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凯撒,家族选择你,就是因为你的自信。但是你得明白,自信并不是成功的一切。黑王或者白王。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里了,人类杀死所有龙族四大君主之后,龙族的时代就彻底结束了。那时候我们混血种将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族群,我们远比人类优秀,又掌握言灵和炼金学,我们也懂科学,而我们的敌人都死了。那是世界的格局都要重新改写,就像大航海时代,就像工业革命,历史会迎来变革,涌现为人,他们都会是混血种。而你,要成为他们中的领袖。”老人微微眯起眼睛,“这很不容易,楚子航或者路明非,可能都有实力和你竞争,而家族的力量会帮助你,你将成为……皇帝!”
老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却透着狡黠的诱惑,仿佛伊甸园的蛇对亚当和夏娃说,“吃那树上的果实,你将与神比肩。”
“是的,皇帝。别幼稚,凯撒。你以为在几千年里,混血种付出巨大代价,不断对抗龙族只为了公义么?不,这是一场权力之争,龙族之后,世界的权柄将毫无疑问地属于混血种。而加图索家族几百年里期待的,就是一个血统绝佳的后代,能够掌握庞大的权利,成为君王般的人,左右世界的走向!现在你明白家族对你的馈赠是什么了吧?是整个世界的走向!你会成为书写世界历史的人,就像历史上的凯撒大帝。”老人盯着凯撒的眼睛,“你要拒绝这份馈赠么?”
凯撒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玻璃杯,长久地沉默。
“凯撒,你还有机会再选择一次,只要你同意,家族会召开下一次校董会,重新把尼伯龙根计划提上日程。这个计划将培养出终结龙族的领袖。那以后,他将成为整个世界的领袖。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现在家族摔到你面前,请你接受它。”老人微笑,“你要明白,家族虽然在校董会有话语权,但是校董会并不被家族掌握,为了对抗即将苏醒的龙王门,尼伯龙根计划的启动是早晚的事,如果人选不是你,那么就会是楚子航或者路明非,一旦他们成为候选人,你就会在和他们的竞争中节节落后。机会,是永远不会为一个人长久地等待的。”
“就像这个被子?”凯撒举起手中的玻璃杯。“”杯子?"老人皱眉。
“叔叔,你说的家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凯撒看着老人,难得地认真。
“家族,是因为血统而凝聚的团体,由留着加图索家血液的人组成,我们所有人合在一起,就是加图索家族,分散开,家族就消失了。家族爱每一个成员,也期望每一个成员以同等的爱来回报它。”
“可我眼力,家族这东西,根本就就是某些人臆想出来的东西。以它的名义,来确立自己的权力,家族的血管里流淌的,是权欲。如果我接受家族的馈赠,我就想这个被子,”凯撒晃着玻璃杯,其中清澈的谁摇荡,“被子里盛的,就是权欲。家族把它的权欲赋予我,让我去掌握权力。但是有一天”凯撒仰头喝干了杯中的谁,“杯中的水没有了,杯子也就失去了意义,那时候,杯子就会被放弃”他把玻璃杯扔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粉白色的玻璃渣四溅。
“凯撒,你想的太多了。”沉默了片刻,老人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这样么?”凯撒冷笑,“我会代替家族掌握权力?你们只是需要傀儡而已,就像你们需要我的母亲,你们要用她的血统和生育的能力,在你们眼力她只是一个适合孕育优质后代的子宫!当这个子宫把孩子生下来,就像一个被子把里面的水倒空,它就再也没有意义了,随时可以扔出去摔碎。”
“家族爱它的每个孩子!”老人神色冷峻。
“家族只是使用它的每个孩子!”凯撒以同样的冷峻回敬,如果我知道这次列席是家族的安排。我根本就不会来。“沉默了很久,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要建立一份仇恨只需一瞬间,要建立一份爱则要很长时间。凯撒,你还太年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所谓“家族的爱”。我这次来,带来你父亲的一封信。本来希望在为尼伯龙根计划庆祝的时候交给你……“老人从怀里摸出了一直信封,封口用红色的火漆烫印着加图索的家徽,”对于你喜欢的人,家族和你父亲都知道,但遗憾的是,她和你父亲古尔薇格一样,血统不符合家族的要求。按照道理,血统是家族通选新娘的绝对标准,但家族不希望你母亲的悲别重演,你的父亲愿意为你而修改规则。“老人顿了顿,”家族会破例批准你和陈墨瞳的婚约,你们的婚约将得到家族祝福。"
凯撒低着头,沉思了很久,忽然笑了笑,扭头看着老人,“你们觉得这样的提议足够显示你们的慷慨了,是吧?”
“但我已经不耐烦了,带着你的提议和你的家族,”他咬住舌尖,以突出一口浓痰的力量喷出了凶狠的一个字。“滚!”
老人默默地看着凯撒踩着玻璃渣走向圆廊的尽头,直到背后传来从容的脚步声。
“昂热”?老人扭头。
“看来你和凯撒的谈话进行得不太愉快。”昂热校长挑了挑眉。
“年轻人总是喜欢叛逆。但是他们会渐渐长大而明白道理。”老人淡淡地说。
“我是来通知你的,校董会要的那件级别为”SS“的资料,已经被中国的专员取回了,那名专员的名字是楚子航”,昂热轻描淡写地说,“他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远超其他学院的出色能力,被执行部的叫兽们一致看好,很快那件东西就会被送回学院本部。”
“这是好消息”。老人点了点头。
“我得提醒你,为了迎接龙王们的苏醒的高潮,我们必须培养新一代的领袖任务。尼伯龙根计划的开展只是迟早的事,虽然在加图索家族的提议下,凯撒被列为第一候选人,但如果他执意拒绝,学院并不会坐等他。能够和他竞争的候选人有资格的。还有楚子航。”昂热卫校。
老人的脸色微微变化。很快恢复了平静。“凯撒,一定会同意的!”
4母亲
楚子航关闭了Panamera的引擎,车灯随之熄灭,车库里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重新换上黑色瞳的隐形眼镜,而后打开了后备箱的门。后备箱里是他的网球服包,包里有一套还没有打开的网球服。
楚子航把身上的联邦快递制服脱了下来,换上了那套网球服,在镜子前把头发弄乱,就着水龙头弄湿双手,在地上沾了沾灰尘,在胸口抹了抹。这样对着镜子看来,他下午确实在网球场撒谎那个摸爬滚打了一番。
他走出车库的时候,草坪的隐藏式喷水管从地下升起,旋转着洒水。已经7:30了,家里的草坪每天都是7:30准点喷水。
楚子航直接穿越草坪走过,任凭水洒在他的裤子上,没什么可在乎的,在这个暴风雨的夜晚,他回到家就该是湿透的。现在他只想走一条笔直的路线,用最少的时间进入客厅,而后去二层自己的房间。他剩下的体力不多了,大概还能支撑着走上几百米,要慎用仅存的体力。
客厅的灯亮着。但显然“爸爸”不在家。“爸爸”不在家是个常态,确实那辆奔驰S级也不在车库里,妈妈那辆宝马倒是在,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该正跟那帮阿姨在什么酒吧里喝那种渗红茶和绿茶的威士忌,大声说笑麽?
楚子航推开门,妈妈裹着一床薄毯蜷缩在沙发里。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睡相狼狈,昂贵的丝绸睡裙上全是皱褶,倒像是缠着一张抹布,开气的地方整条大腿暴露在外面,那床薄毯却被她抱在怀里,像是小孩睡觉喜欢抱个娃娃。
屋里瑟瑟的凉,空调吹着冷风,温度还是楚子航走前设的,可那是阳光炽烈的上午,现在是暴雨忽降的晚上,难怪这女人把毛毯抱得那么紧。
楚子航经过沙发时停步,默默地看了她一秒钟,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楚子航随手扯了扯毯子,把她暴露出的身体盖上,转身上楼,直接进了二楼的卫生间。
他轻手轻脚地把门插上,又检查了一遍锁,确认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而后他的唿吸突然急促起来,无力地靠在门上,一手夹紧腰间,一手把湿透的T恤扒了下来。右下腹上压着一层层的纸巾,下面的伤口已经有点结痂了,但是一动又裂开,小股鲜血沿着身体一直往腿上流。他从吊柜里拿出医药箱,从里面找到了破伤风的疫苗、碘酒和绷带。
把那些被血浸透的纸巾一层层揭开后,露出了简易包扎的伤口,简易的程度令任何医生都会惊悚得喊出来。“这简直是胡来!”医生们大概都会这么喊。
确实是胡来,包扎伤口用的是透明胶带,用在纸板箱上的透明胶带,上面还可笑地印着生产企业的商标。楚子航咬牙,猛地撕掉胶带,血汩汩地涌了出来,他立刻用卫生纸按上去把血吸掉,同时隔着卫生纸捏到了伤口里的东西。
一块尖锐的碎玻璃,大约有一寸长,全部没进伤口里了。悬桥下坠的瞬间,他撞在了润德大厦碎裂的玻璃幕墙上。爆血的时候,强悍的龙族血统克制了出血,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甚至让他感觉不到疼痛,但随后的虚弱感就让这种疼痛加倍强烈。毕竟还只是个人类的身体。
即使触到那块玻璃也痛得让他面部扭曲,这东西就像是长在他的身体里了,是他的一块骨骼,要拔掉它就像是拔掉自己的一根骨头。
他深唿吸几次,抓过毛巾咬在嘴里,猛地发力……细小的血珠溅到了镜子上,他把那块沾着血污的碎玻璃轻轻放在洗手池的台子上。
他沉默了半分钟,拔出玻璃的瞬间剧痛让他脱力了,唯一清醒的只有大脑。更换了新的卫生纸后,他用一次性注射器抽出破伤风疫苗,注入自己上臂的三角肌里,他在二年级的“紧急救助”课上学过全套。然后他用酒精棉球直接擦拭伤口,虽然这无异于在伤口上再割一刀,所有家用的医药箱里没什么比酒精更好的消毒液了。染红了所有的酒精棉球后,伤口不再出血了。
他把云南白药软膏抹在一块纱布上,按在伤口上,以绷带在腰间一圈圈缠好。
他换上一件白衬衫,把下摆扎进皮带里,这样绷带完全被遮住了。在镜子里看上很正常了,只是脸上少了点血色,“爸爸”和妈妈大概都只会觉得他睡眠不好而已。
他把染血的棉球纸巾、注射器、碎玻璃全部收入网球包里,抓过一块毛巾把地下的血迹擦干净,最后检查了洗手间的每个角落,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哼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养成了这个习惯,在家里抹掉一切哼唧,在这个屋里生活的楚子航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跟卡塞尔学院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听话、认真读书、喜欢打篮球、不看电视、喜欢上网、偶尔玩游戏机、连喜欢的偶像都是所谓的“优质偶像”王力宏。有时候楚子航自己都觉得那样一个人真是苍白得像个纸人,可父母为他们拥有这样纸人似的“优质后代”而相当自豪。
而如果他们看见这些沾血的东西,大概再也不会自豪了,会觉得自己养了一个怪物。
没人喜欢怪物,即使怪物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事,心理幽深绵长如一条古道,可是没人会去探寻。为此你是否愿意换张苍白好看的脸给别人看?楚子航拉动嘴角,苍白【】
楚子航拎出行李,检查了护照的有效期之后下楼,卧室里始终有一只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个装手提电脑的提包,任何时候都可以出发。
妈妈还睡在沙发里,只是打了个滚,楚子航把毯子的四角掖好,坐在旁边默默地打量她的脸,今天大概一整天没出去玩,也就没化妆,这样看起来女人也显得老了,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一个年轻时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后的老态,会让人觉得有点苍凉。
要想明白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还真是有点不容易,记忆中她对自己最靠谱的就是把自己生下来那次,据“那个男人”说,那次她也想放弃来着,说生儿子会很痛吧?不如打掉算了。遗憾的是那时候她肚里的楚子航已经有八个月大,医生严肃地告诫女人说这时候打胎纯属自杀,楚子航才得了小命。
从楚子航开始听得懂人说话,女人就把他抱在怀里念叨,妈妈生你下来可痛了,你要赶快长大了保护妈妈哦,下雨天说妈妈很怕打雷,要赶快长大保护妈妈哦,在她还去舞蹈团上班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说,妈妈上班可辛苦了,要赶快长大赚钱照顾妈妈哦……妈妈可脆弱了妈妈可累了妈妈吃的苦可多了……
因为妈妈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长会妈妈没有来春游没有人给他准备午餐下雨天没人来接发高烧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倒是陪着他,只不过她对如何照顾发烧的小孩毫无经验,所以既没有喂药也没有喝水,而是摸着楚子航小小的额头说,头昏不头昏?妈妈给子航唱首好听的歌吧……
从来没有人对楚子航许诺以保护,而他从小觉得自己必须照顾很多人。
雨打在落地玻璃窗上沙沙作响,楚子航静静地坐在妈妈旁边。妈妈翻了个身,无意识地踹了踹楚子航,楚子航把被她掀翻的毯子重新盖好。他并不担心妈妈醒来,她一睡着就睡不够绝不醒。早就不小了,总还是没心没肝的样子,只知道和阿姨们一起喝酒、买东西、旅行、聚会,她的命太好了,以前有个男人护着她,后来又有个男人也护着她,儿子也不要她操心,足可以没心没肝地过一辈子。
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命好的命坏的都不能回头看。
楚子航听着雨声,默默地回想第一次见卡塞尔学院的人。那也是一个雨夜,满世界的沙沙声,风冷得交人骨节一寸一寸地凉透,他打着伞站在丽兹·卡尔顿酒店的对面,面前的道路上没有车来往,对面酒店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施耐德教授打着一柄黑色的大伞。楚子航看着他的眼睛,铁灰色的,没有一丝表情,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楚子航忘记他们这样对视了多久,终于在一次绿灯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踏步踩在雨水里,走向施耐德。
“真有意思,很多年都没有自己找来的人了。”施耐德看着停步在自己面前的中国男孩,“选择卡塞尔等于选择一种人生,你将不能回头,你明白么?”
“知道。”楚子航点了点头。
“那好吧,跟我来。”
门吱呀一声响,楚子航扭头,家里的雇工佟姨拿围裙擦着手推门进来。
“子航,你要出门啊?”佟姨看着楚子航的行李。
“嗯,学校小学期提前开课了,通知回去报到。”楚子航说,“夜班飞机。”
“哎哟,怎么不给你爸妈说一声呢,去那么远的地方,全家吃个饭叫司机送送你嘛。”
“昨天跟他们说了,爸爸今晚有应酬。”楚子航淡淡地说。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抱怨,早已经习惯了,“爸爸”是个永远都有应酬的人,两个星期内日程表都是排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