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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事,她们顺利回到了家。蒋氏为求万无一失,一进家门便命人将文慧送回了院子,还到于老夫人跟前回报说文慧在大护国寺感染了风寒,为了防病情加重,这些天都要在院子里静养。于老夫人也没多想,只交待她马上请一位医术好的太医来瞧。蒋氏应了,回头却把平日相熟的一位大夫请了来,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的,那位大夫后来在于老夫人面前宣称府上的六小姐患了痘症,恐怕有些凶险,为防传染他人,最好是闭门静养一段时间。
于老夫人吓了一跳。平日只听说小儿容易得痘症,没想到孙女这么大年纪了,还会生这个病,她不由得质疑大夫是不是诊错了,又想要请一两位太医来确诊。那大夫却一脸严肃地道:“这痘症确实是小儿比较容易得,但偶尔也有成人患病的。患病者起初只是发热、头痛、全身倦怠,不过一两日,身上便会长出痘疮。如今小姐已经有了发热、头痛、倦怠等症状,一个不慎,便容易引发大患,危及性命,太夫人还请慎重以待。太医院的太医老爷们固然是医术高明,但只怕未必乐意上府中来诊断这样的病症。需知此病极容易传染他人,太医们来一遭,回头就不好进宫侍奉贵人了,否则一个不慎,把病气带进了宫中,那可是弥天大罪!”
于老夫人不过是在家乡平阳时习惯了看那位告老的王老太医,因此进京后,也认定太医的医术才最可靠,此时听了这大夫所言,也不由得踌躇起来。虽然她不大相信孙女会无缘无故地沾染了痘症,但儿媳妇绝不会无的放矢的,万一请了太医来,确定了是这个病,就得罪了那位太医了,若那位太医又被宫中贵人传召去了,那岂不是更糟?!权衡之下,又见这位大夫对痘症的病理说得头头是道,一应防护措施也都细心交待清楚了,最后还提醒一句,要不要给这两天里与六小姐接触过的人也诊一诊脉,于老夫人总算相信了这位大夫是个高明的,放手让他医治了。
蒋氏见状总算松了口气,忙忙请大夫开方子、抓药,命踏雪寻梅两个每日在廊下或院中熬药,让药味散开,掩人耳目。又把女儿院中侍候的人细细挑选一番,只留下绝对信得过的几个人,其余人等全数调走了,又从自己身边的亲信婢女里挑了几个嘴紧又知机的送过来,生怕走漏了风声,接着便一把大锁锁住了女儿的院子,嘱咐古嬷嬷,每日亲自带人,从院墙的花窗将饭菜食水送进去。
文慧刚回家时,被母亲的行动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踏雪寻梅又不肯透露半个字,只是看得她死死的,她对蒋氏的计划自然一无所知。但到了这一步,凭她再笨也猜到母亲是要将她困死在院中了,不由得又气又怕,趁人不备,跑出屋子去,在院门后又哭又闹,连连拍打着门板,求母亲放她出去。
蒋氏起初也曾心软过,但一想起文怡的提醒,知道此事关系到女儿的性命,也硬起心肠来了,隔着门板对女儿道:“好慧儿,你病了,会过人的,你且安心在房里静养几日,等病好了,母亲自然会放你出来。乖,听话,若是你祖母知道你病了也不安生,又要恼了!”
文慧却只是一味哭着拍门:“母亲,我没病!我没病啊!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让我见祖母!我要见祖母!”
蒋氏狠心一咬牙,高声唤:“踏雪、寻梅!你们两个是死了么?!还不快把小姐扶回房里去?若是小姐的病情加重了,我定不饶你们!”
踏雪寻梅心下一惊,只得哭丧着脸跑出来费尽全身力气,把文慧拽回了房间里。
文慧挣脱不得,忍不住破口大骂:“死丫头!你们两个居然敢这样对我?看我出去了不把你们打死!”踏雪吓了一跳,手便松了,文慧立时跳了起来,却被寻梅重重地压回床上。
后者拧过头瞪着踏雪,厉声喝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寻几根结实点的腰带来?要柔软不伤人的料子,但必须结实!若叫小姐跑出去了,我们也逃不了一个死!”踏雪打了个冷战,飞快地爬到衣箱边翻了三四根软缎腰带披帛之类的东西出来,颤着手将文慧的双手双脚都缚在了床架上,却不敢捆紧了,留了许多活动的余地。
文慧气得半死,挣扎个不停:“死丫头!你们好大的胆子!母亲只是让你们看紧我,可没叫你们将我捆起来!”又提声大嚷!”母亲!母亲!”冷不防眼前黑影一闪,寻梅已经将一块帕子塞进了她嘴中,她呜呜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双眼睛在喷火。
踏雪看得胆战心惊,瞧向好姐妹的目光也有些怪异:“寻梅,这样做…”寻梅冷哼一声:“你还瞧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形么?!小姐糊涂了,我们可不能糊涂!任由她这般大吵大闹,若是惊动了老太太、老爷、少爷小姐们或是余姨娘,太太与小姐都别想得了好。万一走漏了风声,叫外头知道了…今儿小姐对郑小姐说的话你也是听见了的,倘若郑小姐真的恼了小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宫里一生气,别说太太和小姐,便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别想有好下场!去年中秋咱们跟着小姐坐马车出门,不是看到街上有犯官家的婢仆被发卖么?有好几个跟咱们年纪差不多的丫头,原在家里都是侍候老爷太太的,最最体面不过,居然叫几个青楼老鸠给买了去。你当时还说她们不如死了好。如今轮到咱们家了,难不成你也想试一试?!”
踏雪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看向文慧的目光也强硬起来。不管怎么说,她们是奉命行事,就算得罪了小姐,那也是忠心为主的缘故…,
文慧却怔住了,寻梅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事情真有这么糟么?!她当时不过是一时气极…丽君没那么傻,也不会这么绝情吧?
但是…她那天不过是说了句想要嫁给朱景诚,丽君转身就翻了脸…
这一日虽然是腊八节,但长房嫡女文慧患了急病,当家主母蒋氏担忧骨肉安危,忙得团团转,完全忘了按照顾家的规矩,腊八这日主母需得亲自下厨熬粥这回事。于老夫人心存忧虑,倒也没心情去挑剔她,还好有蒋氏一行人从大护国寺带回来的两大海碗腊八粥,可以应个景儿,但也仅够几位主人吃而已,连文怡也只分到了小半碗,更别说底下人了。于是侍郎府的这个腊八节,过得比往年都要冷清许多。
硕大老爷从衙门回来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对妻子便有些不满。最后是于老夫人亲自告诉他孙女病了,让他别怪罪儿媳,事情才混了过去。
因为文慧的病“会过人”,家中上下倒是没有哪个人大着胆子跑去探病的。蒋氏借口自己小时候出过痘,不怕被传染,才没引起丈夫与婆母的怀疑。
但是因为蒋氏要照顾“病中”的女儿,硕大老爷怕她会耽误了家务,怠慢母亲,便让她将事务暂时交给余姨娘照管。蒋氏心中暗恨,却又放不下女儿,左右为难,最后是于老夫人发话,示意让文娴、文娟、文雅三姐妹试着学习管家,暂时接过家务,才平息了事端。过后于老夫人还把儿子传过去,两人单独谈了半日,顾大老爷出来后,就再也没提过让余姨娘接手家务的话了。
文怡作为隔房的侄女儿,自然没兴趣去理会长房内的勾心斗角,只装作不知,自个儿在房间里思索着,要不要请赵嬷嬷来商量一下,早日回平阳,也省得遭遇池鱼之灾。结果不等她下定决心,前院就传来了一个让她吃惊的消息。
柳东行派人送了腊八粥过来,除了孝敬顾家的几位长辈们,其中一罐粥是指明了送给文怡的。
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子,自称是郑尚荣家的,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一瞧就知道是机灵人。当着于老夫人与蒋氏的面,她先是好一通奉承,方才含笑道:“这腊八粥的方子是我们大爷不知打哪儿寻来的秘方,一大早就亲自看着厨房的人熬好了,吃了觉得好,先是往本家尚书府送了一份,又送了几份到几位对我们大爷有恩的大人家里,这一份是特地留出来的。大爷说,不敢独自品尝,请顾老太太、顾大老爷、顾大太太一并尝尝鲜儿,还有一份…”她抿嘴瞥了文怡一眼,“是给未过门的大奶奶备下的,还请九小姐别怪他唐突。订了亲,将来便是夫妻了,自当互敬互爱,我们大爷,是最最敬重九小姐的!”
文怡听得面红耳赤,羞涩地低下头去,心里却是甜甜的,今日大护国寺一行给她带来的些许愁怅也都通通消散了,连对文慧不智之举会为顾氏一族带来祸患的忧虑都暂且抛下,只觉得柳东行行事太过大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两人已经订了亲事,倒没先前那么多顾虑,只是担心长辈们责怪。
于老夫人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在心里暗叹。女儿已经跟她提过女婿的话了,自己为了亲孙女文慧与外孙柳东宁的婚事能顺利结成,就牺牲了侄孙女儿文怡,不料却让柳东行钻了个空子。如今六房与长房生隙,等文怡嫁过去,未必愿意亲近长房出身的姑母,眼下柳东行还懂得故意讨好文怡,一次两次倒罢了,就怕他接二连三地向文怡示好,只怕今后文怡对他是真的死心塌地的了。顾家长房想要帮出嫁的女儿拑制住这个侄儿,完全成了空想!
蒋氏却没婆婆想的那么多,只是拿柳东行的做法与柳东宁做了个对比。柳东行才问过名,还未小定,便懂得送腊八粥来讨好未婚妻子,多么温柔小意!相比之下,柳东宁从小与文慧亲近,婚事都定了这么久了,连一纸问候都不曾有过,日后成了亲,也不知道会如何。她的慧儿怎么就这样命苦呢?!
婆媳二人各有心事,文怡又害羞,因此无人留意到,郑尚荣家的暗暗打量着她们三人的神色,似有所觉。
这时候,杜鹃却急急从门外进来,到蒋氏耳边低声回了几句话,蒋氏便露出了焦急之色,忍不住看向婆母。于老夫人察觉,转头来问:“出了什么事?可是六丫头的病情有变?”
蒋氏勉强笑道:“不是,六丫头好着呢,是…”她瞥了郑尚荣家的一眼。
文怡心中一紧,难不成是柳东行那边出了事?
于老夫人看懂了媳妇的眼神,便随口说了两句话,又赏了个上等封儿,把郑尚荣家的打发走了,又吩咐文怡回房。
文怡慢慢走到门口,便听到蒋氏急不可待地道:“刘嬷嬷刚刚打听到的消息,今儿宫里赏出来的腊八粥,杜家人人都得了,但郑家却落了空,一碗都没轮上。婆婆,您说这会不会…”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道消息
文怡闻言脚下一顿,走得更慢了。身后蒋氏仍在说着:“郑家自打贵妃娘娘入了宫,又生下三皇子,每年都能得到宫里赐下来的腊八粥,二十年来从未断过。今年忽然落了空,会不会是因为郑家姐先前做的那件事,叫太后、皇上、皇后都恼了郑家?”
于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是一份粥罢了,连免训斥也没有,郑家姐行事确实太过荒唐了,宫里有心冷一冷她,也在情理之中。但若说太后、皇上因此就恼了郑家,却是不可能的,好歹还在三皇子在呢。”
蒋氏有些不甘心,又接着说:“若是如此,只需少了郑家姐那份就行了,为何连郑太尉都…”
“行了”于老夫人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宫中赏赐的东西,无论谁得谁没得,都是君恩,我们做臣下的,私下胡乱议论,成什么样子?郑家姐做的那件事,无论是宫里还是路王府,都已经结了案,与我们便再不相干。我们只要看好了六丫头,别让她再犯糊涂,郑家如何,又干我们什么事?”
蒋氏一时语塞,接着便沉默下来。
文怡自然知道她沉默的理由,文慧在大护国寺与郑丽君私下见面,又说了那番威胁的话,这件事至今还瞒着侍郎府的人呢。蒋氏能恨下心把女儿以痘症的名义锁起来,当然不会让她再受其他长辈的训斥。
不过郑家没有得到腊八粥这件事…倒是引人遐思,也许是宫里的太后、皇上与皇后想要安抚东阳侯府?也有可能是有意敲打郑家。看来太子妃的宝座若无意外,一定是杜渊如的了,只是不知道郑丽君的姻缘会怎么安排?
文怡私心期盼,这位心计深沉、冷酷无情的大姐,还是不要成为三皇子妻妾的好,否则以她的家世与背景,将来必然会凭借新君的宠爱呼风唤雨,到时候,顾家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文怡正想着,忽然看到迎面有一个丫头从游廊对面走过来,却是侍郎府这里安排给于老夫人的二等丫头,并不是如意或双喜,担心会被她看见自己在这里,忙加快几步走开去。
回到房中,柳东行派人送来的腊八粥已经放在桌面上了。冬葵将碗勺一一摆开,笑嘻嘻地从罐中舀了半碗粥出来,对文怡道:“姐,方才奴婢去问晚饭的事,他们说今儿六姐病了,厨下要忙着熬药什么的,又因五姐刚刚接过家务,便吩咐要熬几锅腊八粥好备着送人,因此耽误了晚饭。奴婢们还担心要吃冷点心了,幸好柳大爷送来了这罐粥,姐先吃着垫垫肚子吧?”
文怡脸上微微一红,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坐下吃粥,只觉得那粥入口绵甜,里头的红豆、花生、栗子、松仁等物全都煮得软烂,还带着果皮的清香气与新鲜米香,丝毫没有平日常吃的腊八粥里的那种甜腻味道,只让人觉得清甜扑鼻,回味深长。
粥还是热的,文怡起初以为是冬葵事先用火炉温热的,经后者一指,才发生那粥罐外头裹着厚厚的棉布套,防止变冷。冬葵还道:“送粥来的那位郑嫂子说,这粥一离锅就直接上了棉套,柳大爷又命她一路抱在怀里,稳稳当当地送过来,其他人的粥可没这么精心呢”
文怡脸又红了,心里虽感动,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撇开脸道:“我吃一碗便尽够了,剩下的你们分了吧。”冬葵掩口偷笑着谢了赏,又问:“姐要不要多吃一碗?其实这罐子里也就两人份的粥,姐一个人就能吃完了。我与秀竹分着吃,却是少了些,还不如等外头赵嬷嬷和赵大家的送来呢
文怡脸更红了,只得顾左右而言它:“赵嬷嬷与赵大家的要进来么?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正有事寻赵大家的呢。”如今有了一房家人,打听消息什么的,倒是比先前方便,更别说赵大一家子在京中待的时日长了,对京城的事情比较熟悉。
冬葵笑眯眯地应了,又故意叹了口气:“若大老太太不是早早将郑嫂子打发走了,这时候传进来说会儿话也好呀,指不定有人心里牵肠挂肚呢”
文怡咬咬唇,笑骂道:“还不快去传话,让赵嬷嬷与赵大家的进来?不然就算她们送了粥来,我也不让你吃一口”冬葵大笑着去了。
文怡低头看回碗里的粥,红了半天脸,才慢慢吃尽了,晚饭倒是比平日吃少了许多。
第二日一大早,赵大两口子便领了文怡的命令,借着刚换住处,需要采买些日常用具的理由,出门去打探了一圈,回来禀告,文怡才知道,昨日宫里赐下来腊八粥,引人注目的不仅仅是郑家落了空这一件事而已。
今年这个腊月不比以往,京城的高官权贵,才因为皇子夺嫡之争,败落了几家,又远迁了几家,剩下的还有因此获了罪,却又不至于伤筋动骨的,毕竟是在皇帝面前失了宠信,因此并未获得赐粥,只有两家或是因为上代尚了主,或是因为家里联姻了宗室,方才得了一份粥。总的来说,今年得到赐粥的人家比往年都要少。郑家若不是有三皇子外家的名头在,倒未必会那么显眼。
得了赐粥的人家,除了几家新贵外,东阳侯府杜家与沪国公府阮家都得了大体面,另外还有几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叫人想也想不到的,也得了赏赐,其中就有林玫儿家。她父亲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官位不高,却才学出众,甚得皇帝欣赏,又与路王交好。不过,皇后特别多赐给林家的一份粥,却不是给林玫儿的,而是给她的堂姐妹林羽霏姐。
这位林姐的父亲是林学士之兄,在一个不大不的地方任着知府,官儿做得四平八稳,已经是任期的第五年了,年年考评都是中等,官声平平、政绩平平,自中了进士以来,从七品知县做起,二十多年来,仕途也走得平平。只有一件事能令人略微侧目,那就是他的正室妻子,林羽霏姐的生母,乃是东阳侯府杜家的一个远房族亲。
赵大家的道:“外头人都说,这位林姐是秋天时才回京城的,此前一直随着父亲在任上,因此在京城里名声不显,只听说是一位性情温婉的美人。因是东阳侯府大姐的表姐妹,有人便觉得她是沾了那位准太子妃的光了。”
文怡却心中一动,想起了杜渊如那回在杜家与她见面时,私下提起东阳侯夫人阮氏的一点心思,莫非东阳侯夫人最后选中的,就是这位林羽霏姐?
家世背景不高不低,做良娣是足够了,父亲又是政绩平庸的外官,母亲是杜家族女,本人性情温婉,容貌也好,这样的女子若成了太子侧妃,对杜渊如未必有多少助力,却也碍不了什么事。外人都说林学士是个一心钻研诗词学问、爱好风雅、不好权势的,想必日后也不会帮着侄女儿给杜家添堵?
文怡心中暗暗有了结论,便暂且将这件事放下,接着问赵大家的:“可曾打听到郑家那边有什么消息?”
赵大家的笑说:“别的消息倒没有,只听说郑家姐昨儿去庙里祭过郑家太夫人,回家后便一直没出门。今儿早上郑家老爷出门上朝,听人说远远瞧着脸色不大好,因为马倌牵马过来时,略走得慢些,就狠狠甩了好几鞭子过去。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姐若是想知道,的便让的那口子再去打听?”
文怡想了想,摇头道:“罢了,这种事做得多了,万一惊动郑家人,岂不是叫你们吃苦头?还是算了吧。”反正这种事,她相信大伯母蒋氏会派人去做的。她只有这一房家人,还是别费事了。
赵大家的却笑道:“姐也太心了,这些事的一家子在从前那位千户大人家时,也是常做的。京城里头,但凡是家里有人做官,或是常跟官家打交道的,谁不想法子四处打听消息?尤其是这两年不大太平,若是因为一时没打听到要紧的消息,就犯了糊涂,岂不是叫那些大老爷们呕死?姐放心,的们都是做惯了的,知道分寸。”顿了顿,“再说,的们虽愚笨,又是新来的,却也听说过郑家姐那事儿的风声。的们也担心这位姐会闹出祸事来,连累了府里呀”
文怡见状,微微笑了笑:“既如此,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们在外头行事,需得心谨慎,千万别叫人留意上了。”又让冬葵取了十两碎银一吊钱来,交给赵大家的:“这些就给你们在外头使,别亏着自己,若是不够,只管跟我说。”
赵大家的眼中一亮,她在那位千户家里,两口子一个月也挣不到这个数,没想到新主人这么大方,想到文怡是旧主人的孙女儿,对姑妈(赵嬷嬷)又一向敬重,想必自己一家人也能有好前程,便感激地接过钱,千恩万谢道:“谢过姐了,姐放心,的们行事一定会谨慎又谨慎,不会给姐添麻烦的”
文怡笑道:“不是我怕麻烦,我只是担心你们会吃苦头。京城不比平阳,若是在平阳,我还能护得住你们,但京城却是遍地贵人,若真的出了事,我是真的无力相救,只能盼着你们能心些。消息是事,你们是嬷嬷的亲人,我还盼着你们能陪嬷嬷一道回家,给她养老送终呢。我家里又没人做官,只要长房不出什么大事,别的我也没心思多管。”
赵大家的立时便领会了文怡的意思,心里更是欢喜,连声应了。
文怡又问起她的两个儿子,听说现下都闲着无事做,偶尔帮着父母出去打听消息,大儿子倒是找了份店铺伙计的工作做着。文怡想起柳东行那间药铺,动了动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既然他们闲着,那就让他们去码头上问一问,可有可靠的船回平阳,船费是多少?若是咱们自己雇一艘船回去,花费又是多少?”
赵大家的有些吃惊:“姐要回平阳去么?这大冷天的,江面都结了冰,怕是行船不大方便…”
文怡想了想:“也不是一定要现在就回去,不过事先打听着,预备开春后回去罢了…顺道也可在城门口或码头上打听打听,可有从平阳来赶考的学子,我舅舅家的表哥今年要上京参加会试,族里的二哥哥想必也会来,不知他们几时能到,若有消息,便立刻回来报给我知道。”
赵大家的听了,连忙应了,不一会儿便退了下去。
文怡却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暗暗叹了口气。聂家大表哥素来不喜柳东行,若是他知道自己与柳东行订了亲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不过…有大表哥在,自己却是有了底气,遇事也有个商量的对象了…
且不说文怡在这里暗自纠结,羊肝儿胡同里头,刚刚从外头赶回家的柳东行听了郑尚荣家的回话,听说昨日顾家有些异状,太夫人与大夫人都面带愁容,便忙问:“顾九姐可好?没受什么气吧?”
郑尚荣家的笑着回话说:“回大爷的话,顾九姐没事,的瞧着她见了大爷命人送去的粥,似乎还十分欢喜。只是碍着长辈们在场,不好多问大爷的事罢了”
柳东行微微翘了嘴角,心中暗喜,便把昨日通政司急召,命他出城去办事,使得他不能亲自将腊八粥送往侍郎府的几分埋怨都给忘了,一个劲儿地问郑尚荣家的,文怡可喜欢吃那粥。
郑尚荣家的早就离了侍郎府,哪里知道这个?但她素来会讨喜,便笑说:“顾九姐出身大家,怎会当着的面夸大爷送去的腊八粥?不过瞧她的色,便是那粥不好吃,她也喜欢得紧,更别说那粥是大爷费了大心思的,只闻那味道,就知道有多甜了。等日后这位大奶过了门,大爷自个儿问她,岂不更好?”
柳东行微微笑了,这才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喝口茶,问起顾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尚荣家的也不大清楚:“好象是他家六姐得了急病,还是会过人的痘症听说侍郎府上下所有人都严阵以待,连侍候顾六姐的人都是精心挑选过,要最可靠细致的方能进六姐住的院子呢。大夫已经住在侍郎府里了,那位六姐一天没好,他就不许离开。早上的还听外头人传说,连礼部的尚书大人问起顾侍郎大人这件事,还让他回家休息几日,等确信并未感染,再回去办差呢如今满京城都在传这件事,因昨日顾家的夫人姐们去过大护国寺,如今连大护国寺的僧人也不许随意出门了。”顿了顿,“只是的在侍郎府里冷眼瞧着,倒不象有这么严重的模样。那位顾夫人虽有愁容,却不见焦急之色…”
柳东行手中一顿,抬眼向她看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特别年礼
今年的这个腊月,侍郎府上下过得比往年忙碌许多。,
因为天寒,于老夫人一天夜里不慎着了凉,泄了几回,请过太医来开过药方后,虽然几剂药下去便好了,身体却还没缓过来,整日有气无力的,又怕再受了寒,便一直窝在暖和的房间里,与小辈或丫环们用话,有时也会召几家侍郎府的家生婆子或媳妇子来,问些京里官宦人家的家长里短。本来以为可以好生静养些日子的,没想到这一问还真问出问题来了:她离京多年,如今京城里的形势大变,许多本来熟悉的人家都不在了,即便还在,当家的也不再是她熟悉的人,她开始发愁自己可能严重错估了形势,帮不上儿子的忙,每日唉声叹气的,不知是否心情所致,她的身体竟然一直没能好起来。
蒋氏忙着照管女儿,又要到婆婆跟前侍奉汤药,还要分心去布置长子新婚后要住的院子,忙得团团转,竟是连喝口茶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难得的是,这回她没有累得病倒,反而是硬撑了下来。不过她每日忙碌之余,还不忘叫余姨娘在跟前立规矩,打帘子、端茶水、捶腿捶背,累得对方半死,偏又都合乎礼数,谁也挑不出不是来。
余姨娘一声都没吭,硬扛下来了,看得文儒与文雅兄妹暗恨不巳。不过她也只是面上吃亏罢了,顾大老爷如今晚上倒是宿在她屋里的时间更多。蒋氏见状越发怀恨在心,若不是忙得空不出手来,她白日里还不知要怎么加倍儿折腾余姨娘呢!
顾大老爷每到年下,因为皇室与朝廷接连有大典的关系,总是要忙碌一阵子的,有时还会忙得吃不上饭,但是这钟忙是他心甘情愿的,因
为可以在皇帝跟前露脸,过了年封赏下来了,又是头一份。这些天为着女儿的“病”,他不得不闹赋在家,生生把个在皇帝面首露脸的机会给错过了,又是在正谋求升迁的关键时期,未免便生出几分怨气来,不由得在心中暗怪妻子没把女儿照应好,只是碍着母亲,不好拿她撒气,只得每日将幕僚亲信召到外书房里商讨明年的大计,明明没差事在身,却也没悠哉到哪里去。
文贤仍旧忙着备考,每日读书不怠。文安自打结识了李冬瑞,便三天两头去寻他切磋,有时也与新结识的朋友们去玩。家里人都在忙,没人顾得上他。
文娴、文娟与文雅三姐妹则掌管起了家务。腊月里的事务本就比平时繁忙,又要预备年下走礼,文娴在家时,在段氏教导下倒是学了些管家的皮毛,但甫一上手,也十分手忙脚乱,出了不少岔子。文娟更是不中用,还要姐姐手把手地教。倒是文雅,虽也不懂什么,但转过一宿,总能想出好点子来。只是次数多了,文娴便疑心是余姨娘在背后指点,心中不免别扭,又觉得自己身为长姐,还要妹妹们指教,甚至让个妾给比下去了,实在没脸得很,便不大乐意与文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