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再不迟疑,蓦地翻身疾冲而起,双掌猛击,“嘭嘭”连声,登时将那两名铁卫打得惨叫横飞,顺势一把抱住水龙琳,冲天飞起。
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大胡子竟敢劫虏人祭,强良怒道:“朱百七,你做什么!”抄足飞冲,双臂赤练蛇红光暴闪,陡然化作两根赤铜长矛,气浪狂卷,朝着拓拔野背疾刺而去。
这“赤练双蛇矛”乃“大荒七大名枪之一”,由太古雌雄玄火蛇的蛇骨炼化而成,封印了双蛇的元神,刚柔聚散,变化无常,一旦被其刺中,不啻于被凶蛇齐齐咬噬,瞬息之间便溃疡糜烂,死状惨不忍睹。
拓拔野哈哈笑道:“连你家拓拔爷爷都不认得,真是不孝子孙!”青光电舞,断剑锵然出鞘,光芒轰然怒斩在双矛枪尖之上。
“砰!”气浪四炸,绚光摇荡,两人齐齐一震,呼吸如窒。强良又惊又怒,喝道:“臭小子,原来是你!”
拓拔野早已借势翻身冲起,朝北掠出二十余丈,口中兀自笑道:“乖孙子,入了土的爷爷突然还了魂,是不是吓到你了?”
众人哄然大哗,除了尚被蒙在鼓里的波母,拓拔野被封埋在皮母地丘之事可谓无人不知,想不到他竟突然在平丘出现!
乌丝兰玛脸色骤变,高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拓拔太子!你我同仇敌忾,原是盟友,蛇姥解印神蛇,也是为了对付烛老妖,你这般胡闹岂不是帮了倒忙么?再不将人祭送回来,我们只有得罪了!”
她生怕群雄惊怒之下说漏了嘴,让波母知道了公孙婴候被封镇之事,横生数变,于是运足真气,声音嘹亮,陡然将四周嘈杂之声尽数盖过。
水龙琳“啊”的一声,惊愕无比,才知道这神秘的俊秀青年竟是当今大荒风头最健的龙神太子!
极圣宫女弟子全是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私下之间常常评论各族少年俊彦,而最近提的最多的名字就是拓拔野。虽然敌我两立,但对这传说中风流倜傥,虏获众多美人芳心的龙族太子,众少女难免遐想万千,心仪不已,即使冷傲如她,也不例外。想到此刻竟被他紧紧抱在臂弯,肌肤相贴,鼻息互闻,周身登时软弱无力,心跳如鹿撞,呼吸不得,一时间竟忘了生死悠关。
波母虽不知拓拔野与公孙婴候被封于地底之事,却也知他曾前往地丘解救龙女,此刻见他突现于此,隐隐觉得颇为不妙,冷哼一声,右手卷起一片碧翠的树叶,放到嘴边无声的吹了起来。
漫天凶禽尖啼狂叫,纷纷盘旋围冲,朝拓拔野冲去,遍地毒蛇亦丝丝作响,盘身卷缩,突然此起彼伏地弓弹飞冲,势如狂风暴雨。
九凤仙子等人如梦初醒,喝道:“拦下他,莫让他跑了!”飞身冲起,带领众铁卫四面八方围追堵截。
拓拔野脚下丝毫不停,断剑飞舞,碧光纵横,看似轻描淡写,每一剑劈出,却夹带滚滚风雷之声,剑芒所及,蛇尸横飞,群鸟羽翼纷折,围攻上前的众铁卫方甫接近,便被气浪震的气血翻腾,踉跄飞跌。
十余个最为强悍的铁卫强行冲入,被气芒横扫,长刀叮当碎断,周身鲜血喷射,惨叫着当空摔落。若非他念在同为盟友,手下留情,早已身首分离,横尸当场。
强良驭风冲至,尖喝道:“臭小子,你以为这里是东海么?岂能任你来去!”
赤练双蛇矛红光暴舞,一左一右,如狂飙怒卷,“轰!”当空登时出现了两个紫红色的狂猛波澜,四周光波晃荡。
他身为大荒六小神之一,野心勃勃,自视清高,自双头老祖被拓拔野震死之后,一心想取而代之,登入十神之列,适才众目睽睽之下让拓拔野轻松逃脱,恼羞成怒,暗暗立誓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击败,出手倾尽全力,毫不留情。
拓拔野急念法诀,真气如潮汐席卷,“哧哧”连声,山壁上的青苔蓬然乍起,万千道碧光翠芒飞瀑似的汇入断剑,光芒暴涨,犹如碧虹贯日,斜地里劈入那两道枪芒旋涡的中央,“轰”的一声,登时冲炸起一片蓝紫光浪。
强良双臂酥麻,虎口欲裂,竟被那气浪撞的生生朝后退去!心中惊骇狂怒,强聚真气,大喝一声,当空翻身扭转双矛,赤光摇舞,赫然变成通红巨蟒,双双交舞咆哮,分飞绕舞。
大敌环伺,拓拔野无意恋战,急旋定海珠,霎时间陀螺似的冲天飞起,衣袂翻飞,碧光回旋急转,姿势飘飘如出尘仙人,说不出的潇洒俊秀,下方众蛮人瞧的目瞪口呆,大声喝彩。
水龙琳惊魂甫定,眼角扫处,远远的瞥见极圣宫弟子瞠目结舌,怔怔仰头木立,满脸羡慕妒怒的神情。心中又忍不住涌起得意、喜悦之意,脸颊一阵阵热辣地烧烫着,飘忽忽如在梦里云端。
忽听九凤仙子冰冷的声音喝道:“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寒风狂卷,鸟啼尖历,当面冲起层叠奔涌的狂猛气浪,幻化为九只巨大的黑紫色凤凰,朝着两人轰然猛击。
水龙琳呼吸一窒,泪水登时涟涟涌出,心中大骇。九凤仙子的紫铜九凤轮威力惊世,轮中封印的九只太古凤鸟更是凶狂难当,十余年来只见过她使用过两次,每一次都足可令地动山摇。
拓拔野手臂一翻,将她反手背到身后,叹道:“尊驾身为人师,却如此心狠手辣、血口喷人,羞也不羞?”断剑龙吟不绝,红光迸爆,两只太阳乌怒吼冲出,巨翅狂拍,炎浪飙卷。
“轰轰”连声,气浪奔涌,九轮飞转,太阳乌怪啸着展翅下冲。
拓拔野趋势抄足俯冲,骑坐在鸟背上,猛一回旋,朝西边入云峻急飞而去,断剑飞舞,青光滚滚如雷,将四周围冲而来的凶禽、飞蛇斩得血肉横飞,轰然四炸。
刹那之间,他停也不停,便已逼退当世两大小神位高手,骑鸟突破重围,姿势从容洒落,一气呵成,反倒是围堵他的数百人被杀得险象环生,狼狈万状。
众人相顾骇然,始信传言非虚。唯有雨师薇仰头而立,双靥如火,眼泪似水,怔怔地瞧得如痴如醉,心想:“难怪姐姐为了他甘愿叛族为奴,荣华富贵、如花美貌全都不要啦。唉,早知道是他,当日在极圣宫之时,就该悄悄的亲他一亲,抱他一抱……”一念及此,耳根如烧,心中怦怦狂跳。
无晵蛇姥眯着眼瞧了半晌,大为惊讶,咯咯笑道:“这小子潜力惊人,真气盖世,可惜太过飞舞。否则以九凤、强良的能耐,早被他杀得落花流水,缺胳膊少腿儿。”
顿了顿,低头在灵威仰耳边吹了口气,柔声道:“蛇奴呀蛇奴,我看不过一年五载,他的碧木真气便要超过你了。再不趁着此刻杀了他,就算你能换骨重生,青帝之位,迟早也要让贤于他啦。”
灵威仰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大凛。这小子五德之身,聪明绝顶,又得神农《五行谱》相助,日进千里,每次遇到,都有如脱胎换骨一般。
适才他所使的一招一式,都是出自“长生诀”,但又依照他自己的领悟做了极为精妙的改动,即兴挥洒,威力倍增。自己自恃不世天才,却是到了四十岁后才能达到如此随心所欲之境,这小子竟比自己足足早了二十年有余!假以时日,只怕他当真又会是第二个神农,压得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他越想越是嫉恨,眼见这拓拔野左冲右突,无人可挡,心底仿佛被蚂蚁咬噬,一丝丝麻痒刺痛之感沿着心口攀至咽喉,一寸寸地朝头顶冲去,怒火随之越升越高,蓦地昂首纵声狂啸。
啸声如狂雷滚滚,群鸟惊飞,天地陡然失色。
拓拔野气血翻涌,眼角扫处,见青帝背骑着蛇姥,闪电似的凌空飞冲而来,身后翳鸟汹涌,如霓云霞雾,霎时间已至百丈之距。心下一沉,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眼下聚集平丘的众高手之中,他最为忌惮的便是青帝。当日在东海之滨,自己和蚩龙、夸父等六大绝顶高手之力,尚不能从青帝手中讨得好处,现在单枪匹马,想要保护水龙琳的周全,实在难逾登天。
暗想:“以青帝桀骜自负的脾性,既甘为蛇奴,被蛇姥骑于头顶,必定处处受制于她。乌丝兰玛与波母尚未得到所有的解印法诀,也需仰蛇姥鼻息。只要能设法说服这老蛇婆,便有法子力挽狂澜……”
瞥见石壁上那龙飞凤舞的数十个蛇文,心中一动:“是了!波母与水圣女即以‘盘古九碑’为饵,来钓鲲鱼,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以九碑为棍,搅它个倒海翻江!”
当下再不迟疑,蓦地念诀封印太阳乌,将水龙琳背负于身,拨出天元逆刃,银光电舞,石屑迸飞,在绝壁上刻写了一个大大的蛇文,高声道:“蛇姥姥,你既通晓蛇文,我问你,这是什么字?”
无晵蛇姥一愣,那文字扭曲蜿蜒,写得分毫不差,正是个极为复杂少见的蛇文“琞”字,心下大奇,脱口道:“小子,你怎么识得蛇文?”
拓拔野也不回答,挥舞天元逆刃,按照当日在乾坤冥火壶中所见,又在石壁上接连刻了六个蛇形大字,大声道:“我再问你,这些又是什么字?”
无晵蛇姥越看越奇,乌丝兰玛给的拓片中根本没有这些字,这小子究竟从何处得来?蓦地一拍青帝肩膀,示意他停下,笑道:“俊小子,你老老实实地告诉姥姥,这些字你是从哪里瞧来的?”
拓拔野思绪飞转,心道:“既然这老蛇婆已经对乌丝兰玛的谎言深信不疑,那我就借树开花好了。哼哼,就算乌丝兰玛知道我满口胡说,总不好意思当面拆穿,自扇耳光吧?”
当下扬眉笑道:“蛇姥电眼如炬,难道还看不出这些字是盘古九碑上的么?除了九碑,当今天下又哪里找得着盘古蛇文?”
众人大哗,乌丝兰玛、波母的脸色齐齐一变,就连青帝的瞳孔也陡然收缩。
无晵蛇姥笑道:“哦?水族的丫头说盘古九碑在她手中,你又是从哪里看来?难道天下竟有两套盘古九碑么?”
拓拔野摇头笑道:“盘古九碑独一无二,怎会成双?当日晚辈在南际山遇见垂危神帝之时,他除了委托晚辈前往蜃楼城传旨平战之外,还将一本《大荒经》送予我。此书由神帝亲手所绘,标注了几百年间他所游历的所有大荒江海湖山,以及山上所有的珍禽异兽、仙花神草……青帝陛下与神帝颇为熟稔,蛇姥如若不信,问问他便知。”
青帝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算是默认。无晵蛇姥挑眉道:“即便神农那老匹夫真将什么《大荒经》送给了你,与盘古九碑又有什么关系?”
拓拔野道:“自然大有关系。晚辈这些年就是根据《大荒经》四处游历,搜寻奇珍异宝,收获颇丰。后来发现在《大荒经》中,竟有九条河流是用独特的红笔特别标注,九条河流之畔,另有九座山峰用黄笔作了记号……”
无晵蛇姥一凛,脱口道:“难道那些河流便是太古九川?九座山峰便是盘古九碑所化?”
拓拔野鼓掌叹道:“蛇姥聪明绝顶,一猜便中!晚辈这几年间遍访九山,上上下下查了数百遍,才在山脚秘洞之中陆续找到九块神碑,均埋入地底深处,上面刻满了这种蛇文……”
乌丝兰玛又惊又怒,高声叫道:“蛇姥莫听他信口雌黄!九碑在我手中,有拓片为证……”
拓拔野打断道:“大荒名山大川何止千万数,没有《大荒经》指引,晚辈就算穷尽一生,也断无可能遍历群山,更别说找着盘古九碑了。而有人竟然自称仅仅用了十八年,便大海捞针似的找齐了九碑……啧啧,蛇姥英明,是谁信口雌黄,想一想自然便知道了。”
众人纷纷怒骂驳斥,无晵蛇姥目光闪烁,笑吟吟的也不说话,但瞧其神情,似乎对他所说颇以为然。
拓拔野听若不闻,朗声道:“这些年来,我暗自搜罗了各族通晓古文的奇人合力破解盘古九碑,而九碑最大的秘密便是‘乾坤诀’,相传只要练成此诀,便可以瞬间穿越万里,无所不能往,无所不能及。我苦练‘乾坤诀’数年,总算小有所成……”
九凤仙子冷冷插口道:“你若真学成了‘乾坤诀’,方才早就逃到九霄云外了,又何必在此胡说八道?”众人哄笑附应。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就凭你们也能抓得住我么?”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蛇姥,扬眉道:“姥姥想必也听说了晚辈前往皮母地丘之事了?当日我与公孙婴侯在地底大战,他妄图解印混沌兽,肆虐天下,被少黄帝施放息壤,将我们一齐封镇在了地底……”
波母“啊”的一声,面色大变,陡然朝乌丝兰玛望去,眼跳怒火欲喷。乌丝兰玛嘴唇翕动,也不知传音说了什么,才使得她的脸色稍稍和缓下来。
拓拔野一字字地道:“息壤迎风膨胀,不留半丝缝隙。试问姥姥,倘若晚辈不会‘乾坤诀’,又怎能只用了短短七日,便从密不透风的九泉地底,来到了十万里之久的北极平丘禁地?”
自从他现身起,这便是众人心头最大的疑问,此刻被他这般反问,登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这番话说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就连乌丝兰玛亦哑口无言,一时难以反驳。
无晵蛇姥沉吟片刻,目光闪烁,微笑道:“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姥姥想不信也不成啦。不过天下如此之大,你为何偏偏挑选到平丘来呢?”
拓拔野不愿提及鲲鱼之事,以免横生枝节,咳嗽一声,道:“诚如水圣女所说,我与她原是盟友,到这平丘来,便是想救出蛇姥,化干戈为玉帛,联手打败烛老妖,重振蛇族,天下共治。岂料她乘我不备,盗走了我随身携带的神碑拓片,想要骗姥姥杀死黑帝的外孙女,与水族结下难解的仇怨;他日除灭烛龙之后,再以此挑拨水族上下,转戈相向,重新对付蛇族……”
无晵蛇姥忽然咯咯笑道:“臭小子兜了个大圈子,原来是想为这小丫头求情。你脑筋极快,伶牙俐齿,姥姥很是喜欢。只可惜你是神农那老匹夫的弟子,这小丫头又是黑帝老贼的外孙女,这两人又都是姥姥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杀了你们,怎消得了姥姥心头之恨?又怎能解开神蛇的封印,重振我蛇族声威?”
笑容陡然一敛,大眼冷冰冰地凝视着拓拔野,森然道:“蛇奴,你不是想要一个重生之体么?这小子俊俏可人,五德之身,又通晓‘乾坤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还等什么?”
拓拔野一愕,想不到这妖女果真是孩儿脸,说变就变,道:“姥姥你……”话音未落,青帝双眸杀机大作,突然一掌拍来。
两之间相隔尚有三十余丈,但他这一记掌刀劈出,四周空气如狂浪炸涌,气芒霎时间已迫在眉睫。
拓拔野大骇,下意识地反转定海珠,旋身朝下冲去,天元逆刃银光怒爆,一记刚猛凌厉的“潜龙破地诀”,反向上撩。
“轰!”翠光层叠炸吐,气浪狂爆,山壁“咯啦啦”一声,登时被震裂出几条巨大的长缝来。
拓拔野喉中腥甜翻涌,右臂完全酥麻,火烧火燎,若不是借着神珠反转之力,卸去了大半刀光气浪,天元逆刃只怕早已脱手飞出!再不敢有丝毫迟疑,强聚真气,抱着水龙琳继续疾冲而下。
青帝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碧光气刀轰然纵横飞舞,声势也如惊天雷霆,石壁闻风迸裂,极渊冰涛炸舞,就连跟在身后的翳鸟亦惊啼纷飞,再也不敢相随。
拓拔野气如潮汐,借势随行,仿佛狂风扫落叶,骇浪扁舟,在漫天碧芒气浪中跌宕沉浮,看似惊险万状,却每每在生死毫厘之际闪避开去。
众人惊呼呐喊,大半都在为青帝助威,倒是那些极圣宫女弟子花容失色,或掩嘴,或闭目,暗暗为这俊俏洒落的龙神太子捏了把汗。
拓拔野被那凌厉狂猛的刀气逼的喘不过气来,心中越来越是惊骇。
这些年来,他见识了大荒诸多惊神泣鬼的气兵,科汗淮的断浪气旋斩,祝融的紫火神兵,赤帝的紫光七曜,黑帝的五龙气兵……但从无一人能将至为简单的掌刀演变为如此霸烈狂猛而又变化多端的气属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