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代以降,汉人就失去了长城庇护,汉唐盛世不在,异族轮番南侵,汉人开始向南逃窜,他们一直逃、拼命逃,历经了三百一十九年的异族欺压后,终于举国上下一起归元。眼看汉人堕落至此,日本、朝鲜便开始轻视中国,整整五百年里,他们不再与中国朝廷往来,也不想再仿效汉唐文物。

汉人的贤者曾经预言:“五百年内必有王者兴”,在长城失守后的第四百三十一年,汉人终于诞生了一位王者,他扛起了一面大旗,向天下汉人奋力高喊。

日月旗!驱逐鞑虏的旗号!他高举着日月王旗,率领着天下一切残存的汉人,向北方高歌奔跑,越过了失落三百年的黄河,抵达了沦陷五百年的长城,最后一举击毁了大都,再次统一了全中国。

反击的时候到了!六伐北元、七下西洋,连紫禁城也是在他手中建造的,“永乐大帝”威动万邦,声势之强,当代无人可及。他是汉武帝之后第一位开关远征的皇帝,也是东起朝鲜、西至天方的万国君王当中,唯一敢向“黄金家族”宣战的无上明君。

大海汪洋,日头炎炎,仿佛是永乐帝的万丈光芒,让人不敢逼视。崔风宪眯起了眼,嘴角露出了微笑。在他的心中,“永乐帝”的功绩早就超越了唐太宗、汉武帝,因为大帝的对手可不是突厥匈奴、也不是什么契丹女真,而是蒙古四大汗国的“黄金家族”,要想在他们面前开关出征,扫荡全漠北,那是谈何容易啊?

生在轰轰烈烈的当代,人人都是与有荣焉。崔风宪满面得意,双手叉腰,高高仰起头来,又听徐尔正继续吹捧:“崔二爷一生的事迹是说不完的,他开国时虽只是个孩子,可到了壮年后,却曾追随过三宝公,官拜西洋舰队海上同知指挥,统掌六艘大战船…”

正说嘴间,却听小茗小秀窃窃私语:“谁是三宝公?”小秀低声道:“好像是洪武帝手下太监,开船出去的那个。”小茗皱眉道:“洪武帝?你说错了吧,应该是攻打南京的那个。”

小秀忙道:“对对对,我说错了,是永乐帝、永乐帝,诛十族的那个。”

诛十族…“诛十族”!轰隆一声,这三个字好似雷轰闪电,直直劈在崔风宪的脑门上,打得他张大了嘴,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完了,什么六伐北元、七下西洋,八十万大军征安南,全比不上这简洁明快的三个字:“诛十族”。

“秦皇汉武、穷兵黩武”,一生总评出来了,原来搞了一辈子,自己竟成了“始皇座下一走狗”。崔风宪张大了嘴,脑中嗡嗡作响,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后便倒,隐隐约约间,听得侄儿惊慌喊叫:“陈叔!林叔!叔叔要中风了!快来啊!”徐尔正也是震惊不已:“怎么回事?好端端聊着聊着,一下子就中风了?”

一片惊惶间,大批船夫赶来了,老陈颤声道:“完了!二爷没气了,快把他的鞋子脱了!”老林扯脱二爷的鞋袜,一旁又上来一个老黄,取出尖刀,将他的脚底割破,让鲜血流出,另一位老张则解开他的衣衫,朝后心穴道使劲敲打。

忙了好一阵子,崔风宪悠悠醒转,猛见众人围着自己,不觉惊道:“干什么?怎么都挤在这儿?”老陈哭道:“二爷,你自己不知道么?你方才要死啦!”崔风宪骂道:“放屁!我的命硬得紧,你们想害死我,可没那么容易!”说着暴喝一声:“走开!我要起来了!”

老林忙道:“你先忍忍,咱们正给你放血,暂且别动。”崔风宪骂道:“放什么血?想要谋财害命是吧?放我起来!”老陈气了,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几斤几两?拿什么让人谋财害命?”众船夫也叫骂道:“是啊,你还欠咱们大笔工钱,别想一死了之!”双方吵骂不休,最后还是端了药汤过来,让崔风宪喝了下去。

其实这帮伙计并非外人,他们与崔风宪一般,过去同是“三宝太监”的手下。只是近年朝廷情势忽转,自永乐帝死后,一帮靖难老臣全数下野,便轮到读书人掌权了。这批人看什么都不顺眼,上台第一件事,便是撤裁“西洋宝船”,说什么三宝舰队大而无当,除了劳民伤财、好大喜功外,对百姓的生计毫无益处。便极力主张废除。可怜崔风宪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晓得官场生涯已然玩完,只得拿出了毕生积蓄,买下了几艘商船,打算自行出海贸易。这帮老卒听说了,便竞相投靠,盼能谋份糊口差事。

说来这帮老卒倒霉得紧,他们年轻时追随三宝公,把青春都糟蹋在海上了。如今临到老来,一个个无家可归,妻子无靠,晚景极为凄凉。可朝廷的读书人并不体恤这批人,为了那桩“诛十族”的案子,他们深恨前朝皇帝,连带的,他们也恨上了永乐兵马,平日总把他们当前朝余孽看待,绝无一分敬重之心。当然,崔风宪也恨透了这帮腐儒,每回见到了他们,总以为撞着了异族走狗,双方誓同水火,几至不共戴天。

心念于此,崔风宪不禁气结。他小时候曾经亲眼目睹,他的父亲是怎么给蒙古兵一刀戳死,母亲又是如何给鞑子争相蹂躏。所以崔家兄弟世世代代恨着蒙古人,连带的,他们也恨上了天下的读书人,恨他们放言高论,恨他们羞兵辱将,恨他们坐享其成,却从不肯牺牲一点半点。

无耻之徒,“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大家明明都从朝廷手里拿到了好处,却为何总是不认账呢?难不成普天下的坏事全是永乐大帝一个人干的,与满朝文武没半点干系?既是如此,当年皇上怎不学着始皇帝焚书坑儒呢?若能把天下的“读书种子”杀得精干光净,如今不也落得个耳根清静?

王八羔子…老子杀你个一干二净。想着想着,崔风宪目露凶光,脑中却又隐隐嗡嗡作响,猛然间,眼前发黑,手脚颤抖,身子向后便倒。

“***!又中了!快!快给他放血!”众船夫大惊奔回,老陈提起尖刀,暴吼一声,正要望脚底戳落,却见崔风宪茫然张眼,道:“你们要干啥?”老林干笑道:“二爷,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吧。咱们都在这儿听着。”

“去你妈的!”崔风宪醒悟过来,暴吼道:“老子还活着呢!你们却是急什么?”

眼见老板中气旺盛,众伙计自是四散奔逃,大惊道:“活了!老不死又活啦!”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崔风宪骂了几声,便自行挣扎爬起,坐到了竹椅上,两名婢女斯斯文文,赶忙奉上了茶水,柔声道:“二爷,请用茶。”

适才崔风宪给这两个丫头一激,险些中了风,此刻自不想答理,待想要她俩退下,又觉得自己气量狭窄,竟与小女孩较真了,反反复复间,那小茗、小秀已坐了下来,随即搁来一张凳子,将他的双脚搬了上去,轻轻为他捶腿。

崔风宪咦了一声,想他活到了六十多岁,何时有这般清福享用?正舒爽间,后颈竟又给人使劲揉了揉,忙抬起头来,却是侄儿来了。只见他满面担忧,低声道:“叔叔,你…你还好么?”崔风宪通体舒泰,什么气都消了,嘿嘿笑道:“小子,你只消管好你自己,发愤图强,叔叔什么都好。”崔轩亮低声道:“那…那你别老是乱发脾气,你要是死了,婶婶怎么办?”

崔风宪挥手笑骂:“胡说八道,专触霉头。”说着拉住侄儿的手,道:“坐下,陪徐伯伯说话,长点见识。”这会这侄儿也不敢造次了,只乖乖坐在一旁,给叔叔揉肩按颈。

徐尔正笑道:“震山,瞧你多好福气?赶紧要令侄讨房媳妇回家吧,天天有人给你敲背呢。”崔轩亮心头怦怦直跳,自己若能把小茗、小秀一起娶回家,到时两个给自己敲背,闲暇时再替叔叔敲腿,那就大吉大利了。正想出言打听口风,却听崔风宪叹道:“大人说笑啰。这小子学文不成、练武不就的,谁肯嫁他啊?”

徐尔正道:“什么话,婚姻看的是缘分,常言有道:‘成家立业’,先成了家,方有立业之心,武功文章自然一日千里。”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顿,便又望向崔轩亮,道:“贤侄,听说令叔这趟过来烟岛,是专程为你提亲来着的,你自己知道么?”

这徐尔正是个官场中人,辈分极高,此行提亲若有他出面为侄儿做主,自然增色不少,崔风宪听他提起此事,心下自是暗暗欢喜,正等着侄儿叩首谢恩,谁知这少年却只伸手招来了小狮子,自顾自地逗弄着玩,全无一分喜意。

少年郎阴阳怪气,适才猛往脂粉堆里钻,此时听得要提亲了,却又意兴阑珊,好似不想洞房了。徐尔正微微一奇,忙道:“贤侄怎么了?不想结这桩亲事么?”眼见侄儿迟迟不作声,崔风宪正要提气暴吼,却听侄儿低声道:“徐伯伯,我…我有件事得问个清楚,不然…不然我就算结成了亲事,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徐尔正哦了一声,道:“贤侄有何心事,说来听听吧?”崔轩亮闷闷地道:“我…我这几日翻来覆去地想,就是记不起魏家妹子的长相。”顿了顿,又道:“叔叔,我以前见过魏思妍么?”崔风宪冷冷地道:“十年前你娘生病过世,你魏叔叔不是带着一家老小来安徽祭拜你娘?那时魏小丫头不还在家里住了半个月?你都不记得了?”

崔轩亮低声道:“我…我还记得,可…可事情隔了好久,我只记得她左脸颊有个小酒涡,其它都想不起来了。”崔风宪骂道:“想什么想?***!这天下人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外加双手双脚么?难不成还能三头六臂、狗头生角、七个鼻孔、屁股插花…”正要源源不绝扯下去,却听崔轩亮吞吞吐吐地道:“叔叔,我…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她…她现下生得好看么?”

听得“好看”二字,两名婢女相视一笑,两个老头则是“哦”了一声,这才明白少年人心中所思。崔风宪骂道:“原来是问这个啊?放心、放心,放你一万个心,魏宽的女儿包管漂亮,仿佛仙女下凡呢。”

崔轩亮红脸大喜,忙道:“真的么?她…她美若天仙吗?”崔风宪笑道:“那还用说?这魏小姐生得多美啊,她嘴大吃四方,一口咬得半个西瓜,两条臂膀练了拔树功,比铜人还壮,加上双耳招风,鼠目寸光,此女当真天上罕有、地下无双,便如八千女鬼上身,不娶可惜啊。”说着哈哈大笑,不忘朝侄儿肩膀猛拍,示意鼓励。

崔轩亮听得浑身颤抖,俊脸发白,寒声道:“叔叔,您…您和我有仇么?这般丑怪人物,您…您还要我娶回家。”说到伤心处,正要掩面飞奔而去,却给徐尔正拦住了,笑道:“行了,你叔叔跟你闹着玩的。贤侄欲知魏小姐的芳容,问老夫便是了。”

听得徐尔正见过魏小姐,两名婢女眨了眨眼,颇为关心。那崔轩亮更是焦急:“徐伯伯,您…您也见过魏小姐么?”徐尔正摇头道:“没有。这小姑娘是在烟岛生的,老夫无缘得见。”

两名丫环哦了一声,崔轩亮大声道:“那…那还说要问您?”徐尔正笑道:“贤侄啊,老夫虽未见过魏小姐,却曾见过她的爹娘。这魏宽少年时是个美男子,妻子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想他俩夫妻生下来的宝贝女儿,还能是个丑八怪么?”

崔轩亮颤声大喜:“徐伯伯,您…您是说真的么?”徐尔正微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都说眼见为凭,你想见识魏小姐的花容月貌,等到了烟岛后,不就真相大白了?”

都说关心则乱,崔轩亮一会儿期待,一会儿疑骇,这会儿听得魏小姐是个大美人,便又喜形于色了。一时手舞足蹈,兴奋异常,便又等着往烟岛冲了。那两名美丫环则是悻悻对望,捶腿时有气无力,懒得做虚功了。

徐尔正微笑道:“震山,常言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这趟过来求亲,可有什么对手么?”崔风宪叹道:“此事我一想就烦呢。魏宽今年六十大寿,不说中原各门各派的都来了,连琉球、东瀛、朝鲜也都有贺使前来,大伙儿假借因头,你推我抢,弄得杀猪也似,唉…若非为了我那大哥,老子才懒得求这门亲。”

徐尔正沉吟道:“连异邦人也来了,想来是为了烟岛的势力吧?”崔风宪叹道:“这个自然。烟岛地处要冲,魏宽又把此地治理得有声有色,谁娶了他的独生女,谁便占岛为王,天下谁不捡这门便宜生意?”听得此言,那小茗忽然扑哧一声,掩嘴低笑,崔风宪眉头一皱,道:“你笑什么?”

那小茗一边替二爷捶腿,一边微笑说话:“崔二爷,其实不论有多少人到岛上求亲,您都不必在意。想结这桩亲事,您该担心别的。”崔风宪哦了一声,想不到这小丫环还有见地,忙道:“怎么?我该担心什么?”小茗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崔风宪哎呀一声,猛拍大腿,道:“对啊!外贼易与,家贼难防!我可真老糊涂了。来来来,你还有什么高见,一发说出来吧。”

徐尔正甚是宠爱这两个丫环,当即呵呵一笑,道:“说吧,二爷既然问了,就别顾忌。”

小茗笑道:“小丫头方才听二爷说了,这魏小姐好像是个貌美姑娘,爹娘又是大人物,家里更是有钱。我若是她呢,肯定早就有了心上人,若是家里要把我嫁给外人,定是死也不依。”

崔风宪连连颔首:“此言有理。这魏宽徒弟多,什么林思永、黎思正的,别和小丫头粘上了。到时闹将开来,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晓得这两名少女活泼聪明,给徐尔正当成自家儿孙抚养,自非常女可比,便问向那位小秀,道:“姑娘你呢?有何高见?”

小秀低头道:“小女子专心捶脚,不好说话。”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崔风宪也不好做老爷了,忙把两脚一缩,道:“好了、好了,别捶了,再给你俩捶下去,路都不会走了。”

众人笑了一阵,徐尔正忽道:“震山,你方才提到的黎思正,可就是当年朝廷从安南抓回来的小王子?”崔风宪道:“就是这孩子。当年他父祖起兵叛变,郭奉节抓到他全家时,见这孩子太小,实不忍交给朝廷,便私下托给魏宽,让他收为养子。”

徐尔正捋须道:“这可不得了,这孩子给魏宽抚养了二十多年,武功定然非同小可。若要来个比武招亲,倒是令侄的一号劲敌。”

崔风宪转头望向侄儿,厉声道:“听到了么?到处都是劲敌,你还整日游手好闲!”

崔轩亮愣愣傻傻,眼珠儿只顾瞧着两名少女,魂不守舍。崔风宪啧了一声,正要一掌朝他后脑勺打落,给他提神醒脑,徐尔正伸手拦住了,笑道:“你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黎思正有本事,令侄岂无护身本领?我瞧他方才与你对了一掌,不也有当年广成的几分架式?”

小茗忙道:“是啊、是啊,方才崔少爷喊着‘雷霆起例’,身上便有神力,好似起乩一样,莫非这是什么法术么?”崔风宪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胡说八道。这‘雷霆起例’是一招掌法,很难抵挡,便我侄儿这般不成材,一旦给他使出来,外人也不敢硬接。”

小茗讶道:“为什么啊?”崔风宪道:“谁带着手帕?”小秀忙道:“我这儿有。”她拿出了一条锦帕,交给了崔轩亮,但觉香气扑鼻,图案花开锦茂,眼见侄儿又要嗅嗅,崔风宪一把夺过,将手帕拋了出去,道:“瞧清楚了。”

他深深吐纳,猛地将手臂疾推,嗤地一声劲风骤响,掌力前吐,那手帕却倒飞而回,紧粘在崔风宪的掌心上。两名少女咦了一声,道:“回来了。”

看这崔风宪掌心藏着一股吸力,那手帕给这股力道一收,无论上翻下转,都是闻丝不动,便似胶水粘着一般。崔风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懂了么?这就是‘雷霆起例’。”

与崔风训交过手的都明白,千万别和他对掌,否则便会受伤。这并不是说他气力多大、抑或是掌中藏毒,而是因为他的掌法中含了一些武学至理,让它变得无从守御。

这“雷霆起例”出手时筋肉紧绷,一旦撞到了东西,掌底立时向前一顶,爆发外门寸劲,然则掌心里却藏有一股内家暗劲,适才那手帕为暗劲召唤,顿时受召飞回。

两名少女面面相觑,满心茫然,不知这有何厉害之处。然则若是高手在场,却要脸上变色,自知这两股力道一个前进、一个后吸,若是分而击之,并无神奇之处,可一旦双劲混一,分进合击,就会变得难以化解,纵使防守之人内力较深、掌力较强,还是有可能因此受伤。

徐尔正捋须微笑:“震山,这套掌法是你大哥自创的吧?”

崔风宪呼出一口长气,他适才险些中风,贸然使动掌力,竟然隐隐头晕,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这套掌法确是家兄所创,外门架式仿效天下八大拳法,故称‘八方’。内家底子脱胎于神霄派的‘天心五雷正法’。家兄集其大成,遂称‘八方五雷掌’。至于这招‘雷霆起例’,则是这套掌法的起手式。”

小茗睁大了眼,忙道:“崔大爷…他…他就是轩亮少爷的父亲,对么?”

徐尔正道:“没错,他们崔家就只两兄弟,二爷风宪,字震山,大爷风训,字广成。这位广成与上官义、丘重、郭奉节、孟中治等人合称为‘燕山八虎’,这八位禁卫先锋之中,以他武功排名第一,世称‘飞虎’崔风训,与‘龙帅’魏宽为一时瑜亮。”

小茗、小秀肃然起敬,方知这崔家高人辈出,昔年真是武官世家,只不知发生了何事,如今全家却沦落成水手跑船,讨这一口辛苦饭吃了。

小茗又道:“二爷,您方才说这套‘八方五雷掌’借了天下八大拳法的本事,这么说来,当年崔大爷也会这八大拳法么?”

崔风宪笑道:“这个自然。不说我大哥吧,便我这侄儿呢,打小先学千字拳、再学双叠掌、炮拳、铁掌…练到了十七岁上,便能起练‘八方五雷掌’了。”崔轩亮一脸苦闷,想来打小便给叔叔毒打虐待,逼着他练功,定是苦不堪言了。

徐尔正沉吟道:“震山,当年广成是怎么搜罗到这些武功秘笈的?可以说说么?”

众人心下一凛,当时练武的都是一方之霸,门规森严,怎能任凭本门绝学心法外流?莫非这些武功心法是偷来抢来的不成?崔风宪见他们都有疑惑,当即笑了笑,道:“不瞒诸位,我崔氏兄弟出身军旅,以天地为家,兵卒为亲,普天之下一切兵将,都是咱们的师父。”众人醒悟过来,方知崔家兄弟的毕生武术,全是出于兵卒所授,无怪会如此驳杂。

崔家功夫包罗万象,“武穆岳家拳”、“炮拳”、“千字拳”、“双叠掌”…这些套路全是从军中习得的武艺。当时崔家兄弟还只是十岁不到的小孩,爹娘为乱军所杀后,只能一路流浪,最后寄身军旅,当一个小小火头,给老兵老卒们打饭。却也因此结识了大批三山五岳的奇人。这些高手多是军中老卒,无家无室,眼见两个孤儿也是无父无母,心生恻隐之下,便把毕生武艺传给了他俩。

这崔风宪也还罢了,崔风训却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几年下来,他在军中学会了“花丐拳”、“灵猴拳”、“通天掌”等功夫,武学家底越来越博,到得三十岁那年,更意外找到一本内丹秘笈,便是道家南宗“神霄派”失传已久的神功,“天心五雷正法”,因缘际会之下,从此内外精修,融会贯通,终于将天下拳法掌功去芜存菁,创下一套空前未有的掌法,那便是扬威天下的“八方五雷掌”。

小秀听得满面艳羡,低声道:“二爷,我也想练武防身,你可以教我几招掌法么?”崔风宪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姓崔才行。”众人心下恍然,方知这套武功传子不传女,绝不能授与外姓。小秀黯然道:“那就没法子了,我…我还是乖乖当丫环吧。”

崔风宪微笑道:“谁说的?你若进了我崔家的门,老朽倾囊相授。”听得此言,崔轩亮双目发光,小秀则是羞红过耳,赶忙转过头去,不敢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