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苦笑,“我毕竟不是大爷他们的亲娘,见了我,他们面儿上也不好看。你叫厨下备几样素淡的小菜,煮一锅黄米粥来。”

赵妈妈下去做事了。

李氏实不想管大房的这些破事儿,她简直恨死了杜氏,杜氏不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倒罢了,说谎话搪塞她,李氏也不是不能忍。她本就是做人填房的,生就矮元配一头,何况,继子都老大了,她膝下只有一个闺女,以后闺女还是得指望着这异母兄弟不是?故此,李氏对长房颇是客气。不想杜氏做出此等蠢事,连累家里!

李氏根本不想理这破事儿,不想何珍珍跑来哭求,“求太太看在我娘生儿育女这些年的份儿上,过去劝劝祖父吧!”

李氏看何珍珍后头跟着两个手足无措的婆子,怒斥她们,“你们是做什么用的!由着大姑娘深更半夜的乱跑!”

两个婆子连忙请罪,何珍珍扑过去抱住李氏的双腿,“太太,我娘也是为了我啊——”

“她要是为你就不该做出这等蠢事!”先打发了屋里丫环婆子下去,李氏气的直拍榻板,“她知不知道,你是要定亲的人了!她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吗?还是觉着自己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你如今的亲事不比陈家强千百倍,她这是着了什么魔,要做这样的蠢事!”

何珍珍哭道,“咱家原就不比陈家差,凭什么他家说反口就反口,这样的奇耻大辱,如何忍得!”

李氏都气笑了,对何珍珍道,“自你十四上就给你相看婆家,说过的人家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多是咱家不乐意,难不成那些被咱家回绝的人家都要说这是奇耻大辱!都要记恨在心上!都要好不好的去编别人的闲话么!”

“你怎么这般糊涂,先时咱们与陈家并未定亲!你看陈秀才如今德行,就该庆幸先时幸好没与他家结亲才是!你如今的亲事,可是州府司吏大人家的公子,过去就是做少奶奶,这亲事,难道不比陈家的亲事得意百倍!”李氏冷声道,“你是家里的大孙女,你祖父盼你出息,千方百计的给你说了这样的好亲事,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祖父的吗!你与我说,你娘做的事,你究竟知不知道?”

何珍珍论心计绝对不是陈大妞一流可比,但母女深情,何珍珍一时哑口,李氏就全都明白了,李氏唤了赵妈妈进来,道,“送大姑娘回屋,让她好生歇着,不许她夜里乱跑。那两个婆子既是无用,看不住大姑娘,就换两个顶用的来。”

何珍珍这才反应过来,哭着央求李氏,“太太,我知道错了,求太太救救我母亲吧…”

李氏说何珍珍,“你也是有姐妹的人,自作聪明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人皆有嘴,你会说别人,别人就不会说你吗?你即便不替你姐妹们想一想,也该替自己想想!这事要传到司吏大人的耳朵里,你这亲事还要不要!”

何珍珍脸上一片惨白,李氏懒得与她多说,让赵妈妈送她回房去。

何忻夜里才回房,李氏看他脸色实在不好,还得忍了气先劝丈夫,“事已至此,干生气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办呢。”

何忻恨恨的骂,“蠢才蠢才!”

李氏服侍他换衣裳洗头脸,道,“老爷这一辈子,经的风浪多了,这事虽棘手,你气坏了自己身子,更是于事无补。老爷有难处,我虽没好法子,可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老爷说一声,我妇道人家,不怕丢脸面。你听我的,先吃点东西是正经。”命人端上清粥小菜。

何忻拍拍妻子的手,长叹,“一辈子老脸都赔尽了。”

李氏宽慰道,“但凡人家过日子,哪就一帆风顺没个沟沟坎坎的。有错,改了。有坎,迈过去,也就好了。”

何忻同李氏道,“老大媳妇,不能留了。”

李氏吓一跳,“这,这好歹看着几个孩子呢。”杜氏是得处置,可李氏万料不到如此严重。

“今晚我叫老大送她回娘家了,这无知娘们儿,害了老大也害了孩子们!”何忻一派冷色,“我细审过了,老大活这把年纪,小心思有一些,还不至糊涂至此,是杜氏与珍姐儿商量着干的。珍姐儿好歹姓何,看在祖孙情面上,她倘运道好,平平安安的嫁过去,也还罢了。杜家若留下杜氏,就让她归家,倘杜家过来商议,你跟杜家太太说,咱家祠堂正缺个念经的!杜家愿意就让杜氏去念经,不愿意就让老大写休书!过些个日子,找媒人来问问,另给老大续娶一房。”

李氏心惊肉跳的应了。

何忻道,“以后家里的事你带着老二媳妇打理,把珠姐儿接过来跟康姐儿住,洋哥儿大了,在前头住着无妨,海哥儿还小些,也接过来照看几日,待老大房里安稳了,再送回去。”

李氏都应了,没敢问何珍珍的事。

何忻略用些清粥小菜便与李氏歇息了。

何忻解决事情就比较高端了,他倒想矢口否认,只是陈家不是傻的,陈姑丈拿到证据,这时候他再死不认账就自欺欺人了,反叫人笑话。倒不如认下,起码还落个光明磊落的声名。

如何忻所料,杜家是不肯接收被休回家的闺女的,杜氏犯下这样的大错,杜家也羞愧的很,凭何家处置罢了。

何忻先跟族长请罪,好在他平日里会做人,连受害者何恭都不大信何忻会干这种事出来,事情出在杜氏身上,何族长也跟着骂几句家门不幸,族中开会把杜氏放搁祠堂去了。

何忻又带着儿子给何恭何念家赔礼道歉,这两家是地地道道的受害者,平白无故的惹一身腥。何忻平日里极为做人,他虽有些家财,在族人间人缘儿也是极好的,便是有哪家族人家境艰难,何忻也常拿出些银子救济。哪怕在碧水县的名声,何忻也好过陈姑丈。

如今杜氏做出这种事来,何忻也把人重重的处置了,又客气羞愧的给两家以重礼,何恭、何念均不是刻薄人,只是晦气的道一句,“要不说娶妻娶贤,这等无知妇人!实在害人不浅!”

何氏家族一并处置还有何珍珍的狗腿子何翠丹一家,何翠丹早就与何珍珍交好,何翠丹的父亲何洲在何汤手下做事,原是同族兄弟,该更为亲近才是,不想背着何汤鬼迷心窍的受了杜氏的差谴,犯下如此大错,便是何汤也饶不了他。而且,这家人也没何忻在族中地位,何忻连杜氏都能处置了,这家人更没捞着好儿。何洲带着揍个好歹的老婆与孩子们被何忻打发到外地做事,何翠丹连夜给说了门子亲事远嫁出去。

何家算是先安内,攘外却另有难处。

要说何珍珍怎知陈家之事,她真是个有心机的姑娘,因与陈大妞有所来往,竟能小恩小惠的收买了陈大妞身边的丫环。更有陈大妞自己嘴也不严,给人套了不少话出去。

这等心思也算机巧,却着实架不住陈家人彻查。陈姑丈都能顺着流言摸到何忻家去,这被收买的丫环自然也爆了光。小地方的商贾之家,哪怕这几年发达了,也学着如大户人家讲究起来,但遇着事儿,陈姑丈难免祭出草根本色,骂陈大妞,“你这笨蛋!怎么自己丫环都管不住!给人卖了都不知道!”

陈大妞到底念几年书,话还是挺会说的,道,“人家一门心思算计我,以有心算无心,我,我,祖父,也不能完怪我啊!”说到最后,她觉着自己也算冤枉。

陈姑丈冷哼,讽刺,“没把家卖了,不怪你!”

陈大妞被骂的脸上通红,拧着帕子咬牙切齿,“是我信错了何珍珍,不想那小贱\人如此歹毒!”

陈姑丈又说她,“你这也是念过书的人!闺女家,怎能如此粗俗!”把那卖主的丫环污个罪名处置了去,陈姑丈严令家里把下人的嘴管严了,又派人去州府何珍珍的婆家说一说何珍珍的坏话,也说不上是坏话,此事原就与这恶毒丫头脱不开干系!再着几个机伶人往镇上散一散何珍珍的闲话风声,接着,陈姑丈竟没空去与何忻一较长短,反是同老妻道,“还是接了三姑娘来,叫阿志见一见,兴许那孩子能好转些。”真是造孽,早知长孙这样一根筋,还不如就娶了三姑娘罢了,省得大好男儿颓废至此。

陈姑妈长叹,“昨儿个我就说了,等信儿吧,人家定了亲的,如今这诸多流言,哪好过来。”

陈姑丈在屋里转了几圈儿,觉着与老妻说不通,抬脚出去找长子商量了。

反正不论有啥流言,他孙子无非就担个风流名儿,陈姑丈也认了,这是同长子商量孙子的心病。陈姑丈道,“再这样下去不是法子,阿志秀才都考出来了,我对他期冀不止于此。你看沈家,原就是长水村一穷家,当初与他家结亲,你舅妈死活不乐意。如今沈素一朝金榜题名入了翰林,他家便是咱县里数一数二的人家,比咱们这有钱的可体面多了。咱们父子做生意赚银子,吃喝是不愁了,只是家里念书人少,便矮人一头。如今好容易有阿志这读书种子,断不能绊在这上头。”

陈大郎也是为儿子发愁,叹,“早知道他这牛心,当初就去跟舅妈提亲了。那三姑娘说是穷些,咱家又不差银子,好过看那孽障这般自暴自弃。”

陈姑丈老眼一眯,“好在三姑娘还未成亲,既然阿志就这一根筋,也别忒扭了他,万一有个好歹,后悔就晚了。你舅妈家也不是外人,原我是想着阿行陈远不论谁跟你舅妈家结亲的,既然阿志这般,同三姑娘结亲是一样的,反正那丫头娘家没人了,你舅妈家就是她的娘家!”

到这地步,陈大郎也不再想给儿子结门好亲啥的,现阶段,叫儿子振作起来方是当务之急。陈大郎思量,“那丫头亲事方定,何念与表弟素来交好,哪怕是因街上这流言,到底与三姑娘无干的。何念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不会因此就退亲吧?”

陈姑丈拈须一笑,招来儿子一番低语交待,陈大郎脸色变幻,“就怕舅妈知道后恼火呢。”

“妇道人家,恼火也有限,无非是骂几句罢了。”陈姑丈这等心理素质,可不是会怕被骂的人,道,“再者,难不成是咱家逼肯谁么?这般天大好事,倘不是看着你舅妈的面子,我再不肯给何念这等天大好处的。到时就看何念心不心动,倘他心动,与咱家又有何干?”

“若何念不动心呢?”

“你呀,就是性子像你娘,这世上许多不动心只是价码不够罢了。”陈姑丈自的把握,“待安排好,你与我说一声,我亲与何念谈。”

陈大郎实在担心儿子,顾不得别个,立刻就去安排了。

陈姑丈去给孙子打强心针,“赶紧着,该吃吃,该喝喝,你想求娶三丫头,也得等站得起来再说,不然你这德行,哪家闺女会嫁你。”

陈志伤心欲绝,气若游丝,生无可恋,“三妹妹已然定亲。”

陈姑丈轻轻给他一巴掌,因陈志这些日子忙着挨打挨骂以及绝食寻死了,身体十分虚弱,陈姑丈没敢用力,低声同陈志耳语道,“定亲又不是成亲,你既这般痴心,如今家里同意,难不成你不会搏他一搏?咱家难道比何念家差,你难道不比何涵,只是失了先手罢了!”

陈姑丈把陈志劝着喝了碗稀粥,又请了平安堂的大夫来给陈志调理身子,而陈姑妈陈大太太听到陈志不绝食了,不禁心下念佛。

何老娘这里听陈姑妈说陈志眼瞅着就要出殡了,挺想叫三姑娘去瞧瞧陈志的,三姑娘却是道,“去了就是把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长命短的也不在于我去不去看他,阎王叫他三更死,谁也不能留他到五更。倘他寿数绵长,这会儿就是饿几日也要不了命。”一个大男人,要生要死的威胁谁?三姑娘又不是他爹娘老子,便是陈志真就死了,她也坦荡的很。

何老娘原就犹豫,听三姑娘这样说,她道,“这也是,我去瞧瞧你姑祖母,再去打听打听。”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能叫三姑娘过去惹这闲话。

王氏何念也在犹豫着要不要让三姑娘去瞧陈志的事儿,何念十分心烦,道,“叫阿涵去问问,愿意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何涵便去了一趟,知道三姑娘的回复后心下很是熨帖,回家与爹娘一说,王氏松了口气,道,“三姑娘还算明白。”管他陈志是生是死,都是自找!

何涵道,“娘,你就放心吧,咱们两家住了这些年,三妹妹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她要希冀富贵,也不是找不着高枝儿。”

王氏哼道,“你以为高枝儿是那么好攀的,还咱家这样的人家才可靠。倘换一家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还不知要怎么着呢。”

何涵道,“管他别人怎么说,咱们自过日子就是。”

王氏叹口气,因三姑娘还算明白,她也就不再说啥了。

何老娘带着何子衿去飘香园买了两包果子,同何子衿道,“你姑祖母最爱吃栗粉糕了。”祖孙两个一道去陈家瞧陈姑妈。

出了飘香园拐过两条街,不想就遇着三太太带着儿媳妇五婶子站自家杂货铺门口抑扬顿挫口沫横飞的说闲话,“要我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要是没影儿,谁去说她!他五婶子惯会说嘴,把自个儿娘家侄孙女夸成花朵儿一般,殊不知背地里这许多手段哪…”此处“他五婶子”是指何老娘。

何老娘耳不聋眼也不太花,的脸当下就黑了,这两天正为这个晦气,三太太还敢出来说闲话,且正给她老人家听个正着。何老娘可不是受气的脾气,两人本就不对付,何老娘抄起一包粟粉糕嗖就对着三太太的脑袋过去了,三太太啪的被砸个正着,何老娘几步过去,拨开个听闲话的小子,指着三太太的老脸问,“死三八,你说什么呢!”

三太太正说的兴起,也没瞧着何老娘,冷不防挨了一砸,三太太一瞅,竟是何老娘拿暗器伤人!原本说人家闲话叫人家听个正着有些心虚,可挨了这一砸,三太太也恼火了。上回三姑娘及笄宴,她受了何老娘的挤兑,有不少族人明里暗里说她抠儿,三太太心里早记恨着何老娘,如今有了何老娘家的闲话,自以为逮了机会,遂拿出来大说特说。三太太一揉老脸,尖着嗓子道,“说什么?说什么你不知道?怕人说就把家里丫头管好了,别出去勾三搭四,丢人现眼!”

何老娘接着把另一包栗粉糕也拍三太太脸上了,甭看三太太扯着嗓子会说,论行动力她实在不比何老娘。砸了两包粟粉糕后,何老娘揉身而上,老太太真正年岁不算老,还没六十呢,平日天天早上练五禽戏收拾家里的菜园子,结实的很。这会儿扑到三太太身上将在压倒,反手就是两记耳光,抽得三太太散了头发嗷嗷直叫。

五婶子这做媳妇怎能做视婆婆挨抽,过去拽何老娘的头发,何子衿也不是瞎子,这会儿讲理是甭想讲清了,她蹿过去一拳捣上五婶子肋间,砸的五婶子嗷的一声惨叫,何子衿抄起她的手腕就是一口,咬的五婶子松了手,接着何子衿脚下一绊摔五婶子个屁墩儿,跳起来阖身一砸,她便是年岁不大,也把五婶子砸的翻了白眼,何子衿接着朝着五婶子胸腹间就是一通乱打。

她人小手却快,也不过一两分钟已将五婶子打倒,见铺子里伙计出来,拉起何老娘就往家跑。祖孙两个腿脚奇快,店铺就一个伙计,又急着救援三太太五婶子,也没认真去追她们。

祖孙二人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第114章 哼

何老娘的发髻给五婶子抓了一把,虽没抓开也有些松了,何子衿下手下口都是狠的,咬了一嘴的血,这祖孙二人一回家,险把沈氏吓死。

沈氏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嗓子,“相公——”就把何恭从书房喊出来了。

何恭见他娘逢头乱发,他闺女满嘴是血,祖孙两个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何恭脸都白了,以为是出什么事了,扑过去扶着他娘,声竟直颤,问,“娘!你怎么了!”

沈氏顾不得摸帕子,抬袖子给她闺女擦嘴角的血,问,“是不是在外头叫给人打了!”咦,血擦掉脸上也没肿啊!

何老娘神气十足,推开儿子,昂头挺胸的屋里去了,道,“没事!把那贫嘴贱舌的死三八给打了一顿!”

何子衿要了水来漱口,余嬷嬷给何老娘重梳了发髻,何老娘问何子衿,“那贱人打你了?”她只顾着抽三太太,没顾上自家丫头片子,可跑的时候是丫头片子拉了她,不像是吃了亏的呀。

“没,我咬阿沧他娘一口,使的劲儿有点儿大。”漱过口,何子衿又重去刷了牙才作罢,回屋时何老娘已威风八面的同儿子媳妇说起三太太婆媳多可恨来,“瞧见我过去,那贱婆子倒来了劲,伸着脖子直说给我听呢!我要不给她个厉害,她当我泥儿捏的!”

何子衿接着说,“就是,阿沧他娘还要上手帮着三太太打祖母,祖母的头发就是给她扯歪的,我咬了她一口,给了她几下子!”

何老娘夸自家丫头片子,“咬的好!”说着吩咐余嬷嬷,“把粟粉糕装盘子里给丫头吃!”这是她老人家百忙之中捡回了一包抱回家的,又说何子衿,“你拽我忒急了,该两包都捡回来,要不肯定给那贱婆子捡了去吃!白糟蹋了!”

何子衿十分有智慧,道,“要是在咱家门口,肯定得捡回来,那不是在他家铺子门口么,铺子里还有他家伙计呢,咱们打三太太跟五婶子婆媳没问题,要是有伙计上手,咱们可就不是对手了。”

“这也是。”何老娘自拿了块粟粉糕吃,心情愉悦,道,“憋了这好几天的气,今儿个才算痛快一回。”

何子衿觉着自个儿也出了大力气,便也拿了块粟粉糕吃,她想的深远些,问她祖母,“咱们把那婆媳两个打了,我听说,阿沧家亲戚不少,一会儿找咱家来怎么办?”她家自曾祖父起就是三代单传了,有名的单薄人家。

何老娘刚打了胜仗,强横的很,一挥手,豪气干云,“不少就不少,我还怕他不成!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敢来一个个全打出去!”

何恭&沈氏&三姑娘:…

阿念则大声道,“子衿姐姐放心,谁来我揍谁!”

何冽跟着起哄,“先把棍子拿出来!”

沈氏头疼死了。

何恭连忙教育两个小的,“还是要以理服人。”

何老娘将嘴一撇,对阿念何冽道,“理说不通只管揍!揍他个怕,什么理都通了!”

何恭,“娘——”

“你说吧你说吧,尽跟孩子们说没用的。”何老娘虽说没念过书,可经的事儿多,道,“你们这些秀才,就知道讲理讲理,似三婆子那东西,你能跟她讲通道理么!”

何恭给她娘噎个死,何老娘教导孩子,“为人处事,人不惹咱,咱也不去招惹别人!人若欺负到咱头上来,也不能怕事儿!怕事儿就叫人小瞧!知道不!”

“知道啦!”阿念何冽扯着小奶音儿齐声应下。

何老娘十分满意,叫他们一并吃点心,还安慰三姑娘一句,“放宽心,这事儿不怪你,别把星点儿事就往心上放,过来一并吃吧,给你姑祖母买的,砸的有些扁了,今儿不去瞧她了,明儿个有空再去。”

于是,大家一共分吃了一包因外力撞击有些歪歪的粟粉糕,何老娘欢欢喜喜的又对何子衿进行了一次表扬,“不是那等呆货,还知道搭把手,干得好!”

何子衿亦是粉儿得意,拍何老娘马屁,“我这都是随了祖母的脾气,吃啥也不能吃亏呀。”

何老娘给自家丫头片子哄得哈哈大乐。

何恭沈氏十分忧愁。

夫妻两个顾不得教育闺女尽量做淑女的事儿,私下商量,先着翠儿去铺子里把沈山与小福子叫回来了,何恭虽然觉着何三老爷家不至于打杀过来,但将心比心,若有人把自个儿娘给揍了,他也不会善罢干休的。而且,三老爷家三个儿子两个闺女,虽说闺女都嫁人了,二子三子也分产不分家的分出去过了,可集合起来也是不少的人马。

沈氏还令周婆子把厨下把挑水的扁担与家里能使的棍棒找了出来,何恭道,“不至于此。”

沈氏道,“有备无患,咱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你还成,你又不是会打架的脾气。”

何恭给妻子说服,“也好。”

待一时小福子沈山回来了,沈氏才堪堪放心,将事情同他们两个说了一遍。沈山在碧水县打理酱菜铺子也有些年头儿了,初来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今老婆也娶了儿子也生了,在碧水县日久,对何三老爷那一家子也有所了解,沈山道,“大爷大奶奶只管放心,那一家子素来欺软怕硬、财迷心窍,只知占便宜的抠索人家儿。他家儿女是多,可给他家老大何悌娶了媳妇后,勉强给老二何禹老三何悭娶了媳妇,分了些分家银子给何禹何悭后,便将人打发出去过日子。家分的本就不公道,何禹何悭难免心生不满,这会儿怎会实心出力。”

沈氏道,“哪怕不实心出力,便是为了脸面,恐怕也会来闹一闹。”

沈山道,“大奶奶放心,我跟小福子在,不会有事。我想着,街面儿上我还认识些个熟人,不如一并叫了来,倒不是为了打架,壮壮声势也好。”

沈氏看向何恭,何恭一盘算,反正小福子沈山都叫来了,这会儿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他虽性子好些,也不是傻瓜。自己家万一给人砸了,名声且不说,一家子老小也禁不起。何恭道,“成,就这么办。”

沈山便找人去了。

他是沈素从长水村带出来给姐姐做掌柜的,他弟弟沈水如今替沈素看屋子打理田地,连带着沈素先时替乡亲们倒腾田间出产的事儿,早便交给了沈水干。兄弟两个都不傻,早阖计好了,这辈子就跟着沈素与何家混了。以后倘儿孙有个出息,念书啥的,也能沾光不少,说不得儿孙辈能熬出个头儿改换门庭呢。反正,总比一辈子埋头种地强。

故此,皆十分用心得力。

沈山这些年在碧水县,很是交好了一些人,何恭又将何念何涵父子叫了来帮忙,他家也有几个伙计。一时,三太太家里儿孙女婿的果然抄着家伙找上门来了。

何恭家大门根本没关,敞的开开的,三太太家是长子何悌带头,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誓要将何恭家砸个稀烂然后把人挨个儿揪出来揍成猪头才罢。不想,甫一进院儿,就看十数条大汉手持棍棒,正严阵以待!

何悌当时就怂了一怂,何禹立刻悄不声的退了一步,找了个比较靠后容易逃跑的位置。何悌见何恭家有所准备,强撑着一口老娘老婆被抽猪头的恶气,怒指着何恭的鼻子道,“何恭!你娘你女欺我娘我妻,这事儿没完!”

何恭自家也有理,道,“明明是三大娘满嘴胡话,成心寻事生非,不然我母断不会动手的!”

何悌往地上啐一口,“你自家教导孩子不善,传出些狗屁倒灶的事,如今还敢强词夺理,甭以为你人多我就怕你了!”

何恭很老实的说,“你不怕就好。这事错原不在我家,你要打就动手吧,我也寻了人来,倒是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叫那些碎嘴婆娘们看看,我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操!酸秀才咋这般强硬了!

何悌把要紧的男人们都带来了,不想何恭家叫的人更多,且备了棍棒,这打起来,自家不一定有胜算。何悌一时犹豫起来,想打吧,怕要不赢,输了丢脸。想退吧,老娘给人抽了耳光,自己倘如缩头龟一般,更令人耻笑。

一时间,何悌进退两难!

他家三弟何悭比较活络,大声道,“这事儿不算完!甭以为你家仗势欺人就完了!我定要请族长断个公正!”

何禹跟着劝他大哥,“哥,族规上说,不许族人私下斗殴,否则,驱逐出宗族!你看这酸秀才,外酸内奸,早找好人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咱们这会儿动手,就是上了他的当!咱们寻族长说个公正!我还不信,这世上便没天理了!”

何禹何悭都想得明白,他们两个都是娶了媳妇就被分了家出去的,大家大业都在老大手里。老大为父母挨揍倒罢了,凭什么他们也一道来挨揍?明知打不过,还打个甚!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打,让老大自打去!不然,他们受了伤挨了揍,怕也没人给出棒疮钱!

兄弟三个两条心,不但兄弟怂,姐夫妹婿也不是铁汉,瞧三太太五婶子对何琪就知道,这门子的传统,拿着闺女都不当人,何况女婿呢。

姐夫妹婿一听这话,立刻响应。

于是,三太太这一群儿孙女婿,是轰轰烈烈的来,焉头巴脑儿的去。

何恭这老实人也算开了眼界,他今儿请了这许多人来助阵,如今三太太家这群儿孙滚了,何恭立刻吩咐去叫了两桌席面儿,中午一道吃酒。

诸人难免更鄙视三太太一房人的为人,哪怕自家不占理,亲娘给人揍了,来都来了,拼了命也该打一场,才是做儿孙的道理!谁知竟是这般怂人,哪怕是省了自己手中棍棒的事,也十分看不上这样的人品。

何悌带着兄弟子侄往族长家很是告了何恭一状,说何老娘伙同其孙女何子衿把他娘他媳妇打出人命来。何族长吓一跳,“啥?你娘跟你媳妇都不大好了?”

何悌为了把事情往厉害里说,并不将事说明,只一味哭诉,“大伯,您要不管管,我,我,我,我可是没法儿活了!不定哪天把我也打死了了事啊!”

何族长以为真出了人命,连忙命人叫了老妻出来,急道,“你赶紧去老三家瞧瞧,老三媳妇跟悌哥儿媳妇不好了。”

刘太太就懵了,“这是怎么说的?老三媳妇前儿还来我这儿说话,有说有笑的,精神也好着呢。”难不成是发了急病?

何族长都站不住脚了,起身就往外走,“是给阿恭她娘跟阿恭她闺女打的。”

刘太太一把就将老头子拽了回来,道,“这话就没谱儿!阿恭她娘比我小几岁有限,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他闺女多大,刚十一!这么一老一小能打出人命来!你倒打一个给我瞧瞧!”

何族长这才觉着不对,问何民,“到底怎么回事?你娘你媳妇真没命了?”

何悌这才说,给打床上起不来了,命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