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傻小子,不是说了让他们往左走吗,简直岂有此理?”战天风破口大骂,骂到一半却突地住口,原来他突然发觉,若是在湖水里看,左边还刚好就是血狂两个走的方向。要上岸转身对着湖水,左边才是战天风睡的这一边。
“说左边,自然就是上岸后的左边啊,浑帐。”明知自己错了,不过战天风还是骂了一句,不骂别人难道骂自己?他可不是这么高尚的人。没办法,只有展开身法,悄悄掠到另一面睡好,这会来得快,躺下没多久,便听到了赤虎的叫声:“在那里。”随即便听到两人马蹄声飞奔过来。
听得两人跑近,战天风却并不睁眼,心中暗想:“倒看两傻小子要怎么说话?”
叫战天风想不到的是,血狂两个奔到近前,下马,到战天风面前,竟扑通一声一齐跪了下来,却是一声不吭,战天风奇怪起来,他根本没想到血狂两个见他要下跪的,睁开眼睛,故意冷着脸斜着眼道:“你两个是什么人?”
血狂两个抱拳,赤虎却又说出了一句让战天风完全想不到的话:“老大睡得安乐否?”
他这话不知从哪个戏台子上学来的,咬文嚼字,说得别扭得要死,偏生他黑脸上是一脸的认真,战天风愣了一下,再忍不住,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血狂赤虎两个真信了战天风的话,生怕得罪了战天风,一路走一路商议,认为直冲过来把战天风叫醒怕不好,所以才想起了这一句文绉绉的话,却还真是戏台子上学来的。
“真没想到这两傻小子这么搞笑的。”战天风笑了半天,好不容易忍住了,看了血狂两个道:“行了,你两个别狗嘴里插大葱,装象了,学不来斯文却先要笑死本大追风了,有什么事,说吧。”
血狂两个一直陪着笑脸,这时血狂便道:“老大便是战天风战老大吧,天朝第一奇才。”
“天朝第一奇才?”战天风心中暗叫:“本大追风好象没教他这么说,看来又是这两傻小子自己想出来的,两傻小子原来这么会拍马屁的,不错,有前途。”一昂头道:“没错,本大追风便是天朝第一奇才战天风,人称神锅大追风的便是,但你两个怎么知道本大追风的名字呢?”
血狂两个一直在偷眼看他,听了他这话,相视一眼,心里一齐点头,均想:“这人果然有点狂妄自大,但盼本事也象口气那么大就好了。”两人一路商量好的,便一搭一挡拍战天风马屁,无非是战天风教的那话,什么名扬天下,胡地边陲也尽人皆知什么的,他两个平日从来没拍过人马屁,这时自然说得别扭之极,偏生又还极认真的去说,到后来听得战天风都有些头大了,一摆手,道:“行了,你两个别说了,即然遇着,也是有缘,你两个也别拍马屁了,有什么事就说,咱们兄弟相称,有酒同喝,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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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狂两个大喜,说实话,他两个也实在不习惯那么说话,拍马屁也罢了,但平日大吼大叫随便惯了的,突然要控制语气再尽量字正腔圆的来说,真个把嘴巴都扭麻了,血狂抱拳道:“蒙老大看重,那我就直说了,我叫血狂,是白胡族的,他叫赤虎,是青胡族的,现在我们九胡受雪狼国欺凌,随时有族灭人亡之祸,所以请老大援手,救我九胡,抵挡雪狼国狼兵。”
“原来是这事啊,好说。”战天风点头:“雪狼国狼子野心,本大追风最看他们不惯,你两个起来,说说详情,然后才好定计对付他。”
见他应允,血狂两个狂喜,起来,到马上拿了酒袋肉干,就在湖边席地坐了,说起雪狼国以及九胡情形。
落雁湖往北百余里,有一座胡狼山,山呈东西走向,绵延千里,山的北面,有一大片草场,以前是九胡和十狼共有,但随着雪狼王立国,十狼渐渐的便翻了脸,说九胡和十狼是以胡狼山为界的,不允许九胡再越界放牧,九胡当然不干,十五年前,为这个就打了一仗,当时九胡以青胡为首,加上黑白两胡,集中了五万多人,但雪狼王却调集了十万铁骑,那一仗自然是九胡输了,死了好几千人,从此九胡便绝足不过胡狼山,不过雪狼王当时也适时收兵,也没有什么纳贡之说。这样平静了几年,雪狼国的牧民慢慢的竟越过胡狼山到山南来放牧了,九胡自然不干,先是干了几仗小的,有输有赢,七年前,矛盾彻底激发,九胡以青黄两胡为首,集中了黑胡、白胡、羊胡五族共十万大军,同时还向马胡等四族发出了紧急求援信,然而雪狼王又是有备而战,短短几天时间,调集了二十万大军,穿越胡狼山,三路突击,还没等到马胡四族的援兵来,青胡等五族联军就败了,这次死了将近三万人,雪狼国一路大军饮马落雁湖,一路大军现身珍珠海,占了九胡的大片地盘,九胡眼见无力反击,只得求和,但这一次雪狼王却要九胡纳贡了,到九胡答应这才退兵,却不肯全部退过胡狼山,而是占了山南大片草场,现在只是落雁湖还在九胡手中,落雁湖往北三十多里,以雁鸣河为界,河北面已完全给雪狼国控制。即便如此,雪狼王仍步步进逼,年年加贡,索要无度,今年便又要加一万头羊三千匹马,那催贡使纳珍便是来索要增加的贡物的,仗着雪狼国的强势,纳珍在九胡极其嚣张,作威作福,血狂要杀他,固然是纳珍调戏了蜜雪儿,也是因为实在看他不惯,早已有心杀他了。
战天风听血狂两个说完,大致明白了情势,想了一想,已有主意,道:“听你们说那两仗,我觉得你们主要输在没能完全集中九胡的力量,而雪狼王却是有备而战,如果九胡能完全集中全部力量,并不一定会输给雪狼国,是不是。”
“是。”血狂赤虎一齐点头,血狂大声道:“我九胡男儿才是草原上的雄鹰,雪狼国只是一头野狼而已,如果我们九胡真能齐心合力,集中九族全部力量,完全可以打败雪狼王。”
“我也相信九胡可以打败十狼。”战天风点头:“只可惜九胡事前不能下定决心全力应战,临到事了,你们分布又太广,不等人马集中,雪狼王早打过来了,所以屡战屡败。”
“是的。”赤虎点头。
“而到了现在,你们几个族长都给打怕了,闻战心惊,所以年年加贡也不敢再反抗是不是?”
“就是这样。”血狂猛一拳击在地上,一张脸通红如血,赤虎牙齿也是咬得格格作响。
战天风冷眼看着两人脸色,微微点头,道:“要想改变这一切,最终彻底打败雪狼国,倒也不难,难就难在你们肯不肯完全听我的。”
血狂赤虎眼中都露出狂喜之色,相视一眼,忽地同时拜倒,血狂叫道:“老大若能助我九胡打败雪狼王,出了我胸中这口恶气,别说听你的,就是现在要了我兄弟脑袋,那也是一句话的是。”
“即有此决心,坐好了,听我说。”战天风扶两人起来,道:“要胜雪狼王,必要集中九胡全部力量,如何集中九胡全部力量呢,尤其是在几位老族长都怕了雪狼王的情况下?”说到这里,战天风顿了一顿,见血狂两个都眼巴巴看着自己,道:“我有一计,叫赶虎下山,现在你们的老爹都只想避祸,便如老虎只敢呆在山上,要赶他们下山,办法很简单,闯祸,而且是闯得越大越好,如果大到你们的老爹就算跪到雪狼王面前叫爹,雪狼王也一定会出兵的程度,那你们的老爹就不能再避祸,而只有奋起应战了,到那时,才能让九胡的力量全部集中起来。”
战天风在街头打烂仗,玩阴的有一手,但真正说到千军万马的大战略,他是不行的,他这条计,是九诡书中天算星留下的现成的计策,连名字都是书上的,天算星举的例子,说有飞云、大梦两国,飞云国明明并不太弱却受大梦国欺凌,为促使国主应战,飞云国几个主战的大臣便想了个计策,用巧计激怒了大梦国,大梦国国主大怒发兵,誓要讨平飞云国,飞云国国主眼见要亡国了,逼得没法子,只有调集全部力量应战,结果却打赢了。
“对啊。”血狂眼光大亮:“这么说,我今天要生劈了纳珍就好了。”
“纳珍算什么?”战天风冷笑:“纳珍只是一条狗,打死条狗主人可能会怒,但你只要赔的银子够,狗主人是不会硬要逼你拼命的。”
“也是。”赤虎点头,看着战天风:“那老大有什么好办法?”
“简单啊。”战天风嘴一撇:“这事还要问我?闯祸你们拿手啊,总之祸闯得越大就越好。”
血狂赤虎两个对视,眼中都有狂热的神色,血狂道:“干掉马背峡的五千雪狼军,彻底收回山南草场,这样全族老少也都会支持我们,山南所有草场本来就都是我们的不是,而一下子死了五千人,雪狼王一定会发兵,那可不是几头羊赔得下来的。”
“干了。”赤虎猛捏拳头,黑脸上油光闪闪。
“这祸扎实,这两小老爹不愧是闯祸的精呢。”战天风暗暗点头,道:“不过你们想过没有,祸一闯下,雪狼王大军马上就到,你们九族却分得太散,而且一时之间只怕也不能达成统一的决议,到时可又象上两仗一样,拳头还没抓好,先给雪狼王打晕了。”
“是啊,那怎么办?”两闯祸精正兴奋呢,一盆冷水可又浇晕了,呆呆的看向战天风。
“这个本大追风当然给你们想到了。”战天风微笑,但笑着笑着,自己突然就呆了。
天算星在那赶虎下山之计中,说到飞云国那几个大臣在闯祸之先,暗练了一支精兵,当大梦国大军来时,就是这支精兵先行阻住了大梦国大军,即给飞云国赢得了时间,也增强了飞云国国主奋起应战的信心,战天风的计策全是捡现成,这会儿才突然想到,飞云国之计,后面这一截套不上,九胡铁骑十分可怕,雪狼国却能屡战屡胜,说明雪狼雪铁骑的战力还在九胡兵之上,战力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怎么个精法?想要血狂两个也练一支精兵先挡住雪狼王大军是绝不可能的,拼的,只能是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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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兵之计套不上,这可如何是好。”战天风脑子急转,将天算星的诡战三篇从脑子里一一扫过,却是找不到死鱼可捡。天算星在诡战三篇中,举了很多战例来说明战法,但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再能算,也算不尽天下所有的事,战天风想事事套现成,绝无可能。
血狂两个眼巴巴的目的看着战天风,战天风一时无计,只得拖延时间,道:“不过这件事太大,我还得好生替你们想想。”故意仰头看天,做出凝眉苦思的样子,血狂两个果然不敢吱声。
战天风左套右套,实在套不进去,想来想去便想到车弩上,想:“实在不行,就教他们做车弩。”但这个念头才闪过,却又立马否决了,想:“不行,以后九胡来打七喜城,本大追风还就指着车弩呢,教会了他们,到时来射我自己啊。”然而由车弩,他突然就想到了天算星在诡战篇中说的弩战之法,因为这只是一种战法,所以他先前没想到,这时前后一想,猛拍大腿道:“行了,就是它。”
天算星说的弩战之法,是骑兵对战时,弱的一方用的战法,也是用弩,不过是较轻的手弩,一次只能装箭五到十枝的,骑兵可以在马上手持发射,具体的战法是,弱者一方,将骑兵分做五队,每队相隔两百步,当已方第一队骑兵与敌方对冲到八十步左右时,勒住马匹,同时发弩放箭,箭一射完,立即回马散开,让第二队冲上,第二队也一样,总在与敌军相隔七八十步时放箭,回马,再让第三队上,到第五队射完,第一队又已装好了弩整好了队形,可再次冲上,如此轮番冲击,不接敌却可给敌人以重大杀伤,便可补足已方兵力或战力上的弱势。
而把弩战之法教给九胡,战天风也不怕他们以后用这种战法来对付自己,因为手弩最远只可射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步,相较于轻车弩都远远不如,到时胡兵以手弩来,他就以车弩对,到看哪个死。
想得通透,战天风看向血狂两个,道:“雪狼王大军压境,要多少天,九族才能集中全部兵力应战?”
血狂赤虎对视一眼,赤虎道:“最少要十天。”
“十天就能集中全部兵力,九胡骑兵果然是快。”战天风暗暗点头,道:“那就是说,十天之内,处在最前面的青胡白胡两族,必须阻挡住雪狼王大军是不是?”
“是。”血狂点头,赤虎却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我青胡白胡两族集中全部力量,不会超过七万,而雪狼王大军一来就是数倍之众,象上一次,三路大军二十多万,潮水一样涌上来,我们根本挡不住。”
“七万?”战天风猛地里仰天狂笑,道:“若要七万人才能挡住雪狼王,本大追风如何称得上是天朝第一奇才,我只要一万人足够了。”
“一万人?”血狂赤虎齐声惊呼,四只牛眼看着战天风,每一只眼里都写满惊疑。
“一万人,一万精兵。”战天风断然点头,看向血狂两个,道:“但这一万兵事前要由我亲自训练,你们能调出一万人来吗,要不五千也行。”
“完全可以。”血狂赤虎同时点头,血狂道:“我爹身体不太好,这两年都是我在代他征召族人习武征战,光我白胡就有两万铁骑。”
“族里的事我管不了。”赤虎摇头:“但我自己有五千精骑,都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每次打仗,都是我率这五千骑冲在最前面,所以虽只是五千人,若论精锐,却是九胡之最。”
“什么九胡之最。”听到他这话,血狂不干了,叫道:“难道我白胡铁骑比你差吗?要不要打一架试试?”
“试就试,谁怕谁啊。”赤虎也捋起袖子。
“行了。”战天风摆手:“你两个留着力气慢慢打吧,现在先说正事,即然有两万五千人,那好,我要骑射之术最好的,在这两万五千人里选一万人,其余一万五留着另有用途。”
“好。”赤虎点头,道:“我五千骑全上,血狂也出五千。”说着对血狂嘻嘻一笑,道:“这样公平吧。”
“你想得到好。”血狂却呸了一声,道:“老大说了,在两万五千人中选,谁行谁上。”
“选就选,谁怕谁啊。”赤虎鼓起了牛眼。
“这事还要守秘。”战天风不理他们,道:“第二件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五千具弩,不知你们两族有多少铁匠?”
“弩是什么东西?”血狂赤虎齐看着战天风。
“用来射箭的东西。”战天风眼睛一翻:“这个先别问,回答我。”
“铁匠多得是。”血狂点头,一扬拳头:“就是我们其实也可以来两下,不就是打铁吗?”
“我要专门的师父,不要蛮牛。”战天风翻他一眼。
血狂尴尬的一笑,却也不以为意,道:“我族铁匠少些,但找个百八十个的不成问题,赤虎族中多。”
“是。”赤虎点头,道:“我族中找两三百个手艺好的铁匠不成问题,要再多也还有。”
“足够了。”战天风点头,道:“但这事也要守秘,总之就是秘密造弩,秘密练兵,你们有没有办法。”
“当然有办法。”血狂点头,道:“这里西去五十里有座黄羊山,是我族的猎场,我们可以到那儿去,山中一封,练兵也好造弩也好,没人知道,就算我爹听到了风声也不大会来管我,嘿嘿,他管我不着。”
“那是。”战天风差点笑出声来,道:“就这么定了,选兵和征召铁匠,同时进行,然后封山训练,练好了兵,我们就动手,让雪狼王见识一下你们的厉害。”
“好极了。”血狂赤虎都兴奋得跳了起来。
看着他两个跳,战天风心中也自高兴,想:“也是这两个愣头青,若换了白鸦那几个老家伙,本大追风这一计便绝对行不通。”
眼望远方,却又想到了苏晨,想:“红烧肉味道是不错,不过现在若一口吞下去,只怕是有些拉肚子,还是先呆在这里好了,戳着九胡和十狼打上一架狠的,两败俱伤了,刀扎汗再没力气打七喜国的主意,也算是为七喜国立了一功,到时再吃红烧肉,理也直些气也壮些不是?”想到这里,却猛地里喝一声:“你两个疯自疯,千万记得守密,消息一旦泄漏,那就玩不转了。”
血狂两个一齐用力点头,赤虎却指着血狂道:“这家伙爱说梦话,这么大的事,他梦里一定叫出来。”
血狂扬起拳头作势欲打,看一眼战天风,却道:“我晚间睡觉,嘴里塞把马草好了?”
“这还是个主意。”战天风点头:“不过也就一两晚吧,召集了人,立即赶去黄羊山,到时封山练兵就无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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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狂点头,两人都是急性子,说干就干,赤虎赶回青胡召集人马和铁匠,战天风则和血狂回白胡,胡人和天朝不同,除了族长身边的一两千卫兵,并无常备兵员,所有胡兵都是牧民,若有战事便吹号角,号角声一站一站传下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可传遍全族,能打仗的族人立即背弓跨刀飞马赶来,半日时间便可拢聚上万精兵,然后各人照平日训练的,十人一伙,设什长,百人一队,设百夫长,十队为一旅,设千夫长,十旅为一旗,设万夫长,有了这样的架构,看似匆匆骤在一起的胡兵,打起仗来指挥却也十分顺畅。
血狂吹号聚兵,这些兵中自然就有铁匠,不过还有一些手艺好的老铁匠,不再打仗了,听到号角声也不会来,要专门派人去找。
到晚间,血狂把自己的帐篷让给战天风住,另派了一个小奴来服待,自己便又忙去了,他实在太兴奋了,根本呆不住,战天风怀疑他晚上可能都不会睡觉,根本不要担心什么说梦话的事。
服待战天风的小奴个子不高,单单瘦瘦的,又戴着个帽子,战天风先前并没留意,他自己先也找了顶胡帽来戴的,到睡前摘了帽子,那小奴呆看着他,忽一下就跪了下去,带着哭音叫道:“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