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道,“打架就说打架,你要打不起,就别动手!”
顺王冷哼一声,他是有些火爆,倒不是要以势压人的,只是他身为王爵,他一动手,这不头一回碰到敢还手的。顺王道,“有本事咱们出去干一场!”
“现在就去!”秦凤仪开始挽袖子。
景安帝忽地一盏盅子砸地上,怒道,“朕看,你们眼里是没有朕了!”
于是,顺王与秦凤仪互瞪一眼,纷纷别开眼!向景安帝请罪,景安帝一人罚了半年俸禄,心情大不悦的散了!只留下闽王与愉亲王说话!
秦凤仪与顺王出宫时还有意要约架的样子,奈何康王死活拉着顺王,二皇子三皇子死活拽着秦凤仪,三皇子还一路送秦凤仪回了家,交给李镜看着他,三皇子与李镜道,“阿镜姐你可守着他,别叫他乱跑。今天吃了豹子胆,在御前同顺王叔打起来了,还挠了顺王爷满脸血道子,还要约架!这要是送了命,你可如何是好呢。”很担心万一秦凤仪有个好歹,阿镜姐要守寡啥的!
秦凤仪哼一声,“亏咱们以往的交情,你竟不知助我。”
三皇子道,“难不成,我还要与你一道打顺王叔不成?”
“不是说这个。”秦凤仪与三皇子道,“你也是个明是非,知对错的人,你说,我说的宗室的事,有没有道理,是不是对的?”
三皇子点头,“这倒是有理。只是我看几位藩王看你的眼神里都要喷火了。”
秦凤仪道,“管他们喷不喷火,你可得站我这边儿,知道不?”
三皇子反正一向在皇室在朝中也没几个朋友,他与秦凤仪倒是说得来,而且,三皇子是个犟性子,就宗室大比考成这样,三皇子虽则以后也是宗室之一,但依三皇子的性子,子孙后代若是这般没出息,该饿死就饿死算了!三皇子道,“是你说的在理,我才站你这边儿。你要说得不在理,我也就不站你这边儿的,跟咱们私交无干!”
反正,先拉个同伙是没差的。秦凤仪立刻眉开眼笑,拍拍三皇子的肩,夸三皇子,“我就知道三殿下是个有眼光有见识的人。”
“行了行了,跟你一道就是有眼光有见识,那不跟你一道呢?”
“没见识的瞎子呗。”秦凤仪大言不惭。
三皇子可算是认识秦凤仪了,三皇子心说,怪道清流们不喜欢秦凤仪,略要脸的,就受不了秦凤仪这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性子。好吧,这么说,好像自己也“不要脸”似的。三皇子心里吐槽了一回,未在秦家多坐,便辞了去。
李镜亲自送走三皇子,路上还道,“我得多谢三殿下了,哎,我们家这位的脾气,三殿下,你多帮我看着他点儿。”
三皇子道,“跟个猴儿似的,哪里看得住。”
李镜道,“你叫我阿镜姐,可不许说我家相公。”
三皇子道,“阿镜姐你这变的也够快的。”
李镜一笑,送走三皇子回头才问秦凤仪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凤仪与妻子向来无事相瞒的,便把御前的事同媳妇说了。秦凤仪说着就来火,道,“我还不是为他们着想,看一个个的那败家子的样儿。眼皮子浅的,就看得到每月那几两银子。要不是因为朝廷这么每月花银子养着,我看宗室且出不了这些废物!我略说一句实话,就一个个的把我当仇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镜道,“我不是说宗室的事你不要多理么,你管宗室这些事做什么?”
“朝廷每年要在宗室身上支出几百万银子,国库都因此吃紧了。再者,话赶话说到了,我就说了。”秦凤仪道,“这可怎么了,明明这种养人跟养猪一样的养法就不对,还不叫人说了?”
李镜立刻道,“从今天开始,出门把侍卫一个不落全带身边,除了陛下那里,不准在外头吃饭,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你放心吧,难不成,他们还敢对我下手!”
“当初一个柳大郎都敢下杀手,何况你动了宗室这么大的利益!”李镜正色道,“宗室的弊端,你以为别人不晓得吗?怕就是宗室自己心里也清楚明白!每年拨给宗室的银两,你以为能一分不差的分到那些无爵宗室手里,我告诉你,这些银子,自户部出来,就带着损耗呢,之后,到各地,先是藩王、国公、侯爵,一道一道的,凡过手之人,必要剥一层皮的,待到普通宗室手里,能有一半,这就是厚道藩王了。你觉着你革的是普通宗室的银两,错了,这是有爵宗室每年的一笔收入。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他们定要想办法弄死你的!朝廷那里不必担心,陛下想把这事办成,必然要个冲锋陷阵的!你眼下已经出了头,陛下必然要保下你!可你日常出行,必要谨慎小心,莫要被小人得逞!”
秦凤仪此方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个藩王一个个的都恨他恨的跟什么似的,秦凤仪感慨,“原来宗室也这般黑啊!”
“天下乌鸦一般黑。”李镜沉声道,“我说让你别趟这浑水,你不听我的。事已做了,话已说了。之后如何,你可有准备?”
秦凤仪眨巴眨巴那一双水波潋滟的大桃花眼,露出个懵懂的模样,他搔搔头,“这还要什么准备啊?他们要是想跟我辩,我也不怕他们,反正我是占理的,我一人顶他们十个。”
李镜摇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你一人顶十个,可宗室何止十人,宗室有十万人。”
“那要怎么办?你不是也说了,陛下会保我么?放心吧,我与陛下关系好,他一定不会看我倒灶的。”
“难道就坐以待毙?等着陛下救命?”
秦凤仪还真不是等人救命的性子,当初栾侍郎要压他一头,秦凤仪官儿不做都要找回场子。李镜都想从娘家那里借势,秦凤仪都没让,自己想的法子,借了宗室的势硬抗礼部和御史台。秦凤仪想着,这事的确不大妙啊,当初他没多想就干了,秦凤仪道,“眼下也只有岳父、我师父那里、还有些朋友那里能帮忙了。”
“就咱们这几家对抗宗室十万之众?不够。”
秦凤仪道,“这要再不够,我也真没法子了。”
“我有个法子。”
“快说!”秦凤仪一向很信服妻子的智慧。
“做事前不先想好,就知道横冲直撞,你跟野猪有什么差别?”李镜先说他一句,秦凤仪道,“那还是有差别的,野猪没我好看。”凑过去啾媳妇一记,秦凤仪笑着催道,“媳妇,快说,到底怎么着?”
“宗室不只是你看到的这些藩王、国公,事实上,今次来参加太后千秋宴的,不过百分之一罢了。宗室势力庞大,有十万之众,你想想,有藩王的地方便有宗室,有许多地方,已无王爵,却也依旧生活着许多一代代滋生出的宗室。倘真与这十万宗室结仇,就凭咱们几家,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李镜神色笃定,目光灼灼,正色道,“如果宗室好说话,陛下就不会绕这么个大圈子,先举行宗室大比,再给出实缺好处,才开口改制宗室了。可就是这样,宗室那里依旧不好说话。这世上,能对抗宗室的,只有清流。”
第219章 心胸
秦凤仪是个很有机变的人, 而且, 他胆子大,敢于任事。在这一点, 景安帝都很欣赏秦凤仪的锐气,但, 就政治素养而言,秦凤仪就是李镜说的,完全就是头横冲直撞的野猪。
秦凤仪缺少优秀政治家的两样最重要的素养:冷静、冷酷。
秦凤仪完全就是想起啥是啥, 就如同今日之事, 你问他, 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像宗室还怀疑秦凤仪与景安帝是君臣双簧连环扣的给他们设套儿呢。可实际上,景安帝也没料到秦凤仪在这个时间就把宗室改制的事呼噜噜的不挂打磕绊的全都说了。
好吧,这个时机也不坏。
像秦凤仪说的,他觉着要说,就说了。
这种“觉着”, 其实是一种很难解释明白的直觉,他认为时机到了,就说了。可以这么解释, 只是, 去问秦凤仪你为什么认为这是个好“时机”吧,他说的时候怕是根本没想到“时机”这回事。他就是想说,便说了。
这个“想”字, 便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时机。
秦凤仪在把握“时机”上有着一流的天分, 以至于连愉亲王都怀疑, 秦凤仪这是同景安帝商量好了的。
不然,秦凤仪又不是那不要命的性子,焉能突然间就敢把天捅个窟窿呢。
所以说,景安帝在这上头说冤也不冤,说不冤也有点冤。不过,秦凤仪这片赤子之心,景安帝是体会到了的。
这孩子,是真贴心啊!
故而,待三儿子回宫,景安帝还问了问三儿子秦凤仪如何了,三皇子道,“回家他就老实了,他怕媳妇,有阿镜姐管着他呢。”
景安帝:…
被媳妇管着的秦凤仪这时正在听媳妇面授机宜,原本,秦凤仪想着,清流啊,清流他也认识,他同科,都是去年的进士,清流中的清流,就是现在品阶都不高,方悦品阶最高,也不过从六品。
李镜道,“你那些同科不中用,我看卢尚书颇有风骨,你这样,先去程尚书那里,与程尚书说你今日之事。你不是说程尚书是赞同宗室改制之事么。程尚书与咱家有交情,你先去程尚书那里具体问一问宗室每年花销开支之事。然后,再去卢尚书那里,与他说一说宗室改制之事。”
“程叔叔那里倒没问题,咱家与程叔叔关系不一般,就是卢老头儿那里,他一向看我不顺眼。我去了,怕要碰钉子。”略思量一二,秦凤仪道,“不过,眼下也不是要面子的时候,放心吧,他一酸生,最怕人拿国家大义来说话,我试试看吧。“
在说话这方面,李镜是不担心秦凤仪的。李镜与秦凤仪道,“一般阁臣都是上午在内阁,这样,中午吃过饭,你先去户部,再去礼部、御史台、翰林院、最后往兵部郑老尚书那里走一趟,他是内阁首辅。”
秦凤仪应了。
秦凤仪在家吃的午饭,用过午饭他就骑马带着一大群侍卫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在户部,程尚书听秦凤仪说了宗室改制之事,程尚书吓一跳,低声问秦凤仪,“你全都说了?”
“嗯。就宗室大比那一榻糊涂的样儿,程叔叔你定也晓得的,我就说了。并不是全是银子的事,再这样养下去,可不就要养出一群废物么。”秦凤仪老实的说。
程尚书看秦凤仪的眼神,即似心疼又似欣慰,或是二者兼有。良久,程尚书感慨道,“你父亲有个好儿子啊。”
叫程尚书夸得,秦凤仪怪欢喜的,秦凤仪本不是个会谦逊的,不过,程尚书是长辈,这样夸他,秦凤仪虽高兴,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觉着该说,就说了。”
“世间该做的事何其多,又有几人肯做,几人敢做?”程尚书正色道,“我这上头,我亦不如凤仪你啊。”
“这您可就夸大了。您要是遇着今天的局面,一样会说的。我这也是想说就说了,说了后,又觉着,这回可是把宗室得罪惨了,我媳妇叫我过来跟程叔叔你打听一下近年来宗室开销的事。”秦凤仪道。
程尚书管着户部,早就整理的一清二楚,直接有确切数目给秦凤仪,秦凤仪一看之下都心惊肉跳,道,“这寻常宗室,一月都有六石米,现在一石米四两银子,六石就是二十四两,这也忒多了点儿吧,谁一个月能吃六石米啊。”
程尚书低声与秦凤仪说了这里头的缘故,原来,朝廷也不是老老实实的就给米六石,这里头还有折扣的,前些年陛下要打仗,为了省银子,普通宗室的六石米就打了半折,发到手上约摸三石不到的样子,而且,朝廷发的并非新米,而是陈米,但就是陈米,这样给,一人一月也得五六两银子左右。这寻常宗室都要这些银子,像一些有爵宗室,每月非但要有米粮,还要有俸银,这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宗室但凡赐爵,所赐者,除爵位外,亦要有相应的永业田。要知道,永业田是不纳粮税的。
程尚书叹道,“所以我说,再不改制,朝廷就要被宗室给吃垮了。”
秦凤仪是个实心肠的人,他虽然做官的时间短,却是有颗忧国忧民的心哪。说忧国忧民也过了些,秦凤仪主要是为皇帝陛下担心,因为与皇帝陛下关系好,秦凤仪出身商贾,算术一向不错,秦凤仪道,“再这么着,我看,陛下要给他们吃穷了。”
“谁说不是。”程尚书道,“宗室负担过重之事,即便你不说,我折子已是写好了的。你今日既说了,明日我就将折子递上去。”
秦凤仪原就要应一声好的,只是,如今他得他媳妇开导,很知道这些宗室是难得罪的。秦凤仪道,“反正眼下这雷我已是蹚了的,今天在御前,我与顺王爷还打了一架,宗室已是把我恨上了。我既已顶了雷,程叔叔,你看时机再跟进。我拿着这个,还得去礼部跑一趟,我与卢尚书以往虽有争执,那不过是为了差使上的事,我们彼此并无私怨,如今宗室改制的大事,礼部就是管着规矩礼数的,这事绕不开礼部,我得去问一问卢尚书的意思。”
程尚书一听就明白,秦凤仪这是要联合清流与宗室抗衡了。
程尚书政治素养亦是一流,程尚书看秦凤仪也不是个糊涂的,心下微微放心,与秦凤仪道,“你过去一趟也好,卢尚书是个清明人,只是性子执拗了些,实际上也是对事不对人。你去礼部后,不要忘了去兵部郑相那里说一说,内阁里,我必会为你说话。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抗下来的事。”
秦凤仪点头,拿了程尚书给他的数据资料便去了礼部。
卢尚书听说秦凤仪过来,根本没打算见他。
秦凤仪心说,个老卢头儿,还摆起谱来。要搁往日,你不见我,我还不见你呢!不过,秦凤仪知道这会儿不是耍性子的时候,既然老卢头儿不好见,他就先去见了栾侍郎。栾侍郎一看他也没好脸,秦凤仪虽是来求人,也没就低三下四,秦凤仪将手里的东西一递,道,“你先瞧瞧这个!”
栾侍郎虽然没啥好声气,还是接了。这一看,栾侍郎大是皱眉,问秦凤仪,“你怎么从户部得的这个?”这话说的,还以为秦凤仪是做了回贼,从户部偷的呢。
“当然是程尚书给我的了。”
栾侍郎其实也偶有听过宗室开支过大之事,但他没想到宗室每月开支就到如此地步,更不必提一年的开销的。栾侍郎心下惊骇,面儿上却不动声色,一目十行的看过后,还默记了两遍,把数据记在心里,方淡淡的将这账目推还给秦凤仪道,“这是户部之事,与秦翰林你无关吧?”
秦凤仪却是不管栾侍郎如何想,他一脸正气凛然道,“今天在御前,有愉亲王、闽王、寿王、蜀王、顺王、康王各路藩王,三位皇子,还有八位宗室国公,我说了宗室开销过大之事,建议陛下革除普通宗室子弟二十岁以上粮米开销!”
便是栾侍郎多年为官的定力,也悚然而惊,栾侍郎惊问,“当真?”
秦凤仪板正着脸,“我能拿这事说笑?”
栾侍郎倒吸一口凉气,将秦凤仪自头看到脚,再自脚看到头,脱口道,“你可不像这么以国事为重的人哪,你不是跟宗室好的穿一条裤子吗?”
“我是陛下的臣子,跟谁好跟谁不好,该说的我都会说,该做的我也都会做。我今日过来,就是想与卢尚书说一声,这雷我蹚了,这天我捅了。我之后果,实难预料,我与礼部,先时虽有摩擦,可说到底,咱们都是为了当差。礼部,管的就是仪司礼制。我之后,莫使正义蒙羞!这话,劳栾侍郎代我转与卢尚书吧!”秦凤仪并不如何慷慨陈词,但他的话,栾侍郎听的出,并不是虚言。秦凤仪说完就要起身告辞。
栾侍郎连忙拦了秦凤仪,“你等等。”拉秦凤仪坐下,栾侍郎一幅仙风道骨的好相貌,此时却是露出几丝烟火气的愁绪来,栾侍郎又打量了秦凤仪一回,叹口气,“叫人怎么说你好呢?一时好一时歹的,觉着你混账的时候,你又突然做了件人事。”
秦凤仪听这话直翻白眼,道,“我什么时候不做人事了?”
“行了,不与你吵这个,我比你爹年纪不小。”栾侍郎道,“好生等着,我去尚书大人那里替你通禀一声。”
秦凤仪应了。
栾侍郎直接把秦凤仪带来的户部资料带了过去,卢尚书看过后,亦不免震惊,却是较栾侍郎要镇定许多。卢尚书叹道,“民脂民膏,都养了这群蛀虫。”
“大人,这虽是在礼部,咱们还是要慎重些。”哪里好说宗室是蛀虫呢。虽然这就是事实!栾侍郎道,“真没想到,秦探花竟是在御前就把宗室开销过大的事说了。”
“他怎么突然就与宗室翻脸了?”
栾侍郎低声道,“大人,您说,是不是陛下的意思——”说着,栾侍郎示意的看了一眼这些户部数据。
卢尚书道,“宗室人口滋生过快,开销过多,陛下自然也是忧心的。何况,这些年,宗室也没什么出息子弟。瞧瞧宗室大比考得,文不成武不就,丢人现眼。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看卢尚书带着一丝蔑视点评了回宗室,栾侍郎道,“大人,依下官说,秦探花那里,还是见他一见吧。他这人,虽则年轻,胆量还是有的。此举,不是正中朝廷心意吗?”
想到秦凤仪,卢尚书喘了口气,道,“倘不是因着裁撤宗室开销的大事,我断不会见他!”卢尚书对秦凤仪的印象简直是坏到家了。
如此,栾侍郎便请了秦凤仪进去。
秦凤仪并不是请礼部如何助拳的,秦凤仪道,“这得罪人的事,我做已做了,尚书大人就莫再来招宗室恨了。我是想着,我一人之智到底不足。宗室弊端,大人这样的朝中老臣,见识深远,定比我知道的清楚。宗室这里,总要改一改的,再不改,以后朝廷的银子就都供应宗室怕还不够。这如何改,还得内阁与诸位大人快些拿出个方案来以定人心,也好堵宗室的嘴。”
卢尚书道,“我以为你多高明哪,就想出这主意来?”
“要是尚书大人有更高明的主意,倒是与我说一说,我也好学一学。”两人总之不对脾气,说着说着便又有些不对盘。
卢尚书闲闲道,“我干嘛要教你,就凭你先时总拆我台,不分好赖,不识好歹?”可是逮着机会,把秦凤仪一通的冷嘲热讽。
秦凤仪翻个白眼,“说吧说吧,反正我也快完了,趁我还活着,你赶紧多说几句,万一哪天我一闭眼,你就是说,我也听不着了,还不得憋坏了啊。”
卢尚书“呸呸呸”三声,深觉秦凤仪这话晦气,这是清流与宗室之争,关这姓秦的什么事啊!这姓秦的无非就是把事说出来了。当然,秦凤仪的确是把最招宗室恨的事儿给干了,但也说不到死上啊。卢尚书再不喜秦凤仪,他的身份他的品行,讽刺秦凤仪几句便已是出了口恶气,还没到诅咒秦凤仪短命的地步,这就太失身份了。卢尚书并不是这样的人,卢尚书道,“你比我和栾侍郎都年轻,你且活着呢,放心吧。”
卢尚书想了想,召秦凤仪近前,与他道,“就事论事,要不是这事关乎朝廷基业,我再不理会你这等糊涂东西的。就当我日行一善,指点你一二吧。”
卢尚书有卢尚书的胸怀,卢尚书与秦凤仪道,“宗室之弊,已非一日。你以为陛下不想改哪,可先时,天下不稳,陕甘之地在北蛮人之手,满朝想的都是夺回祖宗基业,雪先帝殒身北地当年之耻,宗室的事,只得暂压了下去。如今倒是个机会,你自己个儿嘴快,把事说破了。既已说破,说破便说破,只是,事不言不明,你今天写个折子,明儿正好是大朝会,你把折子递上去。之后的事,你就别管了。”
“就没我事儿了?”
“你一七品小官儿,有你什么事啊?普通宗室的禄米要如何裁撤,你晓得吗?”卢尚书反问,看秦凤仪老老实实闭嘴不说话了,终于看他顺眼些,便多指点他一句,“你去御史台走一走,凭宗室如何叫嚣,他们还能骂得过御史台。”
秦凤仪原也打算去御史台的,不过,他因道卢尚书与耿御史交好,故而,秦凤仪一脸为难的说了句,“我跟御史台不对付。”
“说得好像你跟老夫对付一般。反正你这人除了脸皮厚,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卢尚书瞥秦凤仪一眼,打发苍蝇一般,将手一挥,“去吧。”这不过是让秦凤仪过去露个脸,御史台那里,自然有卢尚书过去亲自商量。
卢尚书与御史台可是老交情了。
第220章 拉入伙
秦凤仪原以为卢老头儿的风度已是一般, 如今方知道, 那是因为他没见到耿御史呢。这家伙真不愧与卢老头儿一唱一和的家伙,风度与卢老头儿不相上下,甚至,秦凤仪认为, 就耿御史这风度, 还不如卢老头儿哪,起码卢老头没翻旧账啊。
像他去御史台,倒不是没见到耿御史,耿御史也没有不见他, 只是, 见他后先问,“秦翰林这是来我这里自辩啦?”
秦凤仪有些懵,问了句,“自辩啥?”
自辩啥?
耿御史一听这仨字, 脸就彻底黑了。不为别个,全朝上下没有秦凤仪这等不懂规矩的人了。御史参他, 他就跟个死人一样, 从不上折自辩,就上折自辩了一回, 还写了诅咒…唉呀, 这什么人哪?陛下竟还点他做了探花。要耿御史说, 这姓秦的哪里有半点天朝探花的风度, 倒似不知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二傻子。耿御史摆摆手, “你不自辩,那就出去吧。”不自辩,过来做啥?咱御史台可跟你没交情。
秦凤仪是有事要说的,连忙道,“自辩,我自辩还不成?”
耿御史便又让侍卫出去了,然后,听秦凤仪自辩,秦凤仪道,“今儿头晌,陛下召在京的藩王们、还有八位宗室国公、连带三位殿下旁听,说宗室子弟不成器的事儿。下官因近来在宗人府帮忙,也有幸旁听。这话赶话儿的,因为下官性情耿直,不小心与顺王爷打了一架。”
耿御史咦了一声,“你跟宗室狗腿子一般,如何翻脸啦?”
秦凤仪翻白眼,谁说他是宗室的狗腿子啊,他就是做狗腿子,也是陛下的狗腿子。见耿御史上钩,秦凤仪还是先为自己人品辩白了一番,“我吃的是陛下的银米,出身是正经三鼎甲,堂堂正正庶吉士出身的清流,什么狗腿子啊?大人您还是官场前辈哪,您对我这误解可真是太深了啊。”
深不深的。
俩人说了几句,耿御史才晓得秦凤仪是为啥到御史台来了,这小子算是把宗室得罪的死死的了。而且,不只是得罪了在京的宗室大佬,简直是十万宗室都给他得罪完了!
怪道呢,这是找清流说和来了啊。
也是,就凭秦凤仪这清流厌恶,宗室痛恨的地步,他要不找清流求和,估计小命难保!
不过,这小子怎么突然办了这么件大快人心的事啊!
就宗室花销的事,耿御史也早就想说一说了,无非是以前说都被陛下压下去了。本来就是嘛,宗室做什么呀,什么都不做,就因有个好祖宗,成天的高爵厚禄,无爵无官的,一月还要有六石米供应!就秦凤仪这七品官儿的月俸,算下来,一月也没六石米这么多啊!这是什么!这就是一帮子的蛀虫!
耿御史知道原委不置可否的将秦凤仪打发走了,待晚上老友卢尚书过去说话,耿御史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姓秦的这是怎么突然良心发现,竟把这天给捅了。”
卢尚书道,“他那人,一怪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的。说不得是陛下的意思。”
耿御史道,“先时他那样与咱们清流不对付,做了那么些不知所谓的事,他这一来,咱们就偏着他,这也忒便宜了些吧。”
“那要不,先拖两天?咱们只要不发声,宗室就先得搞死他。”卢尚书道。
“不成不成。”耿御史摇头,“若是宗室把那小子干掉,朝里再想找这么位浑不吝的可就难了。何况,倘开始就叫宗室得手,宗室气焰一起,这宗室改制的事就更难了。”
“是啊,宗室改制,关乎国策。”卢尚书道,“为着大事,只得先保一保那小子了。我看他如今也知道宗室是什么样儿的了,先时还与我礼部顶牛,有事还不是得与咱们清流商量。”
“没见过这样儿的,正经一甲进士,堂堂探花出身,先时竟与宗室沆瀣一气,岂不令人恼!”眼下虽是要保秦凤仪,但耿御史对秦凤仪的观感依旧很差。
卢尚书不愧是耿御史的知交,卢尚书点头,“可不是吗?简直就是糊涂透顶!咱们先齐心协力的把这件大事做了,之后如何,随他自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