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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迷漫,对面也有个人沿着路边,大步走过来,李燕比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已看

到了一双发亮的眼睛:“陆小凤?”

  “是我:“陆小凤已在一株枯树下停住脚,等着他:“有人若是每天早上都能到外

面来走走,一定能活得比较长的。”

  他在笑,笑容却中并不开朗。

  李燕北道:“你已在外面走了很久?”

  陆小凤道:“好像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李燕北道:“为什么不进去?”

  陆小凤又笑了笑,笑得更勉强:“我怕。”

  李燕北吃惊的看着他:“你伯?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陆小凤道:“我有,而且时常都有。”

  李燕北道:“你怕什么?”他不等陆小凤回答,又接下去道:“你不敢去见欧阳?”

陆小凤默然点头。

  李燕北拍了拍他的肩,“她还活着,她中的毒好像并没有外表看来那么严重!”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忽然问道:“今天只有你一个?”

  李燕北点点头,眼神显得更疲倦,缓缓道:“今天别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

  陆小凤道:“那么你也不该出来的,“李燕北笑了笑,笑容也并不开朗。

  陆小凤道:“经过了昨天的事,你今天本该小心些。”

  李燕北沉默着,和陆小凤并肩而行,走了一段路,忽然道:“这十一年来,我每天

早上,都要在这些地区里走一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雨,我都没有间断

过。”

  这地区是属于他的。他走在这些古老而宽阔的街道上,心里总是充满了骄傲和满

足,就正如大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士卒,帝王在巡视自己的国土一样。

  陆小凤了解他这种感觉,“我若是你,我很可能也会每天这么样走一趟。”

  李燕北道:“你一定会的J”

  陆小凤道:“只不过我今天还是会破例一次。”

  李燕北道:“你绝不会。”

  陆小凤道:“可是今天……”

  李燕北道:“尤其是今天,更不能破例!”

  陆小凤道:“为什么?”

  李燕北迟疑着,目光沿着街道两旁古老精雅的店铺一家家看过去,眼睛里仿佛充满

了悲伤和留恋,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因为今天已是我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

  李燕北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有没有看见过我的儿

子?”

  陆小凤摇摇头。他没有看见过,他也不懂李燕北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我有十九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李燕北慢慢的接着道:“他们都是我亲生

的,都是我血中的血,肉中的肉。”陆小风在听着,等着他说下去。

  李燕北道:“我今年已五十,外表看来虽然还很健壮,其实却已是个老人。”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你并不者,有人说,男人到五十以后,人生才真正开

始!”

  “可是我已输不起。”李燕北也想勉强笑一笑,却笑不出,“因为我不能看着我的

孩子们挨饿受苦。”

  陆小凤终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你已将这地盘卖给了别人?”

  李燕北垂下头,黯然道:“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他们给我的条件实在太优

厚。”

  陆小凤道:“什么条件?”

  李燕北道:“他们不但愿意承认我跟杜桐轩约定的赌注,愿意帮我解决这件事,而

且还保证将我全家大小,全都平安送到江南去。I”

  他总算笑了笑,笑得却很凄凉,“我知道江南是个好地方,每到了春天,莺飞草

长,桃红柳绿,孩子们若能在那里长大,以后绝不会长得像我这种老粗。”

  陆小凤看着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个老粗。”

  李燕北苦笑道:“你自己没有孩子,你也许不会懂得一个人做了父亲后的心情Jo

陆小凤道:“我懂。”

  李燕北道:“你既然懂,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科事J”

  陆小凤道:“我知道aH李燕北道:“这一战西门吹雪若是败了,我就立刻会变得

无路可走。”

  陆小凤也知道。无论谁带着十九个儿子时,他能走的路就实在已不多。

  李燕北道:“昨天我见过叶孤城后,就知道我已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陆小凤道:“不是你没有,是西门吹雪!”

  李燕北道:“可是他若输了,我就会比他输得更惨。”

  陆小凤道:“我明白。”

  李燕北道:“那么你就不该怪我。”

  “我并没有怪你。”陆小凤道:“我只不过替你觉得可惜而已。”

  ”可借?有什么可惜?”

  陆小凤也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将这地盘让给了谁?”

  李燕北道:“让给了顾青枫。”

  陆小凤道:“顾青枫是什么人?”

  李燕北道:“是个道士。”

  陆小凤俗然道:“道士?”

  李燕北道:“道士也有很多种。”

  陆小凤道:“他是哪一种?”

  李燕北道:“是既有钱,又有势的那一种。”他又解释着道:“道教有南北两宗,

南宗的宗师是龙虎山的张真人,北宗的宗师是白云观主。”

  陆小凤道:“他就是白云观主?”

  李燕北点点头,道:“白云观就在城外,当朝的名公巨卿,有很多都是白云观的常

客,甚至还有些已拜在他门下。”

  陆小凤冷笑道:“所以他表面上是个道士,其实却无异是这经的。☆豪恶霸。”

  李燕北苦笑道:“他若不是这么样的人,又怎么会要我将地盘让给他?”

  陆小凤道:“这件事已无法挽回?”

  李燕北道:“我已接受了他的条件,也已将我名下的产业全都过户给他。”

  陆小凤道:“你的门人弟子,难道也全都被他收买了过拉中”李燕北道:“真正

控制这地区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帮手。”

  陆小凤道:“你已不是这帮会的帮主?”

  李燕北长叹道:“现在这帮会的帮主也已是他,我已将十年前从前任帮主手里接过

来的龙旗令符,当着证人之面交给了他。”

  陆小凤道:“证人是谁找来的?”

  李燕北道:“虽然是他找来的,但却也是我一向都很尊敬的江湖前辈。”

  陆小凤道:“是谁?”

  李燕北道:“一位是武当的木道人,一位是黄山的古松居士,还有—位老实和尚!

陆小凤怔住,他吃惊的停下脚步,连脸色都似已变了:

  “难怪我找不到他们,原来我走了之后,他们反而来了!”

  李燕北道:“我本来也没有想挽回,这本是我自己决定的。”他看着陆小凤脸上的

表情,又道:“但你却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oo陆小凤沉默着,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

道:“我的确有件事要警告你。”

  李燕北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江南不但是个好地方,也是个美人窝,你到了那里后,最好老实

些。”他笑了笑,接着道:“一个月只有三十天,你若是再娶三十个老婆,不打破头才

怪lU李燕北也笑了,拍着陆小凤的肩笑道:“你放心,用不着你说,我也会将那里的

美人全都留下来给你的。”

  陆小凤大笑,道:“那么我一定很快就会去找你,免得你改变了主意!”

  他并没有说出叶孤城的事,他几次想说,又忍了下去。

  李燕北是他的朋友。朋友要走了,为什么不让他带着笑走。

  能够让朋友笑的时候,就绝不会让朋友生气难受这是陆小凤的原则。可是他一定要

分清谁是仇敌?谁是朋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他忽然问。

  “也许还得过了明天。”面对着这古老而亲切的城市,李燕北目光中又不禁流露出

一种说也说不出的留恋和伤感,“我虽然已是’中局外人,但却还是想知道这一战的结

果,“陆小风慢慢的点了点头,他也了解李燕北此时的心情。

  “你走的时候,我也许不会送你,可是你若再来,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

我一定会去接你,“他勉强笑了笑:

  “我—r句不喜欢送行。”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他虽然轻生死,却重离别。

  “我明白。”李燕北也勉强作出笑脸,“我这次一走,虽然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你若到了江南,我也一定会去接你。”

  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陪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又问:

  “木道人他们,是不是和顾青枫一起走的?”

  “你想他们会到哪里去?”

  “白云观,“李燕北道:“白云观的素斋和酒,也一向很有名。”

  白云观仿佛就在白云间,金碧辉煌,宏伟壮观。雾还没有散尽,远远看过去,这道

观的确就像是飘渺在白云间的一座天宫阴。镶着黄铜状兽环的黑漆大门已开了,却看不

见人,晨风间隐约传来一阵阵涌经声,道人们显然正在早课。

  可是大殿里也没有人,几片刚蒋下的黄叶,在庭院中随风而舞。

  陆小凤穿过院子,走过香烟绦绕的大殿,从后面的一扇窄f]走出来,忽然发现一个

青衣黄冠的道人,正站在梧桐树下,冷冷的看着他。梧桐没有落叶,后院中的秋色却更

浓。

  陆小凤试探着问:“顾青枫真人在不在?”

  道人没有回答,一双发亮的眼睛,在白雾中看来,就像是刀锋脑习着寒光,一阵风

吹过,陆小凤忽然发现他肩后黄穗飘飞,竟背着口乌鞘长剑。

  “道长莫非就是顾真人?”道人还是不开口,脸上也完全没有表情。

  陆小凤笑了笑,喃喃道:“原来这老道是个聋子,我问错人厂。”

  这道人并不是聋子,突然冷笑道:“你没有问错人,却来错了地方。”

  “这里不是白云观?”

  ‘是“白云观为什么来不得?”

  道人冷冷道:“别人都能来,只有你来不得!”

  陆小凤忍不住问:“你知道我是谁?”

  道人冷笑着,忽然闪过身,梧桐树的树皮已被削去一片,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八个

字,“小凤飞来,死于树下。”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道人冷冷道:“风栖梧桐,这棵梧桐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陆小凤忽然又问道:“你见过我?”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道:“我打I有旧恨?”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i萤,“有新仇?”

  道人道:“也没有。”

  陆小凤苦笑道:“我们既然素不相识,又没有新仇旧恨,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

命?”

  道人道:“因为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道:“这理由好像就已够了!”

  道人道:“足够了。”他手一反,长剑已出鞘J“好剑。”剑光如一溉秋水。道人

以指弹剑,剑作龙吟,龙吟声中,四面忽然又出现了六个装柬和他一样的黄冠j差人六

个人,六柄剑,也都是百炼精钢铸成的青锋长剑。”

  剑柄的黄穗在风中飘飞,突然同时出手,赫然正足边派北宗,全真派的不传之秘,

北斗七星阵。那脸如枯木的道人,显然就是发动剑阵的枢纽。

  他的剑法精妙流动,虽然还不能和叶孤城、西门吹雪那种绝世无双的剑客相比,可

是剑走轻火,意在剑先,已是江湖中的—流高手。何况这北斗七星阵结构精密,配合无

间,七柄剑竟仿佛有七十柄剑的威力。陆小凤竟似已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剑光如网。

他就像是6条已落入网里的大鱼,在网中飞腾跳跃,却还是逃不出网去。剑网已越收越

紧。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剑是好剑,剑法也是好剑法,只可惜你们这些人错

了。”

  没有人问他“错在哪里?”就算有人间,也已来不及。就在这一瞬间,陆小凤已突

然出手,只见他的身子溜溜一转,手掌已托住了那青衣道人的右肘,轻轻一带。

  接着,就是一片金铁交击之声,七柄长剑互相撞击,火星四溅。陆小凤却已游鱼般

滑出,已不再是条被困在网中的鱼。

  也就在这一瞬间,突听一声冷笑,一道寒光长虹般飞来。这一剑的速度和威力,更

远在黄冠道人之上。陆小凤身子刚脱出剑阵,剑光已到了他咽喉要害前的方寸之间。

  森寒的剑气,已刺入了他的肌肤毛孔。陆小凤反而笑了,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一夹!

对方还没有听见他的笑声,剑锋已被他夹伎。他的出手竟远比声音更快!剑气已消失。

陆小凤用两根手指夹佐剑锋,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一个锦衣华服,白面微须的中年

人。这人也正在吃惊的看着他。

  没有人相信世上竟真有这么快的出手,这个人显然也不信。他自信剑法之高,已不

在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人之下,自信刚才那出手一击,绝不会落空,现在他才知道自

己想错就在这时,梧桐树后的屋德下,忽然传出一个人的大笑声,“我早就说过,时孤

城的天外飞仙,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都是绝世无双的武功,你们如今总该相信了吧?”

  另一个人在叹息:“我们总算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忽然也叹了口气,道:“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持须大笑

的是木道人,微笑叹息着的,想必就是白云观主顾青枫。有些人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微

笑,顾青枫就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个仪容修洁,风采朗棚的人,微笑使得他看来更温

文而亲切。

  他微笑着走过来,挥袖拂去了梧桐上的朱砂,道:“陆公于现在想必已看出,这只

不过是……”

  陆小凤替他说了下去,“只不过是个玩笑。”

  顾青枫显得很惊奇,“你知道?”

  陆小凤点点头,道:“因为很多人都跟我开过这种玩笑。”

  顾青枫目中露出种歉意,“这玩笑当然并不太好!”

  “不太好,也不太坏!”陆小凤道:“至少每次有人跟我开这种玩笑时,我都会觉

得自己运气不错ao“为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我的运气若不好,这玩笑就不是玩笑了产“

  他轻轻放下手里夹着的剑锋,好像生怕剑锋会割破他的手指一样。

  “一个人的咽喉若是被刺穿了个大洞,至少他自己绝不会傅认为那是玩笑。”

  那锦衣华服的中年人也笑了,笑容中也带着歉意,“我本来j7不想开这种玩笑,

可是他们都向我保证,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一剑刺穿陆小凤的咽喉,所以我就……”

  陆小凤又打断了他的话,替他说了下去,“你就忍不住想试试?”

  陆小凤也笑了笑,道:“我就算想生气,也不敢在大内的护限高手面前生气的!”

  这人显得很惊讶,“你认得我?”

  陆小凤微笑道:“除了‘富贵神剑’殷羡殷三爷外,还有谁能使得了那一着玉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