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笑了,看着自己手里的鞭子在笑。
宫九脸上却完全没有羞愧之色,刚才这鞭子就好像根本不是抽在他身上的!
陆小凤道:“我没有杀你,是我的错,我并不想要你感激,可是你……”
他的声音停顿,因为宫九忽又做出件很奇怪的事。他突然又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膛和后背,他的肌肤光滑洁白如玉。
陆小凤再次怔住。
——这个人身上的鞭痕和血渍到哪里去了?
他不懂!虽然他也听到传说中有种神秘的功夫,练到某种程度时,就会有种奇异的再生力,可以在瞬息间令创痕平复收口。可是他一直认为那只不过是种荒谬的传说而已。
宫九又穿上衣服,静静地看着他,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了?”
陆小凤道:“明白什么?”
宫九道:“你刚才并没有错,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
陆小凤道:“所以,你也不必对我感激。”
宫九道:“所以你现在非死不可了。”
陆小凤又笑了。
宫九道:“无论谁做出了不该做的事,都非死不可。”
陆小凤道:“何况我还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事。”
宫九忽然轻轻叹息,道:“只可惜现在我还不能杀你。”
陆小凤道:“因为你从不免费杀人?”
宫九道:“为了你,这一点我也可破例。”
陆小凤道:“你为的什么?”
宫九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问道:“她在哪里?”
这句话问得很奇怪,甚至连“她”是谁都没有指明。
陆小凤却毫不迟疑就回答道:“在箱子里面。”
宫九道:“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陆小凤道:“我知道。”
他也忍不住问:“你也知道她已落入我们手里?”
宫九道:“你怕死,可是你来了,你当然不是来送死的。”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不管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其中多少都带着些尊敬!
这种对仇敌的尊敬,有时甚至还远比对朋友的尊敬严肃得多。
又过了很久,宫九才缓缓道:“你准备用她的命,来换你们两条命?”
陆小凤道:“不是两条命,是四条命。”
宫九道:“还有两条命是老实和尚和小玉的?”
陆小凤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确有些超人的地方。
宫九道:“你要的是——”
陆小凤道:“我只要一个时辰。”
他再解释:“我带她走,你的船回转,一个时辰后我放她走。”
宫九道:“船上的两条小艇你都已夺下?”
陆小凤道:“我知道小玉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宫九道:“一个时辰,你就让她来跟我会合?”
陆小凤道:“四个人用不着两条小艇,其中一条就是为她准备的。”
宫九道:“你想得很周到。”
陆小凤道:“我说话也算数。”
宫九道:“只有不多说话的人,说话才算数。”
陆小凤道:“你看我像是个多嘴的人,”
你不像!
宫九道:“你能忘记这几天看见的事?”
陆小凤道:“不能。”
这些事本就是任何人都忘不了的!
宫九道:“你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们的事我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宫九看着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道:“看来你好像从不轻易答应别人一件事?”
陆小凤道:“是的!”
宫九道:“不轻易许诺的人,就不会寡信。”
陆小凤道:“我总是尽力去做。”
宫九道:“那么我相信她回来的时候一定平安无恙。”
陆小凤道:“一定。”
宫九道:“我也相信现在小艇一定已放了下去。”
陆小凤道:“很可能。”
宫九慢慢地站起来,道:“那么只要等你一下去,就可以看见这条船已回头了。”
他站起来,就表示这次谈话已结束。
陆小凤也站起来,看着他,微笑道:“跟你谈交易,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
宫九淡淡道:“我也一样。”
陆小凤大步走出去,拉开了里舱门。
宫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道:“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陆小凤道:“最后一次相见?”
宫九点点头,道:“下次你再见到我时,我相信彼此都不会有这么愉快了。”
陆小凤道:“我也相信。”
黑暗的海洋,浪潮已起。小艇在海浪中漂荡,就像是沸水锅的一粒米。
陆小凤和老实和尚并肩摇桨,操舵的是小玉。
宫九的船早已回头了,他们已经在这黑暗的海洋上走了很久。
老实和尚忽然问道:“你真的见到了宫九?”
陆小凤道:“嗯!”
老实和尚问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沉吟着。这句话本是他常常问别人的,现在居然有人来问他了。
他在考虑应该怎么答复。
“不知道。”这就是他考虑的结果。
他考虑得越久,越觉得只有这三个字才是最好的答复。因为他实在不了解这个人。
老实和尚道:“你们已见过面,但你却还是不知道?”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一点。”
老实和尚道:“哪一点?”
陆小凤苦笑道:“我绝不想再看见他,也绝不想跟他交手了。”
船尾的小玉忽然也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有些事就算你真的不想去做,有时却又偏偏非去做不可。”
陆小凤道:“难道我一定还会看见他?”
小玉沉默着,面对着无边黑暗的海洋,居然好像没听见他问的话。
——这小女孩子心里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秘密?
另外一条小艇用绳子系在船尾后。
她忽然定住舵,将这条小艇用力拉过来:“现在时候一定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应该放她走。”
沙曼默默地打开箱子,牛肉汤还是赤裸着蜷伏在箱子里,连动都不动。
淡淡的星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胴体就像海浪般柔滑光亮。
沙曼道:“你还不走?”
牛肉汤道:“我为什么要走?这箱子里又暖又舒服。”
沙曼道:“你不想去见你的九哥?”
牛肉汤道:“我若不回去,他迟早总会追上来的,我一点都不急。”她忽然站起来,赤裸的胴体在夜色中发着光,正好面对着老实和尚。她眨着眼问:“和尚有多久没有看过脱光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