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意顿住笛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木落其英,子满其枝,彼蝴蝶兮,寻芳到迟。”

罗沄低声道:“彼蝴蝶兮,寻芳到迟!彼蝴蝶兮,寻芳到迟!”

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眼圈又是一红,微笑道:“我只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此花开谢无花开,吹尽春风总
不如’;只记得你说过‘枕边风过耳,梦里人依旧。何当剪红烛,共把青梅嗅’;只记得你说过,如果有一
天,我又消失不见了,你一定也会像我一样,满世界地找寻,直到找到我为止??????可是这些话,你全都忘
记了吗?”

昌意慢慢地道:“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忘记。滕儿姐姐,我喜欢你是真的,想念你也是真的,这几年
里,我也真的从南海到北极,从昆仑到时东海,我找过了许许多多的地方,却都没有见到你。你走的时候,
没有留下半句话,这些年来又杳无踪迹,我甚至找了灵祝,卜算过你的下落,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生,是死
,或者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罗沄泪珠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咯咯大笑道:“我的心里满满当当塞的全是你,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这些年来
,醒着的时候,时时想着你,睡着的时候,夜夜梦见你。后来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不知道
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看着泪珠接连不断地滑过她酡红的脸颊,我心里剧痛如绞,情毒烈火似的焚烧。相柳紧紧地抱着我,尖尖的
指甲嵌入我的颈背,不知道是疼惜,还是妒怒。

那时他们距离我只有百丈之遥,我找遍了千山万水,等候了年年岁岁,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却偏偏被小小的半颗红豆所制,痛得不能动弹,无法呼吸。

第十四章 与子偕老

大风呼啸,树叶沙沙作响,桂花吞馥郁扑鼻:

罗沄抚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笑道:“我曾以为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只对我一人说过,你的温柔体
贴,也只是因为我。如今才知道,原来在你心在你心里,我和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泊尧,泊尧,你老
老实实地告诉我,真的有喜欢过我么?从前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出于真心的么?”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虽然在笑,眼角眉梢却全是衰婉凄绝的神色,我心中一震,突煞想起如在两忘崖下所吃
的那串红豆,才明白原来她也中了情毒。

洛姬雅可以解开数以万计的蛊毒,甚至可以解开“蛇神蛊,”,却唯独不能消除“相思果毒”。因为红豆本
身是没有毒的,毒只存在你自己的心里。当你决定去喜欢一个人时,就注定要承受肝肠寸断的痛苦。

昌意似乎没有察觉,描了摇头,说:“螣儿姐,我从前待你是真是假,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在我心里,始
终是独一无二的。”

罗沄道:“那好,我再问你,你说当年左北海鲤鱼背上,第一次看见我时,就想长大了以后娶我做妻子,还
说要像你爹娘一样,一起泛舟海上,牧马南山。这句话也是真的吗?”

昌意点头说:“自然是真的、”

罗沄喀喀笑道:“到了这时候还骗我。你如果真想娶我,为什么我第一次到诸夭之野时,就听说你要成亲了
?这回故地重游,屈然又撞上你的婚礼?这两次的新娘好像都不是我呢。”

昌意道:“你说的第一次,是指女儿国的公A主么?那几日我在天池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乱话或许是有的,却
从来没答应要娶他为妻。否则为何一看见你,就立即随你走了?”

罗沄脸色晕红仁,仿佛平静了一些,挑起眉梢,似笑非笑低声道:“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你为什么不和我
走?”

风势越来越大,长草起伏,枝叶乱舞。天上不如什么时候涌来了大片的乌云,将月光遮挡得时隐时现。两人
一个站在革亭的暗影里,一个站在淡淡的月光中,显得那么疏离。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昌意缓缓地说:“春时花,秋时月,夏时风,冬时雪。螣儿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如
果是从前……哪怕是两个月以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带你一起走。只是……只是……”沉呤着没再往往下
说。

罗沄微微一笑,泪水脩然滴入酒杯,柔声道:“只是现在时过境迁,春花变作了秋月,你已径喜欢上她了,是
不是? ”

昌意沉默不话,相柳忽然又在我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我几乎火要憋爆开采。她叉吮着我的耳朵,蚊
子似的传音道:“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大混蛋。你要是敢像他一样,下次被咬的就不是耳朵
啦。”

罗沄捂着心口,重新坐了下来,左手手指把玩着酒杯,淡淡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啦:这几天我
们喝的酒,都是用相思果汁酿成。如果你喜欢的人还是我,我心里到在就不会这般疼痛了。而如果我不喜欢
你,你也早就情毒发作,生不如死……”

昌意吃了一惊:“你吃了两忘崖上的相思红豆?难道连滚沙仙子也没有解救的法子?”

上前抓住地的手腕,沉声说:“螣儿姐姐,你快随我回南琼宫,我这就让人去找灵山十巫,帮你救治……”

罗沄将他的手甩开来,咯咯大笑:“傻瓜,我骗你的!”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层,起身走出草亭,笑道:“如
果我真中了相思果毒,早酒二给你喝的酒里下些蛊药,剜出你的心来啦。”

昌意随着她一起走了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时,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我大吃一惊,怒火更直蹿头顶
。直到那一刻,我才认出他就二是在两忘崖上虏走瑶雩的小子。

罗沄握着酒杯的手不住地微微颤抖,笑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逗你玩呢。你以为我一真的还像从
前那样缠着你么?当年之所以不告而别,就是因为杀了那些巫医后,与你有了隔阂。渐渐明白过来,你和我
性子相差太远,又喜欢拈花惹草,勉强左一起,终究还是要分开,到不如一走了之,还能留些甜蜜的回忆。

她情毒发作,苦苦强忍痛,声音却说不出俏皮轻快。

昌意跟在她身后,低着头默然不语,将信将疑,浑然没有注意到她正将一支支冰针扎住忙督二脉的七处穴道
里。巫氐说得没错,这的确是暂时封制相思果毒的唯一办法。

罗沄轱身笑道:“前几天在北海听说你结婚的消息,心里很好奇,不知道这位新艰完竟是何方神圣。如果她
处处比我好,固然让我生气;处处不如我,岂不更让我伤心?你且说说,她底有什么地方比我好?”

昌意摇了摇头,正想回答,远处雪山上“砰”的一声,突然冲起一大簇五彩缤纷的烟花。

接着轰鸣连响,烟花满天怒放,隐隐夹杂夺着鼓乐喧哗之声。此刻距离子时,已不到一个时辰。

罗沄凝视着昌意,眼中泪光丸闪烁,嫣煞一笑:“良辰已至,唯待新人。你走吧。陪了我三天,已径够啦。
他们到处找你,再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拜天地了。”

昌意稍一踌躇,问她是否愿意参加婚礼。

她地笑呤呤说:“好啊。反正我千里迢迢赶来,除了送礼之外,就是想看看她。看看她,为什么能在这么短
的时间里,让你神魂颠倒。”

我周身剧痛难忍,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朝穷山飞去,却没半点儿气力阻挡。。相柳借着风势,将青蚨香吹沾到
他们的身上,背着我,遥遥地跟随在后。

漫天烟花乱舞,五光十色,越来越繁密绚丽。雪山上的宫殿灯火辉煌,就像几条金龙,迤逦天地之间。相隔
很远,就已经能清晰地听到钟鼓轰鸣,以及歌舞喧闹的声音。

越往上飞,寒风扑面,桂花的香气渐渐淡不可闻,那火烧火燎似的剧痛也随之消减了许多。

我有让相柳在七处六道上扎了冰针,疏通径络,想要抢在昌意到达山顶前将他们截下,奈何相隔太远,他的
御风术又极为高明,越追越远,等我们掠过瑰霞峰时,他们已到了穷山顶峰的天池。

山顶云横雾锁,险峰高兀。灯光、篝火、烟花……相互交织,朝天池七殿飞去。钟乐鼓号、欢歌笑话彻耳可
闻。

我们夹在人流里,飞上了天池。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奢华而壮丽的景象。

天池浩渺,环绕着巍峨的雪岭。深蓝色的水面上莲花描曳,绿也浮荡。那些琼楼玉宇灯火灿烂,被回祈的曲
廊连接,遥遥俯瞰,果然就像北斗七星投映在湖中,壮丽难言。

湖心主殿彩灯描曳,四周水面上悬浮着无数莲花灯,交相辉映,喜气详详。丝竹飘飘,金钟长鸣,到处是拥
挤的人流,热闹非凡。宫女提着灯,往返穿行于曲廊之上,端送着酒水佳肴。

那些宾客或骑鸟盘旋,在迎宾使的指引下,飞住各殿;或降茫在天池边,乘着数以百计的月牙小船,络绎不
绝地穿过心莲海,抵达各自的桌席。

昌意与罗沄刚冲落主殿,四周就一片欢腾,有人叫道:“新郎来啦!新郎可算来啦!”个殿宾客纷纷起身,
鼓掌长呼。

趁着四周喧哗,无人注意,我和相柳乔化成宫女、仆夫,端着酒肴混入主殿。殿内密密麻麻,站满了各族贵
侯。

我凝神扫望,心中怦怦直跳,除了生死不明的公孙轩辕,以及留在昆仑山上的螺母、公孙青阳,各族权贵似
乎今都来齐了。

一个白衣王冠的胖子和烈炎坐在一起,眯着眼睛,笑(*^__^*) 嘻嘻地交头接耳,想必就是阴狡深沉的白帝
少昊。

此外,祝融、蓐收、英招等曾与彩云军交过于的熟面孔,也全都站在殿上,济济一堂。

要想在众日暌暌之下,当着这么多纯顶高于之面而杀死昌意,谈何容易!但既然已错过了最佳的下手时机,
就只有耐心了。(似乎不通?)

昌意走到殿中央,对着四周长揖行礼,高声道:“多谢各位长辈亲朋、贵宾佳客来此道贺!昌意迟到一步,
自罚三杯。”取过宫女端来的酒杯,连饮了三杯。

有人起哄,说这么久还不见新娘,也要让她出来罚上三杯。

众人连声叫好,说佳偶天成,自然要成双成对,新娘子不出来罚酒,婚礼就不让开始。


各殿的宾客远远地听见,纷纷敲着桌子,大笑起哄。

昌意看了一眼笑呤呤站在边上的罗沄,微笑不语话,神色有些尴尬。

远处金钟连震,接着又是一阵烟花轰鸣,有人叫道:“吉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