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既末奉沼,就擅离封地,该是什么罪名,你知不知道?南王世子头垂得
更低。
皇帝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肤纵然有心相护,只怕也……”
南王世子忽然拾起头,道:“只怕也免不了是杀头的罪名。”
皇帝道:“不错。”
南王世子道:“你既然知法,为何还要犯法?”
皇帝怒道:“你……”
南王世予又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肤纵然有心救你一
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
皇帝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怎敢对联如此无礼?”
南王世子道:“联受命于天,奉沼于先帝,乃是当今天二Z二“
皇帝双掌紧握,全身都已冰冷。
现在他总算已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阴谋,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
南王世子道:“王总管。”
王安立刻躬身道:“奴婢在。”
南王世子道:“念在同是先帝血脉,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他的尸骨兼程送回南王
府。”,王安道:“是。”
他用眼色看着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真不懂,放着好好的小王爷不
做,却偏偏要上京来送死,这是干什么呢?”
皇帝冷笑。
这阴谋现在他当然已完全明白,他们是想,利用这年轻人来冒充他,替他做皇帝,
再把他杀了灭口,以南王世子的名义,把他的尸送回南王府,事后纵然有人能看出破
绽,也是死无对证的了。
王安又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这道理你既然也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道:“只有一句话。”
王安道:“你说,我在听。”
皇帝道:“这种荒谬的事,你们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王安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大笑,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实在憋不住
了。”
皇帝道:“你说。”
王安道:“老实告诉你,自从老王爷上次入京,发现你跟小王爷长得几乎一模一
样,这件事就已经开始进行。”
皇帝道:“他收买了你?”
王安道:“我不但喜欢赌钱,而且还喜欢膘。”
说到膘宇,他—张干瘪的老脸,忽然变得容炮焕发,得意洋洋,却故意叹了口气,
才接着道:“所以我的开销—向不小,总得找个财路才行。”
皇帝道:“你的胆子也不小。”
王安道:“我的胆子倒不大,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皇帝道:“这件事已十拿九稳?”
王安道:“我们本来还担心魏子云那些兔惠子,可是现在我们已想法子把他们引开
了。”
皇帝道:“哦?”
王安道:“喜欢下棋的人,假如听见外面有两位大国手在下棋,还能不能耽在屋子
里?”
答案当然是不能。
王安道:“学剑的人也一样,若知道当代最负盛名的两位大剑客,就在前面的太和
殿上比剑,他们也一样没法子在屋子里耽下去oD皇帝忽然问道:“你说的莫非是西门
吹雪和叶孤城?”
王安显得吃惊,道:“你也知道?你也知道这两个人?”
皇帝淡淡道:“以此两人的剑术和盛名,也就难怪魏子云他们会动心了。”
王安悠然道:“人心总是肉做的。”
皇帝道:“幸好联身边还有几个从不动心的人aU这句刚说完,四面水柱里,忽然
同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不及二尺,身材、容貌、装饰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样。
尤其是他们的脸,小眼睛、大鼻子、凸头瘪嘴,显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们手里的剑,却一点也不可笑。
一尺七寸长的剑,碧光闪动,寒气逼人,二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七柄剑凌
空一闪,就像是满天星雨续纷,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可是,就算你张不开眼睛,也应该认得出这四个人云门山、七星塘、飞鱼堡的鱼家
兄弟。
这兄弟四个人,是一胎所生,人虽然长得不高,剑法却极高,尤其兄弟四人,心意
相通,四人联手,施展出他们家传飞鱼七星剑,在普天之下的七大剑阵中,虽然不能名
列第一,能破他们一阵的人,也已不多。
他们不但剑法怪异,性情更孤避,想不到竟被罗致大内,作了皇帝的贴身护卫。
剑光闪亮了皇帝的脸。
皇帝道:“斩。”
七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立刻就笼罩了南王世于和王安。
王安居然面色不变,南王世子已挥手低道:“破。”
—声出口,忽然间,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惊天。
满天剑光交错,忽然发出了“叮,叮,叮,叮”四声响,火星四溅,满天剑光忽然
全都不见了。
唯一还有光的,只剩下一柄剑。
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
这柄剑当然不是鱼家兄弟的剑。
鱼家兄弟的剑,都已断了,鱼家兄弟的人,已全都倒下去了。
这柄剑在一个白衣人手里,雪白的衣服,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睛,傲气逼人,甚至
比剑气还逼人。
这里是皇宫,皇帝就在他面前。
可是这个人好像连皇帝都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皇帝居然也还是神色不变,淡淡道:“叶孤城?”
白衣人道:“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动天听。”
皇帝道:“天外飞仙,一剑破七星,果然是好剑法。”
时孤城道:“本来就是好剑法。”
皇帝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叶孤城道:“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皇帝道:“败就是贼。”
叶孤城冷笑,平剑当胸,冷冷道:“请。”
皇帝道:“请?”
叶孤城道:“以陛下之见识与镇定,武林中已少有人及,陛下若入江湖,必可名列
十大高手之林。”
皇帝笑了笑,道:“好眼力。”
叶孤城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
皇帝道:“好一个强者为胜。”
叶孤城道:“我的剑已在手。”
皇帝道:“只可惜你手中虽有剑,心中却无剑。”
叶孤城道:“心中无剑?”
皇帝道:“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剑?”
叶孤城脸色变了变,冷笑道:“此时此刻,我手中的剑已经够了。”
皇帝道:“哦?”
叶孤城道:“手中的剑能伤人,心中的剑却只能伤得自二习”皇帝笑了,大笑。
叶孤城道:“拔你的剑。”
皇帝道:“我手中无剑。”
时孤城道:“你不敢应战?”
皇帝微笑道:“我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
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
他凝视着叶孤城,慢慢的接着道:“肤的意思,你想必巴明臼。”
叶孤城苍白的脸巳铁青,紧握着剑柄,道:“你宁愿束手待毙?”
皇帝道:“肤受命于天,你敢妄动。”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来,我不必来,只可惜我们现在都已来了。”
叶孤城道:“可惜。”
陆小凤道:“实在可惜。”
叶孤城再次叹息,手中的剑忽又化作飞虹。
一剑东来,天外飞仙。
这飞虹般的剑,并不是刺向陆小凤的。
陆小凤闪身,剑光已穿窗而出,他的人和剑,已合而为速度,不但是种刺激,而且
是种很愉快的刺激。快马、快船、快车和轻功,都能给人这种享受。
可是,假如你是在逃亡的时候,你就不会领略到这种愉快和刺激叶孤城是—个很喜
欢速度的人,在海上,在白雪城,在月白风清的晚上,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迎风施展他的
轻功,飞行在月下。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情分外宁静。
此时正月白风清,此地乃金楼玉关,他已施展他最快的速度,可是他的心却很乱。
他在逃亡,他有很多事想不通———这计划中,究竟有什么错误和漏洞?陆小凤怎
么会发现这秘密?怎么会来的?没有人能给他答复,就正如没有人知道,此刻吹在他脸上
的风,是从哪里来的。
月色凄迷,仿佛有雾前面皇城的阴影下,有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一身白衣如雪。
叶孤城看不清这个人,他只不过看见一个比雾更白、比月更白的人影。
但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
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
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
除了西门吹雪外,天上地下,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种压力。
等到他看清了西r]吹雪的脸,他的身形就骤然停顿。
西门吹雪掌中有剑,剑仍在鞘,剑气并不是从这柄剑上发出来的。
他的人比剑更锋锐,更凌厉。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就像利锋相击一样。
他们都没有功,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的更强,更可怕。
‘片落叶飘过来,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立刻落下,连风都吹不起。
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却绝不是无形的。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道:“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
叶孤城道:“诚?”
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正义,才能到达剑术的颠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
剑。”
叶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缩。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学无止境,剑更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该知道学剑的人只在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话已说尽。
陆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剑已在手,已将出鞘。
就在这时,剑光飞起,却不是他们的剑。
叶孤城回过头,才发现四面都已被包围,几乎叠成一圈人墙,数十柄寒光闪耀的
剑,也几乎好像一面网。
不但有剑网,也有枪林,刀山。
金戈映明月,寒光照铁衣,紫禁城内的威风和煞气,绝不是任何入所能想象得到
的。
一向冷静镇定的魏子云,现在鼻尖上也已有汗珠,手挥长剑,调度全军,一双眼
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叶孤城,沉声道:“自云城主?”
叶孤城点头。
魏子云道:“城主在天外,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何苦贬于红尘,作此不智
事?”
叶孤城道:“你不懂?”
魏子云道:“不懂。”
叶孤城冷冷道:“这种事,你本就不会懂的。”
魏子云,“也许我不懂,可是……”
目光如鹰,紧随在魏子云之后的“大漠神鹰”屠万,抢着道:“可是我们却懂得,
像你犯这种罪是千刀万剐,株连九族的死罪。”
他虽然以轻功的鹰爪成名,中年之后,用的也是剑。
他的剑锋长而狭,看来和海南剑派门下用的剑差不多,其实,他的剑法却是昆仑真
传。
叶孤城用眼角看着他的剑,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
屠万听不懂这句话。
叶孤城道:“练刀不成,学剑不精,竟敢对我无礼,你犯的也是死罪。”
屠万面色更阴沉,剑锋展动,立刻就要冲上去。
他一冲上去,别人当然不会坐视,叶孤城纵然有绝世无双的剑法,就在这顷刻之
间,也得尸横当地,血溅五步。
可是他还没有冲出去,已有人阻止了他。
西r]吹雪忽然道:“等一等I”
屠万道:“等什么?”西门吹雪道:“先听我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虽然已剑拔管张,西门吹雪要说话,却还是没有人能不听。
魏子云点头示意,屠万身势停顿。
西门吹雪道:“我若与叶城主双剑联手,普天之下,有谁能抵挡?”
没有人。这答案也绝对没有人不知道。
魏于云吹了口气,鼻尖上又汗珠沁出。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已明白?”
魏子云摇摇头。
他当然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却宁装作不明白,他一定要争取时间,想一个对策。
西门吹雪道:“我七岁学剑,七年有成,至今未遇敌手。”
叶孤城忽然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道:“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
高处的寂寞,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你又何必对他们说?”
西门吹雪的目光凝向他,眼睛里的表情很奇怪,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今夜是月
圆之夜。”
叶孤城道:“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