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
薛冰笑道:“但他还是起了疑心,还是不上你这个当”
陆小凤叹道:“所以我说他实在不愧是条老狐狸,只可惜……”
薛冰道:“只可惜怎么样?”
陆小凤忽又笑了笑,道:“只可惜他还是上了我的当。”
薛冰怔住:“我又不懂了?”
陆小凤道:“他还是把东西偷走了。”
薛冰道:“几时偷的?”
陆小凤道:“刚才。”
薛冰忍不住提起那件衣服抖了抖,就有块红缎子从衣服,里掉了下来,缎子上绣着朵黑
牡丹“东西岂非还在这里?”
陆小凤道:“但这块缎子,却已不是本来的那块了。”
薛冰道:“你是说.他刚才用这块缎子,换走了你那块?”
陆小凤道:“你再仔细看看.两块缎子是不是有点不同。”不同的地方显然不太明显,
但却果然是不同的。
陆小凤道:“他想必已从金九龄嘴里,问出了这块缎子的形状,自己找人照样子绣了
块,准备来跟我掉包。”
薛冰叹了口气,道:“但他的手法实在快.实在不愧是偷王之王,我刚才一直都在看着
他,竟偏偏没看到他已动了手脚?”
陆小凤笑了笑,道:“他以为我也没有看出来.以为我还不知道。”
薛冰道:“这块缎子你已不知看过多少遍了,现在既然还没有被偷走,你当然就会把它
藏起来.绝不会时时刻刻拿出来的。”
陆小凤道:“所以他认为我暂时绝不会发觉已被掉了包。”
薛冰道:“现在既然已达到目的,当然就会将东西去交给那个人了。”
陆小凤道:“他当然要去交差。”
薛冰道:“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不去盯着他?”
陆小凤道:“因为我知道他现在一定还不会走的。”
薛冰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他也怕我起疑心。”
薛冰想了想.道:“反止你暂时不会发现东西已被掉了包他正好乘机轻松轻松!”
陆小凤道:“他越轻松,我越不会起疑心。”
薛冰道:“等明天早上我们要走时,他还可以先送送我们然后再轻轻松松的去交差。”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再跟我们混下去,你也快变成条小狐狸了。”
薛冰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轻道:“那么你现在想干什么呢?”
陆小凤故意不去看她的脸上的表情.道:“我当然要去陪陪他!”
薛冰好像又要跳了起来:“你不陪我?反而要去陪他?”
陆小凤淡谈道:“他既不会勾引我,我也不会勾引他,我去陪他至少安全得多!”
薛冰咬着嘴唇,狠狠的瞪着他,忽又嫣然一笑.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你是什么了!”
陆小凤道:“我是什么?”
薛冰道:“你是条狗。”
陆小凤怔了怔,苫笑道:“我怎样会变成条狗的?”
薛冰悠然道:“司空摘星若是条狐狸,你岂非就是条专咬狐狸的狗?”
司空摘星躺在床上.曲着肱作枕头,看着自己胸膛上楼着的一杯酒。陆小凤总是再欢这
么样喝酒,而且有本事不用手就将这杯酒喝下去,连一滴都不会溅出来。只要是陆小凤会的
事,司空摘星就要学学,而且要学得比陆小凤更好。
他听到门外有人在笑:“这是我的独门绝技,你学不会的。”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当然就是陆小凤。
司中摘星也不理他.还是专心一意的看着胸膛上的这杯酒,冷冷道:“你又想来干什
么?”陆小凤道:“干什么?只不过来陪陪你。”
司空摘星道:“你不去陪她,反而来陪我?”
陆小凤笑了笑.反问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已不赌了?”
司空摘星道:“嗯。”
陆小凤道:“所以我们还是朋友?”
司空摘星道:“嗯。”
陆小凤笑道:“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为什么不能来陪陪你?”
司中摘星道:“你当然可以来陪我,但是我现在却想去陪她了。”他忽然深深吸了口
气,胸膛上的酒杯立刻被他吸了过去,杯中的酒也被他吸进了嘴,只可惜并没有完全吸进
去,剩下的半杯酒溅得他一身都是。
陆小凤大笑,道:“我早就说过,这一招你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司空摘星瞪了他一
眼,刚想站起来,脸色突然变了整个,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整个人也都扭曲了起米,就好像
有柄尖刀捅入了他的胃。
陆小凤也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怎么了?”司空摘星张开嘴.想说话,却连一个字都
说不出来。陆小凤一个箭步窜过去,扶起了他.忽然嗅到一种奇特的香气。
他又拿起刚才那酒杯嗅了嗅脸色也变了:这杯酒里有毒!司空摘星的脸已变成死灰色,
满头冷汗雨点般落下来。
陆小凤道:“这杯酒是从哪里倒出来的?刚才有谁到这里来过?”司中摘星挣扎着摇了
摇头眼睛看着桌上的酒壶。壶中还有酒。
陆小凤抓起洒壶嗅了嗅,壶中的酒并没有毒。毒在酒杯上!酒杯想必早已在这房子里,
刚才司空摘星在屋脊上偷听的时候,想必已有人在这酒杯上做了手脚。
陆小凤急得直跺脚:“你本来是个很小心的人,今天怎么会如此大意?”
司空摘星咬着牙,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了三个字“栖霞庵”。
陆小凤道:“你知道哪里有人能解你的毒?你要我送你到哪里去?”
司空摘星挣扎着点了点头:“快……快……”
陆小凤道:“好,我去找薛冰,我们一起送你去。”他抱起了司空摘星冲出去,去找薛
冰。
但薛冰竟已不见了。她刚才喝剩下的半杯酒还在桌上可是她的人竟已无影无踪。本来装
着卤牛肉的碟子里,现在却赫然摆着一双手,一双断手!陆小凤看得出这正是孙中的手。难
道他又约了对手来寻仇,居然将薛冰架走了?但是他们在隔壁怎会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薛冰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怎么会如此容易就被人架走?陆小凤已无法仔细去想,现在
无论什么事都只好先放在一边,先救司空摘星的命要紧。何况,这顷刻间发生的变化实在太
惊人,太可伯,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幸好他们坐下来的马车还在。
陆小凤叫起了车夫,抱着连四肢都似已僵硬的司空摘星,跳上车子,喃喃道:“你千万
不能死,你一向都不能算是个好人,怎么会短命呢?”
司空摘星居然一直没有死,就这么样半死不活的拖着拖到了栖霞庵。
栖霞庵在紫竹林中,紫竹林在山坡上,山门是开着的红尘却已被隔绝在竹林外,马车不
能上山,陆小凤抱着晕迷不醒的司空摘星,踏着“沙沙”的落叶,穿过紫竹林,风中正传来
最后,声晚钟卢。夜色却未临,满天夕阳残照,正是黄昏。
陆小凤看着手里抱着的司中摘星,长长吐出门气.喃喃道:“你总算挨到了这里,真不
容易。”司空摘星身子动了动轻轻呻吟了一声,居然似已能听见他的话。
陆小凤立刻问道:“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司空摘星突然张开眼睛,道:“我饿得要命。”
陆小凤怔了征:“你会饿?”
司空摘星看着他挤了挤眼睛,道:“这两天你天天下车去大吃大喝,我却只有躲在车上
啃冷烧饼,我怎么会不饿?”陆小凤怔住,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活生生的吞下了六百条蚯
蚓。
司空摘星道:“小心点抱住我,莫要把我摔下去。”
陆小凤看着他挤了挤眼睛,道:“我会小心的,我只怕摔不死你。”
他忽然举起了司空摘星,用力往地上一摔。谁知司空摘星还没有摔在地上突然凌空翻
身,接连翻了七八个跟头.才轻飘飘的落下,看着陆小凤大笑,笑得弯下了腰。
陆小凤恨恨道:“我应该让你死在那里的。”
司空摘星大笑道:“好人才不长命,像我这种人怎么会死。”他居然也承认自己不是个
好人。
陆小凤道:“你根本就没有中毒?”
司空摘星道:“当然没有,像我这样千年不死的老狐狸有谁能毒得死我。”
陆小凤道:“酒杯上的毒.是你自己做的手脚?”
司空摘星笑道:“那根本就不是毒,只不过是点嗅起来像毒药的香料而已.就算吃个三
五斤下去,也死不了人。”
陆小凤道:“你故意装作中毒的样了,只不过是想拖住我,让我送你到这里。”
司空摘星笑道:“我若不用这法子.又怎么能将那东西送出去!
陆小凤道:“你怎么送出去的?这一路上你都装得像死人一样,连动都没有动。”
司空摘星道:“我当然有法子,莫忘记我不但是偷王之王,还是条老狐狸。”
陆小凤突然冷笑,道:“若不是那条小狐狸帮你,你想交差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司空摘星仿佛怔了怔道:“小狐狸?除了你外,难道还有条小狐狸?”
陆小凤冷冷道:“也许不是小狐狸.只不过是条雌狐狸!”
司空摘星大笑,道:“我就知道迟早总是瞒不过你的,你并不太笨。”
陆小凤道:“你几时跟薛冰说好的?”
司空摘星道:“就在你去方便的时候。”
陆小凤道:“她怎么会答应你?”
司空摘星悠然道:“也许是因为她看上了我。”
陆小凤道:“她看上你这条老狐狸?”
司空摘星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就是喜欢老狐狸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她的确被你这狐狸精迷住了,居然肯替你去做这种事。”
他忽又问道:“她既然是替你交差去了,那双断手又怎么会出现的?”
司空摘星又怔了怔,道:“断手?什么断手?”
陆小凤道:“孙中被砍断的那只手。”
司空摘星道:“手在哪里?”
陆小凤道:“在装牛肉的碟子里!”
司中摘星摇了摇头,皱眉道:“这回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陆小凤道:“真的不知道?”
司空摘星叹道:“我几时骗过你?”
陆小凤恨恨道:“你时时刻刻都在骗我。”
司空摘星眨了眨眼.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能骗得过你?”
陆小凤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本来是骗不过的,只可惜我的心实在太好
了!”
突听山门里有个人在问:“外面的那位好心人,是不是陆小凤?”
门是虚掩着的,门里的有个小小的院子,一个人搬了张竹椅,坐在院子里的白杨树下。
夕阳照着孤零零的白杨,也照着他苍白的脸,他的鼻子挺直,颧骨高耸,无论谁都看得出他
一定是个很有威严,也很有权威的人,只可惜他一双炯炯有光的眸子,现在竟已变成了两个
漆黑的洞。
“江重威!”陆小凤一走进来,就不禁失声而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重威笑了笑,道:“我不在这里,又还能在哪里?”他笑得凄凉而悲痛:“我现在已
只不过是个瞎子,王府里是不会用一个瞎子做总管的,就算他们没有赶找走,我也己留不下
去。”
陆小凤看着他,心里也觉得很难受。江重威本是个很有才能.也很有前途的人,可是一
个瞎子……
陆小凤忽然回过头.瞪着司空摘星:“你认不认得他?”司空摘星点点头。
陆小凤道:“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司空摘星叹了口气,他心里虽然也
不好受。
陆小凤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司空摘星道:“那个什么人?”
陆小凤道:“那个绣花的人,也就是那个要你来偷东西的人。”
司中摘星道:“你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陆小凤道:“不错。”
司空摘星道:“假如那块缎子本就是他的,他何必要我来偷回去?”
陆小凤道:“也许那上面还有什么秘密,他生怕我看出来。”
司中摘星道:“你岂非已看过很多遍了?”
陆小凤道:“我还没有看够。”
司空摘星不说话了,神情间仿佛也显得很矛盾.很痛苦。
陆小凤道:“你虽然欠了他的情.可是他既然做出了这种事,你若还有点人性,就不该
再维护他。”
司中摘星道:“你一定要我说?”
陆小凤道:“非要你说不可!
司空摘星座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她!”
他的手忽然往前面一指,陆小凤不由自主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人正垂着
头从庵堂里走出来。一个紫衫白袜,乌黑油发鬃上插着根紫玉钗的女道姑。她脸色也是苍白
的,明如秋水般的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忧郁和悲伤,看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凄艳而出尘的
美,就好像是天边的晚霞一样。她垂着头慢慢的走过来,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看见了她,陆小凤就知道司空摘星又在说谎了,那个人绝不会是她的。他再回过头想追
问时.司空摘星竟已不见了。就在陆小凤看见这紫衫女道人的那一瞬间,这老狐狸已流星般
掠了出去。那一瞬间陆小凤的确仿佛有点痴了无论谁看见这么一个出尘脱俗的美人,都难免
会痴了的。现在就算要追,也追不上的,司中摘星的轻功显然不能算天下第一,但也不会差
得太远。陆小凤叹了口气,发誓总有,天要抓住这个老狐狸,逼他吞下六百八十个条蚯蚓
去,而且还要他自己去挖。
夕阳淡了,风也凉了凉风吹得白杨树上的叶子,簌蔌的响,这紫衫女道入慢慢的走过
来,始终都没有抬起头。
江重威忽然道:“轻霞,是你!”
“是我,你吃药的时候到了。”她的声音也轻柔如晚风。
江重威又问:“陆小凤,你还在么?”
“我还在!”
“这是舍妹轻霞,也就是这里的主持,你现在总该明白我怎么会在这里了吧!”
陆小凤忽然道:“金九龄和花满楼在找你。”
江重威道:“我知道。”
陆小凤道:“他们也知道你在这里?”
江重威道:“他们已来过。”
陆小凤道:“花满楼跟你说了些什么?”
江重威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他叫我莫要忘记他也是个瞎子,更莫
要忘记他,鱼都活得很好!
陆小凤道:“你当然没有忘。”
江重威道:“所以我现在还活着!一个像他这么样的人突然变成了瞎子后,还有勇气活
着,实在很不容易。
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叹息,道:“他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
江重威点点头,叹道:“他的确和任何人都不同,他总是要想法子让别人活卜去”
陆小凤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他来找你,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些话的”
江重威道:“他还问了我一些别的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汇重威道:那天在王府宝库里发生的事”
陆小凤道:“我也正想问你,除了你已告诉金九龄的那几点之外,你还有没有发现什么
别的可疑之处”
江重威道:“没有”他的脸仿佛又已因恐惧而扭曲,缓缓道:“就算还有,我也不会
说。”
陆小凤退“为什么?”
江重威道:“因为我并想你们找到那个人。”
陆小凤更奇怪,又问道:“为什么?”
江重威道:“因为我从未见过武功那么可怕的人,他们就算找到了他,也绝不是他的敌
手!
他的身子也在发抖似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人,那根可怕的针。针上还在滴血,鲜红的
血……
陆小凤还愿再问,江轻霞突然冷冷道:“你问的已太多了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我一直
不愿他再想起那天的事。”
江重威勉强笑了笑.道: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好的”
陆小凤也勉强笑了笑,道:“你一定很快就会好的,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硬骨头”
江重威笑得已开心了些,道:“你既然已来了,就不妨在这里多留两天,说不定我还会
想起些事来告诉你。”
江轻霞皱眉道:“他怎么能留在这里?这里一向没有男人的!
江重威笑道:“我难道不是男人?”
江轻霞道:“可是你…—”
江重威沉下了脸,道:“我若能留在这里,他也能”
陆小凤道:“可是我—…☆
江重威也打断了他的话.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一定要留下来,花满楼和金九龄这两
天说不定还会来的.他们也正想找你”
江轻霞道:“可是你喝完了药后.就该去睡了”
江重威道:“我会去睡的,你先带他到后面去吃点东西好好作出主人的样子来.莫要让
客人饿着肚子/,江轻震板着脸转过身冷冷道:施主请随我来!
她好像也没有正眼去看过陆小凤,她实在是个冷冰冰的女人,甚至比冰还冷。
标题 <<旧雨楼·古龙《楚留香系列·绣花大盗》——第四章 一对红鞋子>>
古龙《陆小凤系列·绣花大盗》
第四章 一对红鞋子
暮色更深,庵堂里还没有燃灯。夕阳的最后,抹余晕正照在庵堂后,云房外的走廊上照
得廊外那几根沉旧的木柱,也仿佛闪闪的发出了光。七月的晚风中,带着种从远山传来的木
叶芬芳,令人心怀舒畅。江轻霞走得很慢,陆小凤也走得很慢。江轻霞没有说话,陆小凤也
没有开口,他似己发现目已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不受欢迎的客人,就最好还是知趣些闭着
嘴。庭院寂寂看不见人,也听个见人声。这里本就是个寂寞的地方,寂寞的人本就已习惯沉
静。
江轻霞推开了一扇门、板着脸,道:“施主请进”
陆小凤也沉着脸,道:“多谢”屋子里也没有燃灯,连夕阳都照不到这里。陆小凤慢慢
的往里面走,竟好像有点不敢走进这屋子。难道他还伯这冷冰冰的女道人将他关在这间冷冰
冰的屋子里?
江轻霞冷冷道:“这屋子里也没有鬼,你怕什么?”
陆小凤苦笑道:“屋子里虽然没有鬼☆心里却好像有鬼”
江轻霞道:“谁心里有鬼?”
陆小凤道:“你!”
江轻霞咬着嘴唇,道:“你自己才是个鬼”就在这一瞬间,这冷冰冰的女道人竟突然变
了,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忽然用力将陆小凤推了进去,推到一张椅子上按住了
他的肩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陆小凤反而笑了:这才像是条母老虎的样子,刚才,你简直就橡……”
江轻霞瞪眼道:“刚才我像什么?”
陆小凤道:“像是条死母老虎”江轻霞不等他说完,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陆小凤疼得差点叫了起来,苦笑道:“看来你们好像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都喜欢咬
耳朵。”
江轻霞又瞪起了眼,道:“你们?你们是些什么人?”陆小凤闭上了嘴,他忽然发现自
己又说错话了。
江轻霞却不肯放松,冷笑道:“你难道常常被人咬耳朵?”
陆小凤道:“别人又不是小狗,怎么会常常咬我的耳朵?”
江轻霞眼睛瞪得更大“别人不是小狗,难道只有我是小狗?”陆小凤又不敢开腔了。
汀轻霞恨恨的瞪着他,道:“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有多少人咬过你的耳朵?”
陆小凤道:“只有……只有你一个!
江轻霞道:“真的没有别人?”
陆小凤道:“别人谁有这么人的胆子敢咬我”
江轻霞道:“薛冰呢?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小凤道:她连碰都不敢碰我,我不咬她已经很客气
江轻霞撇了撇嘴,道:“现在你说得凶,当着她的面,只怕连屁都不敢放”
陆小凤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放?难道我还怕臭死她?”江轻霞忽然笑了,笑得也有点
像是条小狐狸。
就在这时,门外已有个人冷冷道:“好,你放吧,我就在这里”
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他连看都不必看,就知道薛冰已来了。遇着一条母老虎已经糟糕
得很。
唯一遇着一条母老虎更糟的事,就是同时遇着了两条母老虎。陆小凤忽然觉得脑袋已比
平时大了三倍.简直已头大如斗。江轻霞吃吃的笑着,燃起了灯。灯光照到薛冰脸上。薛冰
的脸又红了.是被气红的.红得就像是辣椒。“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这句话陆小
凤当然懂得的。
他忽然跳起来,瞪着薛冰,冷冷道:“我正想找你,想不到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看见他这么凶,薛冰反而软了:我……我为什么不敢来见你?”
陆小凤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江轻霞抢着道:“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有是一个师傅教出来,专咬人耳朵的,她为什
么不能到这里来?”
陆小凤不理她,还是瞪着薛冰,道:“我是在问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薛冰道:“你明明知道我是送东西来的!
陆小凤道:“送什么东西?”
薛冰道:“当然就是那块红缎子”居然轻描谈写的就承认了而且面不改色。
陆小凤反倒怔了怔,道:“你不想赖?”
薛冰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为什么耍赖?”
陆小凤几乎又要叫了起来,道:“帮着别人来骗我,难道还很光荣?”
薛冰道:“司空摘星并不是别人,他也是你的朋友,你自己也承认的!陆小凤本就没有
否认。
薛冰笑了笑,悠然道:“我帮你朋友的忙,你本该感激我才对!
陆小凤又怔了怔,道:“你帮着他出卖了我,我反而要感激你?”
薛冰道:“那块红缎子,对你已没什么用处,对他的用处却很大,我只不过帮他将那块
红缎子送到这里来,又怎么能算出卖你?”她的火气好像比陆小凤还大,理由好像比陆小凤
还充足十倍,又道:“何况,他岂非也是你的好朋友,你岂非也骗了他,你骗过了人家后,
反而洋洋得意,我为什么不能比你也上个当?”
陆小凤道:“可是你……你……你本该帮着我一点才对
薛冰冷笑道:“谁叫你那么神气的,就好像天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能干的人了,我就
看不惯你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他忽然发现男人遇着女人,就好像秀才
遇见兵一样,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好讲。女人的心理好像根本就没有“是非”两个字无论做什
么事只看她高兴不高兴,你若要跟她讲道理,她的理由永远比你充足十倍
薛冰板着脸道:“你在背后骂我,我没有找你算帐,你反而先找上我了!
江轻霞冷笑道:“这就叫做先发制人,天下的男人好像全都有这一套”
薛冰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苦笑道:“只有一句。”
薛冰道:“你说!
陆小凤道:“你将那块红缎子交给谁了?”
薛冰道:交给了吕洞宾。”
陆小凤又不禁怔住:吕洞宾是什么人?”
薛冰道:“连吕洞宾你都不知道?你怎么活到三十岁的?”
江轻霞道:“吕洞宾就是吕纯阳.就是朗吟飞过洞庭湖的纯阳真人,你知不知道?”
陆小凤苦笑邀“我只知道吕洞宾要的是白牡丹,不是绣在缎子上的黑牡丹。”
薛冰终于解释,道:“司空摘星并没有叫我把那块缎子交,给谁,只要我把它放在吕洞
宾的神像下面。”
陆小凤道:“这神像在哪里?”
薛冰道:“就在后面的一个小神殿里。”
陆小凤道:“你来了已有多久?”
薛冰冷冷道:“也没多久,只不过刚巧赶得上听见你骂,我”
庵后的竹林里,还有个小小的神殿,殿里的一盏常明灯,永远是亮着的,灯光正照着
纯阳真人那张永远都带着微笑的,脸。他虽然不能被供到前面的正殿里去享受血肉香火,却
已,很满意了。吕洞宾是个聪明的神橡,聪明的神仙就和聪明的,人,样,都懂得知足常
乐。陆小凤不等薛冰的话说完.已冲,出来,赶到这里,神像下果然有块绣着黑牡丹的红缎
子。他,拿起缎子的时候,江轻霞和薛冰也跟来了。
陆小凤看着手里的缎子眼睛里带着种深思的表情,喃,喃道:“想不到缎子居然还在”
江轻霞道:“司空摘星一定也想不到薛冰这么快就对你说,了实话,还没有来得及拿走
你已经先来了
陆小凤忽然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道:“也许并不是他,没有来得及拿走”
江轻霞道:“不是他是谁?”
陆小凤道:“是你”
江轻霞冷笑道:“你疯了?我要这块见鬼的红缎子干什么
陆小凤道:“我也正想问你”
汀轻霞变色道:“你难道认为是我叫他去偷这块破缎子的?”陆小凤居然默认
江轻霞道:“若是找叫他将缎子送到这里来的,他怎么会,把你也带来了?”
陆小凤谈谈道:“也许是他要来当面交差,却甩不脱我,也许是他忽然良心发现,觉得
有点对不起我,也许是他故意将我带来的,好让我更想不到是你”
江轻霞的脸也气红了,道:“这么样说,你难道认为我就是那个绣花大盗?”陆小凤没
有否认。
江轻霞突又冷笑,道:“你也许并不太苯,只可惜忘了件事!
陆小凤道:“哦?”
江轻霞道:“你忘了江重威是我的大哥我怎么会刺瞎我大哥的眼睛?”说完了这句话,
她扭头就走,似已懒得再跟这种苯蛋讲理了。
陆小凤却又拦住了她/等一等!
江轻霞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道:“只有一句”
江轻霞道:“好,我再听你说一句”
陆小凤道:“江重威并没有妹妹,你也没有大哥,你本来根本就不姓江”
江轻霞的脸突然变成惨白“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不愿知道的,怎奈老天却偏偏要我知道一些我本不该
知道的事!
江轻霞恨恨的瞪着他,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你真的要我说出来?”
江轻霞道:“你说。”
陆小凤道:“你本是江重威末过门的妻子,后来却不知为什么出了家,你在他面前故意
装作不认得我,就是为了不愿刺激他,不愿让他知道……”
江轻霞身子已开始发抖突然人叫道:“不要说了!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这些话我本来就不想说了出来,的”
江轻霞身子抖个不停,用力咬着牙.道:“不错,我跟江,重威的确从小就订了亲,可
是等我们长大了,见了面之后,去发现彼此根本就不能在,起过口子,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出了家?”
江重威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没关系.我也要说。”,他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负,
馒慢的接着道:“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早就是个废人,我根本不能做别人的丈夫更不能做
别人的父亲”,的”
江轻霞身子抖个不停,用力咬着牙.道:“不错,我跟江,重威的确从小就订了亲,可
是等我们长大了,见了面之后,去发现彼此根本就不能在,起过口子,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出了家?”
江轻霞点点头,黯然道:“除了出家外,我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她眼圈发红,泪
巳将落。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出了家,那其心,当然有段悲惨辛酸的往事。
薛冰好像也要哭出来了咬着嘴唇,瞪着陆小凤、道:“你本个该逼她说出来的”
江轻霞突又大声道:“没关系,我要说!她悄悄的拭了拭,泪痕,挺起了胸,道:“我
虽然出了家,可是我还年青,我受,不了这种寂寞所以我还想到这世界上去闯一闯。所以我
认得了很多男人也认得了你。”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出了家.并非就是说她已等
于死了,她本来就还有权过她,自己的生活,她本来就有权活下去。
江轻霞道:“你若认为我不愿让江重威知道。你就错了,你若认为我不愿嫁给他.所以
才要刺瞎他的眼睛,你就更错了,他……”她的声音突然停顿,吃惊的看着窗外。
江重威已从门外黑暗中,摸索着走了进来,脸色也是惨白的,黯然道:“并不是她不愿
嫁给我,而是我不能娶她。”
薛冰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江重威道:“因为我……”
江轻霞又大叫:“你不必说出来,没有人能逼你说出来”
江重威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没关系.我也要说。”,他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负,
馒慢的接着道:“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早就是个废人,我根本不能做别人的丈夫更不能做
别人的父亲。”
薛冰终于明白,但却已在后悔,为什么要知道这钟事.别人的不幸,岂非也问佯令自己
痛苦?
江重威又道:“轻霞在外面做的事,我全都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何
况我也知道她表面看来虽不羁,其实却并不是个很随便的人!江轻霞垂下头,泪已流下。一
个像她这么年轻的女人,本就很难忍受青春的煎熬她无论做了什么事,本都是值得原谅的。
时是她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
江重威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时以保证,她绝不是那个刺瞎我眼睛的人”
陆小凤突然又问道:“你真的时以保证?你真的看清了那个人不是她?”他心里也充满
了同情和悲痛,但这件事的关系实在太大,他只有硬起心肠来。他一定要问个仔细。
汀重威这想郝没有想,立刻道:“我当然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