩。”

阿念心下一动,道,“我去观里,倒没见许多人。”

“这占卜,得有仙气儿才成。”周嬷嬷仿佛何小仙儿的同道中人一般,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像庙里念经的,那么些和尚都在念经,有几个能念成得道高僧涅~就像咱家大姑娘,道观里那么些道士,有几个能有咱家姑娘占卜的道行涅~要我说,这都是天意,不是能强求涅~当年大奶奶生咱们大姑娘时,我就瞧见啦,大姑娘降生时,屋里闪过一道红光涅~”

阿念:他家子衿姐姐是半夜生的,嬷嬷你确定那不是烛光火光啥的?

周嬷嬷则是愈发愈兴头,说着她家大姑娘的丰功佳绩与不凡之处,周嬷嬷头也扬起来啦,腰也板直的,颇为丰盈的胸脯也挺起来啦,“非但外县人都知道咱家姑娘的名气,就是咱们族里东头儿三太太家的儿媳妇五婶子,我听说也偷偷的打听咱家姑娘,想着什么时候请咱家姑娘给他家沧大爷卜一卦哩。不过,三太太素来抠儿的很,她不一定舍得出十两银子。哼,她们婆媳以前还得罪过咱家太太跟大姑娘,她就现成拿出真金白银,大姑娘不一定给不给她算涅~”身为半仙儿家的厨娘,周嬷嬷说话也吊吊滴~

阿念一路听周嬷嬷絮叨,俩人一块儿到家,何老娘正坐廊下看俊哥儿在院里玩儿,还说呢,“你俩怎么碰到一处了?”

周嬷嬷笑,“我买菜回来,遇着念少爷。”提着菜篮子去厨房收拾午饭了。

阿念将朝云道长卜的三个吉日给何老娘,何老娘接过一瞧,品评道,“六月太热,肉啊鱼的不能久放,隔夜就坏,六月就算了。九月吧,那会儿你跟你姑丈也秋闱完了,家里清闲,也有功夫,就这会儿的天,有点儿冷,也不算太冷,东西也能放一放,倒是不错。”

阿念过去坐何祖母身畔,不急不徐道,“咱们家里有喜事儿都是摆流水席,在院子里摆的,这会儿天气虽不算太冷,可在院子里吃饭也不舒坦,一吃就是一肚子冷风,容易拿风呛着。九月二十,看这会儿,树上叶子都落了,花儿也没什么花儿,马上就要入冬,多冷啊。一冷,就显的凄凉。再说,这会儿秋闱刚结束,急吼吼的从州府回家,有些赶了。要我说,还是三月,春回大地的季节,有花有草,气候也好,就是兆头,也好啊。是不是,祖母?”

何老娘还真给阿念说动了,何老娘也有自己考量,道,“我这不是怕你分心么,想着秋闱后就不要紧啦。”

“我一点儿都不会分心。”阿念拍拍胸脯保证,“我一想到能娶子衿姐姐,干劲儿才足哩。恨不能一天念十二个时辰的书,好挣出功名来,以后叫子衿姐姐享福。”

何老娘就爱听这话,觉着孩子懂事,整个人乐开花。阿念又道,“老话也说,先成家后立业,可见成家后,男人才更有责任感。”

何老娘惊叹,“阿念,你果然是个有见识滴呀~”

阿念笑谦,“我这都是跟祖母您学滴呀~”

子衿姐姐在屋里偷听,暗道:阿念你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吧!

阿念与何老娘就这么有说有笑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把定亲日子给定下来啦!

阿念同何祖母商量过大事,俩人又嘀咕一阵,把何祖母哄的乐呵呵地,他就去屋里瞧子衿姐姐了。何祖母有心说,都要定亲了,你俩得避避嫌呀。可转念一想,自小就在一处,好像也没啥可避的。

阿念个子还是稍矮子衿姐姐一些,不过,瞧子衿姐姐坐在榻上好像有些羞涩的模样,阿念觉着自己在心理上还是高子衿姐姐一些的,不由挺一插胸膛。阿念一肚子话想同子衿姐姐说,他以后一定努力考功名,叫子衿姐姐过好日子,也会一辈子对子衿姐姐好,可话到临头,望着子衿姐姐时,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阿念忽然讷于言,子衿姐姐翘起唇角,含笑望着他,阿念脸上微热,过去拉过子衿姐姐的手,依旧什么都没说,将脸靠在子衿姐姐的肩上,两人形成一个相拥的姿势。

阿念想,爱情与婚姻的滋味儿完全不同,我喜欢子衿姐姐,每日看到子衿姐姐便能欢喜,但只有当许之以婚姻时,这种欢喜才是安稳可靠且长久的。这种安稳的欢悦,才能驱散生命的孤单,才能让我觉着我不是踽踽而行。

阿念离开子衿姐姐房间时,眼睛微红,何老娘进去八卦,“你不是欺负阿念了吧?”

何子衿摸摸肩上一处湿痕,良久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PS:什么都不说啦,本来想昨天更,结果遇到一本极好看的小说,如果大家书荒,推荐大家看《商海谍影》,非常好看。

第230章 能掐会算

阿念跟子衿姐姐的事儿算是定了,虽然还没有定亲,但是这年头人们重信诺,事儿既说出口一般就不会变的。何况他跟子衿姐姐是青梅竹马,再合适不过。

阿念这样想着,也没忘了跟子衿姐姐说芙蓉县徐财主的事儿,“这也奇的很,就是想大价钱买下次的卦,派个管事来就罢了,徐财主还亲自来咱们县里住着,子衿姐姐,你说怪不?我想着有点儿不对头,就叫福子哥去打听了打听。”

阿念现在身为他家子衿姐姐的小男人,有事儿都自己做主啦,打听出结果才跟他家子衿姐姐说,阿念道,“原来这徐财主是芙蓉县卖酒的,这卖酒一般都得有官府的关系,要不也卖不成呢。听说徐财主的姐姐给州府章家做的妾室又生了儿子,阿文哥不是有个堂姐也嫁的章家么,徐家巴结上章家,徐财主这才发的家。”

“原来这样。”

阿念道,“我想着,这般爱钻营,既来了咱们县,说不得就得去山长家。我去问阿文哥,果然去了,硬说自己跟章家是亲家,胡家也跟章家是亲家,两家就是亲戚。带了东西去瞧山长,把山长给闹的,硬是装了好几天病没出门,恶心坏了。山长家没人愿意招待他,就推给阿文哥了。阿文哥说,他家还有个闺女走了总督大人公子家的门路去宫里做娘娘了。徐财主跟咱们县赵财主家交情不错,这次来,一则是找子衿姐姐给他占卜,二则是准备留下参加赵财主家三少爷的喜宴~”

何子衿听得都无语,叹道,“人就怕比啊,姑祖父跟这位徐财主一比,妥妥的就是个大好人哪。”

阿念直乐。

俩人在屋里唧咕了会儿,何子衿去厨下看风干的鸭子,觉着差不离了,就去烤炉生火,准备烤几只鸭子给三姑娘送去补一补,月子里,多吃些鸡鸭鱼肉倒无妨。而且,自家人也都爱吃烤鸭,何子衿烤鸭技术平平,好在这年头儿鸭子是纯天然,完全是吃草长大的,肉质香美,哪怕何子衿这没啥技术的,烤出来的味儿都格外好。

阿念就守着他家子衿姐姐烤鸭子,何老娘闻见味儿出来瞧,见阿念又守着他家子衿姐姐唧咕呢,当下撵人,“赶紧去你那院儿念书,成天唧咕个啥啊!”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寸步不离的,倒跟八百年没见过一般。

阿念笑,“祖母,我正说呢,一会儿鸭子烤好了,我给三姐姐送去。”

“家里这些人,哪个不能跑腿儿?用得着你?念书去念书去!”以后一辈子功夫唧咕呢,非要这要紧的时候浪费时间,不务正!把人撵走,何老娘又说自家丫头片子,“以后别总跟阿念说话,耽搁他念书,就是耽搁他前程,耽搁他前程,就是耽搁你的好日子。这都不懂,亏你还是大仙儿呢!”絮叨一回,何老娘瞧一回燃着小火苗的烤炉,问自家丫头片子,“那卷饼蒸上了吧?”

“一会儿鸭子快好时再蒸也不迟。”

何老娘又道,“等熄了火再往里头埋上几粒小芋头干,用炭灰烘一烘,晚上就能吃啦。”

“知道啦。”何子衿给何老娘提意见,“我怎么觉着您老人家对阿念越来越不客气啊。”

何老娘一幅理所当然的嘴脸,“以前阿念算是亲戚寄住在咱家,现在都是一家人啦,还客气个啥啊!瞎讲究。”评价自家丫头片子一回,问她,“刁钻!要不要我跟你客气客气啊?”

何子衿笑,“我倒不介意。”

何老娘送她一句,“怕美死你!”她老人家这话倒没把自家丫头美死,不过,险些噎死是真的!

何子衿这鸭子烤的十里飘香,屋里灶头上还炖了两只,何老娘溜哒了瞧了一回,道,“一下子做这些个干嘛,就是给你三姐姐送,她也吃不了这些。”

“三姐姐家又不是就她一个,反正是吃的,送都送了,何不多送些,也显得咱大方呢不是?就是她家老太太也得说咱们家里想着三姐姐呢。”何子衿道。

何老娘点头,“也成。”把闺女嫁大户就这样不好,送东西也不能小气了。不过,平日里过年过节或是有个稀罕东西,三姑娘也没少孝敬她老人家,何老娘也就不介意啦。何老娘站炉火前烤暖暖,感叹,“还是嫁得近好,你姑妈当年可没这福气,离得远,车马不便,我也没照看过她。”

“姑妈是诰命的命涅,谁不羡慕?祖父当年的眼光也不错啦。”

“还成吧,个短命鬼。”

俊哥儿忠哥儿忽啦忽啦跑来,俊哥儿问,“姐,好了没?什么时候能吃了啊?”

“中午就好吃啦。”

俊哥儿严肃着小脸儿看了会儿烤炉,忧愁的叹口气,“还要好久啊。”那小模样要多笑人有多笑人。

何老娘这没原则的,叫着乖孙道,“来来来,跟祖母去堂屋,祖母拿油果子给你吃咧。”

何子衿坐小马杌道,“这会儿吃了果子,一会儿可吃不下烤鸭啦,砂锅里也炖了两只涅。”说何老娘,“别总给俊哥儿吃零食。”

把何老娘气的,“你小时候还不是天天想方设法的讹我的钱给你买果子,这会儿我乖孙想吃,你又不乐意啦。”

“啥叫不乐意啊,我是说小孩子少吃零食,鸭子不比油果子好啊。”何子衿道,“一会儿鸭肝给俊哥儿吃,对眼睛好。”

这还差不多,何老娘没意见啦!

何子衿就招呼他弟,“过来给姐姐捶捶肩。”她还给分派好啦,“俊哥儿捶左边儿,忠哥儿捶右边儿,你俩,一个左先锋一个右先锋。”给他俩封了官儿,哄小孩儿,“表现好,一会儿还一人给个鸭腿吃。”

何老娘硬给气乐了,笑骂,“你就使唤我孙子吧。”

何家这隔三差五的给三姑娘送吃送喝的,胡姑妈私下跟母亲道,“何亲家也可乐,好像怕咱家饿着侄媳妇似的。”

胡老太太道,“你也有闺女,将心比心,以后阿悦成亲嫁人的,你愿不愿意多照看些。为啥把闺女往近处说亲,还不就图个方便么?”亲家送东西也是好意,尤其三姑娘并不姓何,这般亲近才好哩。

胡姑妈笑,“我也就一说,何姑娘甭看神神叨叨的,烧的菜实在不错。那鸭子烤的真香,也不知怎地想出这种吃法儿,裹在卷饼里吃。炖鸭也炖的好,正对这冷时候滋补。”胡姑妈虽然喜欢犯酸,也得承认何子衿好厨艺。

何姑娘非但菜烧的不错,卦卜的更好,九月二十,过来拿着号牌卜卦的竟真的是膀大腰圆的徐财主。不知这位财主花了多少银子在原号牌持有者手里买到这号牌。

何子衿一幅大仙模样,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问,“先生想算什么?”

徐财主想方设法花了大价钱高价买了九月二十人的号牌,才见得传说中的何小仙一面,这会儿正一抽一抽的心疼银子呢,俩眼还咕噜着往何子衿脸上看,觉着这仙姑生得实在俊俏,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便是在州府,这般水灵的姑娘都少见。你以为是个姑娘就能是肤若凝脂,眉似含烟,眼如水杏,唇若涂珠么?错!小户人家姑娘自幼就要学做活,不要说打扮,怕是件齐整的衣裳都不大有,在哪儿去养出美貌来?偶有一两个齐整干净些的就是小家碧玉了,如何子衿这等美貌,徐财主暗道,不要说这姑娘素有仙姑之名,便是没有仙姑的本领,凭她相貌,也与神仙仿佛了。徐财主心下一动,道,“听说仙姑你能掐会算,不如仙姑便算一算,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何子衿也不是瞎子,只管淡淡地,“我每日一卦,先生确定要算这个?”

呃——

徐财主当真犹豫了,最终还是道,“就请仙姑帮我算算前程吧?”银子可不能白花了。

何子衿打开玉匣,匣内照例先冒出一阵白烟,继而双手捧出龟甲,庄严无比的举行过占卜仪式后方抖出金光闪闪的五帝钱,何子衿凝神望着五帝钱一阵,道,“贵则大贵,败则大败,逢火必劫,遇木则生。”

生意人,最是迷信,何况这个年代。徐财主此时也顾不得看何子衿俊不俊了,急道,“还请仙姑细与我分说?”

何子衿摇头,“一言难尽。”

徐财主都要急死了,他乃粗人,说话便直,“仙姑啊,某可是花了大价钱高价买号牌才过来请你占卜的啊!你可得给某说个明白啊!”

“眼下最是要紧,自卦相上看,先生似乎要做一件关乎生死祸福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