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封林看不下去了,亲自上前拉了俞厉。

  “你还要把人打到什么时候?”

  俞厉在封林的拉扯下,生生停住了第四拳,两只眼睛依然瞪如虎,满身都是叫嚣的怒气。

  五爷嘴角出了血,口中满是腥甜,穆行州急着上前拿了帕子给他,五爷简单地擦了擦,没有多余的言语。

  俞厉看着他这样子,仍不觉解气半分。

  他恨得不行,“詹五,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提,我只问你,什么时候肯把阿姝放回来?!”

  五爷在这句愤怒的问话中,垂下了眼眸。

  “我不能放她走。放她走,她就不会回来了。”

  俞厉在这话里,简直笑出了声。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我妹妹不是你定国公府的小妾吗?一个小妾而已,有什么紧要的?你定国公詹五爷坐拥朝廷山河兵马,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妹妹算什么?!”

  口中的腥甜变得发苦,回到当初,詹司柏怎么也想不到,詹淑贤给他送来的妾室,会是他不能割舍的人。

  “当初,是我对不起阿姝,让她以小妾的身份进了门。”

  可俞厉只是冷笑,“对不起她?我们进京,只是为了给阿姝治眼,是你阻了我们的路,这才导致阿姝和我走散!”

  俞厉一想到当初进京的状况,就恨得牙痒,又心疼的难受。

  “你可知阿姝被伤了眼睛,她什么都看不见,京城那么大,她人生地不熟,不仅走散,还虽是可能被你定国公的人马捉走!结果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被你定国公府掠了去!还要给你做妾。可怜她眼盲,逃不出去,又要给你生孩子……”

  俞厉不由想到了在贸州飞燕楼的情形。

  那时阿姝已经怀了詹五的孩子,肚子挺着,眼睛没治好,还被朝廷的人团团围住。

  俞厉一想到这些,想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吃得这些苦,就气得发慌,只想再给眼前的男人一拳。

  要不是封林拉着,他便冲上前去了。

  他冲不了,眼眶蓦然一热,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詹五,你怎能欺负我妹至此?!”

  五爷口腔中的苦涩掩不住了。

  他不由地也想到去岁秋日,阿姝刚进国公府的那天晚上。

  那天下着雨,他在事后让她离开,可竟没有一人替她引路。

  风急雨骤,她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记忆,自己给自己撑着伞,摸索着寻找回去的路。

  她在湿滑的石路上摔倒了,摔了满手的血,翌日还要跪下给他敬茶……

  那些过往,令人不敢去回想,略一想起就心痛后悔。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干脆。

  他欠她的,要用他毕生所有去还。

  而俞厉还瞪着他,“你让我妹给你做妾,还想招安我为你们的狗朝廷效忠?!你想都别想!”

  五爷在这时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他说不是妾,“阿姝是我的妻。”

  “妻?!”俞厉简直要大笑起来,“妻是你信口胡说的吗?名分呢?!”

  五爷神色没有退惧没有犹豫,“我很快就会和离,阿姝也是知道的,和离之后,阿姝就是我的妻,是定国公夫人。”

  话音落地,湖泊下呼啸的往水浪声静了静。

  詹司柏说得这话,俞厉没想到。

  他看过去,欲从他眼中看出他的敷衍或者哄骗,可只看到了真诚。

  俞厉不由地想到了之前林骁说得话。

  彼时,林骁说了两个字——爱重……

  从前俞厉也曾想过,要怎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他寻遍身边,只觉得都是歪瓜裂枣,怎么能配得上自己最好的妹妹。

  若是阿姝要成亲,那必得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男子才行!

  所以阿姝的亲事他不提,阿姝自己也不提,就一直拖着,甚至他看出卫泽言有些意图,但又觉得卫泽言不是肯为女子放下身段的人,还是委屈了自己的妹妹。

  可妹妹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与朝廷那位忠臣定国公詹司柏,纠缠在了一起,而且还有了孩子。

  他不得不承认,普天之下,詹司柏确实是他从前想过的、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男子。

  但做妾,他一定不答应。

  可詹司柏今日就在他眼前,不远千里秘密奔赴,亲口说他要让阿姝做他的妻,并无虚假之意。

  “爱重……”

  俞厉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复杂感受,只能咬牙切齿地转了身,一路上了小楼之上。

  五爷看着俞厉的背影,抹了一把嘴角又溢出的血,稍稍松了口气。

  ……

  小楼之上,所有窗户被全部打开,风灌满整座小楼。

  封林和穆行州在台阶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穆行州礼貌地抱拳,封林亦回了礼。

  只要楼上的两位,或者说俞姓那一位不暴起打人,他们不会上去。

  而俞厉拳头噼啪响着,五爷只当听不见。

  他只听到俞厉问。

  “你想怎么样?招安我这个异姓王?”

  五爷不否认,事到如今,他没必要跟俞厉兜圈子。

  “我主张招安。不说朝廷如何,只说以俞地之势,强撑下去,也不过五载十载,难能长久。”

  这话差点让俞厉暴起,但詹司柏继续说了来。

  “俞地三面受敌,南面,李榭不会甘心你吞并的一般秦地土地,势必还会找机会同你下手,只不过他兵马不如你强壮,良将不如你多,一时没动手而已。”

  仗打了这么多年,秦地有限的精兵良将也耗损了许多,连俞厉都时常觉得手下人马不够,挑守城将军,都抓不到人。

  而李榭确实在努力招兵买马,此时无法动手,还多次派江湖杀手想要刺杀于他,改日有了充足的兵马粮草,必定挥师与他一战。

  俞厉没有反驳,五爷又继续道。

  “西面的朝廷被你一战击退,也不过是一时击退。朝廷新单于托寻你也晓得,那是好战之徒,他必定在积蓄力量,一旦你俞地摇晃,他必定冲在最前与你开战。”

  这一点,俞厉也已经料到了,默默头疼。

  最后,五爷说起了朝廷。

  “朝廷建立百年,坐拥天下粮仓,有最富足的兵马,最完善的军备,能招来最得力的良将。就算我主和不出兵,但皇帝逐渐年长,大权收拢之后,朝廷终是要出兵的,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你这个异姓王。”

  他说一方出兵不可怕,“可朝廷一旦出兵,李榭和朝廷也会闻到腥味前来剿你,若再有天灾降临,你又能撑得了多久?”

  俞厉不说话了。

  今岁俞地便十分不好,日头强烈,雨滴全无。

  若是再如詹司柏所言……

  这天下的局势,已十分明显。

  所以卫泽言在他来之前再三劝他,若能杀了詹五,让朝廷立刻陷于慌乱之中,他们就有机会发展壮大,渐渐与各方势力相抗衡。

  俞厉不禁朝着定国公詹司柏看了过去。

  “你不怕我杀了你?杀了你,朝廷就要崩掉,阿姝那便,我再想办法去救便是。”

  詹五爷在这句话里笑了笑。

  “若你能动这个手,你就不是俞厉了。”

  俞厉为什么得人心,是因为有情有义,这样的俞厉,会下暗刀吗?

  况且俞厉心疼阿姝,不会随便下杀手。

  俞厉冷哼一声,知道两人其实相互看穿,说到底,都是为了俞姝。

  他揭过这个话题。

  “你说的都不错,但这招安,我还是不能同意。”

  五爷看过去。

  崖边的风吹得小楼窗户咣当作响。

  俞厉问他。

  “阿姝一定不同意吧?只要阿姝一日不同意,我便不能投降于朝廷!我要造反,本就是为了阿姝!”

  话音落地,五爷微怔。

  “是俞家五族被灭的事情吗?”

  “五族被灭……”俞厉怆然一笑。

  他告诉詹司柏。

  “你想不到的……那天我家小叔成亲,亲戚朋友全都来了,我迟了一步没有赶到,但我俞家却被官兵所围,在那大喜的日子里,朝廷用鲜血为我们俞家庆贺,将一家人斩杀殆尽……”

  俞厉当时并不在,但他说有人在。

  “阿姝被我娘关在暗格里,可怜她小小的年纪,没有人能救她,反而看着所有的亲人被官兵屠杀……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湖泊下的风仿佛魂魄的哭声。

  五爷在俞厉的话里,眼眶发红地攥紧了手。

  俞厉突然不气了,仰头笑了一声。

  “你爱重阿姝,我看出来了。可阿姝心里的恨一日不化解,我一日就不会同意招安。哪怕如你所言,我撑不了几年最终战死沙场,我也要撑到底!

  “我不为了旁的,只为了我妹妹俞姝,在这泼天的仇恨中,能痛快一时!

  “你能让她心里没有恨吗?你能让她痛快吗?”

  ……

  定国公詹五爷从遍州离开的时候,下了极大的雨。

  这雨仿佛定在了他头顶,他一路驰马狂奔,暴雨一路跟随。

  他耳中反复响起的,不是瓢泼雨声,而是俞厉的话——

  “我要造反,本就是为了阿姝!”

  “五族被灭……官兵用鲜血为我们俞家庆贺,将一家人斩杀殆尽……”

  “阿姝见证所有的亲人被官兵屠杀……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我不为了旁的,只为了我妹妹俞姝,在这泼天的仇恨中,能痛快一时!”

  寒夜冷雨,从天上砸落下来,又从斗笠的缝隙里落在男人脸上,顺着他坚毅的颌线,灌倒他胸前,灌注在他心口。

  ……

  京城也下起了大暴雨。

  外面电闪雷鸣,俞姝在雷电之中,被噩梦惊醒。

  她睁开眼睛,昏暗的视线里,还是噩梦里的场景。

  漫天都是红色的喜绸,小叔和青梅竹马的婶婶成亲了,娘专门给她换上了大红色万字不断头团纹的锦缎褙子。

  可有人来传了信给爹,说官兵要来抄他们家了。

  爹生气了,嫌弃传信的人在大喜的日子里胡言乱语。

  可接着,又有交好的友人,也来偷偷给他们家报信,说他们家贡给皇宫的蟠桃出了问题,他们一家大祸临头了!

  爹爹惊到了,他们家三代种蟠桃,从未出过问题,怎么桃子进了宫,就出了问题大祸临头?

  爹爹立刻要去弄个明白。

  可是晚了。

  官兵包围了他们家,看着他们家的喜绸漫天,说这可正好。

  “你们俞家犯了大罪,宫里下令,诛你们五族!人都在这,可就省事多了!”

  话音落地,官兵全围了上来,人多混杂,不时乱了起来,推搡之间有一官兵被踩踏在地,接着,其他官兵齐齐挥刀。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在哪死都一样!所有官兵听令,就地斩杀!”

  就地斩杀。

  豆蔻年华的俞姝看着官兵举起了刀,一刀一刀挥向她的亲人。

  挥向她叔叔,挥向她堂兄,挥向她的爹爹……直到她被娘一把抓住,塞进了暗格子里。

  “阿姝,躲起来好好活着,等你哥哥回来,拦着他与他一起逃命!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天,亲人的鲜血从官兵的刀下喷薄而出。

  俞姝麻木了,晃了眼睛。

  从那之后,她再去看所有的东西,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血污一样,看不清了……

  她坐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点了小灯的房间,那小灯忽明忽暗,却是血红的光亮。

  电闪雷鸣,她一个人怔怔坐着。

  突然外面一道闪电落下,房中昏暗污糟的一切,都在她眼前突然白亮了起来。

  雷声滚滚而至。

  有人在这时,忽然推开了门。

  窗外的雷雨被风卷了进来,男人身披风雨大步踏入房中。

  她抬头看过去,他阔步而至,又在她身前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

  男人一直抱着她,用他滚烫的身躯温暖着她的冰冷。

  “五爷对不起我什么?又不是五爷灭我五族。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生活在朝廷之下的人多了,只有少数像她一样的人遭遇了不公,不肯忍气吞声地苟延残喘,想为自己拼杀出一条路来。

  而大多数人,如在皇恩泽陂中的定国公府詹氏一族,愿以身躯献山河;如邓迎儿鲁腾飞这些平民小兵,顾不得小情小爱也要为国尽忠;也有似穆行州一般被朝廷官兵救回来的孤儿,心中记着恩情;或者为保护这个朝廷而尽力打造兵械的李榭詹司松等文臣武将,他们各得其所……

  俞姝道,“人各有志。五爷不必强迫我认同你的朝廷。”

  她看向他,“因为在我眼里,这个朝廷烂透了,不值得我再效忠。”

  虽然朝廷也曾有好的时候,可也有魏北海一家被看人下菜,被多年打压;也有宋又云先夫女儿莫名被杀,被官兵提头邀赏;也有方秀淡方秀浅姐妹认罪伏法,却被太监盯上,朝不保夕;还有她自己家……

  “五爷知道吗?”她抬头看向他,“我家那时本没想要为宫里进贡蟠桃,但被一个唤作周续的小官看中,将我家报了上去。”

  俞姝笑起来,“他并非发现我家桃子优于旁家,只不过是看着我家富足,想要趁机要钱罢了。我爹给了,却被嫌弃不够,我爹不肯再给,心道便是被撸去资格也无妨。可这桃子还是进了京,令我俞氏大祸临头。”

  她叫了五爷。

  “我甚至,找不到一个仇家!

  “但凡有一个仇家,我和哥哥就找这个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谁是我的仇家?那个周续吗?他早就死了,我五族被灭,除了是朝廷给的‘恩泽’,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五爷心下抽痛着,将她抱在怀中,却只感受到她的冰冷与坚硬。

  她说五爷不必再劝,然后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朝廷就是我的仇人,我不可能归降。”

  狂风暴雨中,五爷无从再反驳她一个字。

  *

  五爷在风雨中,披着夜色返回了深水轩书房。

  天快要亮了,又在这狂风暴雨里亮不起来。

  穆行州也没有回自己府邸,干脆留在了国公府,眼下见着五爷回来,甚是惊讶。

  “五爷怎么回来了?”

  五爷没有回应,只是退去去了潮湿的衣衫。

  他给自己换衣,突然问了穆行州一个问题,“你说朝廷……好吗?”

  穆行州惊讶于他问这个问题,他不由朝着五爷看过去。

  “五爷怎么能这么问?朝廷不好吗?反正对于我来说,若是没有朝廷,我早就死在朝廷人手里了。

  “当时我爹娘带着我离开,就说想去远离朝廷的朝廷腹地,那里没有战乱,人人生活富足。后来我去过中原、去过江南,确实如此。”

  五爷没说话,穆行州有点被他吓到了。

  “朝廷确实有许多问题,但历朝历代哪个朝廷没问题?朝廷那么多人,总有些坏的人掺杂在里面,但若是没有朝廷撑着,岂不是天下大乱了?那么不光边境的百姓,中原的江南的的,也都没办法过安稳日子了。”

  他说着,看住了五爷,“五爷不是总说,等皇上年纪渐长,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话音落地,外面的雨停了下来。

  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去,东边的天空迎来了浅淡的光亮。

  五爷在穆行州的话里,看着东面的天空沉默了许久。

  他揉着额头,“不管如何,先将俞家五族被灭之事查清楚。这其中到底是谁之过,总要有个定论。”

  他也需要一个定论。

  *

  俞厉打了五爷,但还是给暮哥儿带来了舅舅的第一份礼物。

  是一套手指粗细的铁枪铁棒小刀小箭,还有小弓弩。

  暮哥儿喜欢那个小弓弩,爱不释手,还想放到嘴里尝尝味道。

  五爷好笑着告诉儿子,这个东西不能吃,暮哥儿只用水灵灵的大眼睛回应着他。

  五爷看着那小弓弩,想到自己还曾给过俞厉一箭,险些要命的穿肩箭。

  现下想来,俞厉没死真是上天给他最大的宽容。

  念及此,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俞姝。

  她神色不明,只是垂着眼睛看着暮哥儿。

  五爷知道,在她眼里他不可能替俞家翻案,当他问及关于当年的事情,她也很敷衍。

  可他总要查的,到底是如她所言是朝廷之过,或者是某一人特意为之,他总要弄个明白,就像她让他将生母魏姨娘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一样。

  从前他在有些事情上,不免混混沌沌,如今不能了,让一切明晰清楚,让他在事实面前摊开,他需要重新作出抉择。

  这才是正途。

  *

  第二次前往虞城招安的官员,无功返回了京城。

  朝堂之上再次出现主战的声音。

  皇上赵炳看着定国公詹五爷,“国公怎么说?”

  满朝百官都看向詹司柏。

  他欠身上前,“臣以为,此事要谨慎计议。”

  他这次没有再主和,也没有主战,等到一切有个定论,他心里也有个定论,方能决定。

  他想好了遍州城外那片湖泊,作为两方招安的地点。

  但现在还不到他再提招安的时候。

  皇上对出兵或者招安,并没有太多意见。

  散了朝,五爷独自一人走着,被后面的人叫了一声。

  他回头看去,是老国公。

  老国公年过花甲,两鬓斑白。

  五爷犹记得皇上登基之前,老国公还是一副风华正茂的样子,如今八年过去,不知何时苍老至此。

  “定国公这次为何转了态度?”

  之前两次,他都坚决主和。

  五爷回答,“这位虞城王的情形复杂,计议一番再论不迟。”

  老国公闻言点了点头,五爷问他,“您怎么看?”

  老国公一笑,“招安有招安的好,不招安有不招安的好。”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五爷不免笑了一声,“可不招安就要打仗,打仗有什么好?”

  在这话里,老国公捋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子。

  “不打仗有不打仗的好,打仗亦有打仗的好。”

  五爷挑眉看了这位老首辅一眼。

  首辅却跟他拱了拱手,离开了。

  ……

  五爷并没急着离开宫中,让小太监请了个人过来说话。

  此人正是如今的掌印太监封林。

  封林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见着五爷便同他客气行礼。

  彼时,五爷听说方秀淡的姐姐方秀浅,正是被封林看重,差点被送去封林私宅,还有点意外。

  封林此人能当上掌印,除了深得皇心,另外也与他知书达理,同旁的掌权太监比低调不张扬有关。

  五爷瞧了瞧此人。

  “徐掌印可还记得六年前,有一批蟠桃入了试菜太监的口,结果出事的事情?”

  那封林一愣,“国公爷说得是,把试菜太监毒到口吐白沫的那一批桃子?”

  五爷点头。

  封林说记得,“这事咱家记得不能再清楚了,当时咱家便是负责食材的太监,不过那天不是咱家的班,皇上急着吃,另一个小太监去试了那桃子,结果刚吃了两口下肚,突然倒了下去,就当着皇上的面,直挺挺地倒地,满口都是白沫,把皇上可吓坏了!”

  皇上当时吓到了,下晌的饭没吃,反而不停地呕吐,太医院空了大半,太医全进宫来了。

  “那桃子有问题?”

  封林说是的,“后来御膳房另派了一个太监,换了个桃子咬了一口,那人虽没口吐白沫,但也脸色发青,直接呕了出来……”

  五爷听得皱眉。

  看来不是一人一桃的问题……

  倒是那封林问了他一句,“国公爷怎么想起这事来了?”

  五爷看了他一眼,自然不会告诉他,寻了个旁的缘由掩了过去。

  他辞了这徐掌印离了宫,皇上从远处朝着封林招手。

  封林连忙跑了过去,皇上问他国公寻他何事,封林说了。

  皇上挑了挑眉。

  “这陈年旧事,怎么又想起来了?”

  封林回答,“不知道呢。”

  赵炳倒也没有追究,叫了封林。

  “朕不是同你说,今日下晌,微服去京郊别院打猎么?可都准备好了?”

  封林笑起来,“皇上放心,都准备好了。老国公今日不同您讲书,要不您这就走?”

  赵炳出了一口气,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