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方振眉要睡到几时?
我是谁与沈太公已不谈方振眉了,他们的眼睛忙着看,嘴已已来不及说话了。
宁知秋外号为“龙吟剑”,剑势已惊人,惟将他比之与龙在田,简直下像是在用剑。
龙在田的剑就是龙游九天的龙。
沈太公这才明瞭因何龙在田在淮北一带,可以称得上是第一人,黑白二道无不折报,连“淮北第一家”的丁东庭,“淮阳镖局”的李龙大,都对他十分敬服:还有下关知府宁知秋、“金算盘”信无二、“算盘先生”包先定,也称之为大哥。原来龙在田的剑术造诣,确是高之又高,令人叹为观止。
沈太公觉得自己著与龙在田较技,只怕三十招就要败下阵来。
沈太公又想想我是谁,大概我是谁能挨得住四五十招吧,一百招则未必能撑得过。
我是谁却兀自心寒。
因为他知道,龙在田的武功虽高,剑法虽好,经验虽富,可是我是谁知道,他走不过金太子的五百招。
龙在田剑势如虹,但封锁不住金太子的攻势。
我是谁更看得出来,金太子目中根本没有龙在田手上那柄剑。
与龙在田这样的高手过招,金太子仍能目中无剑,我是谁不禁暗自为龙在田担心。
我是谁恐怕龙在日在二百招之内就要现败象了。
我是谁不禁暗自在想,要是方振眉与金太子一战呢?又是谁胜谁败?
可是现在方振眉究竟在哪里呢?
方振眉就在车上。
车子在驰出下关城。
赶车的是一名灰衣老者,样貌如鹰,车中有四个人,除了那红衣女孩子外,还有三个灰衣人。
第一个灰衣人十分年轻,沉默不语;第二个灰衣人已属壮年,相貌堂堂;第三个灰衣人约莫四五十岁,下颔留着三缕长须,很是清矍。
那第三个灰衣人一翘拇指,啧啧赞道:“小师妹,好厉害,这什么江南名侠,一上手就给小师妹放倒了,也真是窝囊废!”
第二名灰衣人也赞道:“这小子几时看过小郡主——”
那第一名年轻的灰衣人“嗯”了一声,这中年灰衣人立即脸色灰白,垂首道:“四弟该死,叫出小师妹的……”
那青年人目一瞪,杀气毕露:“你再叫叫看!”
这中年灰衣人忙不迭摇头:“不敢,不敢了——”
这青年灰衣人目有杀气,扫过全车每一角落后,冷冷地道:
“临行前师父要咱们什么来着?大家再要是不小心,我只好执行刑罚了!”
那中年人及壮年人均一同俯首道:“是。”
这青年人目光如电,盯住了伏在地上的方振眉,缓缓地道:
“夜长梦多,不如杀之!三师弟!”
那中年人立即恭应一声,返身行近方振眉,举掌劈下,那红衣女孩忽娇喝一声:
“慢。”
那中年人似对“小师妹”十分忌讳,不敢再下手,回望那青年人,那青年人目中闪过一阵锐利的光芒,竟又化成笑意,笑问那红衣女孩道:“小师妹,又怎么啦?”
红衣女孩似对这青年人也十分惮忌,小小声地道:“大师兄,师父只叫我们活捉此人,不一定要处死他,现在又不是到必要的时候,他已被我们擒住了,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况且,小妹总是觉得……觉得……”
那“大师兄”柔声笑道:“觉得胜之不武,是不是?”一面说一面含笑望着“小师妹”,“小师妹”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只觉得阵阵寒意。
“大师兄”逐渐脸色森然,问道:“小师妹,咱们此行一十三人临行前师父交托你行事,还是听我号令?”
“小师妹”脸色一寒,嘴一扁,说不出话,“大师兄”又喝道:“行走于江湖,最忌是你这种所谓‘菩萨心肠’!小师妹,你是什么身份,莫要给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蓦然急奔中的马车辄然而止,外面一声怨叱,布蓬斗开,吱“大师兄”也被洒得一头一脸鸡粪,“大师兄”怒喝:“二师弟,什么事?”
外面传来一两个苍老的声音:“有敌来犯!”
随而响起刀剑碰击之声。
同时间,有三条人影抢入车蓬之中,想扑救方振眉,“大师兄”双手一圈一抖,三名抢迫来的人都翻跌出车篷外。
“三师弟”与“四师弟”已各自拔出刀剑,抢出车外,只见大路上站着约莫的二十多名精悍的汉子,“三师弟”沉声喝道:
“什么人?”
为首一名满脸胡碴子的精悍大汉大刀一挥,唬地一响,喝道:“叱,大宋虞允文虞将军家将张镇缺,金狗子,快交出方振眉来!”
“三师弟”与“四师弟”左右拨开布篷,那“大师兄”缓缓行了出来,满脸笑容,轻轻地道:“送死的来了。”
“二师弟”、“三师弟”及“四师弟”哈哈大笑,猖狂至极。
“大师兄”又道:“你们以为凭几只鸡就可以混水摸鱼,摸进来抢过人去么?二师弟,你就过来杀了方振眉给虞将军子下的人瞧瞧!”
“二师弟”即应了一声,返身抓住方振眉的衣领,挥刀砍将下去。张镇缺大喝一声,二十来个汉子兵分两路,直扑向篷车!
但篷车中被“三师弟的长刀、“四师弟”的长剑对得个风雨不透,没有一个能抢得上去,张镇缺掠身而出,大刀卷向那中年的“四师弟”。
同在其时,“大师兄”已抢在“四师弟”身前,剑未出鞘。
但已把张镇缺攻势完全封住!
眼看方振眉就要命送当堂的时候,“叮”的一响,星花四溅,一柄短剑平平托住雁翎也刀,那老者怔了怔,道:“小郡……小师妹你——”
“小师妹”收回短剑,道:“二师兄,得罪了。”
回头看见“大师兄”连环劈掌,把“大胡子”张镇缺震下车外,双目如刀,正盯着她。
“小师妹”惶然垂首,道:“大师兄,小妹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兄肯不肯成全?”
“大师兄”冷笑道:“难道你要放了他不成?”
“小师妹”道:“不敢,小妹素闻此人颇负侠名,甚得武林中人许重,咱们即使诈擒之,便不该在他无力抵抗之时杀他,否则难以服天下人心,只求大师兄解他回去见师父师伯,由他们两位老人家定夺。”
大师兄哼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宋襄公泓水败兵的故事?
我偏要杀他,你又怎地?”
春秋时代,宋囊公是个仁慈的君王,他的大军和楚兵干泓水相遇,是时楚人涉渡未毕,宋方的大司马劝襄公正好迎击,襄公反对。不一会楚人登陆,惟未整队,大司马又劝他进攻,他还是不允。等到楚人把阵势排好,他的良心才容许他下令进击。
结果,未军大败,宋襄公也伤了腰,因而致死,临死前还主张:
君子临阵,不在伤上加伤、不捉头发斑白的老者,古人用兵,不靠险阻,寡人虽是亡国之余,怎能向未成列的敌人鸣鼓进攻呢;
“大师兄”在这儿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指责“小师妹”是“妇人之仁”。
“小师妹”叹道:“大师兄,小妹一直尊敬你的英雄,但若——”
“大师兄”脸色一变,陡地掣出一面金黑色的手牌,道:
“掌门令牌在此,你敢抗命?”
“小师妹”垂直跪拜:“弟子不敢。”再举目,眼眶有泪,向后一窜而隐入林中,隐隐传来饮泣之声,渐渐远去。
“二师弟”忙唤道:“小师妹。你去哪里?别走哇!”“大师兄”冷笑道:“她是去奔五师弟那一组去,我们不用管她,会合时才给她好瞧的。二师弟,你先杀了方振眉再说。”
“二师弟”恭身道:“是。”
这时外面那二十余名大汉,不断前仆后继地抢上篷车,但“三师弟”与“四师弟”仍从容应付,一一倒退下来,有两人还受了伤,张镇缺怒喝而上,左手“龙盘爪”,右手“六丁开山”,直所“大师兄”。
“大师兄”剑锷一压,已搭往张镇缺左手,剑身一横,已架住大刀,借刀一推,又把张镇缺撞出车外。
“二师弟”此时“刷”地一刀,斫向方振眉的脖子。
张镇缺怒急攻心,硬生生在半空一个翻身,再度冲入篷车,“大师兄”也没料到张镇缺再度袭人得如此之快,及时一拦。张镇缺怒喝一声,大刀脱手掷向“大师兄”!
“大师兄”用剑身一架,震飞大刀,张镇缺却候机冲入车中。
“大师兄”脸上杀气突现,厉声道:“全部杀!一个活口也不准留下——”剑铮然而出,直指张镇缺背心。
张镇缺救人心切,无及抵挡,眼看就要丧生剑下。
这时“二师弟”的刀锋,也恰好斫到方振眉的颈上。
可是方振眉的脖子突然变成了手指。
两只手指:拇食二指。
“二师弟”大惊,刀已抽不回来,因为那两指已合拢,夹住了刀身,就像五指山压住了齐天大圣一般,任你七十二变也变不出来。
那两只手指一紧,刀断,变像面粉干一般地被拗断,二指一弹,刀锋“嗡”地射出!
断刃在黑暗的车内一闪而过,“叮”地及时撞在“大师兄”的剑锋上,“大师兄”只觉手腕一震,剑尖离张镇缺背心二寸划过,张镇缺险从死里逃生。
“大师兄”不再追杀张镇缺,只阴狠地盯着车内。
“二师弟”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手上的断刀。
车上的方振眉淡淡地笑笑,轻轻地舒了舒身,慢慢地站了起来,对“二师弟”轻轻他说:“真抱歉。急着救人,把你的刀也弄断了。”
“二师弟”瞪着他,就像看到一只鬼一样。
我是谁与沈太公看着龙在田的剑势,就像看到神一般。龙在田一招“飞龙在天”。一招“龙游九天”,一招“亢龙有悔”,一拾紧接一招,剑势之大拙不巧,大巧不工,不但是我是谁与沈太公,就是全场的人,也不禁目为之眩,忘却了这是一场舍死忘生的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