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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刀,七旋十三斩!

  昔日魔刀纵横江湖,靠的便是这连续斩击、累加伤害的独门刀法。而自丰十一出道以来,除了今日的秋声振外,还没遇到过这一招斩不断的兵刃。甚至连威震异族铁骑的连城巨盾,也曾被这刀一刀两断。

  但今日,这一刀却失手了!

  丰十一只觉对方兵刃按着一种奇异韵律振动,每一次振动便化解了自己的一刀之力,直至十三刀斩完,对方骤然后退,兵刃竟是丝毫无损。

  从没出现过的情形让丰十一心头剧震,但看清来人面容后,惊讶顿时转成恍然——谁能知道魔刀的破法?自然只有自家兄弟了。

  那人笑对丰十一,却不说话。

  丰十一有些赧然,当即一笑,正要开口,忽见对面那人怒喝一声:“什么人?”飞身朝他另一侧扑去。

  丰十一一惊,想不到周遭还有人潜伏,眼见兄弟扑至自己身边,下意识举刀为他护住身侧,忽觉胁下一疼,寒冷的刃锋已经透体而入。

  此时此刻,魔刀传人修罗般的训练显出效果,虽然剧痛之下几欲晕倒,丰十一的身体却已自动作出反应,一个铁板桥向后倒下,先脱离出体内的锋刃再说。

  偷袭之人一招得手,却似没想到丰十一能在这种情势下反应,当即身形一错,锋刃全力下刺。丰十一的身子骤然从不可能的角度一个翻转,已然脱离寒光,张口欲喝,却觉喉头一甜,鲜血喷出,方才那一刺,已然刺穿了他的肺脏。

  那人锋刃拔出,却不稍停,身形一转,寒光抹上了丰十一的咽喉。

  丰十一几乎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唯有身体仍在条件反射下一个旋身,欲躲闪这夺命一击。可血光飞溅,锋刃依旧划过他的咽喉,他的身形却依旧在旋转,鲜血随着旋转喷洒而出,瞬间落满周遭之地。那人一招得手,便即飞身后退,转眼不见了踪影。

  一场杀戮瞬间而完,杀人者身上竟然没有沾上一滴鲜血。

  丰十一颓然倒地,只感觉意识渐渐模糊,仿佛那次无能为力的醉酒。

  六姐,小心……这是十八岁的魔刀传人丰十一最后的一丝意识。

  尖锐的呼哨声传来,任平生霎时间变了脸色。那是兄弟们的讯号,而且是最紧急、最危险的时候才用的暗号。毫不顾惜内力,他全力催发,直朝那哨声而去,只怕稍慢一些,便酿成无法弥补的大错。

  鲜血!满地满树淋淋洒洒的鲜血,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竟然能流出这么多的鲜血。

  凌霄守在只剩一丝气息的丰十一身边,焦急地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飞至:“六妹,六妹人呢?”赶来的颜芷烟几欲晕厥,却也知道此时自己是七弟的最后一丝希望。她当即上前,双手疾刺,几枚金针插入丰十一的各大要穴,同时示意任平生上前。

  众兄弟中武功最高的自然是大哥任平生。任平生举步上前,双掌按住丰十一巨阙、气海两穴,内力泉涌而入。

  “烟罗度魂”的施救和一蓑风雨任平生的内力灌输,几乎可算是这世上最强的医道组合。可惜人力终有尽时。即使是当世无双的医道武功,也无法接续上断绝的生机。凌霄眼见丰十一呼吸越发微弱,而任平生面色潮红,显是内力损耗过度之状,当即便欲上前替下大哥,方要举步,却见一人快步上前,却是四弟栾景天。

  栾景天自到场后一直四处查看,脸色阴沉,此时上前,任平生虽怕他内力未必够撑多久,但自己确已无力再续,当即道:“四弟,你来……”

  话未说完,却见一道剑光闪起,半截剑尖自丰十一前胸突出,犹自摇曳不止,正是栾景天的佩剑“天杀”。丰十一受此一击,当即断气。

  这下变生不测,本来任平生和颜芷烟就在丰十一身边,本不会让人轻易得手,但二人一则未曾想到栾景天会突然出手,二则方才一番施救损耗太大,一时竟不及阻止。

  颜芷烟一时呆住,任平生盯着那剑尖,却不说话。一边的二哥凌霄怒吼一声:“你!”栾景天拔剑还鞘,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阴沉:“他肺已破,喉已断,生机早绝,你们这不是在救治,是在让他受苦。”他的语声平静,似乎方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夜颤声道:“就算如此,终究有一线希望,你,你怎么能……”栾景天道:“希望?你问问六妹,还有没有希望!我们不要自欺欺人,还是赶紧让七弟安息,再谋划为他复仇才是正理。”

  大家都心知栾景天所说的确是事实,但明白是一回事,亲手把希望打破却是另一回事。众人一时默然。

  半晌,任平生长叹一声:“四弟说得对,大家先让七弟入土为安,再想想如何向秋声振讨还血债吧。”

  俊鹄捕猎,出手一击,便飘然远逝,但那一双嗜血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它的猎物,等待,等待时机,等待下一场血腥的杀戮。

  秋声振就像化作了枯木野草一般,竟找不到他的丝毫踪迹。

  这是一场捕猎,也是一场豪赌,押上的赌注便是这群年轻人的生命、荣誉,还有那兄弟间的情谊。谁才是最终的胜者?

  凌霄独自穿行在林野间,看似闲庭信步,却是全神戒备。

  众人最终拟定的策略便是各自独行。你寻找破绽,我便给你破绽。

  秋声振虽然一定知道这是圈套,但以他的狂傲个性,很可能依然会闯。一众兄弟相互呼应,只要秋声振出现立即合围,誓要为七弟报仇。

  已是七月流火,片片蝉声却仍然不绝于耳,直要连成一片。凌霄的精神一时竟有些恍惚,想起久已不愿触及的过去——静谧的小山村,垂柳上的鸣蝉,遍地火红的凌霄花,初遇的少年少女。胸口处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伤早该结疤了吧,为何此刻还会如此之痛?

  寒光闪烁!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凌霄只觉一股惊天杀气扑面袭来,大惊,不及拔剑,左手挥起,瞬间手掌变得透明,骨骼历历可见。

  一边是蓄势以待,一边是仓促迎战,一招下强弱立判。凌霄踉跄后退,衣袖已被这一剑划了条长长的裂缝。好险,幸亏我的瑕玉掌坚逾金石,否则这第一招,一只手怕就被人卸了下来。

  谁?是秋声振?可这武功又不像……

  不及庆幸,凌霄锵的一声,拔剑在手,左手护住前胸要害,这才得暇看清这偷袭之敌,同时预备发声呼唤兄弟前来。

  那敌人一招出手后却不再进攻,径自收剑后退。就在此刻,凌霄已看清来人面容,脸色一变,开口道:“三弟,你这是?”

  来人正是兄弟中的老三白夜,闻言一笑:“我在那边林中听有人经过,以为是秋声振便出手攻击,没想到竟是二哥。二哥,你没受伤吧?”

  不知是否错觉,凌霄总觉得白夜在说话时眼光游移不定,并不和自己的目光相触,当即随口答道:“哦,没事,三弟的功夫又进步不少啊。”白夜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骤自转身,同时说:“那就好,二哥多加小心,我先走了。”边说边走,转眼不见了踪影。

  莫明奇妙就交手一招的凌霄犹自有些发愣,过了半晌,他抚摸着衣袖上那道狭长的裂缝,喃喃低语道:“认错了人?难道真的认错人了?”

  第四节 颜芷烟

  蓦然回头!身后一只不知名的鸟雀被这转身的风声惊动,怪叫着划过视野。

  寂静无声,虽然知道兄弟们其实都在这小谷中,只要一声呼哨便可聚集,但不知为何,此刻颜芷烟竟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片密林、这个小谷,乃至这个天地间,都只剩下自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为伴,只有自己一人行走于其间。她不知道,其实这种感觉,叫孤独。

  颜芷烟名门出身,可以说自幼是被捧着长大。艺成后甫入江湖便跟随了自己倾慕的大哥,聚集了这一群兄弟,聚啸山水中,行侠天地间,哭过笑过,伤过痛过,爱过恨过,但在一众兄弟的环绕中,她从没体验过这一瞬间的感觉。没体会过这种沁入骨髓的,孤独。

  为什么?颜芷烟想不出理由,或许是不愿想出那些理由,那些让她在面对众兄弟时仍感到不可抑制的孤独的理由。

  她想起了曾经听过的故事——幽暗的丛林里,一群误入其中的豪客,一个个被暗藏的敌人猎杀,直至最后也没人能看到恐怖的敌人……

  颜芷烟只觉手心沁出了细微的汗珠。恐惧悄悄缠绕住她的心脏。

  就在此刻,左侧一声轻响,颜芷烟大喊一声,转过身来,满把扣着的金针便待发出,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我!”

  “三哥?”

  白夜缓缓自林中走出。

  日头渐渐西移,倦鸟一只接一只地飞回。一片片阴云浮上天空。

  和颜芷烟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白夜一如既往的沉默。颜芷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说,二人便这样静静地走近兄弟们的宿营之地。

  白夜骤然开口:“老七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语音不高,听在颜芷烟耳中却不啻惊雷:“你说什么?”

  “老七尸体周围虽然有剧烈打斗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在搏斗后败亡的。但我仔细看了老七的伤口。

  “老七身上两处致命伤,一处伤及肺腑,一处割断喉管。第二处暂且不说,第一处伤痕乃是从胁下三分处刺入。此处有两臂护佑,一般在战斗中很难被刺中,且老七的伤口光滑平整,毫无破裂,显是毫无挣扎。

  “若说正面对敌,能一招刺中这等要害,且让老七毫无能力反抗,只怕白莲教主亲至,或是白衣侯出手也做不到,秋声振更是不可能。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在面对我们自己兄弟时,老七会毫不防备,所以被一剑毙命!”白夜的声音并不高,却似乎带着一股让人心脏都冻彻的寒意。

  说话间,二人踏入营地。颜芷烟只觉得身体似乎都已不是自己的,只是在那儿愣愣地听着,不愿去咀嚼话中的含义。

  待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白夜的声音略微压低:“虽然我不愿承认咱们瞎眼看错了人,但我相信,那天秋声振说的并不是虚言恫吓,咱们兄弟之中,确实藏着一个敌人。”

  颜芷烟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反驳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