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音楼整个人就跟与世隔绝般,被藏在谢家没了任何消息。
邢荔对她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檀宫会所那场混战的场面里,谢音楼被血腥的一幕吓到,突然就晕倒在地毯上,身子单薄脆弱,像是被瞬间抽离了生命力。
傅总不顾受伤,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抱住她,额头的血,一片片的染湿了那雪白的衣裙。
连那双仿佛握着千斤都不会发抖的手,在覆在她脸蛋时却颤抖的厉害,嗓音嘶哑的叫着她名字……
即便这样,谢音楼在他怀里也只是待了片刻,不足三秒钟,就被谢家两个兄弟抢了回去。
邢荔至今记起都历历在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谢音楼打声招呼。
反而是谢音楼稍侧头望来,对她大大方方的微笑。
隔着远远地距离,又有人群流动,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邢荔也回以微笑,很快提着她公务包,跟着同事离开机场。
十分钟后。
谢忱时把行李取回来了,走到跟前停下,修长的手给坐在椅子上的谢音楼递了个保温杯:“刚给你泡好的玫瑰花茶,小心烫嘴。”
谢音楼抬起雪白的手腕,轻轻接了过来,掀开盖子慢慢闻着。
“你最近对香味换的挺快啊,不喜欢闻蔷薇花了?”谢忱时带她从机场,闲聊似的一问。
“喜欢着啊。”
谢音楼钟爱蔷薇花这点没有变,低头喝了口花茶,声音更加清润柔和:“偶尔换个新鲜的而已。”
谢忱时没再继续问,上车时管她要回手机:“一个小时到了。”
谢音楼面无表情把包里的手机上交,顺带埋怨似的嘀咕着:“小气吧啦的弟弟。”
谢忱时勾起薄唇,任由她骂,长指把车窗升了上去,不让外面路人能有幸睹见谢音楼的侧颜,语调懒懒散散地说:“去别枝坊?好久没见到小哑巴了,老子最喜欢欺负残疾人……”
“谢忱时,别疯——”
*
青石雨巷的别枝坊店铺,汤阮是一点都不欢迎谢家主的小疯批儿子来,早在昨晚接到通知时,他就吃不香睡不好了。
小哑巴最终决定先下手为强,天刚亮便跑到菜市场去买了条细小就乌梢蛇。
结果放在铺子里不久,装蛇的袋子不知何时松开了,那条黑褐色的蛇也不知是溜哪个角落了,他看着这屋,急得满头大汗似的拿棍子找。
好在路过店铺门前的傅先生热心肠,主动帮他在蔷薇花树下找到了。
汤阮将淡黄色蛇袋拿木桶装好,搁在石凳上,转身激动地比划着手语,十分感谢眼前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傅先生,好久没看见你啦,你来沥城玩吗……刚好我小老板也要回来,有空来店里坐坐。”
庭院白墙之上,垂坠着无数盛开的蔷薇花在风中摇曳,伴着男人语速缓慢的好听声线:“你买乌梢蛇做什么?”
汤阮又比划一通,很信任地倾诉出是拿来吓唬人的:“我小老板的变态弟弟怕蛇,这是我送给他的宠物!”
片刻后,男人极为善解人意问:“这条幼蛇很小,要给你换条大的么?”
汤阮微微瞪圆的眼很兴奋,比划道:“傅先生,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那可以给我一个蛇笼吗?”
他怕,乌梢蛇太大,用塑料袋子关不住呢。
第40章
谢忱时站在古色古香院子前时,抬手,晃了下院门前用浓墨写出的“别枝坊”木牌,暖黄色的灯在他左边,衬得精致的脸庞更显深邃而漂亮:“就这破木头,改天给你换个金的。”
“你这大把钞票堆起来的审美能不能收敛点?”谢音楼伸出白皙的手推门进去,不与他这种庸俗的人站一处。
谢忱时跟在后面,语调闲散说:“雅俗共赏啊姐姐。”
刚踏入打理有条的小院子里,就先看到汤阮坐在大长板凳上,正手心捧着圆脸发呆,直到见到谢音楼旗袍纤细身影,才猛地站起,比划着:“回来啦。”
汤阮很欢迎小老板,而对另一个阔公子哥就没什么好脸色,满脸不情愿地打招呼。
谢忱时四处打量了几许院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语调透着漫不经心:“长高不少啊小哑巴,看到我开心吗?”
汤阮满脸写着不开心,却努力点脑袋:“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呀。”
比划完,他指向大长板凳底下的精美高档鸟笼,里面盘旋着一坨黑色,借着夜光仔细看,还是活的。
谢音楼轻抬卷翘的眼睫毛,也循着看过去,被惊到似的,朝后退小半步:“怎么是蛇。”
汤阮将乌梢蛇关在鸟笼里锁死了出不来,表示要送给谢忱时做宠物,露出可爱小虎牙,也比划着问他:“开心吗?”
小哑巴不得了,也学着礼尚往来这套了。
谢忱时没瞎,看得到这全身黑色的蛇,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头,连血压都跟着降低,快速失血的脸庞面上却似笑非笑地,斜视看他:“还挺能唬人啊。”
说着抬起修长的手往旁边木椅背上一靠,口头上还要占便宜:“菜市场买的么,老子很久没吃蛇羹了,要不要今晚帮你宰了。”
说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叩着椅背,又觉得触感不太对,像是碰到了什么会蠕动的光滑鳞片,侧目看了过去。
近乎一秒不到时间,谢忱时就直接倒地不起了。
有些人晕血,而对于谢忱时而言,他晕蛇,自幼就摸不得这种无腿的爬行动物。
谢音楼也看懵了,清明透亮眼眸盯着背椅上爬行的那只细小的,再看向地上的谢忱时,赶忙跑过去:“二妹!”
汤阮没想把蛇放出来,表情震惊地比划着:“它怎么又溜出蛇袋了啊。”
谢忱时手臂撑着地,整个肩膀至背部的肌肉都绷紧,对弯腰扶他的谢音楼说:“叫救护车,快!”
谢音楼手心去摸他胸膛,隔着冰凉的衬衫能感觉到谢忱时心脏剧烈跳动,轻轻安抚他:“慢点呼吸,没事,你看汤圆已经把蛇抓回去了,那么小一只……就跟小蚯蚓似的。”
她这一说,谢忱时被迫想起刚才毛骨悚然画面,精致的脸庞更没血色了:“我被咬了。”
“你没被咬……”
谢音楼没看见他修长冷白的手有伤口,汤阮抓好蛇,更是跑过来快速比划哑语:“蛇是菜市场买的,没有毒。”
但是谢忱时就是咬定被蛇吻了,闹着要去医院输血抢救。
看小哑巴那幸灾乐祸的样儿,他咬紧牙关自己拿手机叫救护车:“老子会不会被截肢啊。”
谢音楼:“……你要想,可以自己跟医生提要求。”
*
老城区的医院离这很近,不用占用公共资源,谢音楼打个车就把谢忱时给送到了急诊科,值班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哪怕看谢忱时这只手都寻不到蛇的牙印子,还是非常专业地给他消了毒。
“幸好来得快哦……男孩子下次不要玩蛇,要是咬伤了这么漂亮的手就可惜。”
谢忱时问:“不给我打血清?”
女医生把鼻梁的黑框眼镜推了推,说:“你这打不打血清,都没关系吧。”
“消毒就没事了?”谢忱时给她比划了下蛇的大小,又将企图要跑路的小哑巴给拽了过来:“跑什么,老子还没跟你算账,你跟医生说。”
汤阮苦瓜着脸蛋,拿手机打字:“医生姐姐,麻烦你给他多打几针吧。”
女医生连伤口都找不到:“……”
急诊科外,谢音楼一步都没踏进去,嫌谢忱时堪比三岁儿童的幼稚行为给她丢人,她拿手机去前台结算医药费。
待领号排好队,到她时,前台将单子递给她问:“网上支付还是现金。”
现在很少有人带现金,谢音楼自然是选择前者,刚打开谢忱时的手机要付费,却怔了下,忘记问密码了。
“我……”她轻启红唇,话没说完,耳侧一只骨节清晰分明的手将现金递给前台。
伴随着的,是那股熟悉雪松香味也拂过她发丝,深夜的缘故香味更浓郁了些,谢音楼出神般,乌黑眼眸从他修长的腕骨线条往上看。
医院的灯都是清冷的,衬得傅容与俊美的脸庞像是镀了一层白釉色,浓密似鸦羽的眼睫低垂,正凝视着她惊讶的表情。
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身后,还有其他病人家属在排队付医药费。
谢音楼听到有人催,才赶忙地拿着单子让路。
她低头要朝急诊科的方向走,高跟鞋没踩两步路,又毫无预兆地停下来,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站原地宛如雕塑般的傅容与。
半个月不见,他比她更像是大病了一场,连脸庞轮廓都削瘦了。
谢音楼抿了抿唇,语气冷漠:“医药费我会还给你。”
傅容与眼底有什么情绪蓦地淡下去,薄唇扯动:“你我之间,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谢音楼手指紧紧捏着付费单,半天都没回应这句话,有穿着病服的人从身边路过,她下意识往墙角站,抬起极美的一张脸说:“在你眼中,你想让我代替谁?”
她承认跟傅容与相处的这段时光里,两人契合度不仅是在床上,还有平日里的相处,润物无声地让她很舒服……
而这些远远不代表,她能容忍自己成为谁的白月光替身。
谢音楼问出这话时,傅容与眼神锁着她,哑着嗓音:“你没有代替谁。”
“那你白月光是谁?”
“音楼——”他不说谁,却低低唤她名字。
这让谢音楼垂在身侧的指尖无人察觉地颤了一下,喉头莫名的发涩,有时答非所问,就已经是回答了。
她有点不想说下去,心里猜测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傅容与这样默认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许是医院冷气开的太大,身体被寒凉彻底渗透般的麻木着,都不会走路了,僵站了很长时间,直到傅容与身形缓慢走近,生怕惊扰到她这个易碎品似的,先试探地用长指抚上她的额头。
见谢音楼没躲开,才沿着卷翘的眼睫缓缓滑下,轻轻地摩擦过白嫩的肌肤,末了,略微前倾,与她说话时,热息也洒到了耳边,溢出薄唇的嗓音忽然地低了几度:“音楼,我没有把你当成替身,从未……在得月台那次见到你,我就想,这一定是命运给我的机会。”
谢音楼以为他指的是迟林墨家里那次,被她跑了,后来在得月台又意外遇见。
她整个人突然就从酸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压下眼尾微微泛起的红,平静开口道:“但是我一向是有洁癖的啊——”
傅容与琥珀色的眸子锁着她不动,顷刻间显出波动。
谢音楼与他离的近,几乎朝前一点,柔软的唇都能碰到他的下颚轮廓,尾音略拉长道:“你和你的白月光上过床吗?也像吻我那样,吻过她吗?”
傅容与不愿提,而如今除了这些,谢音楼态度摆明了不会跟他说任何事。
她看向别处,前方走廊上有个吊点滴的老人在围观,于是高跟鞋稍后退下,这一个小小举动,使得傅容与极养眼的脸庞神色变了,以为她是要走,修长的手快速扣住她手腕:“音楼!”
之前他手还有温度,如今冰冷得能冻死人,谢音楼忍着手腕肌肤相贴的不适感,心想这问题给他的冲击力这么大?
她没走,轻抬眼眸盯着在苍白灯光下的傅容与,仍然是冷漠的语气:“你大老远跑医院来堵我不就是想说清楚么,我在这听着,你说。”
傅容与薄唇抿直,在谢音楼耐心要耗尽时,语调克制的说:“以前没有上过床。”
“接吻呢?”
“吻过——”
区区两个字,谢音楼情绪就被轻易挑起,表面上越装作不在乎,微蜷了手从他手掌心抽离出来,冷冷的声音问:“吻过你那位白月光几次?”
“那时年少……”
傅容与想要为自己行为辩解,而开始说前四个字,谢音楼就猜到他的话似的,是生气,好在理智尚存,没忘记这里是医院的公共场合,克制着脾气抢过话:“年少就能去亲女孩子吗,我两个弟弟现在都洁身自好没随便谈过恋爱,谁像你这样不洁身自爱,还用年少做借口!”
傅容与遭到她的讽刺,脸色如同黑云压城一般,又想去握她的手:“音楼,我对你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就算付出多大代价都心甘情愿,但是你别先断了我们的关系。”
“傅容与,就算我把你当炮友,你也不在乎?”
谢音楼没躲开,出声问他,很认真地问。
傅容与长指紧紧掐住她雪白手腕,却下意识放温柔力道:“你要想,炮友、性伴侣、床伴……任何一种身份我都可以接受。”
谢音楼盯着他这张俊美的脸庞看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他找来是几个意思了。
傅容与说的每个身份都是见不得光的,说白了,就是想单纯睡她而已,不仅仅是她,连他自己都没想过把见不得光的关系转正。
她会意后,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情绪,唇边企图弯起微笑弧度,最后还是失败了:“傅容与,这套床伴游戏我玩腻了,不想玩了。”
她的声音,像是最柔软的绸缎,轻易就能割伤傅容与的心脏,他站在她面前,眸底的情绪疯狂翻滚着,使得再也无法保持平日里的清冷内敛状态,抿紧的薄唇扯动,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你不想玩……”
说四个字,让谢音楼心脏被重重揪了起来,面上却越发温柔说:“对,靠睡出来的情意,能值几分钱?想必傅总是最能明白这个道理的。”
“音楼。”傅容与又低唤了声她的名字,反复地磨在苍白的薄唇间,琥珀色眸子里沉得像滴了浓墨,倒映着她的漂亮影子:“情意这物,要开价了才知道值多少,我浑身上下就这点东西视若珍宝,你想要就拿去——
音楼,敢接吗?”
第41章
“付医药费时遇到变态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回到许久未居住的天府公寓,谢音楼干净指尖停留在门前指纹锁上方,很长时间都未曾有动作,谢忱时拎着药膏站在身侧,眯起幽深的眼眸端详着她侧颜。
这嗓音沿着耳畔猝不及防地传来,谢音楼眼睫轻抖,指尖轻轻一点,公寓的门也开了。
她先走进去,站在暗光处脸蛋轮廓被模糊着,启唇转移话题:“你别老是吓唬汤圆,刚一出医院他跑的跟有鬼抓人似的,都不敢跟我们一路走。”
“哦。”谢忱时没调侃搭话,又看了她一眼。
客厅水晶灯光被揿亮,衬着清冷的四周角落,谢音楼弯腰找鞋子,依稀记得上次特意去超市买了双新拖鞋,从鞋柜翻出来后递给了他换。
全程没有在游神了,把事也安排的有井有条:“卫生间在左手边,先去洗澡。”
谢忱时听她的,先将一身休闲的西装外套脱了,里面穿着白色T恤短袖,露出的手臂线条冷白,被打针的部位还有点红,他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向整理行李箱的谢音楼那边,过了会又问道:“汤圆不会往你公寓偷偷的放蛇吧?”
谢音楼纤细膝盖蹲在地板上,又不知想什么去了,半响都没理他。
“小观音?”
“啊……汤圆就算想给你个下马威,也不会把蛇放我住的地方。”
谢音楼略有一丝异样情绪划过眼底,很快恢复如常,不再去想在医院和傅容与的事,她随手把行李箱的衣物递给他,嘴里催促着说:“去洗澡。”
谢忱时修长的身形站在原地没接,皱紧了眉骨说:“我又不是女装大佬,这是你睡裙。”
谢音楼反应过来,略尴尬微笑:“拿错了。”
她状态不太对劲,于是就坐到墨绿丝绒沙发上慢慢地喝水,让谢忱时自己动手去翻,在这栋公寓里,只见他翻来覆去的搞个半天,走进浴室没一会儿又出来,嫌她没有男士沐浴露。
“你就凑合用下姐姐我的。”
谢忱时养尊处优惯了,精致的年轻脸庞写满了拒绝:“香味太重,我又不是娘炮。”
谢音楼将水杯搁回茶几上,慢悠悠说:“那你用水冲一下好了,又没人跟你睡,不会嫌你脏。”
“老子刚被蛇吻过,不好好洗洗怎么行。”谢忱时薄唇抿着弧度,想到蛇就毛骨悚然,恨不得把那只手继续消毒一遍,随即,他还嫌弃浴室的备用浴巾质量不好,不够柔软,会伤到他的皮肤。
谢音楼看把他给矫情的,走到浴室前看着坐在白色浴缸旁边的谢忱时,语气越是温温柔柔的,就越是透着股凉意:“我现在去楼下便利店给你重新买沐浴露和毛巾,要还敢挑三拣四……别逼我大晚上家法伺候。”
谢音楼拿着零钱就出门,谢忱时长裤被水打湿,就懒得陪同一起下楼,哼着当下流行的歌曲在翻那排透明的玻璃柜,上面放满了精致的各自香料和蜡烛,都是谢音楼平时收藏的,他修长手指划过时,陡然停在了浅粉色香盒旁边。
……是一瓶,用过的男士须后水。
谢忱时面无表情地拿起须后水,看了看牌子又看价格,就便利店售卖的那种百元款。
没把它放回去,外面客厅的手机响了。
谢忱时湿着裤脚走出去接听,嗓音懒懒散散的:“已经到公寓了,放心,人一下飞机就生龙活虎了。”
那端的谢忱岸是来查岗:“傅容与没来纠缠?”
“他有本事就来啊。”谢忱时冷冷扯着薄唇,公寓里没人,说话就不用避着谢音楼,讽刺的意味很强烈:“傅容与敢提起当年一个字么,敢跟姐说,当年傅家倒台从顶级豪门除名,而他在离开泗城前亲自拿一纸婚约跟爸做了场交易么?”
谢忱岸沉默几许,倒是说了句公道话:“那时傅容与会解除两家婚约,也是怕姐去淌傅家这趟浑水,毕竟他父亲私下屡次登门拜访以亲家身份找爸求助。”
“黑心肝,你立场能不能坚定一点啊?”
谢忱时的语调里藏着点薄戾气,修长的指捏紧这瓶廉价须后水,又说:“要不是颜老以恩师身份给姐和他把婚约订下了,就冲着傅容与那个投资什么就血亏什么的亲爹,谁家愿意跟他家利益联姻啊,又不瞎,自从德高望重的傅老爷子退位后,那嗜酒如命的老败家子一看面相就是迟早要把家底给赔光的。”
“所以这门婚事,爸就没承认过好么……当然,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承认。”
谢家不认这门亲事这话,谢忱岸也是十分赞同的,这回立场坚定了:“你不要跟傅容与正面起冲突,姐最好是这辈子都别在记起他……否则,当年的事你也亲身目睹过,姐是动过跟他私奔的念头,也大病了一场又一场,险些我们谢家就要办丧事了。”
“我心里有数。”
谢忱时将那瓶须后水扔进垃圾桶,突地一声响后,就再没了动静。
……
此刻公寓楼下,谢音楼去便利店买完生活用品,并不急着回去。
而是找了个长椅安安静静坐下,从口袋拿出汤阮偷偷塞给她的备用手机,轻车熟路地登陆了微信账号。
聊天的界面上,有数十条未读消息冒出来。
谢音楼都没去看,指尖找到好友申请的添加列表,看到了个陌生微信。
继续点进去,昵称是闻玑二字。
谢音楼知道他是愿意做这笔买卖了,唇角弯起笑,同意了好友申请。
夜间十点多,闻玑还没睡,主动地打起招呼:“谢小姐晚上好。”
谢音楼怕谢忱时洗澡等得不耐烦跑下楼找人,于是没有礼貌客套几句,编辑了一段话发过去:“你考虑好了么?”
闻玑隔了一分钟回复她的消息:“您写在纸条上的哪些古籍卖家我已经查出身份。”
这么快吗?
谢音楼手指停在干净的屏幕上方一秒,游神了会,又看到消息进来:“每件物品都有自己的价格,我估算了下……关于报酬方面,还请谢小姐拿颜老的封笔作来换。”
老师的封笔作换取是谁每年匿名给她生日送古籍?
谢音楼险些以为是看错了,精致白净的表情愣怔半响,又仔细地读了一遍,是这个意思。
闻玑并没有强买强卖,还为了她考虑似的发语音来说:“我知道颜老随便一幅作品都是镇店之宝,谢小姐倘若觉得不划算,这笔交易也可以取消。”
谢音楼垂下眼睫毛沉思许久,心底已经猜到闻玑敢这么大胆开口要老师的作品,应该是颜老板授意的。
所以想知道送古籍的卖家是谁,只有这条路选择。
过了整整十分钟,谢音楼才将手机递到唇边,声音静到没有情绪说:“老师的封笔作我改日会亲自送到颜老板手上,那些古籍的最后卖家,你告诉我,也是傅容与对吗?”
闻玑见她猜到,只是想求个证实,便不再神秘卖关子:“是的谢小姐,您自从十三岁生日起收到的每一本绝版古籍书,都是傅容与从颜老板的古董店高价购买的。”
谢音楼手机沿着指尖差点滑落下去,微低的脸蛋在路灯的光晕里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闭了闭眼,唇齿间轻叹:“真是他……”
是他,又让谢音楼跟陷入死胡同般想不通。
十三岁起就开始匿名送她喜爱的古籍书,那间接说明了,傅容与在很早之前,比她认知里还早,就已经很了若指掌的熟悉她了。
这个念头让谢音楼身体某处在隐隐作痛,根根手指紧紧攥住手机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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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谢忱时都已经洗好澡,勉为其难用了她的蔷薇花沐浴露,微卷的黑发湿漉漉地趴在额间,衬得那双多情的眼眸难得没有锋利,也不拿电风机吹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谢音楼提着袋子进门,往他身上一扔:“不是嫌水脏么?”
“我什么时候嫌水脏了……”谢忱时手掌接过袋子,见滚落出了沐浴露和毛巾矿泉水,以及一瓶百元款的廉价须后水,和他扔在垃圾桶的那款一个味,都是橘子味。
谢忱时顿时脸色就不太好,毕竟这等于锤了傅容与也留宿过公寓,还不止一夜。
奈何谢音楼没读心术,往旁边沙发坐下。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条社会新闻,主持人说话是那种标准的美人音,语速缓慢地陈述着某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接管了父辈公司,在短短一年内就将营业额亏损到破产的地步,引发了数万人被迫下岗失业。
这样的新闻每天都在上演,没什么稀奇的。
谢音楼双手抱住膝盖,却盯着电视机屏幕看,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眼睛就没眨过。
谢忱时在旁边挑刺道:“这主持人谁啊,会不会播新闻……”说完,仔细看那美人音的主持人胸牌,写着姜浓二字。
一看是跟他母亲撞了姓氏,谢忱时态度就有所收敛,抬起手去摸索矿泉水:“名字挺美的。”
“忱岸……”谢音楼声音很轻很轻,毫无铺垫地说话,意外地将主持人的美人音都给覆盖,只听得见她在疑惑地问:“傅容与为什么要送了我整整十年古籍礼物啊?”
“咳——”
谢忱时被她话给震惊得一不留神地拿错水,拧开那瓶橘子味须后水就往嘴里灌,直接当场呛了出来,重重咳嗽到修长脖侧青筋浮现,面色痛苦:“你别提他,咳……先别提,让我缓一缓。”
第42章
华灯初上的夜晚,商务车停驶在沥城繁华市中心地带的桔斯温酒店。
车内,秘书团几位精英都穿着正装,坐在第二排,跟随傅容与去参加一场商业酒会,已经抵达在目的地,气氛却透着股窒息感的沉闷,谁都没有主动闲谈。
陈愿将备用的暗灰色西装,领带和宝石袖扣等配饰都递给了坐在中央区域的傅容与,他从医院出来穿的是很简单衬衫白裤,这样装扮不合时宜去出席大佬云集的正式场所,一般在路上就会直接换掉。
傅容与脱掉衬衫,在暗处他背部线条肌肉紧绷着,上面在半月前被谢忱时下死手踹的那块颜色浓重淤青已经淡去不少,陈愿稍稍抬眼瞄了两下就不敢再看,又埋首将解酒药装进公务包里。
片刻后,傅容与长指熟练地扣紧右腕的袖子纽扣,西服套装是熨帖合身的,先推开车门下车,一行人也规矩地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距离。
商业酒会设在奢华的楼顶宴会厅内,各界的顶尖大佬已经携带女伴到场,璀璨明亮的水晶灯下香衣靓影,觥筹交错间,穿着礼服的女待正端着酒盘经过,自动给为首进来的傅容与让道。
“傅总。”
作为这场酒会的主办方萧集一看到好友熟悉身影,便跟身边的人寒暄两句,谈笑着走上前去迎接,主动地伸手相握:“你今晚不来,老乔那边死活不松口跟我谈海外那笔收购项目,就等着你出来救场,是好兄弟帮个忙……”
傅容与今晚眉骨情绪是压抑的,甚至姿态都显得不咸不淡。
好在萧集顾着生意,被他请到了宴厅主桌区域,而在场,不是谁都有资格往主桌那边晃荡的,在远处,几个女伴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傅容与俊美的脸上,揣测着这位是何等尊贵身份。
“萧集好歹也是沥城商圈一霸,那位傅总对他都没个好脸色,竟然没当场发火?”
“……他还把瑞易集团董事长引荐给了认识呢,这到底是谁,连堂堂萧太子都让三分薄面?”
“他叫傅容与,是泗城贵圈来的新贵。”
回话的,是跟傅氏集团有合作来往的方楠舒,她一身红色露肩晚礼服,将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了精致浓妆的脸庞,不是标准美人骨相,言行举止透着股职场女性的冰冷强势。
另一个叫楚诗的女伴好奇问:“舒舒姐,你知道他?”
方楠舒眼神投向主桌那边,傅容与修长的手端着酒杯正与瑞易董事长闲谈,随即说:“我调查过他的家世底细,是个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
楚诗是知道方楠舒在商界能力不输那些精英男士,就连名字谐音都是难输,跟谁合作,就有个毛病是要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在私下查清楚,于是按耐住激动的心问:“就凭着那张脸,他这号人物在贵圈一定很受欢迎吧?”
“对啊……傅总有未婚妻吗?”
方楠舒见她们花痴,便笑而不语,反倒是旁边走来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公子哥郁池:“妹妹们,他啊,你们别惦记着了。”
“怎么说?”
“贵圈想对这位傅总攀高枝的女人数不胜数,他这些年都入不了眼……身边也没个固定的女人。”听郁池这样说,旁边的人略有疑惑地问:“这傅总是泗城的豪门新贵,就没有世家跟他联姻?”
方楠舒调查人,却不爱查婚姻方面的事,于是也起了兴趣看过去。
郁池故作神秘道:“他也就近年来才成为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靠投资收购的生意起家,以前怎么说呢,年少时丧母,家业也没了,拖着一家老弱病残到他祖父族里的堂兄弟家讨生活,给人当了好几年亲孙子使唤呢。”
方楠舒插话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老爷子跟泗城那边有点渊源,听人说了几嘴。”郁池见妹妹们露出质疑眼神,立刻掏心窝似的都说出来:“别不信,要说傅家以前在豪门也是大户人家啊,老太爷在位时是何等风光,可惜后来被傅容与的父亲接管了家族企业,用我老爷子的话说,那位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双手接不住祖上赏下来的金饭碗儿。”
所以傅家上任掌权人凭借着一己之力就把家族给拖垮,而他未满成年的儿子,忍辱负重去给退隐的老一辈太爷们当孙子,用了十年又将傅这个姓给焊死在了豪门名流榜。
郁池是有些佩服的,哪怕他在外界名声跟傅容与父亲当年无差别,也是被贴上败家子的标签,却摆出了登月碰瓷的架势,啧啧惊叹:“我懂这位傅总啊,他为了守住家业没命的疯,哪里有时间跟妹妹们谈情说爱……”
在场的女伴们都懒得理他,而是盯着主桌那边看,傅容与今晚几乎没笑过,穿着一身高级的暗灰色西服,领口雪白,衬得他俊美的脸极其淡漠清冷,在满堂宾客中,唯有他的地方就像是一道名作的风景画卷,格外赏心悦目。
酒会上别处也在八卦这傅容与,在精英男士的人群里,有人好奇问:“我有幸见在商业场合见过傅总十次,他为什么每次露面都把右手腕的袖子扣的很紧,半寸肌肤都不露。”
比起女人只是欣赏傅容与的脸,这边私下讨论的就是男人的地位和西装,而傅容与贵为顶级大佬,平日里出席宴会时都会引起热烈的关注,穿衣上,更是变成了商界的风向标。
这个未解之谜,已经有不少人私下八卦许久了。
未想到今晚在万众瞩目下,傅容与跟友人喝完酒,便独自走到屏风后的沙发慵懒地坐着,眼底压抑着浓烈的醉意,慢条斯理地抬手将松解西装的宝石纽扣,修长腕部也就跟着暴露在了靡丽的灯光下。
那雪白的衣袖衬着他肤色,从腕骨处往上,清晰可见烙印着黑色梵文刺青,就跟缠绕的蔓藤般扎根进了骨骼深处,带着股神秘的气息。
满堂宾客的目光都整齐落了过来,在静止的几秒内,一声极轻的咔嚓声突兀响起,是郁池举着手机偷拍了张傅容与露手腕的侧影照。
他才不管旁人震惊的眼神,直接将这个神秘古老的梵文发到朋友圈问:“重金求赏,有人翻译的出这是什么中文意思吗?”
……
“傅总今晚是不是跟谢小姐吵架了?”
旁边助理低声嘀咕,扯了扯陈愿的肩膀,担忧道:“喝了这么多,会不会出事啊?”
陈愿皱着眉头,也觉得傅容与这种玩命的喝法太伤身,摸出手机去给在酒店套房的邢荔发短信。
过了会,邢荔发来语音:“给傅总喂解酒药啊大傻子,不然就等着叫救护车把人拖走吧。”
陈愿将解酒药给过去,但是有些人已经习惯借助极度的痛感来保持冷静,药性没彻底发作之前,傅容与脖侧已经开始蔓延过敏的症状,而他却像是不带丝毫温度的瓷白雕塑,丧失了最基础的痛觉一般。
他气场清冷地坐在屏风后,也没有人敢擅自跑来搭讪,直到酒会差不多快散场,也没有起身离席的意思。
萧集送走宾客们,才得以脱身走过来:“你这是被哪个女人给捅刀子了啊,一整晚搁着郁闷呢。”
傅容与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薄薄手机,屏幕上是谢音楼的微信,却始终没有发消息过去,对他调侃的话也置之不理。
萧集在对面落座,长指扯松了领带,顺势去点了根烟衔在嘴里:“真被女人捅了心窝?”
他这次问的,是旁边陈愿。
陈愿默默地点头,却不敢多说。
萧集没想到再怎么诡计多端的男人也会栽在女人裙下,斜斜挑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