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连羽闭上眼睛,走廊的吊顶灯落在他英俊无双的脸上,他轻声说,“不要再这样叫我。”
4.
周末的时候,姚小同接到一帮狐朋狗友的邀请,去湖边钓鱼。
自从和连羽重逢之后,她满脑子的连羽连羽连羽,聚会之类的便很少再参加,在电话里被大众挨个地骂,问她都在忙些什么。
“改邪归正了不行?”姚小同打着哈哈,“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好啦好啦,知道了,一定来。”
挂了电话,姚小同想了想,给阮丹丹打了个电话:“那个谁说,周末去湖边钓鱼,你去不去?”
“去。”阮丹丹语气有些恹恹。
“嗯,行,对了,我没跟他们说碰到连羽的事,估计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阮丹丹有些不耐烦:“我知道,婆婆妈妈的,不会出卖你的。”
姚小同放心不少:“那周末见。”
阮丹丹说:“等等,到时候你来接我吧,我最近不想开车。”
“怎么了?出车祸了?”
“积点口德行不行啊姚小同,”阮丹丹哭笑不得,“就是不想开。”
周末那天,姚小同难得起了个大早,绕路去接阮丹丹。她开的是一辆敞篷的MINI Cooper。当初姚小同大学毕业,她爹给她送了辆好车,她扭头就转手给了别人,换了一大笔钱,买了这辆车,剩下的钱自己存着,小日子过得不错。然后干净利落地和他爹断绝了经济来往,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样子。不然,靠她那点工资,别说搬去连羽那小区了,能不饿死都难。
“你自己打车会死啊?”姚小同一边打哈欠一边问。
“想你了不行。”
姚小同瞟了阮丹丹一眼,她靠在车窗上,出神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姚小同问她。
“没什么,”阮丹丹收回目光,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睡得不好。”
“哈哈哈,不习惯我们大北京的空气质量吗?”
阮丹丹迟疑着,最后点头承认:“有点。”
“瑞士有什么好玩的?”姚小同好奇地问。
阮丹丹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的。”
“没什么好,你一去六年,连硕士都读了,”姚小同一边看着前方的车况一边瘪嘴,“骗谁呢。”
“真的,”阮丹丹的声音很轻,“我都不记得了。”
“别告诉我你天天待图书馆好好学习。”
“说了你也不信。”
因为去接阮丹丹绕了远路,等姚小同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湖边一排鱼竿支起来了。姚小同定睛一看,忍不住冷笑一声。
“怎么?”阮丹丹疑惑地问。
姚小同伸手指给阮丹丹看:“你看,舒秦又换女伴了。”
阮丹丹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可不是舒秦吗?只有他光一个背影都能把白衬衫穿出风度翩翩来。他旁边依偎着一个女人,娇滴滴地撑一把洋伞,看背影也是婀娜多姿。
阮丹丹收回目光,姚小同在一旁感慨:“有些男人,比砒霜还厉害。”
阮丹丹耸耸肩,和姚小同一起走到湖边,正好还剩下两根鱼竿,特意给她们准备的。其实姚小同挺喜欢钓鱼,好像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管发呆就好了,所以她从来都是战绩最惨烈的一个。
“附近有个餐厅,厨师做的藿香鲫鱼真是一绝,”说到吃,姚小同已经垂涎三尺,她煽动阮丹丹,“你多钓几条,做好之后我端回去给连羽尝尝。”
阮丹丹被气死了:“我钓的鱼,你就只想着连羽!”
“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
可惜最后谁也没钓到鱼,老天说变脸就变脸,几片乌云飘过来,众人还来不及撤退,雨点就哗啦砸下来了。
附近有家休闲山庄,大家都去那里避雨。还有几对情侣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兴致,一路打打闹闹,更有秀恩爱的,男人背着自己女朋友,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头上,烟雨蒙蒙,说不出的温馨。阮丹丹和姚小同走在最后面,又没外套挡一挡,被淋得最惨。
舒秦和他女朋友走在姚小同和阮丹丹前方不远,女生挽着舒秦,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舒秦撑着她的蕾丝伞,伞面本来就小,舒秦都让给了女友,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
姚小同撇撇嘴:“我打包票,舒秦这女朋友现在肯定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然后她又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说:“舒秦这人,温柔起来真是要命,哎,算了,反正不出一个月,还是得掰。”
阮丹丹鄙夷地看她一眼:“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真的,舒秦这人,没有心。”
到了山庄,大家洗过澡,换过山庄里备着的临时替换衣物,四人一桌,打起麻将来。
姚小同不想玩,就坐在阮丹丹身旁看。不多久,姚小同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不停低头看手机。被一桌的人给发现了,打趣地问姚小同:“等谁的电话呢?”
姚小同有些讪讪,收起手机,其实连羽根本不可能给她打电话,但是离开他之后,她就止不住地想他。
姚小同想了想:“算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约。”
大家劝了几句,见姚小同不肯留下来,也就罢了,反正麻将桌上人都坐齐了,也不缺她一个。
“正好,我也走了。”阮丹丹说着准备站起来。
舒秦坐在阮丹丹对面,手里转着一张麻将牌,有一阵没一阵地叩着桌面,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阮丹丹啊,这输家没说走,哪有赢家先走的道理?”
舒大少发话,一屋子的人马上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阮丹丹身上,她也愣住,抬眼看着舒秦。
姚小同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觉得阮丹丹好像要发飙,她今天一直不在状态,估计心情本来就不好。
谁知,阮丹丹只是和颜悦色地笑了笑:“哎哟,舒大少,您就饶了我吧,我也没赢几把,改天请大家吃饭。欸,那边的美女,舒秦你女朋友吧?在旁边坐着也怪无聊的,让她来玩几把吧。”然后抓起她的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小同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坐进车里,她才松一口气:“吓死我了,生怕你和舒秦杠上了。”
阮丹丹冷笑一声:“哪里敢啊。”
“你和舒秦关系怎么这么糟糕啊?”
阮丹丹不太在意:“不是一直都很糟吗?”
“对啊,”姚小同摇头,“但是你们不是一起去瑞士读书吗,多多少少,也该建立点革命友谊了啊。”
“哈哈,”阮丹丹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眉眼舒展开来,“你说,哪个女人,敢和舒大少建立友谊啊。”
姚小同揉揉鼻子,开启雨刷,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许多,车子开动,她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丹丹,我还是觉得你不太对劲,怎么了?和许念吵架了?”
阮丹丹掀掀嘴皮:“没。”
“你这倔脾气,可别撒人家许念身上,我这追夫路漫漫,还得靠许念呢……”
阮丹丹没说话,扭开车上的电台,女声传来:“……分一点点给我又如何,我只求这一生,别以为下一世谁还爱上你……”
阮丹丹笑了笑,话题一转:“我之前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姚小同,你猜别人跟我说,这歌词是谁写的?”
姚小同十分不好意思,扯了扯头发,瞪了阮丹丹一眼。
“真的是你啊,”阮丹丹说,“说真的姚小同,虽然我总是骂你没出息,但是细细想想,我这辈子所有的大开眼界,好像都是因为你。”
姚小同拿不准自家好友这是在夸人还是损人,只好闭嘴不回答。
“那个修理厂的事,我帮你查了。”阮丹丹突然开口说。
“这事说来话长,你知道连羽他爸那辈是三兄妹吗?他爸爸排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那个修理厂,就是连羽的幺爸开的。连叔出事以后他也被抓了进去,修理厂被查封了。前几年,口风松了,连羽好像就把那个修理厂盘了下来。他有个堂弟,叫连意风,修理厂股东登记的是他的名字,没满十八岁,连羽是临时代理人。”
姚小同没有说话。她想起那个叫连意风的大男孩,他一字一顿地问她,你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
阮丹丹几句话说得简单,轻描淡写的,可是个中艰辛,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前几年,那时候连羽才多大?那么大一个厂,上百个人要张口吃饭,那个时候,他都在想些什么?
他也是那时候学会修车的吧,那样精致漂亮的一双手,第一次沾满汽油、被工具弄伤的时候,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彼此生命里空白的那七年啊,是永远也跨不过的坎。
窗外雨水一直落,车内和车外像是两个世界,女声还在继续唱:“我愿化作你眼里的黄昏,你心里的海洋,让你在每一盏陌生的路灯下,看见从不曾离开的我……可是我们,却没有了下个黄昏……”
“爱情不就是这样嘛,”阮丹丹望着窗外大雨滂沱,路人形色匆匆,不知道谁低着头,就错过了今生的灵魂伴侣,“先动情的那个人,注定输得比较惨。”
“你们都太悲观了,”姚小同摇摇头,“我觉得动情是一件好事,总比庸庸碌碌一辈子,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姚小同,我有些时候还真的很羡慕你,”阮丹丹蹙眉,看着姚小同,“你的心可真宽,你怎么就这么想得通呢?”
“很早的时候,上学那会儿,我记得舒秦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喜欢一个人,是你自己要去喜欢人家的,那之后的痛苦和伤心,你都必须一个人和着血吞了,怨不得别人半分。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第四章 我等你
就当命运亏欠他,想必明年今日没有我。
1.
车好不容易挪到了市区,堵车堵得阮丹丹肚子饿了,她说想要吃松饼,让姚小同找一家店果腹。
“恭喜你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有一家味道很好。”姚小同在下个路口掉头。
北京要找停车位简直难过登天,还是阮丹丹眼尖,扯了扯姚小同的衣袖:“前面那辆越野车好像要走。”
姚小同愣住,喃喃道:“说曹操,曹操到。”
阮丹丹不明所以,顺着姚小同看过去,她口中那辆要让出停车位的越野车的驾驶座上,坐着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小同,那是不是连羽啊?”
姚小同没回答她,只是下一秒,她油门一踩,方向盘一甩,笔直地将车身停在了黑色的加长悍马面前。动作行云流水,帅得不能再帅,只是阮丹丹的心脏差点没给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