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这样一说,史太太笑,“是这个理,不论是丫环还是小厮,你要是不急,不要买年岁太大的,十来岁的就好,慢慢儿调理着,长大了忠心。咱们县张牙婆就是个实在人,我买人都是从她那儿买的,她那儿的人来历清楚,买来也放心。不然,这一行的猫腻太多,倘真买个拐来的骗来的,以后翻不出来还好,倘万一翻出来,晦气的事儿多着呢。”

沈氏笑,“亏得姐姐指点我,要不我断不知这里头的事儿的。”

“这有啥。你问问别人一样能知道。”史太太笑着说起趣闻,“你听说赵家的事没有?”

“我倒是听说咱们县新开的碧水楼就是他家的本钱。”沈氏道,“不是说他家出了个娘娘么。”

“是啊,也不知怎么他家竟有这样的造化,说是赵姑娘在宫里是五品的才人了。咱们县太爷才七品官儿哩。”史太太满是羡慕,“你说说,怎么人家姑娘这般富贵命哩!”

沈氏附和一句,“这兴许是人家造化,该应着娘娘命呢。”

“是啊,兴许赵家这祖坟埋的好,要不怎么就冒了青烟儿了呢。”史太太道。沈氏笑,“唉,这种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一进宫,别的不说,以后爹娘是见不着的。咱们都是有闺女的,要我说,当娘的人,哪怕再富贵,也舍不得。”

史太太对这个是不知道的,问沈氏,“难不成入宫就不许爷娘老子去探望了?”

沈氏已被何子衿普及过后宫知识,这会儿倒正可拿出来与史太太说,沈氏道,“我听子衿说,后宫里除了皇后,还有四妃,就是贵妃、德妃、淑妃、贤妃,这四位妃子娘娘都是正一品。接着是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这九位是正二品。婕妤有九个,是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还有正六品的宝林二十七人,正七品的御女二十七人,正八品的采女二十七人。这是计名的娘娘们,那些不计名的宫女,更是海了去。”

史太太咂舌,“我的乖乖,原来皇帝老子这么多娘娘啊。”这样一想,赵才人也不算多突出啊,上头还有好几十比她官儿大的娘娘们呢。

“是啊。”沈氏道,“更别提入宫看闺女的事儿,听说除非是品级高的娘娘们才能宣召家人。进宫一趟规矩更多的了不得。”

史太太惊叹了一回,又道,“子衿真不愧是念过书的孩子呀,懂得可真不少,就是有见识。”

“她也不过是以前跟女先生学的。”说来沈氏还真是挺感谢当初闺女能去陈家念的那两年书呢。

史太太自何家告辞后,越想越觉着何子衿出挑儿,准备端午时让儿子带些粽子过去走动一二。当然,现在两个孩子年纪都小,儿子也要专心课业,不能分心,史太太打的是潜移默化的主意,总要让小儿女的先熟悉起来,以后彼此觉着合适,再提这事儿比较好。

沈氏并不知史太太瞧中了她闺女,她在寻思着买小丫环的事,自然要先同何老娘商量的,理由便是孩子都大了,身边该有个贴身的来服侍。何老娘心疼钱,道,“这会儿倒也不急,家里人手够使了。”

沈氏笑,“我想着,年岁大的要贵些,不如先买两个小丫环,十来岁的那种,一则便宜,二则可以让她们姐妹慢慢带在身边学着调理,彼此主仆相处久了,情分也深些。”

何老娘心下为难,便与沈氏说了,道,“眼瞅着阿念阿冽就要上学,学费这一笔就要三十两,孩子们上学,书本笔墨也要预备,前儿又叫老福头儿看着买了几亩地,我这儿就有五十两,到夏收前的家用都在里头了。”

沈氏笑,“母亲放心,买人的事我来安排。”

何老娘便不多说什么了,道,“那你先垫上这一笔,等夏收后,我再把银子给你。”

沈氏笑,“都是为了家里,这钱就让我出吧。只是买人时,得劳母亲帮着掌一掌眼了。”

何老娘笑呵呵地,“成!”这媳妇,实在是越来越合心啦~

因端午事多,沈氏便将买人的事往后移了移,倒是冯家,又打发了个族人来碧水县,好巧不巧的将何家隔壁的房子买了下来。何涵家自搬走后,这房子便空了,自从何涵离家出走,听说何念与军中的生意也断了,又重新做回杂货铺的小生意,倒不知他家要卖房子。

沈氏都说,“倘知他家要卖房子,咱家说什么也得买下来。”她肚子里这个虽还没生,可怎么都觉着跟怀何冽时感觉相仿,倘是个儿子,以后两个儿子分家,房子啥的也该提前预备…不得不说,沈氏算计的实在长远。

何老娘笑,“这也不急,好房子多的是。”自从沈氏说买丫环的钱她私房来出后,何老娘是瞧沈氏越发顺眼啦。

“也是。”沈氏笑,她也只是一说罢了,冯家是亲家,住的近了,一样方便来往。

婆媳两个坐廊下说着话儿,余嬷嬷何子衿翠儿三个坐在瓜架下的阴凉里包端午的粽子。何家的粽子简单,一样咸一样甜,一样酱肉粽,一样红枣粽。

待包好了,亲戚家都要送一送的,故而足拌了两大盆的馅料。

夏风徐徐,瓜蔓藤叶簌簌作响。何子衿喜欢现在的生活,哪怕不是大富大贵,也是有房有地的小地主一个了。端午节可以跟家人一道亲手包粽子,而不是匆匆忙忙去超市买几个速冻粽子应景儿。

先把送人的包出来,一份份分好,阿念阿冽两个跑腿送去,朝云观路远,就要由小福子跑一趟了。唯贤姑太太,朝云观,薛先生,薛千针,李大娘,福姐儿那里,各多两小罐玫瑰酱。

何老娘瞧着粽子眼馋,先让周婆子煮俩尝尝,周婆子现在也讲究了,知道甜咸两种粽子分两个锅煮。何老娘爱吃甜也爱吃肉,吃个酱肉粽再吃个红枣粽,忍不住自夸道,“咱家的酱肉和枣子,整个碧水县也数得着的,我吃着这粽子,比集市上卖的味儿还好。”儿媳妇是开酱菜铺子的,酱肉都是自家腌的,家里的枣树上百年啦,结的枣子也是有名的甜啊。

粽子小,沈氏到也一样尝了一个,笑,“我吃着也不错。”

何老娘又剥个酱肉粽,道,“就是这粽子包的忒小了些。”说何子衿,“定是你的主意,包大些,实惠。”

何子衿道,“包那傻大个儿的粽子做甚,吃一个就得塞着。包小些,多吃两个也无妨,煮的时候还好熟。”

正说着话儿,史峰过来送粽子,何老娘笑着招呼,“你也尝尝我家里包的粽子,刚煮出来的。”

何老娘实在热情,史峰少年虽是最要面子的年纪,婉拒不过就吃了两个,又赞味儿好。沈氏瞧着史峰也笑眯眯的,“家里自己包的,不比外头卖的讲究,好在用料实惠。阿念阿冽也去你家了,兴许你们是错开了路没遇着。”又问史太太好。

史峰都答了,他节下也要跟着父兄走礼,略说几句,便起身告辞了。何老娘辈份高,沈氏有身子不好动弹,余嬷嬷送了史峰出去。

家里丫头们都还没着落,何老娘就格外留心年纪相仿的少年们,史峰斯斯文文的,家里日子也好,何老娘瞧他挺顺眼。何家中午便吃的史家送来的芙蓉楼特卖的端午粽,沈氏叫翠儿送了四个给三姑娘。主要是芙蓉楼的东西贵重讲究,倘不是有人送,自家是舍不得买的。

何家亲戚朋友的送粽子,自然也是有回礼的,或是瓜果,或是点心,或者也是粽子,故此,除了芙蓉楼的粽子,何家还吃到了碧水楼的粽子。

反正,都挺好吃的。

除了吃粽子,端午节那一日还要系上长命缕,喝雄黄酒,县里虽然没龙舟看,也有狮鼓队。绣坊里也放假一日,何子衿三姑娘都打扮好,阿念阿冽也都换了新衫,准备去街上逛逛。何老娘尤其叮嘱,“看好了子衿,外头人多,小心拐子。”尤其何子衿以前有险被拐的经历,但有这种热闹事儿,何老娘就很不放心。可也不能不叫丫头们出门,唉~

何子衿道,“祖母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会被拐。”

沈氏道,“小心无大错。”

阿念道,“祖母和姑姑只管放心,我肯定会牢牢跟着子衿姐姐的。”三姑娘亦笑,“不往人多的地方去,逛一圈就回来。”

何恭道,“小福子看着些。”若不是孩子们都大些,再不能放心这种热闹时候出门的。

小福子连忙应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出门,不过小半个时辰,便都回来了。何老娘忙问,“怎么了?”

阿冽嘴快,道,“外头说皇后娘娘死了,锣鼓不让敲了,连市集也驱散了,狮鼓队都跑了,街上乱糟糟的,我们就回来了。”

家里人给这消息吓一跳,何老娘惊的两眼都瞪圆了,“皇后娘娘死啦!”那表情那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老人家跟皇后娘娘有啥了不得的关系呢!其实何家祖上连个进士都没出过,跟达官显贵没半点缘法。她老人家只是想表示下惊讶罢了!

何恭纠正,“皇后可不能说死,得说薨。”

何老娘道,“还不一个意思。”

何恭道,“说死是大不敬。”

何老娘道,“薨,薨。”她老人家忽又异想天开,“你们说,皇后娘娘这一薨,赵家娘娘会不会给扶正做了皇后啊?”

何恭道,“娘,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根本不搭。这是皇帝家的事,跟咱们小老百姓没啥关系,就是操心,也是赵家操心。”

“这倒是。”何老娘巴嗒下嘴,咽下了皇后娘娘死了的消息。

何恭是念书人,知道些礼制,道,“一会儿把新鲜衣裳都换一换,咱们这小县其实不大讲究。可既然知道,还是注意些。”守制之类的事,多是对有官有爵的人家而言,可端午都不让庆祝了,看来是要官异一体守制。

果然,不一时街上就有衙役念圣旨公告,一月内不准嫁娶、鼓乐,反正,喜庆的事儿一件都不许办。

因皇后娘娘去逝,碧水书院的入学仪式也办得低调许多。

第150章 胡文

阿念阿冽正式入学后,没多少时间,冯凝也带着几个小学生搬了过来,就住隔壁,方便的了不得。几个孩子早上一道去书院,下午一道回家,彼此有伴不说,便是功课上也很能说到一处去。

倒是何家没几日就有一位胡姓少爷来访,此人自称胡文,只是就相貌看,浑身上下那一身五颜六色,花里胡哨,总之没有半点儿跟文字沾边儿的气质。胡文还努力文绉绉道,“端午那日,多亏贵府姑娘相救,不然小命危矣。今奉祖父之命,特来拜谢贵府姑娘救命之恩。”他话一落地,身后小厮机伶的上前,奉上礼物。

何老娘疑惑,“你闹错了吧,我可没听我家丫头说救过你。”这小子怎么长得不像好人哪。

“的的确确,千真万确,那日端午大集上,我被人群挤到地上去,幸而贵府姑娘扶我一把,不然,非出事不可。”胡文言语十分恳切,但由于此人相貌生得不大光明,这一恳切,更不像好人了。

何老娘吩咐余嬷嬷,“叫阿恭过来。”

何恭过来细问了一番,胡文一口咬定是何家姑娘救了他,所以千恩万谢的过来道谢救命之恩。问明白胡文这事,何恭又去问了何子衿,何子衿实在想不起来,道,“那日集上乱的很,谁推谁一把,谁扶谁一把,这哪里记得清呢。”

于是,何恭出去同胡文道,“我刚问了小女,想胡公子是误会了。不如再细察一二,莫错认了才好。”不要说胡文这张不怎么可靠的脸,倘真是有救命之恩,怎么着也应该是胡家家长过来致谢,总不会叫胡文孤伶伶的一个过来。如今,胡文单崩一人来了,哪怕再恳切,也是越看越可疑。

胡文一急,脱口便道,“就是你家在绣坊做事的姑娘,我再错认不了的!”有一句话没说,他早偷偷的去绣坊门口确认过才上门滴~

饶何恭素来好性子,脸也沉下来了,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家在绣坊做事的姑娘?”

胡文结结巴巴,“我,我,我一直想找扶我一把的姑娘,打听了好几天,怕认错,还去绣坊瞧了一回,真真正正是你家的大姑娘,不是小的那个。您,您问小的,她当然不知道啦。”这会儿,绣坊姑娘还没下班回家哩~他是先来人家家长面前刷个印象分,只是,好像,好像印像分没刷好似的…胡文担忧的偷瞄何恭一眼。何恭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脸色更难看了!

后头小厮都奉他家主子牙疼,人家儿这可是正经秀才家,您老怎么一下子把老底都交待了呀~果不其然,何恭的脸彻底冷下来,淡淡道,“这事我知道了,我家姑娘既对胡公子有相救之恩,东西胡公子带回去,只要日后胡公子不要再随便去打听我家的事,就是报答她了。”说完就端起茶来,慢慢的呷一口。

胡文看人家端茶送客了,他脸皮再厚,由于内心有些不可说的秘密,只得识趣,“哦,那我先走了。”走出两步,又想起啥,回身对着何恭一揖,这才走了。

待三姑娘傍晚回来,何老娘问三姑娘是不是端午大集上救了个险被推倒的年轻人,三姑娘还摸不着头脑呢,道,“我就记得护紧了阿冽,别的没注意啊。要是有人倒在我跟前或是挡了路,我肯定要推一把的呀。”

何老娘便同三姑娘说了胡文的事,“说是胡老爷的孙子,瞧着不像什么正经人,还说去绣坊门口看过你,你记不记得?”

三姑娘完全不知此事,道,“不知道,倒是前两天有人在绣坊附近鬼鬼祟祟,被绣坊干活儿的伙计撵跑了。”

何老娘道,“等明天我叫小福子送你去绣坊,自己也注意着些。”

三姑娘点头应了。

三姑娘知道这事后着实留意了几日,却再未看到有人在绣坊附近鬼祟或者什么可疑的人,便暂且放下心来。倒是何子衿接了一单不小的生意,芙蓉楼想买她那烤鸭的秘方。

芙蓉楼的掌柜找上了沈山,沈山过来同沈氏说的,但凡铺子有什么事,沈氏都会叫何子衿在一畔听一听,如今沈氏有孕,便是上个月的账,也是何子衿对的。何况烤鸭这事儿还真得问她闺女。

何子衿听沈山说芙蓉楼想买烤鸭的秘方,倒是有些惊奇,道,“那烤鸭我做过不多几只,芙蓉楼如何会知道?”

沈山道,“大姑娘先时做的几样新鲜菜,不也照样叫碧水楼学了去。人精有的是,大姑娘做过了,倘谁出去说一句半句的,被有心人听到,也不算稀奇。”

何子衿想,这倒也是,不用别人,阿冽就有点儿臭显摆,周嬷嬷更不用说,除非特意交待,不然那张嘴跟漏勺没什么差别。何子衿心下思量片刻,道,“我那不过是闹着玩儿,芙蓉楼的大掌柜都不知道味道如何,难不成就敢花银子买秘方?就是他现在想买,没有合适的鸭子也烤不出,怕要辜负他一番美意了。”

沈山实在想劝一劝,毕竟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见何子衿直接把话说死了,沈山瞧沈氏,沈氏很有些意动,不过看闺女抿着嘴的模样,沈氏问闺女,“怎么了?”依闺女的财迷脾气,断不是有钱摆跟前不赚的理啊。

何子衿道,“只是觉着怪,再好的菜,起码得尝一尝才能知好赖呢,芙蓉楼尝都未尝,就要买秘方,这不是很怪?”

沈氏微微皱眉,何子衿对沈山道,“咱们再等一等,反正不等着烤鸭钱买米下锅。倘芙蓉楼是真心想买,必然还会有些说辞,倘就此罢了,那也无妨。”

沈山终于明白何子衿的意思了,倒不是不想挣钱,只是何子衿性子谨慎,必要弄个明白才肯挣这个钱。沈山也是个机伶人,立刻道,“那我先把大姑娘的话传过去,看看芙蓉楼的态度再说。”

“好。”何子衿点头,问,“阿山哥,你知道胡家孙少爷胡文么?”

沈山在碧水县日久,而且在外打理生意,消息竟比何家这在碧水县的老住家都灵通。沈山道,“胡文啊,他是胡家大爷的庶三子,听说五六年前给送回老家了。这位孙少爷是庶出,不怎么能听到他的消息。要说胡家最出息的是胡家三房长子胡元,这位元少爷念书极出众的,听说这次在书院是乙班第一名,差一点儿就能进甲班了。”

何子衿点点头,“知道了。”

待沈山走了,沈氏道,“难不成你觉着是胡文使唤的芙蓉楼掌柜买咱家的秘方。”

何子衿想了想,“他一个庶出的少爷,不像有这种本领的。”

母女两个都是觉得住气的人,沈氏道,“无妨,再等等看。”

何子衿笑,“是。”

何子衿转而去找他爹要了当时碧水书院的录取榜单,循着榜单找到了胡文的名字,这位公子与何冽是同一班,丁班。当然,名次比何冽略强些,倒数第三。

简直不用何子衿费事,胡文很快就跟何冽冯炎建立了友谊,没几天就跟着两人光明正大往何家来了。

何老娘私下还说何冽,“你们怎么跟这种人交朋友啊?”

何冽一无所知,道,“阿文哥挺好的,学里有人寻我们的不是,阿文哥还护着我们呢。”

何老娘一听就要炸,“啥?学里谁欺负你啦?我明儿就找先生教训教训那些小兔崽子!”

“已经没事啦。”何冽道,“阿文哥就是学习不大好,人挺好的。”

何老娘鼓了鼓嘴,想到胡文在学里照应她孙子就没好再说胡文的不好,兼之这小子挺会做人,时不时的带些果子点心的来孝敬她老人家,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何恭对胡文感观也不咋地,硬是不好撵人。而且,胡文这脸皮吧,你不撵他,他就能厚着脸皮装模作样的在何家不走。

何老娘可不是一般的警惕,不仅不让何子衿在前院儿去,就是三姑娘回来,也是直接进了后院儿不出来,防胡文好比防贼,把胡文郁闷的,就甭提了。

不仅如此,何老娘还拿出当初对付陈志的手段,炸知了给胡文吃,胡文可不是陈志,他哼哼唧唧的啥都吃,不挑嘴,也没那一尘不染的洁癖,以前没吃过炸知了,乍一尝,还爱上了此等美味。蛇羹更不用说,知道何家爱吃蛇羹,还隔三差五的弄条菜花蛇啥的给何家送来添菜,当然,每当胡文送东西,他就更能找到赖着在何家蹭吃蹭喝的理由啦。

胡文对何家的手艺也是很赞赏滴,他还道,“我家芙蓉楼的大掌柜说买您家的烤鸭方子,您家怎么不卖呢?”

因胡文总是过来赖着吃饭,何家现在就分男女两桌了,男孩子们跟着何恭在前院儿,女孩子们连带沈氏跟着何老娘在后院儿。胡文这样一说,何恭也是知道此事的,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道,“那烤鸭不是寻常鸭子做的,现在一时半会儿做不成。再者,你家大掌柜尝都没尝过,亦不知味道好坏,这么应下,不是坑了你家么。”

胡文认真听了,感叹,“何叔你真是个实在人。”

“做人就得实在,做学问也一样。”何恭道,“你把心思用在念书上,以后考个功名,不说封妻荫子,起码认真过活。男子汉大丈夫,小时候晃荡别人说句淘气,大了再这样可不好。”

胡文想再说的话就没说出口,他低下头,闷不吭声的吃起饭来。

第151章 呸

胡文自认为是个很有审美又很有智慧的少年,他先厚着脸皮在何家扎下根,还总是跟何恭请教学问,虽然学问上仍然进展不大,但那刻苦的劲头,何恭也得说一声“用心”。

然后,胡文再跟祖父胡老爷,啊,现在是胡山长说娶媳妇的事儿。为了迎合祖父的审美,胡文还换了身宝蓝长衫,趁着祖父在家练字的时候,胡文捧着鸡汤过去服侍。胡山长打量胡文一眼,便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哪。”看这身穿戴就知有事。

胡文嘿嘿笑两声,连忙又改为温雅含蓄浅笑,上前放下手里的鸡汤,道,“祖父,您尝尝,刚炖出来的,地地道道的一品鸡汤。”这鸡汤原有个典故,据说大凤朝文忠公林永裳大人少时家贫,至帝都春闱时囊中羞涩,不得不支起铺子卖鸡汤换钱以备春闱。后来林大人发达了,他做的这鸡汤也成了一道名菜,人称一品鸡汤。当官儿的都爱这汤,总觉着这汤吉利,喝了这汤兴许能沾一沾林大人的运道啥的。

胡文特意弄碗地地道道的一品鸡汤过来孝敬祖父,这孝心,虔啊!

胡山长为官多年,原是个严厉的性子,当然,这是对儿子而言。这年头儿讲究抱孙不抱子,他老人家对孙子便格外温和宽容了。尤其胡文没在父母跟前,他还有几分小机伶,虽念书不大成,胡山长对这个孙子也格外关怀些。胡文偏又是个会顺竿儿爬的,于是,在诸多孙子中,他虽不是最受宠爱器重的,但在祖父面前也还能说得上话儿。

胡山长喝口鸡汤,问,“你有什么事?”

胡文颇有几分少年羞涩,还不好意思说,脸上微红,嘴里还特俐落,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着,祖父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书院的事,着实辛苦。我也不会别的,就叫厨下做了汤,给祖父补身子。”他是个有眼力的,转而又去给祖父研墨。

胡山长瞧他一眼,这可不像没事儿的,不过,孙子不说,他也不强求,待喝了两口汤,便继续练字了。胡文站在一畔瞧着,也不敢打扰,只是,他于文墨平平,看了会儿,也不知怎么就困了。不一时,胡山长就见胡文歪在榻上打起鼾来。

胡山长只得将他挪平放榻上,又盖上一床薄被。

胡文近日用功念书,实在劳累了,一觉睡到大傍晚,待他醒了,屋里昏朦朦的,祖父亦早不在书房了,胡文揉一揉眼睛,连忙坐起来,喊一声,“谁在外头?”

小厮立春忙进来,道,“少爷,您醒了。”

胡文掀开锦被下了榻,问,“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唉,怎么就睡着了呢?该说的事还没说呢。

立春上前服侍,一面道,“奴才一直在外侯着,也不知道,就是老爷出去时,吩咐奴才好生服侍少爷。”

胡文穿上鞋问,“祖父可问你什么了?”

立春给胡文拽一拽压皱的衣衫,连忙道,“老爷问了,奴才半个字没说。”他自幼跟在胡文身边,也颇有几分机伶忠心。

胡文点头,顺带洗漱了一回,立春递上巾帕,道,“爷,将是用晚饭的时辰了。”

胡文就起身去了祖父母那里,家里素来是各房自用饭,胡文不在父母跟前,便跟着祖父母用。老两口正在说胡文的亲事,胡山长道,“阿宣的亲事定了,阿文年岁也到了,且他性子有些跳脱,早些定下亲事,也好收一收性子。”

胡太太道,“我也是这样想,阿文这脾性,最好是定一稳重端庄的姑娘。”

胡老爷拈须而笑,“很是。”

两人正说着,胡文就过来了,请了安后,胡太太笑,“我跟你祖父正商量着,你三哥的亲事定了,接下来就是你了。”胡文是大房的庶三子,但在堂兄弟间,他排行第四。胡太太口里的“你三哥”,说的是二房嫡长子胡宣。

胡文“啊”了一声,连忙摆着手道,“我还不急,我还不急,先说五弟吧。”

“混账话,你是做哥哥的,哪里有错开你这做兄长的,反去说你五弟的亲事。”胡老爷笑斥一句,道,“你爹娘不在跟前儿,跟我与你祖母说一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也叫我们心里有个数。”刚下午孙子那吱吱吾吾的羞样,很像是有些心事一般。胡老爷以为孙子是急媳妇了,当然,这样猜也不算错。

胡文心下琢磨着,这得赶紧跟祖父祖母说自个儿的事儿了,不然万一胡乱给他定一个,到时哭都来不及。胡文便道,“丑的不行。”

胡太太一听这孩子话就笑了,“嗯,要好看的。”

胡文又道,“倘光长个好样儿,土了巴唧的,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