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忽然一拍桌子,叫道:“啊哟,不好!”阿珂惊问:

  “甚么?你说我娘有危险么?”韦小宝道:“你娘倒没危险,我却有大大的危险。”阿珂奇道:“怎么危险到你身上了?”韦小宝道:“胡大哥跟我八拜之交,是结义兄弟。倘若他在兵荒马乱之中,却跟你娘搂搂抱抱,勾勾搭搭,可不是做了我的岳父吗?这辈份是一塌胡涂了。”阿珂啐了一口,白眼道:“这位胡伯伯是最规矩老实不过的,你道天下男子,都像你这般,见了女人便搂搂抱抱、勾勾搭搭吗?”

  韦小宝笑道:“来来来,咱们来搂搂抱抱、勾勾搭搭!”说着张臂向她抱去。

  韦小宝升为“一等通吃伯”之后,岛上厨子、侍仆、婢女又多了数十人。韦虎头身在襁褓之中,便有了“云骑尉”的封爵。荒岛生涯,竟然也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不过太也安逸无聊,韦小宝千方百计想要惹事生非,搞些古怪出来,须知不作荒唐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只可惜七位夫人个个一本正经,日日夜夜,看管甚紧,连公主这等素爱胡闹之人,也不肯追随他兴风作浪,这位一等通吃伯缚手缚脚,只有废然长叹。

  想起孙思克所说征讨吴三桂大小诸场战事,有时惊险百出,有时痛快淋漓,自己却置身事外,不能去大显身手,实是遗憾之极;自己若在战阵之中,决计不能让吴三桂如此一死了之,定会想个法子,将他活捉了来,关入囚笼,从湖南衡州一路游到北京,看一看收银子五钱,向他吐一口唾沫收银子一两,小孩减半,美女免费。天下百姓恨这大汉奸切骨,我韦小宝岂有不花差花差哉?

  吴三桂已平,仗是没得打的了,但天下除了打仗之外,好玩之事甚多,只要到了人多之处,自有生发热闹,总而言之,须得先离开通吃岛;但七个夫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寸步不离的跟着,便如是十块大石头吊在颈中,要想一齐偷偷离开通吃岛,委实难之又难,不如撇下这十个人,自己想法子溜了罢。自从送走孙思克后,每日里就在盘算这个主意。有时坐在大石上垂钓,想像坐在大海龟背上,乘风破浪,悠然而赴中原,不亦快哉?

  这一日将近中秋,天时仍颇炎热,韦小宝钓了一会鱼,心情烦躁,倚在石上正要朦胧入睡,忽听得有声音说道:“启禀韦爵爷:海龙王有请!”

  韦小宝大奇,凝神看时,只见海中浮起一头大海龟,昂起了头,口吐人言:“东海龙王他老人家在水晶宫中寂寞无聊,特遣小将前来恭请韦爵爷赴宴,宴后豪赌一场。海龙王以珊瑚、水晶下注,陆上的银票一概通用。”韦小宝大喜,叫道:“妙极、妙极!这位高邻如此客气,自然是要奉陪的。”那大龟道:“水晶宫中有一部戏班子,擅做群英会、定军山、钟馗嫁妹、白水滩诸般好戏。有说书先生擅说大明英烈传、水浒传诸般大书。又有无数歌女,各种时新小调,叹五更、十八摸、四季相思无一不会。海龙王的七位公主个个花容月貌,久慕韦爵爷风流伶俐,都盼一见。”

  韦小宝只听得心痒难搔,连称:“好,好,好!咱们这就去罢。”

  那大龟道:“就请爵爷坐在小的背上,摆驾水晶宫去者。”

  韦小宝纵身一跃,坐上大龟之背。那大龟分开海波,稳稳游到了水晶宫。东海龙王亲自在宫外迎接,携手入宫。南海龙王已在宫中相候。

  欢宴之间,又有客人络绎到来,有猪八戒和牛魔王两个妖精,张飞、李逵、牛皋、程咬金四位大将,纣王、楚霸王,隋炀帝、明正德四位皇帝。这四帝、四将、一猪一牛二龙四位神魔,个个都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兼海底最胡涂的大羊牯。

  宴后开赌,韦小宝做庄,随手抓牌,连连作弊,每副牌不是至尊宝,就是天一对,只赢得那十二人哇哇大叫,金银财宝输尽皆堆在韦小宝身前,最后连纣王的妲己、正德皇帝的李凤姐,以及猪八戒的钉耙、张飞的丈八蛇矛也都赢了过来。

  待得将李逵的两把板斧也赢过来时,李逵赌性不好,一张黑脸只胀得黑里泛红,大喝一声:“贼厮鸟,做人见好就该收了。你赢了人家婆娘,也不打紧,却连老子的吃饭家伙也赢了去,太也没有义气。”一把抓住韦小宝胸口,提起醋缽大的拳头,打将下来,砰的一声,打在他耳朵之上,只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

  韦小宝大叫一声,双手一提,一根钓丝甩了起来,钓鱼钩钩在他后领之中,猛扯之下,鱼钩入肉,全身跟着跳起。

  霎时之间,甚么李逵、张飞、海龙王全都不知去向,待得惊觉是南柯一梦,却又听得砰的一声大响,起自海上。

 

第四十六回 千里帆樯来域外 九霄风雨过城头

  抬头向海上看时,只见十来艘艨艟巨舰,张帆乘风,正向岛上疾驶而来,韦小宝见势头不对,一扯之下,没能将鱼钩扯脱,反而钩得后颈好不疼痛,当即拔步飞奔,让那钓鱼杆拖在身后,心想定是郑克塽这小子带兵还债来了,还债本来甚好,可是欠债的上门,先开上几炮,来势汹汹,必非好兆。

  他还没奔到屋前,彭参将已气急败坏的奔到,道:“韦……韦爵爷……大……大事不好,台湾兵船打过来了。”韦小宝问道:“你怎知是台湾兵船?”彭参将道:“卑职刚……刚才用千里镜照过了,船……尾巴……不,不,船头上漆着一个太阳,一个月亮,那是台湾郑……郑逆的徽号,一艘船要是装五百名兵将,两艘一千,十三艘那就有七八千……”

  韦小宝接过他手中千里镜,对来船望去,一数之下,共有十三艘大船,再细看船头,果然依稀画得有太阳和月亮的徽记,喝道:“快去带兵登防,守在岸边,敌人坐小艇登陆,这就放箭!”彭参将连声答应,飞奔而去。

  苏荃等都闻声出来,只听得来船又砰砰砰的放炮。公主道:“阿珂妹子,你去台湾时,带不带虎头同去?”阿珂顿足怒道:“你……你开甚么玩笑?”

  韦小宝更加恼怒,骂道:“让公主这臭皮带了她的双双去台湾……”

  苏荃忽道:“咦,怎地炮弹落海,没溅起水柱?”只听得砰砰两响,炮口烟雾瀰漫,却没炮打上岸来,也没落入海中。

  韦小宝一怔,哈哈大笑,道:“这是礼炮,不是来跟咱们为难的。”公主道:“先礼后兵!”韦小宝怒道:“双双小丫头呢?快过来,老子要打她屁股。”公主嗔道:“好端端的为甚么打女儿?”韦小宝道:“谁教她的娘这么讨厌!”

  来船渐近,从千里镜中看得清楚,船上升起的竟是大清黄龙旗,并非台湾日月旗,韦小宝又惊又喜,将千里镜交给苏荃道:“你瞧瞧,这可奇了。”

  苏荃看了一会,微笑道:“这是大清水师,不是台湾的。”

  韦小宝接过来又看,笑道:“对啦!果真是大清水师。哎啊,干甚么?他妈的好痛!”回过头来,原来抱在阿珂怀中的韦虎头抓住了钓杆,用力拉扯,鱼钩还钩在韦小宝颈中,自然扯得他好生疼痛。阿珂忍住了笑,忙轻轻替他把鱼钩取下,笑道:“对不住,别生气。”韦小宝笑道:“乖儿子,年纪小小,就有姜太公的手段,了不起!”

  公主哼了一声,骂道:“偏心鬼!”

  只见彭参将快速奔来,叫道:“韦爵爷,船上打的是大清旗号,只怕有诈。”韦小宝道:“不错!只许一艘小艇载人上岛,问明白了再说。”彭参将接令而去。

  公主道:“定是郑克塽这小子假打大清旗号,这些明明是台湾船嘛!”韦小宝道:“很好,很好。公主,你近来相貌美得很啊。”公主一怔,听丈夫称赞自己,却也忍不住喜欢,微笑道:“还不是一样,有甚么美了?”韦小宝道:“你唇红面白,眉毛弯弯,好像月里嫦娥下凡,郑克塽见了一定喜爱得紧。”

  公主呸的一声。

  不多时来船驶近,下锚停泊,六七名水兵划了一艘小艇,驶向岸边,彭参将指挥士兵,弯弓搭箭,对住了小艇。小艇驶到近处,艇中有人拿起话筒放在口边,叫道:“圣旨到!水师提督施军门向韦爵爷传旨。”

  韦小宝大喜,骂道:“他妈的,施琅这家伙搞甚么古怪,却坐了台湾的战船来传旨。”苏荃道:“想是他在海上遇到了台湾水师,打了胜仗,将台湾的战船捉了过来。”韦小宝道:“定是如此。荃姊姊料事如神。”

  公主兀自不服气,嘀咕道:“我猜是施琅投降了台湾,郑克塽派他假传圣旨。”韦小宝心中一欢喜,也就不再斥骂,在她屁股上扭了一把,拍了一记,兴匆匆地赶到沙滩土去接旨。

  小艇中上来的果然是施琅。他在沙滩上一站,大声宣旨。

  原来康熙派施琅攻打台湾,澎湖一战,郑军水师大败,施琅乘胜入台。明延平郡王郑克塽不战而降,台湾就此归于大清版图。康熙论功行赏,以施琅当年闲居北京不用,得韦小宝保荐而立此大功,特升韦小宝为二等通吃侯,加太子太保衔,长子韦虎头荫一等轻车都尉。

  韦小宝谢恩已毕,茫然若失,想不到台湾居然已给施琅平了。

  他和郑克塽一见面就结怨,师父陈近南为其所害,更是恨之切骨,但台湾一平,大明天下从此更无寸土,也不禁有些惆怅。他年纪幼小,从未读书,甚么满汉之分,国族之仇,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在天地会日久,平日听会中兄弟们说得多了,自然而然也觉满洲人占我汉人江山十分不该。这时听说施琅将郑克塽抓了去北京,并不觉得喜欢。又想师父一生竭尽心力,只盼恢复大明天下,就算这件大事做不成功,也要保住海外大明这一片土,哪知师父被害不久,郑克塽便即投降,师父在阴世得知,也必痛哭流涕。

  韦小宝想到那日师父被害,也是因和施琅力战之后,神困力疲,才会被郑克塽在背后施了暗算,眼见施琅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气,不由得一肚子都是气,说道:“施大人立此大功,想来定是封了大官啦。”施琅微笑道:“蒙皇上恩典,赐封卑职为三等靖海侯。”韦小宝道:“恭喜,恭喜。”心想:“我本来是一等通吃伯,升一级是三等通吃侯,小皇帝却连升我两级,原来要我盖过了施琅,免得大家都做三等候,滋味不太好。”但想到施琅大战平台,何等热闹风光,自己却在这荒岛上发闷,既妒且恼,不由得更对他恨得牙痒痒地。

  施琅请了个安,恭恭敬敬的道:“皇上召见卑职,温言有加,着实勉励了一番,最后说道:‘施琅你这次出师立功,可知是得了谁的栽培提拔?从前你在北京,谁都不来睬你,是谁保荐你的?’卑职回道:‘回皇上:那是韦爵爷的保奏提拔,皇上加恩。皇上说道:‘你不忘本,这就是了。你即去通吃岛向韦小宝宣旨,加恩晋爵,奖他有知人之明,为朝廷立功。’是以卑职专程赶来。”

  韦小宝叹了口气,心想:“我提拔的人个个立功,就只我自己,却给监禁在这荒岛上寸步难行。小皇帝不住加我官爵,其实我就算封了通吃王,又有甚么希罕了?”说道:“施大人,你坐了这些台湾的战船到来,倒吓了我一跳,还道是台湾的水师打过来了呢,那想得到是你来耀武扬威。”

  施琅忙请安谢罪,说道:“不敢,不敢。卑职奉了圣旨,急着要见爵爷,台湾战船打造得好,行驶起来快得多,因此乘了台湾船来。”

  韦小宝道:“原来台湾战船行驶得快,是为了船上漆得有太阳月亮的徽号。我先前心中嘀咕,只道施大人自己想在台湾自立为王,可着实有些担心呢。”

  施琅大吃一惊,忙道:“卑职胡涂得紧,大人指点得是。

  卑职办事疏忽,没将台湾战船的徽号去了。”其实这倒不是他的疏忽,只是他打平台湾,得意万分,坐了俘获的台湾战船北上天津,又南来通吃岛,故意不铲去船头台湾的徽号,好让人见了指指点点,讲述战船的来历,那是炫耀战功之意。不料韦小宝却说疑心他意欲在台湾自立为王,这是最大的犯忌事,不由得满背都是冷汗;心想小皇帝对这少年始终十分恩宠,自己血战而平台湾,他舒舒服服的在岛上闲居,功劳竟然还是他大,他封了二等侯,自己却不过是三等侯。倘若他回到北京,在皇上面前说几句闲话,自己这可大大糟糕了。

  施琅心中这一惶恐,登时收起初上岸时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气,命随同前来属官上前拜见。其中一人却是韦小宝素识,是当年跟着陈近南而在柳州见过的地堂门好手林兴珠。韦小宝心中一怔:“他是台湾的将领,怎么会在施琅手下?”听他自报职衔是水师都司。

  林兴珠自上岸来见到韦小宝后,早就惊疑不定:“他是陈军师的小徒弟,怎么做了朝廷大官,连施提督见了他都那么恭敬?”

  施琅指着林兴珠,以及一个名叫洪朝的水师守备,说道:“林都司和洪守备本来都在台湾军中,随着郑克塽爵爷和刘国轩大人归降朝廷的。他二人熟悉海事,因此卑职这次带同前来,让他两人照料台湾的船只。”

  韦小宝“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见林兴珠和洪朝都低下了头,脸有愧色。

  台湾自郑成功开府后,和日本、吕宋、暹罗、安南各地通商,甚为殷富。施琅平台,取得外洋珍宝异物甚多,自己一介不取,尽数呈缴朝廷。康熙命他带了一些来赐给韦小宝。

  此外施琅自己也有礼物,却是些台湾土产,竹箱、草席之类,均是粗陋物事。韦小宝一见,更增气恼,心道:“张大哥、赵二哥、王三哥、孙四哥打平吴三桂,送给我的礼物何等丰厚,你却送些叫化子的破烂东西给我,可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当晚韦小宝设宴款待,自是请施琅坐了首席,此外是四名水师高级武官,以及林兴珠及洪朝二人。酒过三巡,韦小宝问道:“林都司,台湾延平郡王本来是郑经郑王爷,怎么变成郑克塽这小子了?听说他是郑王爷的第二个儿子,该轮不到他做王爷啊?”

  林兴珠道:“是。回爵爷:郑王爷于今年正月廿八去世,遗命大公子克塽接位。大公子英明刚毅,台湾军民向来敬服。

  可是太夫人董国太却不喜欢他,派冯锡范行刺,将他杀了,立二公子克塽接位。大公子的陈夫人去见董国太,说大公子无罪。董国太大怒,叫人赶了出来,陈夫人抱着大公子的尸体哭了一场,就上吊死了。那位陈夫人,便是陈……陈军师的大小姐。这件事台湾上下人心都很不服。”

  韦小宝听说师父的女儿给人逼死,想起师父,心下酸痛,一拍桌子,骂道:“他妈的,郑克塽这小子昏庸胡涂,会做甚么屁王爷了?”

  林兴珠道:“是。二公子接位后,封他岳父冯锡范为左提督,一应政事都归他处理。这人处事不公,很有私心。有人大胆说几句公道话,都给他杀了,因此文武百官都是敢怒不敢言。大公子和陈夫人的鬼魂又常常显灵,到四月间,董国太就给鬼魂吓死了。”

  韦小宝道:“痛快,痛快!这董国太到了阴间,国姓爷可不能放过了她。”林兴珠道:“谁说不是呢。董国太给鬼魂吓死的事一传出来,人心大快,全台湾从北到南,大家连放了三天爆竹,说的是赶鬼,其实是庆祝这老虔婆死得好!”韦小宝连说:“有趣,有趣!”

  施琅道:“鬼魂的事也未必真有。想来董国太杀了大孙儿、逼死大孙媳后,心中不安,老年人疑心生暗鬼,就日夜见鬼了。”韦小宝正色道:“恶鬼是当真有的,尤其是冤死屈死之人,变了鬼后,定要讨命报仇。施大人,你这次平台杀人很多,这些台湾战船中,恶鬼必定不少,施大人还是小心为妙。”

  施琅微微变色,随即笑道:“上阵打战,免不了要杀人。倘若敌人阵亡的兵将都变了鬼来讨命,做武将的个个不得好死了。”

  韦小宝摇头道:“那倒不然。施大人本来是台湾国姓爷部下的大将,回过头来打死台湾的兵将,死了的冤鬼自然心中不服。这可跟别的将军不同。”

  施琅默语,心下甚是恚怒。他是福建晋江人,台湾郑王的部属十之八九也都是福建人,尤以闽南人为多。他打平台湾后,曾听到不少风言风语,骂他是汉奸、闽奸,更有人匿名写了文章,做了诗来斥骂他讽刺他的。他本就内心有愧,只是如此当面公然讥刺,韦小宝却是第一人。他对韦小宝无可奈何,登时便迁怒于林兴珠,向他瞪了一眼,心道:“一离此岛,老子要你的好看。”

  韦小宝说道:“施大人,你运气也真好,倘若陈军师没有被害,在台湾保护郑克塽,董国太、郑克塽他们就不篡位了。

  陈军师统率军民把守,台湾上下一心,你未必就能成功。”

  施琅默然,心想自己才能确是远不如陈近南,此人倘若不死,局面自然大不相同。

  洪朝忽然插口:“韦爵爷说得是。台湾的兵将百姓也都这么说。人人怨恨郑克塽杀害忠良,自坏长城,真是国姓爷的不肖子孙。”施琅怒道:“洪守备,你既降了大清,怎敢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洪朝急忙站起,说道:“卑职胡涂,大人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