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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机械设计没有研究,但无论如何,触发鳍状磁制动器要给一个信号到过山车,楚子航,你修过‘炼金机械’的课目,如果你是设计师,你怎么给一架在空中的过山车信号?”

  楚子航只思考了半秒,“从轨道给它一个高压电流。”

  “准确!就像在实验室里控制一辆钢轨上的小车,最方便的就是通过轨道传递信号。”昂热击掌。

  “别逗了,怎么可能是高压电?”路明非说,“高压电一上来,乘客不给烧成炭了?你们以为电烤鸡?”

  “这是只需要高中物理知识就能解决的问题,一只停在高压裸电线上的鸟儿不会被电死,因为它双脚之间的电压差很小,而我们现在就是空中的小鸟,轨道是高压线。”夏弥说。

  对,所以我们要在那个瞬间在轨道上加一个高电压。"昂热说。

  “去哪里找高电压?”路明非刚觉得有点希望又傻眼了,“我们现在在空中!去哪里找高电压?你不要说让我蹬个自行车人肉发电什么的,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踩不出几伏电压。”

  “高压线。”楚子航瞳孔里一丝丝的金色骤然发亮,像是碎裂的金色宝石。

  2.通电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个电工……师兄你知道么我从小就是那种冬天脱羊毛衫都会起静电把自己电得嗷嗷叫的,我觉得我要是当电工只有死路一条……”路明非絮絮叨叨地说着,用一柄最普通不过的瑞士军刀,把一根黑色高压电线外面的胶皮剥掉。

  “这就是火线,钢轨是我们的零线。”楚子航就在他身边。

  他们获得这根高压线的方法匪夷所思,“中庭之蛇”在上升中穿过一面铝合金的墙壁,墙壁上有个空洞,空洞周围是一圈刺眼的红灯。游客在穿越空洞的瞬间因为高速会觉得空洞远比实际尺寸小,自己会在铝合金墙壁上撞碎,于是低头闪避。而事实上即使姚明的身高也可以安然通过,只是个吓人的玩意儿。楚子航用随身的“村雨”噼开铝合金外壁,从里面抠出来这根高压线,它和控制过山车的高压线同源,用于给那些红灯供电。

  在他们作业的时候,整个轨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着,扭曲的轨道撞在铝合金墙壁上,受力扭曲的墙壁上,两颗用于固定装饰板的螺钉飞射出来,它们慢悠悠地擦着路明非的耳边飞过,带着漫长的裂音,把对面的六旗游乐园黄铜标志打得粉碎。路明非这才意识到在真实世界里,那两个东西飞得就像子弹般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获得了这根高压线的同时,过山车还不断地上升,好在在‘时间零’的领域内,它的速度被减到比步行还慢,这让路明非豁出吃奶的劲儿能攀着两道钢轨间的支架追上去。这还得拜上学期的体能课所赐。

  夏弥整个身体悬在车外,只靠扳着车尾保持平衡,楚子航用尽全力把路明非推上了过山车,自己也跃身而上。

  电工作业消耗了他们大约100秒时间,只剩下50秒左右了,昂热坐在前排没有动。他低着头,双臂抱胸,仿佛在沉思,插在西装扣眼里的那朵深红玫瑰以放慢了几十倍的速度在风中摇曳破碎飞散。路明非知道这不是老家伙刻意摆出来的拉风造型,因为你只要绕到正前方,就会发现他的鼻血和玫瑰一样红的惊心动魄。

  “时间零”的效果被放大到极致,也像是汲水似的疯狂抽取昂热的精神,每个脑细胞都在被压榨,言灵之力枯竭的开始只是精神疲倦,到肉体也开始支撑不住的时候,按照武侠小说的说法差不多快到人死灯灭的地步了,老家伙真的豁出了全力。

  “校长你在飚血哦。”路明非手欠地给昂热擦了擦。

  “你此刻还能那么脱线,校长就差飚泪了……”夏弥吐吐舌头。

  “如果你们回头看一眼,大概就开不出玩笑了…。”昂热低声说。

  路明非扭头看向身后,默默地打了个寒战。那么多张扭曲的脸摆在一起,每一对瞳孔中都透着末日降临前的绝望,张大的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却被“时间零”的效果拉成小提琴的长音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在极度惊恐下,脸上地每跟线条都能那么肆意的扭动,每一张脸都狰狞可怕,即便是上车前路明非多瞄了两眼的那个看起来是乌克兰裔的美少女的脸,也皱缩如一个将死的老妇。

  就像在地狱里面受尽苦难的灵魂。

  “天呐。”夏弥低声说。

  “集中精神,剩下3的时间不多,必须在过山车经过最高点之前对它进行刹车,还要留下大约10 米的刹车距离,如果刹得太早我们的速度太快,鳍状磁制动器可能锁死,我们就会悬在空中,如果太慢,我们经过最高点,就会进入下降轨道,而下降轨道已经不存在。”昂热低声说,“我没法帮你们了,我随时可能失去意识。”

  “知道了。”楚子航望着前方,半截弧形轨道已经触及地面,地面上的人以极慢的速度四面逃散。轨道插进一座大马戏打棚,溅起的尘墙让人想到原子弹爆炸3的瞬间。

  “最后一条提醒,接电的时候,绝对不能双脚站在两根轨道上,那样你就是完整的回路,高压电流会通过你的身体。”

  楚子航缓缓点头,“夏弥,你负责照顾校长。记住,扣好安全锁,,一旦‘时间零’解除,你就不再有高速行动的能力,会被惯性摔出去。路明非,你负责接电,你在车尾的位置,我会给你通电的信号。”

  “为什么是我接电啊?”路明非没想到天降大任于衰人,不能不跟师兄客气一下,“师兄你沉毅稳健,看起来就是要去接电的好汉。…”

  “我在车头判定距离,时机更重要。”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接电没什么难的,把剥出来的线头按在钢轨上就可以。而且……”他顿了顿,“这样你会是最后一个死的……”

  “太仁义了吧?”路明非有点傻眼。

  “因为你是‘S’级。”楚子航面无表情。

  被那半截钢轨溅起的尘墙正迅速上升,轨道从中断裂,一段段的碎片飞溅,像是在人类灭亡的最后瞬间的纪录片,还是慢进。

  路明非挂在车尾,手握那根不知多少伏特的高压线,不过路明非相信一旦它接通,一头大象都能电死,显而易见,这是根直流电线,而且威力强劲,路明非全身都是高密度的电荷,全部头发竖立,好似烫了个头。他望着车头,等待楚子航给他的信号,楚子航把昂热和夏弥转到了第二排,自己独自坐在第一排。

  车头距最高点越来越近,路明非手里汗津津的。

  楚子航高举了手……这时候路明非忽然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下雨了?”

  怎么可能下雨呢?刚才还是晴天朗日的,在现实世界里,顶多只是十秒钟过去了。他低头,忽然明白飘在身边的水沫是从何而来了,“中庭之蛇”的正下方是个喷射高度足以达到轨道最高点的高压喷泉,水管就从那个帐篷下经过,断裂的钢轨刺穿了水管,高压水流刺破了还在缓缓上浮的尘墙,以惊人的高速直射上来了。

  “不不不……不会漏电吧?”路明非的物理知识完全不够用了,乱七八糟的想。

  楚子航感觉到整个人都凉透了,对面而来的,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那辆迈巴赫,那辆如今只存在于他记忆里的迈巴赫,正沿着钢轨向他们驶来,车身残破,千疮百孔,而发动机发出震耳的轰鸣,雨刷器疯狂地摆动,扫去一层层的雨水,车里不是那个男人的脸,车里是满满的,没有脸的黑色人影!就像是在一具金属的棺材里塞满了灵魂,塞成一个沙丁鱼罐头!

  黑影发出嘶哑而尖锐的声音,不知他们在赞美抑或是在惊叫。楚子航几乎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他不敢看,仿佛看一眼,都会被那些黑影拉回记忆的深渊里去。他想逃走,那么多年之后,他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心底对这些东西的恐惧。

  这时候他听到被拉长了数十倍的哭声慢慢地撕裂了空气。他猛地扭过头,看见那个满脸扭曲丑恶如鬼的父亲正缓缓地,把同样小脸扭曲涕泪横流的男孩紧紧地抱入怀里,他的背嵴蜷缩成一个弓形,缓慢地把孩子笼罩起来,双臂在孩子左右支撑起脆弱的支架。一切都那么的慢,让他可以把每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包括父亲的眼神。是的,这个男人已经绝望了,在他的时间进程里,距离死亡只剩不到一秒钟时间。在差不多200米的高空,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一无所有,他做了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拥抱。用他那些由不多的钙质组成的躯干把他的儿子包裹起来,一会儿他们被撞碎的时候,这个屏障不知道能否撑0.001秒。

  楚子航呆呆地看着,这一眼无比漫长。

  他忽然解开了安全锁,跃出了过山车,向着前面的钢轨奔去,他们已经接近顶端,这是平缓的一段。他狂奔着,如同愤怒的犀牛。

  “啊勒?”路明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看到的是一截钢骨支架因为巨大的扭力崩溃了,被弹了上来,正面砸向过山车。

  楚子航失心疯了么?这时候他冲向钢骨支架?他以为自己是超人啊?那就东西怎么也有一吨重量!

  楚子航站在轨道的最高处,伸出双手,随着高亢的吟诵,他全身的皮肤开始变成诡异的青灰色,密集的鳞片刺透皮肤鲜血淋漓地生长,瞳光如烈焰!

  【言灵?君焰】!

  但是路明非从不知道什么言灵释放的时候会全身长鳞,而且这双手的架势,好似如来神掌……这师兄好歹耍个太极四两拨千斤嘛!面对一吨重的玩意儿,怎么摆出少林派至刚至阳的掌法来了?

  “通电!”楚子航大吼。

  路明非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明白了楚子航的一切用意。他只能瞬间阻挡那截钢骨支架,无论路明非是不是通电,他生还的机会都不大。而过山车就要通过最高点,他们剩下的时间只是一弹指。

  太勇敢了吧?简直就是勇敢得很**啊!为什么这么勇敢呢?显得我那么废物……路明非的眼泪涌了出来,把线头甩向钢轨。

  楚子航无声地笑了,君焰的领域里,温度已经升高到极限,没有耀眼的光,这种极高温度的气流反而带着诡异的淡淡黑色。迈巴赫已经到他们面前了,过山车从背后逼近,他要争取一瞬间,他可以的……他已经爆了血,他现在……所向无敌!

  迈巴赫撞入楚子航的领域,可怕的言灵之力瞬间就把钢铁的车身溶解,黄金色的钢水从楚子航身体两边流淌过去,火焰爆开,世界一片灿烂,那些没有脸的黑影仰天哭嚎。楚子航振开双臂,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攻击了,极热的空气爆炸开来,强行把融化的铁流吹散!

  他麻木了,不知道是因为用尽了力量,还是因为高压电流已经经过了身体,满眼都是光,身体散发出浓烈的焦煳味,他浮起于空中,拉动嘴角,想要做最后的微笑。

  他不想去看结局,他已经尽了全力,结局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要死了,这是他最后的神经电流。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被电流震飞出去的楚子航,那个身材修长的学长此刻在空中浮动如一片枯叶……楚子航要死了吗?

  喂,别这样好不好?早知道就跟路鸣泽做个交易了,顶多我损失1/4咯,就当谢你在陈雯雯面前帮我捡面子……可别这样死了啊,我的朋友……不多的……不多的。

  鳍状磁制动器发动,摩擦着钢轨发出刺耳的长鸣,同一瞬间,一个白色的人影跃出了过山车。夏弥,她沿着钢轨奔向那团耀眼的烈火,纤瘦的背影没入其中。

  路明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间忽然恢复了正常,昂热终于昏了过去。过山车艰难地停在最高点,而后开始回落,十几秒钟后,路明非双臂悬在车尾的栏杆上,回到了加速隧道。他在黑暗里紧握着栏杆蹲了很久,就像是蹲茅坑儿,想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大哭一场。

  3.大地与山之王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一楼,林立的书架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桌旁满是人,多到后排不得不站着列席的地步。

  卡塞尔学院半数以上的教授出席了这次会议,某些苍老的面孔从未曾出现在校园里,惨白的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每个人左手小指上都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戒面花纹是“半朽的世界树”,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古德里安也获得了列席的机会,却被挤在角落里。他小心翼翼地端详着那些没有表情的老脸,自卑的捏捏自己空荡荡的小指,又激动得满脸涨红。古银色戒指正是“终生教授”专属荣誉,在卡塞尔学员成为正职教授后连续三十年履行教职堪称教育楷模的教授便能在“教授”头衔前增加“终生”二字。而古德里安至今还是个助理教授。

  “天呐!那是道格?琼斯,曼哈顿计划的核心专家!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人物!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古德里安用胳膊肘捅旁边的曼施坦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