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彭大正却是人热血好汉,他忍不住就掠上台去,对金太子照面就用铁链鞭下去。

  彭大正是捕头,捕头不免有官腔,有时会对一些十恶不赦的犯人斥骂,他也有这习性。

  当他铁链一甩,便骂了句:“狗娘养的,还不授首就擒!金太子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双指一挟,就挟住了铁链。

  然后立时冲了过去。

  彭太正张大了口,睁大了眼,还没看清楚金太子是怎样进来的,金太子的右手剑,已全扎进他小腹里去。

  彭大正眼泪鼻涕口水鲜血齐流,蹲倒台上,金太子飞起一脚,把他踢飞到人群里去。

  金人大惊,才抓扶住彭大正。只见台上金太子,正缓缓用一条质地极好的丝绢抹揩金剑,一面冷笑道:“这人的血,怎么这脏!”

  人群里又一人大吼道:“妈的,你少卖狂,老子跟你拼了!”

  只见一紫衣短刃的精壮汉子,飞身上台,正是淮北徐州杀手,“仁义贫弱皆不杀”的杀手“单刀断刃”曹七!

  捕头与杀手,原是好朋友。

  彭大正的为人,甚是刚烈,恰好这曹七,也是十分正义之人。他们的“事业”,一是代表王法,一是触狂王法,但所敝的事情却都一样。

  除暴安良。

  所以彭大正从不为难曹七,曹七也从来不想使彭大正为难。

  有时彭大正明知其罪行,但若无证据把他绳之以法的时候,只好暗地里请动这徐州杀手曹七,去把那人干掉。

  所以淮北的武林中人,都非常尊敬这两位捕头与杀手的。

  而这一对捕头、杀手,却不但一般人的对峙不两立,反而成了莫逆之交。

  曹七冲上去的时候,刚好他就听到史文圣说:“宋金比武大赛,第二次比武,第一场,金太子胜彭大正,第二场——”

  然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永远听不到了。

  因为金太子在他尚未落足于台前时,已化作一道金芒,冲了过来,两柄金剑,一左一右,全扎入他的左有肋里,仿佛要在他心脏里会师。

  于是他倒了下去,血洒台下,随得一声惨叫。

  这是史文圣刚好续了下去:“金方金太子胜曹七,已经连赢赢两场——”

  众人立即大怒,纷纷站起,跃跃欲试,猛听一人朗声道:“慢着,切勿作无谓牺牲!”

  另一人漫声道:“让我俩领教领教金太子之高招!”

  这两人一发话,就把其他人的话音盖了下去,众人一看,只见两个懒懒散散的人,长身而出,正是不同道人和化灰和尚二人。

  烈日已不再炎热,斜西的躲在云堆里,像一块无力而发光的湿水棉花。

  而宋金两国大旗,在旗杆上,夕照下,犹猎猎飞扬!

  化灰、不同,已上了擂台。

  一下子,台下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化灰和尚忽然道:“两年前,我们在东海遇上龙大侠,知道他是剑中之雄,不禁邀约与之比剑,比剑的结果是——?”

  不同道人淡淡笑道:“我俩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我,龙大侠在五百招内,破去我们双剑合壁。”

  化灰和尚道:“是的,所以我们对龙大侠的剑术造诣,极是深佩,也因为如此,我们在这两年来,痛下苦功,把‘长清’、‘长乐’两种剑术,删了七式,增了一十八式。”

  不同道人道:“就算此刻龙大侠要与我们过招,我们也可以有把握在三百招内击败他。”

  只见台下的龙在田,不住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他以前虽击败过化灰、不同二剑,但适才他亲眼见到这两人一剑击败呼桑兄弟,便知道其进步非同小可,自己单剑已非其敌。

  化灰和尚继续沉思道:“我们之所以不再斗龙大侠,是因为他德高望重,仁义天下,剑术即是心术,若论心剑,我们已不如他,又何苦找他比有形之剑。”

  不同道人颔首道:“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再找龙大侠比剑、并追随其左右,学习无形之剑。”

  化灰和尚忽然脸色一凝,道:“便是今日——”

  不同道人脸色一变,疾道:“你伤了龙大侠——”

  化灰和尚接道:“我们要与你——”

  不同道人道:“一决生死。”

  话一说完,宛如蝴蝶,左右分飞。

  分飞中,一剑碧玉,一剑黄玉,夹击而至,快如电击。

  金太子右手金剑格碧玉剑,左手剑架黄玉剑!

  化灰和尚剑势一转,黄玉剑反削金太子手腕。

  不同道人剑势一反,碧玉剑刺金太子拇指。

  金太子的金剑在指掌间飞旋,砸开两剑。

  化灰和尚沉腕出剑,剑抹金太子的小腿。

  不同道人震剑圈点,飞卷金太子的腋下。

  金太子一声大喝,双剑舞得天衣无逢,把所有的破绽封死。

  可是化灰和看也不看,剑尖疾点金太子右耳。

  不同道人动身反剑,剑斩金太子的足踝。

  金太子大惊,身退,险险封过,化灰、不同又挺身而上,眨眼间已傅三十招,金太子连反攻半招的机会没有。

  原来这化灰和尚和不同道人,两人生性懒散,不理俗务,心清意明,平生别无所好,只喜欢游戏人间;直到五年前,他们在衡山之巅,目睹天涯三绝手之剑易水寒大败“扬眉剑”

  楚冠玉,认为是平生仅得一见,剑之光华,已达极峰。化灰、不同,从此埋首剑理,乐不知返。

  这两人原是天生聪敏,悟性特强之人,只不过三年时间,他们的剑术,已有“长乐”、“长清”二剑之称。

  原因在于他们不仅练剑,而且修剑术,鉴名剑,并悟剑理,明剑气,所以成就也比别人高,进步更比别人快。

  岂料两年前他们云游东海,见淮北大侠龙在田淮水讲剑,豪性大发,约其切磋观摩,一比之下,因化灰、不同剑招磨练还未到家,终于在经验应变上被龙在田单剑击败。

  这一下比武之后,化灰、不同却成了龙在田的好朋友,两年来未离开过淮北一带,但他们也知自己剑法尚有瑕疵,于是加紧练飞,功力大增,并加了一十八式,这一十八式,就称为“误打误撞、无所谓有所因一十八剑。”

  原来这误打误撞,无所谓有所因一十八剑,特点是一旦展开,一气呵成,根本使别人无机会出招,也不管是否成剑招,或是否命中要害,反正剑势抹拖扎捺,点圈卷拖,皆无所谓,只求伤敌就好。

  敌人一旦受伤,就更容易对付了。

  总之这套剑法一旦施用,保管剑招绵密,别人绝无反攻的机会。

  既无反攻的机会,就只有落败一途。

  金太子的“鹰燕双杀剑法”,剑着凌厉,剑势无匹,但一上来就给化灰、不同抢得先手,却也无可奈何。

  金太子只好化攻为守,双杀剑转刚为柔,化阳为阴,全身无懈可击,偏偏长清、长乐叹剑,专择不是要害处来攻,使金太子狼狈不堪,有点捉襟见肘,只有守,不能攻。

  譬如金太子这两招“鹰飞千里”、“燕剪西湖”,一起一落,上下盘俱封得滴水不透,偏偏化灰剑锋不刺其“太阳穴”而反削其耳,不同剑刃不斩其腰而点捺其肘侧,使得金太子跄踉身退,差点着了道儿,心道好险!

  金太子惟有等化灰、不同剑套尽时,全力反击。

  岂料化灰、不同,早已料到,化灰剑势将尽,不同剑势陡盛;待不同剑势已弱,化灰剑芒大现,使得金太子左拙右支,而化灰、不同这“一十八剑”,已反复用了四次。未伤及金太子,但金太子亦无法反攻一剑!

  金太子急了,这样打下去,绝不是办法。

  他知道只要等化灰、不同两人配合的密集剑势略略一顿,他就有办法抢回先手,全力反击。

  可是连这样的一点机会也没有。

  一直都没有。

  其实化灰、不同心里何尝不急。

  他们把这一套剑法已将近使完第五遍了,还伤不到对方一丝一毫,再这样打下去,如何是好!

  化灰和尚,不同道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意念,只要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定必好好地再设法增强这套剑法!

  就在这时,第八十八招!

  化灰剑斩金太子尾指,不同剑切金太子脚趾!

  若攻向其他任问地方,金太子俱封守得住。

  但这两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切手指、斩脚趾呢?这两剑又不得不守,金太子只好一招“鹰落燕沉”,“叮叮”封住两剑!

  而化灰、不同也立时攻出了第八十九招。

  化灰藉着剑劲前取金太子脉门。

  不同借着剑道迫割金太子臀部。

  两人一前一后,贴着金太子的剑身侧击。

  不料就在此时,“嗡嗡”两声,金太子的左右一尺三寸长的上剑,却变成了一尺七寸长!

  化灰、不同同时向后翻出,但已迟了,双剑“哧哧”刺入他们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