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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里充满自信,陆小凤松了口气,道:“所以你并没有怀疑他。”
魏子云道:“没有。”
陆小凤道:“你怀疑的是谁?”
魏子云声音压得更低,道:“能将这缎带盗出去的,只有四个人。”
魏子云道:“四个人?”
魏子云道:“就是我行I兄弟四人。”
陆小凤轻轻吐出口气,这句话本是他想说的,想不到魏子云自己反而说了出来,看
来这位满湘剑客不但思虑周密,而且粳直公正哪。
魏子云道:“其实你也该想到的,据说外面已有人肯出五万两银子买一条缎带,黑
道上的朋友钱财来得容易,出价可能更高。”
陆小凤叹道:“人为财死,财帛动人心,为了钱财,有些人的确是什么都能做得出
的。”
魏子云也叹了口气,道:“殷羡交游广阔,挥金如士,丁敖正当少年,难免风流;
屠老二虽是比较稳重,可是胸怀大志,早已想在江湖中独创一派,自立宗主,所以一直
都暗中跟他以前的朋友保持连络。这些都是很花钱的事,只凭—份六等侍卫的俸禄,是
养不活他们的。”
他掐起头,凝视着陆小凤,又道:“但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若没有真凭实据,我
心里纵然有所怀疑,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陆小凤道:“难道你想要我替你找出真凭实据来?”
魏子云又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也难脱干系,若能查明真相,岂非大家都有好
处?”
陆小凤只有苦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看错这个人,这人有时的确是条老狐狸。
大殿屋脊另—边,人反而比较少些,除了老实和尚、司空摘星、木道人、唐天纵和
刚上来的卜巨外,就只多了严人英和古松居士两个人。
司马紫衣居然没有来,古松居士后来解释,道:“司马庄主有事急着赶回江南,却
将缎带让给了我。”
陆小凤了解司马紫衣的心情,以他的为人,当然非回去不可。
他也无颜再见陆小凤。
—些有了一派宗主身份的武林前辈,爱惜羽毛,自尊自重,当然绝不会去买来历不
明的缎带,别人也不会拿去卖给他们。
所以这些人反而没有露面。
魏于云道:“我已将禁城四门全都封锁,从现在起,绝不会再有人进来。”
陆小凤道:“叶孤城呢?”
魏子云道:“白云城主早已到了。”
陆小凤道:“他人在哪里?”
魏子云道:“他们约定是在子时交手,我已将他们安排在隆宗门外的户部朝房歇
下,看来他好像……”
陆小凤道:“好像怎样?”
魏子云叹道:“他的脸色很不好,有人说他重伤末愈,好像并不是谣传。”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忽又笑了笑,道:“那几位朋友好像都在等你过去,你只管请
便。”
那边的确有好几双眼睛都在看着陆小凤司空摘星的眼睛在笑,老实和尚的眼睛在生
气,〔巨和严人英的眼睛充满感激。
陆小凤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你怎么来迟了。”
严人英道:“我……我本来不敢来的。”
陆小凤道:“不敢?为什么不敢?”
严人英的脸仿佛有些发红,苦笑道:“若不是老实大师助了我一臂之力。我就算来
了,很可能也只有在下面站着。”
陆小凤笑道:“老实大师?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ao他笑嘻嘻的看着
老实和尚,好像又想过去找这和尚的麻烦。
谁知他刚走了两步,突然闪电出手,刁佐了司空摘屋的手腕。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失声道:“缎带我已还给了你,你还找我麻烦干什么?”
陆小凤沉着脸,冷冷道:“我就是要问你,这两条缎带从哪里偷来的?”
司空摘星道:“我一定要告诉你?”
陆小凤道:“你若不说,我就要你这只手永远再也休想偷人家的东西。”
他的手在用力,竟已将司空摘星的手捏得“格格”作响。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我就算说出来,你也未必会相信。”
陆小凤道:“你说说看。”
司空摘星道:“这两条缎带我倒真不是偷来的,是别人买来送给我的,因为他欠我
的情。”
陆小凤道:“这人是谁?”
司空摘星道:“人家花了好几万两银子买东西送给我,只要我替他保守秘密,我就
算不够朋友,至少也不能这么快就出卖他呀aD陆小凤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
卖他?”
司空摘星道:“最少也得两三天。”
两二天之后,这件事也许已事过境迁,再说出来也没有用了。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那个人是不是只要你替他保守两三天的秘密?”
司空摘星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小凤道:“现在你一定不说?”
司空摘星淡淡道:“你就算捏碎我这只手也没关系,我反正已准备改行ao陆小凤
也知道他偷东西的时候虽然常常六亲不认,却绝不是个会出卖朋友的人,忽然笑了笑,
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oo司空摘星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给我听听?”
陆小凤道:“附耳过来。”
他果然在司空摘星的耳边轻轻的说出了’个人的名字。
司空摘星忽然笑不出了,陆小凤眼睛里却发出厂光,他已看出自。
七八条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线索,现在终于已将它连接起来,只不过还差最后一
颗扣子而已。
司空摘星又在叹气,喃喃道:“这人说我是猴精,其实他自己才是……”
他的话忽然被打断,殷羡忽然又从飞檐下出现,道:“白云城主已来了。”
月光下果然已出现条白衣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轻功之高,竞不在司空摘星
之下。
司空摘星又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叶孤城也有这么高的轻功。”
陆小凤眼睛里却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吐出口气,带着笑道:“轻功若
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着天外飞仙?”
月已中天。
屋脊前后几乎都站满了人,除了那十三个不愿露出真面目的神秘人物外,还有七八
位穿着御前带刀侍卫的服饰,显然都是大内中的高手,也想来看看当代两大剑客风采。
从屋脊上居高临下,看得反而比较清楚一些。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色果然全无血色,西门吹雪的脸虽然也很苍白,却还有些
生气。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假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
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
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都已令人心惊。
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
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叶孤城忽然道:“一别经年,别来无蒜?”
西门吹雪道:“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叶孤城道:“旧事何必重提,今日之战,你我必当各尽全刀。
西门吹雪道:“是ao叶孤城道:“很好oH他说话的声音本已显得中气不足,说了
两句话后,竟似已在喘息。
西门吹雪却还是面无表情,视若不见,扬起手中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
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的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
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JU叶孤城道:“本是好剑。”
两人的剑虽已扬起,却仍未出鞘一拔剑的动作,也是剑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门,两人
显然也要比个高下。
魏子云忽然道:“两位都是当代之剑术名家,负天下之重望,剑上当必不致淬毒,
更不会秘藏机簧暗器。”
四下寂静无声,呼吸可闻,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魏子云又道:“只不过这一战旷绝古今,必传后世,末审两位是否能将佩剑交换查
视,以昭大信?”
叶孤城立刻道:“谨遵台命。”
西门吹雪沉默着,过了很久,终于慢慢的点厂点头。
假如在一个月前,他是绝不会点头的,生死决战之前,制敌利器怎可离手?”
但现在他已变了,缓缓道:“我的剑只能交给‘个人。
魏子云道:“是不是陆大侠?”
西门吹雪道:“是。”
魏子云道:“叶城主的剑呢?”
叶孤城道:“’事不烦两主,陆大侠也正是我所深信的人。
司空摘星忽然叹了口气,哺哺道:“这小于连和尚的馒头都在偷,居然还有人相信
他,奇怪奇怪。”
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是在此时此刻,每个宇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木道人已忍不住要笑了,卜巨忽然也大声道:“陆大侠仁义无双,莫说是一口剑,
就算是我的脑袋,我卜巨也一样交给他。”
严人英立刻也跟着道:“在下严人英虽然是个无名小卒,可是对陆大侠的仰慕,也
和这位卜帮主完全一样。”
其实严人英当然不是无名小卒“开天掌”卜巨不但名头响亮,说起话来更声若洪
钟,两个人抢着替陆小凤说话,好像生怕别人误会了他。
司空摘星只有苦笑,悄悄对陆小凤道:“莫忘记大家本是来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
的。”
陆小凤道:“我知道。”
司空摘星道:“可是大家现在却全都看着你。…陆小凤笑了笑,大步走出去,先走
到西门吹雪面前,接过他的剑,回头就走,又去接下时孤城的剑,将两柄剑放在手里哺
哺道:“果然都是好剑ao魏子云道:“就请陆大侠将这两柄剑让他们两位交换过6过
目。”
陆小凤道:“你要我把西r]吹雪的剑交给叶孤城,把叶孤城的剑交给西门吹雪
么?”
魏于云道:“不错。”
陆小凤道:“不行。”
魏子云怔了怔,道:“为什么不行?”
陆小凤忽然道:“这么好的两口剑,到厂我手里,我怎么舍得再送出去?”
魏子云怔住。
所有的人都怔住。
陆小凤把剑鞘夹在腋下,手腕一反,两剑全都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眼,连天上
的—轮圆月都似已失去了颜色。
大家心里都在暗问自己,“这两柄剑若是到了我手里,我是不是舍不得再送出
去?”
陆小凤又道:“利器神物唯有德者居之,这句话各位听说过没有?”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陆小凤道:“这句话我听说过,我也看出了这两柄剑上没有花样oo这句话说完,
剑已人鞘,他忽然抬起头,将一柄剑抛给了西门吹雪,一柄剑抛给了叶孤城就扬长走回
去。
大家又全怔住。
司空摘星忍不住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让他们明白,下次有这种事,千万莫要找我,我的麻烦
已够多了,已不想再管这种无聊的事。”
司空摘星道:“这是无聊的事?”
陆小凤道:“两个人无冤无仇,却偏偏恨不得一剑刺穿对方的咽喉,这种事若不是
无聊,还有什么事无聊?”
他听罢已明白陆小凤的意思,是希望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彼此手下都留点情,比武较
技,并不—定非要杀人不可。
这意思别人当然也已明白,魏子云干哼两声,道:“子时已过,明日还有早朝,两
位这一战盼能以半个时辰为限,过时则以不分胜负论,高手较技,本就争在一招之间,
半个时辰想必已足够。”
他再也不提换剑的事,决战总算已将开始,大家已屏声静气,拭目而待。
西门吹雪左手握着剑鞘,右手下垂至膝,刚才的事,对他竞似完全没有丝毫影响,
他的人看起来,还是像把已出了鞘的剑,冷酷、尖锐、锋利。
叶孤城的脸色却更难看,反手将长剑夹在身后,动作竟似有些迟钝,而且还在不停
的轻轻咳嗽。
跟西门吹雪比起来,他实在显得苍老衰弱得多,有的人眼睛里已不禁露出同情之
色,这一战的胜负,已不问可知西门吹雪却仍然面无表情,视而不见。他本就是个无情
的人。
他的剑更无情!叶孤城终于挺起胸,凝视着他手里的剑,缓缓道:“利剑本为凶
器,我少年练剑,至今三十年,本就随时随刻都在等着凶死剑下。”
西门吹雪在听着。
叶孤城又喘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今日这一战,你我剑下都不必留情,学剑的
人能死在高手剑下,岂非也已无憾?”
西门吹雪道:“是。”
有的人已不禁在心里拍手,他们来看的,本就是这两位绝代剑客生死一搏的全力之
战,剑下若是留余力,这一战还有什么看头。
叶孤城深深呼吸,道:“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等一等。”
叶孤城道:“等一等,还要等多久?”
西门吹雪道:“等伤口不再流血。”
叶孤城道:“谁受了伤,谁在流血?”
西门吹雪道:“你。”
叶孤城吐出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身子忽然像是摇摇欲倒。
大家跟着他看过去,才发现他雪白的衣服上,已渗出了—片鲜红的血迹。
他果然受了伤,而且伤口流血不止,可是这个骄傲的人却还是咬着牙来应付,明知
必死也不肯缩半步。
西门吹雪冷笑道:“我的剑虽是杀人的凶器,却从不杀一心要来求死的人。”
叶孤城厉声道:“我岂是来求死的?”
西门吹雪道:“你若无心求死,等一个月再来,我也等你一个月。”
他忽然转过身,凌空一掠,没入飞檐下。
叶孤城想追过去,大喝一声,“你……”
一个字刚说出,嘴里也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支持不住现在他非但已追不上西门吹
雪,就算孩子,他只怕也已追不上。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一次被怔伎。
这一战本已波澜起伏,随时都真变化,现在居然又急转直下,就像是一台戏密锣紧
鼓响了半天,文武场面都已到齐,谁知主角刚出来,就忽然已草草收场,连敲锣打鼓的
人都难免要失望。
司空摘星忽然笑了,大笑。
老实和尚瞪眼道:“你笑什么?”
司空摘星笑道:“我在笑那些花了几万两银子买条缎带的人。
可是他笑得还嫌早了此,就在这时,陆小凤已飞跃而起,厉声道:“住手。”
司空摘星笑得太早,陆小凤出手却太迟了。
唐天纵已蹿出去,蹿到叶孤城身后,双手飞扬,撤出了一片乌云般的毒砂。
本已连站都站不稳的叶孤城,—惊之下,竟凌空掠起,鹊子翻身,动作轻灵矫健,
一点也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
只可惜他也迟了一步。
唐门子弟的毒药暗器只要一出手,就很少有人能闪避,何况他早已蓄势待发,出手
时选择部位,都令人防不胜防。
只听一声惨呼,叶孤城身子忽然重重的跌下来,雪白的衣服上,又多了一片乌云。
这正是唐家见血封喉的追魂砂,要距离较近时,威力远比毒黎更可怕。
江湖中大都知道,这种毒砂只要有一粒打在脸上,就得把半边脸削下去,若是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