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还是远远的站着,老刀把子忽然走过去拍了拍他1的肩,道:“你跟我
来。”
山助后更黑暗,走到最黑暗处老刀把子才停下,转身面对陆小凤,缓缓道:“独
孤美的法子本来的确很有效,我为什么不用?”
陆公风道:“因为你知道我不是真凶。”
老刀把子道:“不对ao陆小凤道:“因为你也需要我?”
老刀把子道:“对了。”
他们彼此都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完全不必说谎,因为他们都是很不容易被欺骗的
人,这使得他们之间有了种几乎已接近友谊的互相了解。
老刀把子道:“我已是个老人,我懂得良机一失,永不再来,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你需要我,因为你的机会已快要来了JU老刀把子直视着他,缓
缓道:“我也需要叶雪,因为我要做的是件大事,你们都已是我这计划中不能缺少的
人。”
陆小凤道:“你要我去救她?”
老刀把子点点头,道:“世上假女口还有—个人能让她活下去,这人就是你。”
陆小凤道:“好,我去,可是我也有条件。”
老刀把子道:“你说。”
陆小凤道:“我要你给我二十四时辰,在这期限中,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干
涉。”
老刀把子道:“我知道你做事—向喜欢用你自己的法子。”
陆小凤道:“从现在开始,我不要任何人逗留在能够看得见我的地方,只要你答
应,两天之后,我一定会带她去见你。”
老刀把子道:“那时她还活着?”
陆小凤道:“我保证。”
老刀把子不再考虑,“我答应。”
人都已走了,山崖上空荡阴森,死灰色的木屋在黑暗中看来像是孤寂的鬼魂。
陆小凤迎着风走过去,山风又湿又冷,这鬼地方为什么总是有雾?
还没有走得太近,木屋里已传出叶雪的声音,又湿又冷声音,“什么人?”
陆小凤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看不见你,你却看见我。”
沉寂很久后,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陆小凤道:“你不想见我?”
回答还是那个字,“滚。”
陆小凤道:“你若不想见我,为什么一直还在等我?”
木屋里又是一阵沉寂,陆小凤接着道:“你知道我迟早一定会来的,所以你没有
死。”
他说得很慢,走得很快,忽然间就到了木屋门前:“所以我现在就要推门走进
去,这次我保证附近绝没有第二个人oH他推开了门。
木屋里更阴森黑暗,只看见到一双发亮的眼睛,眼睛里带着种无法描叙的表情,
也不知是悲痛?是伤感?还是仇恨?
陆小凤远远停下,道:“你没有话对我说?”
哭泣早已停止,眼睛却又潮湿。
陆小凤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么样做并不是完全为了我,只不过因为
你要的东西,从没有被人抢走过。”
黑暗中又有寒光闪起,仿佛是剑锋。
她是想杀了陆小凤?还是想死在陆小凤面前?
陆小凤掌心已捏起把冷汗,这一刻正是最重要的关头,只要有一点错误,他们两
个人中就至少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他绝不能做错一件事,绝不能说错一个字。
黑暗中忽然又响起叶雪的声音,“我这么样做,只因为世上已没有一个人值得我
活下去。”
陆小凤道:“还有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
叶雪果然忍不住问,“谁?”
陆小凤道:“你父亲。”
他不让叶雪开口,很快的接着道:“你父亲并没有死,我昨天晚上还见过他。”
叶雪忽然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这种鬼话?”
陆小凤道:“这不是鬼话,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找他。”
叶雪已经在犹疑,“你能找得到?”
陆小凤道:“十二个时辰内若找不到,我负责再送你回来,让你安安静静的
死。”
时雪终于被打动,“好,我就再相信你这一次。”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忽然间,寒光一闪,冰冷的剑锋已迫在眉睫,叶雪的声音比剑锋更冷,“这次你
再骗我,我就要你跟我一起死!”
黑暗的山谷,幽秘的丛林,对陆小凤来说这一切都不陌生,就像是他身旁的女人
一样,有时虽然很可怕,却又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这次他没有迷路。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准备再来。
叶雪默默的走在他身旁,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神,显然已决心要跟他保持一段距
离。
可是在这种幽秘黑黯的山林里,无论什么事都会改变的。
他们已走了很久,风中又传来沼泽的气息,陆小凤忽然停下来,面对着她,“昨
天我就在这附近看见他的。”
叶雪道:“现在他的人呢?”
陆小凤道:“不知道qo叶雪的手握紧。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在前面的沼泽里,可是我们一定要等到天亮再去找。”
他坐下来,“我们就在这里等。”
叶雪冷冷的看着他,冷冷道:“我说过,这次你若再骗我陆小凤打断她的话,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许就因为我不肯骗你,所以你才恨我。”
叶雪转过头,不再看他,冷漠美丽的眼睛里忽然露出倦意她的确已很疲倦,身心
都很疲倦,可是她坚决不肯坐下去,她一定要保持清醒。
陆小凤却已躺在柔软的落叶上,闭起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后,叶雪就在瞪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唇忽然开始发抖,然
后整个人都在发抖,就仿佛忽然想起件很可怕的事。
她用力咬着嘴唇,尽力想控制自己,怎奈这地方实在太静,静得让人发疯,她想
到的事恰巧又是任何女人都不能忍受的。
她忽然冲过去,一脚踢在陆小凤的肋骨上,嘶声道:“我恨你,我恨你……”
陆小凤终于张开眼,吃惊的看着她。
叶雪喘息着道:昨天晚上你跟我妹妹一定就在这里,今天你又带我来,你……
你……”
她的声音嘶哑,眼睛里似已露出疯狂之色,忽然扑下去去扼陆小凤的咽喉。
陆小凤只有捉住她的手,她用力,他只有更用力。
两个人在柔软的落叶上不停翻滚挣扎,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压在她身上。
她的喘息剧烈,身子却比落叶更柔软,她已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然后她就忽然安静了下来,放弃了一切挣扎和反抗,等她再张开眼看陆小凤时,
眼睛里已充满泪水。
天地间如此安静,如此黑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接近。
陆小凤的心忽然变得像是蜜糖中的果子般软化了,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在这一瞬
间都已被遗忘。
泪水涌出,流过她苍白的面颊,他正想用自己干燥的嘴唇去吸干。
就在这时,从沼泽那边吹来的冷风中,忽然带来了一阵歌声。
悲抢的歌声,足以令人想起所有的痛苦和仇恨。
叶雪的呼吸停顿,“是他?”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像是的。”
叶雪又咬起嘴唇,“也许他知道我们已来了,正在叫我们陆小凤默默的站起来,
拉起了她的手,就好像从水里拉起个几乎被淹死的人。
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几乎被淹死的并不是叶雪,而是他自己。
除了烂泥外,沼泽里还有什么?腐烂的树叶和毒草,崩落的岩石,无数种不知名的
昆虫和毒蛇。吸血的蚊蛔和蚂蝗在这无奇不有的沼泽里,你甚至可以找到成千上百种
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可以保证绝没有—种不是令人作恶的。
可是在黑暗中看来,这令人作恶的沼泽却忽然变得有种说不出的美,除了那一阵
阵连黑暗都掩饰不了的恶臭外,美得几乎就像是个神秘而宁静的湖泊。
悲歌已停下,陆小凤也没有再往前走。
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刚才已一脚踩入湿泥里,整个人都险些被吸下去。
就像是罪恶一样,沼泽里仿佛也有种邪淫的吸力,只要你—陷下去,就只有沉沦
到底。
叶雪的脸色更苍白,“你说他这些年来一直都躲在这里?”
陆小凤点点头。
叶雪道:“他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陆小凤道:“因为他不想死。”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伤感,“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活下去,无论痛苦多大都可以忍受
的。”
这是句很简单的话,但却有很复杂深奥的道理,只有饱尝痛苦经验的人才能了
解。
黑暗中有人在叹息,“你说得不错,却做错了,你不该带别人来的,,嘶哑苦涩
的声音听来并不陌生,叶雪手已冰冷。
陆小凤紧握件她的手、道:“这不是别人。是你的女儿。”
看不见人,听不见回应,他面对着黑暗的沼泽,大声接着道:“你虽然不想让她
看见你,但是你至少应该看看她,她已经长大了。”
影子声音忽然打断他的话,“她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样,喜欢—个人躲在黑房
里,让别人找不到她。”
这是她的秘密,她天生就有一双能住黑暗中视物的眼睛。
她喜欢躲在黑暗里,因为她知道别人看不见她,她却能看得见别人。
知道这秘密的人并不多,她身子忽然抽紧。
陆小凤道:“你已听出他是准?”
叶雪点点头,忽然大声道:“你不比我看看你,我就死在这里。
又是一阵静寂,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团黑影,竟是形式奇特的船屋,不但可以飘
浮在沼泽上,还可以行走移动。
“你—定要见我?”
“一定。”叶雪回答得很坚决。
“陆小凤,你不该带她来的,真的不该。”
影子在叹息,没有人能比他更厂解他的亥儿的骄傲和倔强。
“我可以让你再见我一面,但是你—6定会后悔的,因为我已不是从前……”
叶雪大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爹,在我心里,你水远都不会变
的,你永远都是天下最英俊的,对我最好的男人。
飘浮移动的般屋已渐渐近了,到了两丈之内,叶雪就纵身跃了上去。
陆小凤没有拦阻,他看得出他们父女之间必定有极深厚密切的感情。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他自己这—生中的孤独和寂寞。一声惊呼,打断了
他的思绪。
呼声是从船屋中传出的,是叶雪的声音,船屋又飘走了,渐渐又将消失在黑暗
中,。
陆小凤失声道:“你不能带她走。
影子在笑,“她既然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笑声中充满了讥消恶毒之意。
陆小凤全身冰冷,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你不是她的父亲!
影子慢声而吟:“渭水之东,玉树临风……”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就是‘玉树剑客’叶凌风,但你却不是她的父亲。”
影子大笑,“不管我是她的什么人,反正我已将她带走,回去告诉老刀把子,他
若想要人,叫他自己来要。”
笑声渐远,船屋也不见了,神秘的沼泽又恢复了它的黑暗宁静。
陆小凤水立在黑暗中,过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道:“我不必回去告诉你。他
说的话,你每个字都应该听得很清楚”
他并不是自言自语,船屋远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老刀把子已到了他身后。
他用不着回头去看就已知道。
老刀把子果然来了,也长长叹息一声,道:“他说的我全都听见,可是我一直跟
你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也没有干涉你的行动。”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老刀把子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霍然转身,盯着他,“阿雪并不是叶凌风的女儿,是你的。
老刀把子既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陆小凤道:“就因为叶凌风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你才杀他。”
老刀把子笑了笑,笑声艰涩道:“我想不到他居然没有死。”
陆小凤道:“他活着虽然比死更痛苦,却一直咬着牙忍受,,老刀把子道:“因
为他要复仇。”
陆小凤道:“但是他不敢去找你,只有用这法子要你去找他,这地区他比你熟,
又有阿雪做人质,他的机会远比你好得多。
老刀把子冷冷道:“我本来以为你绝不会上当的,想不到结果还是受了别人的利
用。”
陆小凤道:“幸好我们的期限还没有到。”
老刀把子道:“你有把握在限期之前把她找回来?”
陆小凤道:“我没有把握,但是我—定要去。”
老刀把子道:“你准备怎么走?像泥鳅一样从烂泥中钻过去?”
陆小凤道:“我可以做个木筏。”
老刀把子沉吟着,道:“你做的木筏能载得动两个人?”
陆小凤道:“只有两个人一起动手做的木筏,才能载得动两个人。”
老刀把子笑了,“看来这个人倒真是从来不肯吃亏的。”
沼泽旁本有丛林,两个人一起动手,片刻间就砍倒了十七八裸树不是用刀砍,是
用手砍。
老刀把☆子道:“你来剥树上的校叶,我去找绳子。”
陆小凤苦笑道:“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做事,想不吃亏都不行”
他虽然明知自己的差使比较苦,也只有认命,因为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得
到绳子。
老刀把子也同样找不到,他刚俯下身,老刀把子的掌锋已切在他后颈上,他也就
像是一棵树般倒了下去。
天色阴黯,还是有雾。
陆小凤醒来时,已躺在柳青青的床上。
屋里没有人,床头的小几上有一樽酒,酒盏下压着张短笺,“一时失手,误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