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道,“这也好,早些送过去吧。冯家这会儿也该预备着打发人去晋中了。”
何恭当天把功课给两个小的布置好,道,“要是早些把功课做完,出去玩会儿一两日也无妨的。”
阿念何冽都很欢喜,他们不算不用功的孩子了,只是正是喜欢玩儿的年纪,总是念书,亦觉枯燥,故此,听何恭这话,再没有不开心的。
待何恭去了芙蓉县送东西,何子衿就忙着将去岁扦插的一些茉莉蔷薇分盆,跟沈氏说了一声,何子衿去旧货铺子弄了几十个陶制花盆回来,何老娘如今并不说何子衿乱花钱,她问何子衿,“今年种这些绿菊?”唉哟,一盆按一百两算,她家丫头片子也得发死了!这样一想,何老娘整个人都兴奋的站不住脚了。
何子衿一句话打破何老娘的发财梦,道,“绿菊有两盆就够了,去岁扦插的一茉莉蔷薇都大了,把它们分一分盆。”
何老娘唉声叹气,道,“那茉莉又不值钱,种许多这个做甚,没的耽误了功夫。”
何子衿笑,“以后喝茉莉茶也好。”
何老娘便没兴致,转而去收拾自己的菜园子了。倒是阿念隔窗瞧见,着紧把功课写完,收拾好笔墨功课,出来帮何子衿的忙。
何子衿养花儿多年,很有些经验,她现在花儿多了,同阿念忙活到晚上吃饭,花盆倒是用尽了,只是还有大半花儿没能分出来,阿念问,“姐姐明天是不是还要去买些花盆,我同你一道去吧。”
何老娘对于茉莉这种不生财的花儿没兴趣,道,“弄那许多盆,花房都搁不开,可往哪儿搁去。”
何子衿想一想,道,“不用再弄盆了,明儿个种院子里。”
何老娘道,“院里种哪儿?你要早说,菜园子我给你空一半。”这会儿早种上菜了。
何子衿屋子外门两侧早用碎砖砌出花池来,她打算把她娘她爹的屋子,她兄弟的屋子外,全都砌出花池,到时都种上花儿。连何老娘那一进也照旧设计,何老娘倒不反对,“这也给院里添一景儿,人来了就知道咱家里花儿养的好。”
阿念何冽好容易休息一天,结果,两人都没能出去玩儿,就帮着何子衿砌花池干活儿了。阿念还这样,与他家子衿姐姐道,“不用姐姐搬砖,你搬不动。”“也不用姐姐翻土,铁锹怪沉的。”
何冽在阿念的影响下,也很有照顾妇孺之思想,道,“姐,你去歇着吧,这点活儿,我跟阿念哥一天就干完了。”
何子衿道,“现在鸭子肥了,我叫周嬷嬷杀一只,晚上烤来给你们吃。”
何冽立刻乐了。
何子衿是想做一做上辈子吃的烤鸭的,真的,这个年代空气很清新,水也很清澈,就是有一样不好,物资比较贫乏。偏生何子衿还没穿到富贵之家,小时候家境也不大行,吃点心都要靠时不时的讹诈一下何老娘啥的。如今何子衿点心不大爱吃了,她爱上了做饭。
今生山美水美景致美,但论及烧菜做饭,真不如前世花样多。
这烤鸭搁前世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吃食,搁这会儿…只得何子衿自己捣鼓了。何子衿早把鸭子买好了,搁鸭笼里,叫周婆子天天的拌了糠面增肥。
增到现在,其实早够肥了。原是想过年吃的,偏生过年事多,没来得及做。待过了年,也没哪天是闲的,何子衿腾不出空来,就耽搁了。
周嬷嬷早上就先把鸭子宰了,何子衿接了半碗鸭血,在里头调入水、酒、盐,放阴凉处让鸭血凝固。一时待周嬷嬷把鸭子褪洗干净,将内脏也都收拾出来,何子衿叫周嬷嬷将鸭肠鸭心鸭肝反正鸭肚子里那一套儿连带鸭头鸭脚,全都搁小锅里卤熟,她自去将烤鸭的前期准备做好。当然不是传统繁复的做法儿,只是按前世家常做法儿罢了。把鸭子用开水将皮烫了一遍,就拿出去放阴凉处通风处晾着了。
何子衿中午做了一回不大正经的鸭血粉丝汤吃,主要是就一只鸭的鸭血内脏,一家人吃不大够,何子衿就往汤里切了些火腿进去一道煮,味儿也鲜的很。三姑娘自从做了账房,中午就是绣坊管饭了,待这汤好了,何子衿先盛了一碗令翠儿给三姑娘送到绣坊去。
中午何老娘一面吃这粉丝汤一面絮叨,“越发会吃了。”看来她家丫头片子是看了新食书呐。
何子衿笑,“晚上吃烤鸭。”
何老娘一碗粉丝汤下去又盛了一碗,道,“那几只肥鸭早该宰了,我还以为过年时就吃呢。”
“我原也打算过年时吃呢,忙糟糟的,没顾得上。”何子衿还用开水烫了一碟子小青菜搁边儿上拌汤里吃。
到下午何子衿大张旗鼓的将挂炉收拾出来烤鸭子时,一阵接一阵的烤肉香往鼻子里钻,何冽道,“闻着香味儿都干不动了。”
阿念道,“你去瞧瞧烤好没?”他也有点儿干不动,这也忒香了。
何冽跑去问了一趟,回来与阿念道,“姐说还早着呢。”两人继续搬砖挖土砌花池。
何子衿第一次烤,而且是用比较原始的工具,火侯啥的掌握的不大好,好在她耐心足,足烤了一个多时辰,香翻了一条街。
三姑娘回家都说,“好香,外头都闻着味儿了。这是做什么好吃的了。”
何老娘道,“快把你兄弟两个饿晕了,还没烤好呢。”她老人家也在挂炉前遛达n遭了。
三姑娘笑,“我一见中午那汤就知道子衿妹妹又做新鲜吃食了,我给她们尝了,她们也说味儿好。”
何老娘道,“里头都是好东西,这要再说味儿不好,活该雷霹喽。”
三姑娘直接给何老娘噎乐了,何子衿瞅着红通通直往外滴油的烤鸭,道,“鸭子该明天再烤的,晚上吃太油不大好。”
“巴巴烤这半日,你就别废话了。”何老娘年纪大了,老人家有些嘴馋,闻了大半时辰的烧鸭香,来来回回看十好几遭,好容易快吃上了,又听何子衿说这话,何老娘忍不住翻个大白眼。
阿冽干了一天的体力劳动,就等着吃他姐这烤鸭呢,吸一吸鼻子,深觉他姐妇道人家啰嗦,道,“吃了饭又不是立刻就睡觉,且得消化会儿呢。”
待何子衿将鸭皮鸭肉的都削片在盘里放好,余下鸭架剁开煮汤,周婆子又炒了三个素菜搭着,再切好葱白丝,配上甜酱,还有蒸锅里的荷叶饼,新烙的素饼,此方一并端了上去。
何子衿很是得瑟的示范了下吃法儿,便是沈氏这素来不爱太过油腻的人也吃了两个,觉着味儿好。这会儿没有黄瓜,何子衿是叫周婆子弄了个素炒银芽儿,这样挑几根银芽儿放块烤鸭肉裹在荷叶饼里,有点儿春饼的吃法儿,亦是不错。
一时汤好了端上汤来,何冽喝了两碗道,“好吃是好吃,就是这一只不大够,应该叫我姐烤两只的。”
何老娘对何冽素来是慈眉善目,有求必应,笑,“还有呢,那鸭笼里是十只鸭子,又不下蛋,都肥的该宰了,明儿再叫你姐烤一只就是。”她老人家先仅着孩子们吃,其实也没吃太够。
何子衿道,“等我明儿个把花儿栽好了,爹回来,多烤些,给朝云道长送一只,李大娘薛师傅那里送两只,贤姑祖母那里送一只。”
何老娘一听这话就心里蹿火,指着何子衿道,“亏得如今不缺吃食,要前些年,家都给你打发穷了!”何老娘简直要愁死了,真不知这傻大方的脾气像谁。虽说丫头片子这聪明劲儿像她,可偏生没学到她过日子的精髓,有点儿好东西恨不能全都送给别人,这以后可怎么过得日子哟。别人家媳妇都是往家攒东西,要谁家娶这么个媳妇,天天往外打发东西,何老娘自己就觉着对不住人家。何况何老娘是有亲上作亲的主意的,一想到自家丫头片子这般败家,一旦亲上作亲,恐怕外孙子没两日就得喝西北风去。
将沈氏与孩子们都打发去歇着了,吃两丸消食的山楂丸,何老娘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回屋儿喝一盏酽茶,复把丫头片子又叫了过来,直叨叨了半宿过日子的要诀。
晚上都睡觉了,老鬼忽与阿念道,“你子衿姐姐可不一般。”
阿念素有耐性,没说话,老鬼继续絮叨,“想起一样是一样,她好些吃食做法儿新奇,我以前都未见过。”
阿念心说,“那是你见识短。”
老鬼直接被噎死。
第141章 没天理~
何恭去了四五日便回来了,何老娘自有一番问询,冯家如何,冯家下人几时启程去晋中之类。
何恭笑,“亲家都好,这月中就启程去晋中了。亲家老爷叫我给娘你代个好儿,还有咱们县书院这就建好了,我估计也快招生考试了,冯氏族中也有几个孩子要过来念书,到时跟咱们阿念阿冽的也是个伴儿。”
何老娘不解,“这话说得怪,冯家姑奶奶嫁到丰宁县去了,现在冯家就冯二爷守着家业,在冯亲家膝下尽孝,冯二奶奶生了一堆丫头片子,还没儿子呢,哪里来的孩子过来考书院?”
余嬷嬷端上茶,何恭连忙接了,呷一口道,“这关系说来也不远,是姐夫亲大伯家的孙子,还有别的族亲的几个孩子。我说了,既来了碧水县,住咱家就行,考试不比别的,咱们毕竟熟门熟路,他们来了,起码不必为吃住费心,就是去考试,到时与阿念阿冽一道也方便的。”
对于考试的孩子,何老娘还是很宽厚的,何况亲戚之间互有帮衬不算啥,何老娘点头,“这也是。”
沈氏道,“那要提前收拾屋子了。”
何恭喝了半盏茶,将茶盏搁一畔的高几上,道,“这也不急,就是考试的时候要过来住几日,到时收拾出三间屋子也够使了。”
沈氏点头记心里。
说起收拾屋子的话,沈氏另有思量,抽空与丈夫商量道,“家里时常来人,子衿与咱们住一进,是当初她年岁小非要自己睡,便叫她睡的西耳房,如今她渐大了,未免不便。我想着,老太太住的第三进的屋子,瞧着也宽敞,不如叫子衿搬后头与老太太、三丫头同住,以后出入也便宜。”何家老祖宗在建宅子的时候目光长远,主要是这年头儿,等闲人家三五个孩子都是寻常,何家老祖宗委屈没料到他这一支硬是n代单传,故此,这三进的宅子建的比寻常三进要宽敞。寻常三进宅子的第三进都是一排低矮的后罩房,何家这套宅子的第三进却是实实在在的添了一重院落,与主院所在的第二进是一样的建设,坐北朝南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东西厢俱全,故此,宽敞的很。
“这也好。”他闺女如今住的是正房的西耳房,那时何子衿小,非要自己住,只得由了她,为了就近照看方便,才叫闺女住的西耳房。后来,阿念何冽住的便是东耳房,何恭道,“不如将咱们这院儿的东厢收拾出来,让阿念阿冽挪到东厢房去,孩子们也都大了。”
“我也是这样想。”沈氏道,“西厢就照旧给子衿做花房吧。”
夫妻两个商议好了,沈氏再与何老娘说,何老娘没啥意见,琢磨了一回道,“我这院子,东厢给三丫头住了,西厢是厨房,还有周婆子在住,再有你的酱缸什么的也满当。你嬷嬷住在我东边儿的耳房,我这隔间儿没人住,丫头片子东西多,便将隔间儿连带着西耳房,一并给她住吧。”正好可就近教导一下丫头片子过日子的道理。
何子衿也没啥意见,何子衿搬家的时候,阿念还帮着整理箱子啥的,贴心的了不得。等阿念阿冽搬屋子,何子衿被请去帮忙布置房间,毕竟女孩子审美人上好一些,屋子摆设啥的,还是女孩子更细致。尤其,东厢是三间,除了进门的小厅外,还有两间能做卧室。阿念阿冽决定,两人还在一间屋子睡,把剩下的一间收拾成书房。说是书房,除了书架书案之类,何子衿还找出一张老榻摆进去,将这榻擦洗干净,铺上新做的棉垫子,再左右摆两个引枕,中间放张小炕桌,一套茶具,就是个休息说话儿的地方。倘有客人过来,将小炕桌啥的一收,便暂时可做客房。何子衿还免费的送他们好几盆茉莉蔷薇驱蚊草,熏熏屋子啥的。
待搬好屋子,何子衿又做了回烤鸭,各家送了送,还有朝云道长那里多送了一份藤萝糕。何子衿是亲自去了一趟朝云观,当然,有小福子雇了车跟着。阿念是很想陪他家子衿姐姐一道去的,奈何现在何恭看他们功课看的紧,先前何恭去冯家,阿念阿冽完成留的课业后放了两日假,这会儿是再难放假的。于是,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小福子陪他家子衿姐姐去了。
虽然何子衿没啥信仰,不过,这并不忍碍她与朝云道长之间的来往。朝云道长对于何子衿的到来也是挺欢迎的。主要是,何子衿常时不时的给他送东西,哪怕不能亲至,也会叫仆人送来。礼多人不怪么,尽管没啥贵重物,可这时日久了,朝云道长又跟沈素相识,故而对何子衿的感观很不错。
何子衿笑着将食盒打开,“在家闲做了几样吃食,送给道长品尝。”
朝云道长依旧最喜欢藤萝饼,烤鸭只是略尝了尝,明显没啥兴趣。朝云道长赞,“这藤萝饼做的有点儿意思了。”
何子衿抿嘴笑,“能得道长赞一句,可见我这藤萝饼做的还成。”
朝云道长留何子衿在道观用午饭,还道,“小徒弟去河里捞河虾了,一会儿你带一篓走,正对时令。”
何子衿笑,“河虾搁韭菜油爆就好吃,便是直接放盐水煮,也别有滋味。”
两人说了一回美食,何子衿才说起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她想跟朝云道长打听一下书院的事儿。碧水县的书院快建好了,就建在了芙蓉山上。
而且,地皮没用钱,朝云观送的。
…
好吧,这年头儿,宗教场所的财力就是这般牛叉!
甭以为道观就是清苦之地了,其实,稍有名头儿的道观啥的,都不差钱。譬如朝云观,半个芙蓉山是他家的。当然,与朝云观名声相仿的芙蓉寺在产业上也丝毫不比朝云观差,芙蓉寺周围上千亩的肥田便是寺里产业。
而且,除了山头田亩收入,这两家还有香火法事之类的收成,委实富户。
所以,县里看好了建书院的地方,还得跟地主朝云观买地,朝云道长神仙中人,大袖一挥,送你吧。不得不说,朝云道长为碧水县的文化事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这次来,何子衿就是跟朝云道长打听书院外头要不要建房子的事,朝云道长还是很有商业头脑的,道,“先试着建一些铺面儿,就是不知好赖了。”
何子衿道,“芙蓉寺外也有许多铺子,书院虽是建在山上,好在只是山腰,并不算高。要是您建了铺面儿,能不能给我留两间?”
朝云道长笑,“我与你舅舅相熟,难为你个小女娃这一年到头的时常孝敬我,到时建好了你只管过来。”由于早就羡慕芙蓉寺外那一排老秃驴们建的商铺,每年收租的银子就海了去,而且,老秃驴们宣传有道,每年还固定有大型商业活动——庙会!再者,碧水县每五天一次的大集市也是摆那儿附近。虽然朝云道长自诩道家法术不比他佛家法术差,但在财力上,朝云道长还是觉着有所不如的。这也没法子,他这观是建在山上,观里产业也多在山上。不比芙蓉寺,虽与芙蓉山齐名,偏生是建在山脚下碧水潭畔,由于芙蓉寺的地理位置优越,而且,芙蓉寺的秃驴们也擅于做商业开发。以至于财力之雄厚,竟至朝云道长都隐隐的有些眼红。等待多年,朝云道长终于等到了千载良机,县里要建书院啦!于是,朝云道长免费出地皮给县里建书院,除了想搏个好名声外,也是想攒一攒他朝云观的人气啦。当然,人气来了,财气自然到。如今铺子还没开始建就有人打听铺面儿啥的,朝云道长还是感觉很欣慰滴~
先把商铺的事儿敲定了,中午与朝云道长吃了回山上野味儿,何子衿便带着朝云道长送的一篓子河虾一篓子小河鱼告辞回家。
自然,素来会过日子的子衿姑娘少不了路上顺道拔些鲜嫩的野菜啥的。
何子衿觉着,像她这样上次山都会摘野菜回家的人,何老娘竟然认为她不会过日子,简直太没天理了。
第142章 没睡好
何.过日子小能手.子衿回家,少不得做一回野菜鸡蛋饼啥的,且这河虾是当天捞的,还算新鲜,何子衿原觉着吃不掉,阿念在一畔道,“子衿姐姐,一半油爆,一半水煮吧。”
何子衿道,“吃得了么,要不要晒些虾干。”
阿念连忙道,“不用不用,怎么会吃不掉,家里人大都爱吃虾的。要是少了,还吃不痛快哩。”较之肉类,阿念是偏好鱼虾的。
“这东西,就是吃的时候有点儿琐碎。”油爆还好,水煮河虾啥的,何冽的舌头还没练出来,剥壳就是个事儿。何冽道,“姐,叫周嬷嬷把这小鱼儿收拾了,拖了鸡蛋糊炸的焦焦的,那才好吃。”
于是,当天的晚饭就是河鲜配野菜鸡蛋饼了。
何家伙食实在好,因家里孩子们多,又都在长身子,何老娘虽是个节俭脾气,却是个心疼孩子的,且有沈氏时不时拿私房补贴下厨房,故此,对于家里丰盛的伙食,何老娘就不多说啥了。
因为营养跟得上,于是,养出了一屋子竹竿,连同三姑娘也是越发高挑。虽然这年头儿的人大都瘦削,可何老娘瞅着自家这一屋子竹竿也发愁,与沈氏道,“天天不是鱼就是肉,没断过顿儿的,还一个个的不长半两肉,也不知吃的东西都到哪儿去了。”都在长个子的年纪,就是何子衿没两个弟弟长的快,也早没了小时候的圆润,整个人又细又高又薄又扁,除了脸,实在没啥看头。何子衿做春衫时都郁闷,她这都十二了,还是扁平扁平的,她倒是不喜欢太大,起码也该开始发育了吧,可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何子衿都担心以后会变飞机场,穿衣裳难看啥的…
“正长个子呢,孩子一贪长,可不就瘦了。”沈氏很欢喜,养孩子也是有对比的,同年纪的孩子,哪个高哪个矮,哪个胖哪个瘦…反正,沈氏瞧着自家孩子都是高个子,心里就舒坦。尤其是冯家孩子来了以后,沈氏的自豪感达到了顶峰。
一冬一春,县里总算把书院建好了,书院的先生也到位了,招生考试的时间也确定了。于是,这些天,许多别县的中小学生纷纷赶赴碧水县,准备参加招生考试。
碧水县的客栈早就满员了,连带着饭庄啊车行啊笔墨铺子衣料铺子啥的,生意好的了不得。整个碧水县都比往日热闹三分。
这年头儿,有亲戚的先会投亲戚,没亲戚的才会住客栈租房子。冯家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有四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有两个大人带两个男仆跟着。因估算着来的人多,沈氏提前叫阿念阿冽再搬回原来的东耳房,可也没料到能来八口子,东厢腾给客人住也不大够,便在何恭的书房安置了冯灿冯炎兄弟,另外下人安置在下人房。
带着孩子们来的一个叫冯凝一个叫冯凛,都是与何恭相仿的年纪,另外两个冯家小子,一个叫冯熠一个叫冯煊,年纪亦是十岁上下。
冯凛是冯姑丈嫡亲的堂兄弟,说来也是极近的关系,冯凛带着孩子们给何老娘见礼后,先奉上给何老娘的礼物,人家虽是来何家住几日,也不是空着手来的。何老娘笑,“实在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岂不外道。”
冯凛笑,“一则您是长辈,头一遭拜见,理当郑重。二则都是家中土物,也是我们做晚辈的孝心。”
何老娘便不再说什么了,问冯家长辈可好,又问孩子们的年岁,瞧着都是干净斯文的孩子,何老娘也喜欢。当然,对比一下,还是觉着自家孩子最好。尤其冯凛道,“阿念阿冽这个子可真不矮。”何冽年纪最小,今年八岁,但,他个子与十岁的冯炎相近。而且,何冽生得虎头虎脑,透着一股子少年的精气神,颇是招人眼缘儿。相对的,阿念的相貌则太过精致,正经的瓜子脸,修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还有那双眸光湛然的凤眼,较之何子衿这位小美女都毫不逊色,他又是个寡言安静的性子,反给人一种距离感,不比何冽接地气。故此,冯凛亲昵的摸摸何冽的头,举止都能瞧出喜欢来,对阿念只是赞一句“好孩子”便罢了。
何老娘还在为竹竿儿孙发愁,笑,“就是不长肉。”
冯凛笑,“正长个子呢,等个子长成了,自然也就结实了。”
冯凛还额外夸赞了何子衿养花儿的本领,道,“去岁,我们在芙蓉县也听得了大姑娘的名声,当真是能干,不愧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孩子。”后一句话把何老娘拍的喜笑颜开,乐的险找不着北。
何子衿只是微微一笑,“不过是我运道好,冯叔叔过奖了。”
“这可不是过奖,是实心话。”冯凛道,“像你这么小的女娃娃,有几个能有你的本领呢。”说什么运道好,要是个傻子,运道再好也没用,到底是人何家姑娘能干。
冯家的几个小公子不禁又朝何子衿望去,老鬼已忍不住对阿念道,“唉呀唉呀,冯家别有他意啊。”
阿念根本不理这只多嘴鬼,难道他是瞎的吗?难道他没有看到这四个混账小色胚盯着他家子衿姐姐瞧了又瞧瞧个没完的眼神吗?真是天地良心,小男孩儿,见着漂亮女孩子多看两眼实属正常。不过,显然阿念是不这样认为的。要知道,阿念是有着极高的道德标准的。只是,冯家刚到,他也不好说‘把你们的眼珠子放正’之类的话。更可气的是,还有老鬼一径絮叨,“说不定这是提前来相看子衿丫头哪,也是,长得漂亮,又会挣钱,还念书识字,一手好厨艺,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丫头哪。”
阿念是个非常板得住的人,哪怕内心已经开始火山喷发了,面儿上依旧不动声色,还露出一丝关切的问道,“冯世兄在家读什么书?我与阿冽也要一并考试,到时正好做伴。”
四位姓冯的公子,您老问的哪一个啊?于是,顾不得看小美女,冯氏家族四位公子连忙与阿念说起话来。
彼此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孩子们也互相见过,冯家人远道而来,何老娘道,“这大老远的过来,先去歇一歇吧,晚上你们一道吃酒。孩子们也歇一歇,大后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了,书不必急,把精神养好是正经。”
便叫冯家人先去歇着了。
冯家人这老远的提前过来,就是想让孩子们歇好。好在何家也有两位考生,考生与考生之间,总有许多共同语言的。
当然,共同语言不是考试,何冽再跟他们说碧水潭的风景,“咱们这会儿去,正是荷花儿开的时候,那一眼望不到头儿的荷花,好看的了不得。这会儿天有些热,芙蓉山上正凉快,朝云观的道长可是一身的好功夫。”
“对了,我听说新书院建在山上,阿冽,你去过不?”
“还没呢。这也是才建好,赶明儿咱们就去了,要是能考上,定要天天去,还怕没去的时候。”
大家说着话儿,空气中飘来了饭菜香,阿念瞧瞧日头,去内院儿找他家子衿姐姐了。他有些事要与他家子衿姐姐沟通一下。
周嬷嬷与翠儿在厨房收拾饭菜,何子衿坐在院里做针线,阿念一瞧就知是他的衣裳,是子衿姐姐亲自挑的料子给他做的,当时子衿姐姐还说,等他考上书院正好穿新衣。阿念瞧着太阳西落,拿起一畔的五彩辉煌的野鸡翎制的羽扇给子衿姐姐扇两下,道,“天光有些暗了,明儿个再做吧。”
何子衿拿着衣裳在阿念身上比一比,笑,“明儿个再上了袖子,熨齐整就能穿了。”又问阿念,“你不是跟冯家小公子们在玩儿么?”
阿念道,“有阿冽在跟他们说话儿,我是想给姐姐说,正院儿的花儿,我帮姐姐浇水就行了,如今家里客人多,姐姐别出来啦。”傍晚都是他家子衿姐姐浇花的时间,现在家里来这些半大不小的臭小子们,下午在老太太屋里时还总是朝他家了子衿姐姐看来看去的,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一个个长得那丑样,比他还不如,配得上他家子衿姐姐么?
何子衿笑,“这也好。”
阿念还这样建议,“姐姐,家里人多,不如晚上收拾两桌,姑丈带着男人们在外头一桌,姐姐、姑姑和祖母在里头吃。”以往家里来了客人也是这样的。
何子衿将半成品的衣裳略叠一叠,笑,“这也好。”又叫阿冽去地窖里搬一坛去岁林管事送的菊花酒,就让阿冽与冯家的几位小学生一道去玩儿了。按何.教育小能手.子衿的说法儿,与同龄人相处,有助于情商的提高。
天知道阿念根本不想提高情商啥的,他宁可守着他家子衿姐姐说话儿,给子衿姐姐提高一些危险防范意识,以免被骗啥的…
阿念帮他家子衿姐姐浇了花儿,搬了酒,待用晚饭时,看冯家四个土包子吃得满脸欢喜的模样,阿念再次确定,哪怕冯家“心怀不轨”,凭他家子衿姐姐的眼光,也看不上这四个土包子的。
冯炎在来考试的冯家兄弟中年纪最小,与阿念同龄,当然,比起寡言的阿念,冯炎更像个十岁的小孩儿,晚饭后他们兄弟寻阿念阿冽说话儿时,他还道,“阿冽,你家的饭菜可真好吃,有的菜我在家都没吃过。要不是下午就闻着做菜的香味儿,我还得以为这是从饭店里买来的菜呢。”
何冽是个直性子,道,“我姐做的菜,比饭店的也不在以下。你们要早些来,还能吃到我姐烤的鸭子,呀,那味道,香!”何冽说着都忍不住吞一吞口水。
冯灿年纪最大,有十四岁了,个子也高,不禁道,“难不成晚上的菜是何妹妹烧的?”
何妹妹什么的,也太随便了吧!阿念心道,称何姑娘才显得庄重呢。于是,在内心深处给了冯灿一个“不庄重”的评价。
何冽道,“不是,这是周嬷嬷做的。不过,周嬷嬷的手艺都是我姐教的,要是我姐亲自烧,还能烧得更好吃。”
冯灿道,“何妹妹可真是手巧。”
“最手巧的是我三姐姐,三姐姐绣的花儿,做的针线,就是在碧水县也是数得着的。”何冽这张秃鲁嘴,不用人问,把家里姐妹的情况都交待清楚了。郁闷的阿念只想给他缝上!
冯灿道,“就是傍晚回来的那位姐姐吧?”
“嗯,三姐姐在绣庄做事。”
阿念实在听不下去,只得转了话题,“怎么不见熠大哥和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