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eva(柳依华)上一章:青云路
  • Loeva(柳依华)下一章:
就在这时,羊肝儿胡同外驶来了一辆马车,在他前方停下了,车帘子一掀,露出了妻子文娴急切担心的脸,看得他一愣:“你怎么来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小夫妻
文娴身上穿的还是早上起来后换的内件家常衣裳,脸上薄施粉黛,却未能掩饰住红肿的双眼,头上也没戴几样首饰,整个人就象是在家里一样,并不是出门的打扮。
她神情间还带着忧虑与焦急,一见柳东宁,整个人便仿佛松了口气般,软了下来:“相公,你这是要回去了?”
柳东宁皱皱眉,回头瞧瞧身后的大门,门房的老王夫妻已经看见这边的情形了,老王家的似乎去报信了,老王则探头向这边张望。柳东宁深觉妻子的行为有些丢脸,便走过去压低声音斥道:“你这是做什么?!瞧瞧你如今是什么样子!”
文娴脸一红,咬咬唇,低头小声道:“早上我去给婆婆请安,婆婆问起相公去了哪里,我照实说了,婆婆便发了火,催着我来接相公回去,说是怕相公在这边受委屈......”
柳东宁心中暗暗叹息,语气放缓了几分:“母亲是过虑了,我来看哥哥,能受什么委屈?你怎么不劝母亲几句,反倒真的来了?瞧你这个模样,叫哥哥嫂子见了,还以为我亏待了你呢。”
文娴满腹委屈,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唇不应声。她双眼红肿,还不是他昨儿晚上害得?她分明派了侍琴请他回房的,结果他仍旧还是在书房歇下了,叫他的脸面往哪儿搁?今天他早上匆匆丢下两句话就跑出了家门,也不跟长辈们说一声,结果婆婆问起他的下落,她就得一个人承受婆婆的责难,若不是婆婆催的紧,她怎么会急急跑出来?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好看,可是婆婆吩咐做的事,她总不能耽误了吧?这怎么会是她的错呢?!
柳东宁其实也不是真的怪罪她,他自然知道自家母亲是什么脾气,不过是教她个乖罢了:“日后在遇到这种事,派个小厮来找我就行了,只要我回去了,在母亲面前露了脸,她才没空追究你是不是亲自去找我的。还有眼睛肿成这样,不知道叫了丫头去寻点药擦擦么?我早上出门急还没功夫问你呢,昨晚上是怎么了?我也没做什么你为何哭得这样?”
文娴扁扁嘴,低着头不说话眼圈却是又红了。柳东宁见状,没好气的扭开了头。
这时,门房老王夫妻过来相请:“宁二爷宁二奶奶,我们大爷大奶奶听说宁二奶奶来了,邀请二爷二奶奶再进去坐坐呢。”
文娴听了这话,脸色忽得一白柳东宁没留意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对妻子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你也可以借嫂子的地方收拾收拾。”
文娴咬咬唇,小声道:“我这个模样,有不曾被礼物,怎好上门?没得叫......叫人家笑话我不懂礼数,还是改日再来吧。”
柳东宁皱皱眉:“这里住的又不是外人,是哥哥嫂子,你与嫂子还是娘家姐妹呢,自家人哪有这么多讲究:”
文娴却十分坚持,无论如何也不肯进门。且不说她眼下不曾打扮光鲜,光是那一堆红肿的眼睛,她就不能出现在文怡面前了--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自己过得不好么?她是姐妹里头嫁的最风光的一个,相比之下,文怡定亲时,柳东行还不过是个白身,连出身名分都不清楚的,眼下他虽然有了官职,却也无法跟大学士家的显赫门第相比,要她在身份不如他尊贵的姐妹面前自曝其短,他如何能接受?如不是柳顾氏催的紧,她连这条胡同都不愿意来呢!
柳东宁见她不愿,心里也有几分气恼:“过门不入,才是最不懂礼数的行径!你这人怎的如此拘泥?!”一想到哥哥嫂子方才待自己的好,他心里越发惭愧了,看相妻子的目光中便添了不满:“对骨肉至亲尚且如此,你这性子也忒无趣了些!”
文娴眼圈又红了,委屈的眼泪直掉。柳东宁见她这样,觉得与其让她在兄嫂面前丢脸,还不如就此返家呢,便回头对老王道:“于我替哥哥嫂子陪个不是吧,他们弟媳妇身子似乎有些不适,不敢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改日再来向哥哥嫂子赔礼。”说罢回身瞥了妻子一眼,一甩袖:“走吧!"便扶着小厮上了马,命车夫赶着马车掉头离开。
文怡听得王嬷嬷禀报门前发生过的事,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文娴这是做什么呢?想想当初自己又不曾亏待过她,她无事生非,遇自己的晦气,自己也不是不痛不痒地警告回去就算了,时候没有丝毫报复之举,结果一直以来,忘不了往事,耿耿于怀的反而是文娴自己,名份上既是姐妹又是妯娌,居然过门而不入,传出去了,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往嬷嬷还小声说:“我在门上瞧得分明,宁二奶奶两只眼睛都肿了,昨儿或是今早定是大哭过一场。从前听人说,宁二奶奶是个极规矩的大家闺秀,我们底下人都是信的--只是要想到宁二奶奶与大奶奶是姐妹,大奶奶又是这般出挑的儿,就知道她也不差了。没想到宁二奶奶会这幅摸样到别人家里来......
文怡笑着温言谢她恭维,又赏了她一块料子,把人打发走了,才走进西暖阁里,对柳东行道:”我那五姐姐不知道在婆家又受了什么委屈,竟哭得眼皮子都肿了,还急匆匆地连穿戴都没顾上,便跑过来接人,活像是来的略迟一些,你兄弟就会被我们吃了似的。”
柳东行刚刚换了一生干净衣裳,正在绑衣带,闻言抬头笑道:“不用说,定是我那二婶娘做的好事。她自己心虚,便总以为我会害他们母子。真真可笑,以前住一起时,我就没害过,这会子都分家搬出来了,我难道还会下手?对付他们,直接下手,那是笨蛋才会做的事。你瞧,方才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宁弟就对我心悦诚服了,等他回到家,无论二婶说什么,她最宠爱的儿子都会一句一句替我反驳回去的。那时候才有趣呢!”
文怡白他一眼,走过去替他整理衣裳,嘴里道:“我瞧着二弟待你到还过得去,你这样哄骗他,会不会太不厚道了:”
柳东行笑笑:“我已经很厚道了不过是哄他几句罢了,他又不会少一根头发。况且他这个人,道理是明白的,为人性情也还算温和,可就是太懦弱了,又自命清高。别瞧他今儿心急地来寻我问计,其实他往日何曾对这种事上过心?若不是事情威胁到他一家子的太平富贵,他才没空理会呢、这样的人,最适合作个闲人,有大出息是不可能的,与其在京里文不成、武不就的混着,倒不如回老家去,凭着曾经的尚书公子的名头,到还能风光几年。”
文怡没好气地道:“你这张嘴是越发刻薄了。我不跟你说、”转身便要走,却被柳东行一把拉住,撒娇道:“好娘子,我再不说了,你别恼。”做小伏低地哄了几句,文怡本就没有真的生气,见了他的模样,脸也板不住了,结果笑闹成一团。
笑完了,文怡喘着气挣开他的搂抱,略整了整头发,嗔他一眼:“别闹了,一大早的,连饭还没吃呢,你怎不觉得饿?我叫人做好了汤,最是补身活血的,你给我多吃一碗、”说罢便扬声吩咐丫头把烫热了送上来。
柳东行笑着重新端坐,拉着她的手,正色道:“宁弟是没什么大恶,但是我见了他,实在是亲近不起来,其实没有害他的心思。”
“我知道”文怡微微一笑,“你心中积怨深了,要你对她们真心亲热,也是为难你了、就比如我,从小儿也没少受长房的气,因此对长辈们只是面上的礼数到了,对兄弟姐妹们--虽然有说有笑的,但心里也是亲热不起来的。就像方才在门口的情形,虽然我明知道五姐姐受了委屈,却也没打算过去侍郎府通风报信,叫她娘家人给他撑腰。”
柳东行笑道:“说起来你们顾家教女儿,倒是有趣。我几乎见过你们家所有的姐妹,从出嫁多年的,到只有几岁的,都见过了,可我怎么觉得,除了你就没一个好的呢?”
文怡失笑:“那里就到这个地步了?比如说十妹妹就不错,只是性子直率些,少些心计,另外还有几位姐妹,心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又温柔平和的,也有活泼爱笑的,还有内柔外刚的,虽与我并不亲近,但不代表就不少女儿。已经出嫁的大堂姐,就是个温婉和气的人,相夫教子,在婆家颇有贤名,只是她并非出生长房,因此在平阳名声不算响亮,也很少回娘家来、”
柳东行摇摇头:“其他房头的人,我不清楚,但我对你们顾家,除了六房之外最熟悉的就是长房了。我就是觉得长房教女儿没什么章法,看看我二婶娘,还有那位六小姐,听说令十一妹的性子也不大好,如今再看这一相以温柔贤淑著称的五姑奶奶......心里着实有些庆幸,你不是出生长房。”
文怡怔了怔,细细一想,叹了口气:“我年纪虽小,但也听祖母提过以前的事。以前顾家女儿的名声在外,人皆称颂的。族里闺学教的课,不但有诗文女红与琴棋书画,还有女德,教出的女孩儿不但知书达理,形势也优雅从容。
第三百章 重阳前夕
第二日,柳东行带着文怡去了一趟学士府,向叔婶请安问好。不过在出发之前,他已经命人做好了准备工作。
羊肝儿胡同的柳家宅子,原有从学士府分过来的柳家家生子,或是柳家旧仆,与学士府的仆从世代有亲,关系密切,即使两家主人少有往来,也没断了亲戚情份。柳东行不在时,家中主人只有文怡,他们心有顾忌,在许多事上都要低调慎重些,但如今柳东行回来了,他是正经柳家嫡脉,奴仆中也有深受礼法影响,以嫡为重、以男为尊之人,加上对方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人,自然更信服几分,做起事来,也积极许多,不到一日功夫,就已经从学士府的亲戚那里,打听到了柳复在九月初八这天的行踪。
这一日,柳大学士正好打算出门访友。因为他近来在朝上处境有些尴尬,又有政圞敌时刻盯着他不放,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并未大肆宣扬这趟会面,就是家里人,也只有极少数是知情的。不过以他的身份,既要出门,自然不可能步行,因此车马棚那边早就得了信,备下了一辆外表极寻常、完全不引人注目的马车,连路上要用的用圞具都照吩咐办好了,因为命令有些特别,底下人颇议论了几句,消息便透过王家的人脉,很快传到了羊肝儿胡同。
于是九月初八大清早,柳复柳大学士前脚坐车出了家门,不到半个时辰,柳东行便带着文怡,同样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了学士府。
门房很快就把这个消息报给了女主人柳顾氏,接着,在半炷香的功夫里,柳东行与文怡已经被迎到上房里了。
柳顾氏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在柳东行与文怡向她行礼时,她还撇开头,板着脸,生着闷气,只是让她失望的是,不等她说话柳东行与文怡便已经起了身,言笑晏晏地问候起她的“病情”来了。
急赶过来的柳东宁没察觉到母亲的气闷,只是惊喜地对柳东行说:“大哥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么?怎的不在家多休养几日?”
柳顾氏露圞出冷笑的表情,文怡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柳东行则笑着回答柳东宁:“也不是什么重伤,歇了几日,已经好多了,我估摸圞着出门是没问题的,走动走动,也可活络筋骨,因此便过来了。回到京圞城几天了,还不曾来向二叔二婶请安,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正好明儿就是重阳了,趁着送礼的机会,我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虽说骑不得马,但厚着脸皮跟你嫂圞子挤一辆车,还是不成问题的。”
柳东宁笑了,又叹道:“可惜的是父亲出门访友去了,刚刚才走,若是你事先打发人来说一声就好了。父亲一直盼看见你一面呢。”
柳顾氏没好气地在旁插嘴:“傻孩子,人家是故意的呢,你父亲若在,恐怕他还不来呢!”
文怡抿了抿唇,弯着嘴角微笑道:“二婶娘误会了,我们原是打听得二叔今日休沐,想着必定是在家的,才会过来,却没想到二叔居然出门访友去了,实在是不巧。我们为了讨二叔喜欢,还特地给他备了一份礼呢。”
柳东行冲柳东宁笑笑:“是一幅前朝名家张熙驰的画作,我记得二叔素来欣赏张熙驰的画风,正巧近日得了,便特地留下送给二叔的。既然二叔不在,只好托宁弟转交了,希望他老人家会喜欢。”
柳东宁喜出望外:“父亲最爱收集张熙驰的字画了,收到这样的礼物,一定会很高兴的!”又道:“大哥难得来一趟,不如就留下来吃饭吧?咱们兄弟可以多聊一会儿,等父亲回来,你也可以见他一面。”
柳东行叹道:“我并不知道二叔今日出门,因此打算离了这里,就往上官大将军家去一趟的。
你也知道,他是我上司,在北疆又对我十分照顾,我能保住这条小命,还立了点微末功劳,都多亏了大将军的提携。帖子已经事先送过去了,若我留下来吃饭,又等二叔回来,怕是要耽榈那一边。大将军日理万机,我怎好耽误他的功夫?不如这样吧,明日顾家设重阳菊宴,想必你们也要去的,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聊一聊,如何?”
柳东宁也没多想,便答应道:“那也好,明日我们在顾家见了面再好好说话。”
柳顾氏板着脸听了半日,又要插嘴,文怡眼疾口快地打断了她:“二婶娘,我听说你病了好些时日,今儿见您气色倒不错,可是已经大好了?”
柳顾氏冷笑:“原来你还知道我病了?我见你几个月都没上门,还当你把我这个婶娘兼姑母给忘了呢!”
文怡笑道:“二婶娘息怒,侄圞儿圞媳圞妇原是要来看望的,只是宁弟娶亲的时候,我过来帮忙,想要给您请安,这府里的人跟我说,您要静养,不好见人,我只当是您病重,受不得打扰,也就不敢来了。早知道您已经大好了,我就来看您了。”
柳顾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嘴动了几下,咬咬牙,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着文怡生气。
柳东宁心中暗怨母亲失礼,忙扯开了话题:“大哥,前两天我去看你时,因心里有事,也没仔细问你在边疆的情形,到底战事如何,你与我说说吧?”
柳东行也乐得露一露自己的英勇事迹,更乐得看柳顾氏一脸气闷的模样,便应了,与柳东宁有说有笑地聊起了自己的北疆经历。
就在这时,外头丫头忽然报说:“二爷来了。”柳顾氏立即找到了发圞泄怒气的对象,不等柳东行与柳东宁有反应,便摔了杯子大骂:“哪来的二爷?!下圞贱婢子生的小崽子,也敢在我面前称爷?!赶紧给我赶出去!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自己配不配,就跑了来,没得叫人笑话我柳家没家教!”
外头的柳东俊刚刚跑过来,还在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咋一听闻屋里的骂声,脸色立时就变了。他双拳紧圞握,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怒火,镇静下来。若不是父亲不在家,柳东行却忽然来了,还被迎到上房就座,他也不会跑到嫡母跟前自讨没趣。兄长虽在屋里,却是半点用也没有的,他再不来,就要误了父亲的大事了!
然而,柳顾氏再不得丈夫爱重,也仍旧是学士府的女主人,这里又是她的院子,她已发了话,丫头婆子只好来请柳东俊。
“俊二爷,这都是夫人的意思,夫人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还请二爷不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柳东俊脸色又变了,咬牙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扭头走了。
柳东宁在屋里,却是尴尬非常。他不敢当面顶撞母亲,更不想母亲在柳东行面前失礼,大吵大嚷的一点仪态都没有,加上她说的话又太难听,分明是让族人知道她对庶子不待见呢。这种事,虽然各家都有,但闹到族人面前,也是极丢脸的。
文怡低头吃茶,柳东行也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脸上的笑容不曾少半分,仍旧说着他在边疆遇到的趣事,还有北望城的风土人情。柳东宁心下感激,对这位堂兄便更亲近了几分。
聊了一会儿,柳东行便露圞出惊觉的神色:“时候不早了呀,我该回去了,一会儿还要去看望大将军呢,咱们明日再聊吧。安弟再三要我一定过去,说是今年生辰要我们好好替他庆贺一番呢,这种事我哪里晓得?宁弟可要帮着出主意呀!”
柳东宁听得一愣,有些为难:“七表弟…一向对我有些成见,怕是不乐意见到我吧?我原本还想着,明日去了侍郎府,要避着他些呢。”
柳东行笑道:“自家亲表兄弟,哪里有那么多仇怨?那都走过去的事了,况且如今他又成了你小舅子,你做姐夫的,就让他几分吧。明儿我做个中人劝和,你们就此和好了,如何?”
柳东宁本就对顾文安没什么怨气,闻言自然是欣喜地应下了,再三谢过,眼角瞥见母亲似乎又要开口,忙忙起身送客。
文怡上了马车,出得学士府,便轻笑一声,打趣地瞥了丈夫一眼。
柳东行挑挑眉:“这是怎么了?”
“好个伶俐人,我从前竟不知道你也会如此挖空心思地算计别人。”文怡好笑地道,“宁弟对七哥是没什么怨言的,你说要劝和,他自然就应了。可是七哥那边,对宁弟却是积怨甚深,岂有轻易原谅的道理?我笑你明日这中人定是做不成了,他们表兄弟俩闹成一团,宁弟自然就没心思跟你提别的事了,说不定连二叔与大伯父他们,也要忙着教训自家儿子,无暇他顾呢。”
柳东行笑了,凑过来搂住她的腰:“我就知道娘子聪明,这种粗浅的陷阱,再瞒不过你的。”
文怡挣开他的手,嗔他一眼,正色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对宁弟亲近不起来,有心算计他就算了,我七哥可没什么亏待你的地方,素来对你,也一直敬重亲近,你这陷阱,可是把他也陷进去了呢。”
柳东行轻描淡写地道:“他没亏待我,却亏待过你,况且这种少年得意、生来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公子哥儿,与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便是我诚心待他,也难成知己,既如此,倒不如早些生分了,省得他见天儿缠上来,扰得我不得清静。”
文怡吃了一惊,细细一想,便明白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嬷嬷告诉我的。”柳东行笑笑,“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很讨人喜欢。赵嬷嬷疼你,自然也就连我一块儿疼了,你小时候的事,我如今可是件件都清楚呢!”
文怡脸一红,嗔道:“你打听那些个做什么?”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向舒嬷嬷打听我小时候的事呀?”
文怡顿了顿,没说话。柳东行笑道:“不妨事的,我已经跟舒嬷嬷说过了,她其实就是不清楚你的为人,总害怕我会吃亏,才会防着你罢了。她从前在我二婶那里吃过不少苦头,对顾家的人难免有些想法。如今她知道你与二婶娘不是一路人,自然就不会再对你有所偏见了。事实上,我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改了对你的看法,只不过拉不下脸面罢了。”
文怡笑笑:“我知道舒嬷嬷是真心为你的,只是怕她好心办坏事。其实她辛苦了半辈子,也该好好享享福了,不过我若劝你让她回家荣养,你难免要多心,索性都由你做主就是。”
柳东行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行,就交给我吧。”
文怡又道:“七哥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了。我是正主儿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替我出头了。他从前虽顽劣些,如今对我倒没什么不好的,而且他的性子直率,反比别的兄弟好相处些。况且民乱那一回,他也吃不少苦了,如今渐渐地改了许多,你若不想与他亲近,冷淡些便是,也别特地设什么陷阱。”
柳东行笑着点头:“既然是娘子有命,为夫自当遵从!”
他们接下来又去了上官将军家,略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家去了。因为明日要去顾家赴宴,卢老夫人便提议今圞晚在家中摆一桌酒菜,庆祝重阳佳节,一家三口和乐融融。与此同时,学士府那边的气氛却完全相反。
柳复回家后,得知柳东行夫圞妻来过,还很快就走了,当即沉下了脸,接着又从次子那里得知了事情始末,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着柳顾氏发火:“东行来了你怎的不派人给我送信?!再不然也可以让他到前院去坐着,叫儿子们去陪他说话。东俊赶过来,你还当着东行的面把人赶走了,误了我的大事,你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些?!”
柳顾氏被他骂得眼泪都冒出来了:“老圞爷说的什么话?你去访友,又不曾告诉过我是去哪一家,我往哪里送信去?况且我叫了东行两口子进来说话,也是为老圞爷留客的意思。有东宁陪着,东俊在不在又有什么要紧?你有什么正事要吩咐东行,东宁也一样可以转告呀?老圞爷,东宁才是你的嫡长子,你怎的就只听东俊那小子的谗言?!”
柳复气得浑身发圞抖。东宁虽是他嫡长子,但对俗务朝事一概少理会,反而东俊虽是庶出,年纪又小,但对朝中的事更清楚。他要跟东行说的话,东宁一无所知,东俊倒还听说过一点。他也不想越过嫡子看重庶子,但也要嫡子能帮得上忙才行啊!
想到明日在顾家,还有与东行见面的机会,柳复什么也没说就摔手走了。柳顾氏哭了半日,怨气却更深了,听得外头丫头报说文娴过来向她请安,她目光一闪,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三百零一章 冤家路窄
重阳当日,东行与文怡大清早便起来了,陪卢老夫人吃过午饭,文怡又略料理了几件要紧家务,一家三口便齐齐坐车骑马往侍郎府去。
他们到得比别的客人都早,顾大老爷还不曾从朝上回来呢,文贤倒是向翰林院请了假,只是吃过早饭后,便趁着客人还未到,带着妻子葛氏回娘家请安送礼去了。因此卢老夫人与文怡夫妻俩一进侍郎府的大门,门房便急急将消息报到了内院蒋氏处,蒋氏忙命人去叫了次子文安,然后扶着丫头,快步走到二门相迎。
相互见过礼,文怡搀着祖母卢老夫人在蒋氏的陪伴下去了于老夫人的院子,东行则由文安相陪,到前院大书房说话去了。
说来也巧,不年春闱时,原有几个平阳籍舟举子赴京赶考,当时曾在侍郎府借住过一段日子,后来为了避嫌,都在开考前撼出去了。
当中有人顺利考得功名,各自奔了前程,但也有人名落孙山,滞留在京中,苦读备考下一科。不知顾大老爷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便派人把他们都接进府中,一日三餐供养,又提供书本纸墨,只让他们安心读书,说自己身为平阳人,本就有提携家乡子弟的责任,让他们不必在意。因此眼下侍郎府里颇有几个平阳举子,今日主家无人,便被请过来作陪,提起顾家大老爷,人人都称颂不已。
柳东行面上带着和气的微笑,听着那几名举子的恭维之语,时不时点头应和两句,眼角却瞥见坐在对面的文安脸上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他微微一笑,心中敞亮。
顾大老爷会把这些平阳举子留住家中,免费供养其学业,用意不言而喻,他大概也发现了吧?从前他在朝中有柳复支持,即便人脉不广,也没什么大碍,照旧做他的官,但一朝柳复失势,形势就会急转直下了。他与东平王府的关系更疏远,暂时还没受到连累,因此地位还算稳当,但只要柳复真的被拉下马,他身为柳家姻亲,必定会受到牵连。
两家的亲密关系是人尽皆知的,此时不好明着翻脸,但否大老爷也需要考虑退路了。
他已经做到正二品侍郎的高位,估计很难再往上升了,若是有朝一日退下来,其嫡长子文贤目前还只是区区翰林院编修,要熬出来,还要等上许多年,而其嫡次子文安似乎自民乱后便弃了文举,无心读书,三子文儒年纪尚小,与此同时,同胞兄弟顾二老爷谋官多时,却仍旧没有结果,即便真的得官,也得从低熬起。由此可见,一旦顾大老爷不再是侍郎,平阳顾氏,尤其是长房,声势必定要一落千丈。
柳东行了解这些世家望族出身的人,心中所想的,除了自身一人的仕途荣辱,也会考虑家族的前猛。一时失势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未来可以东山再起。
几个落榜的平阳举子,或许不算什么,但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两个人能在将来金榜题名,自然不会忘记顾家在他们微时曾给予的助力,日后有事也会关照一二,平阳顾氏一族,便等于有了臂膀。即便他们将来毫无出息,一辈子都做不了官,那也不要紧,顾家长房只是提供了几顿饭食,几匣子笔墨纸砚,便在家乡平阳得了好名声,这第一望族的名头,仍旧稳稳当当的。
柳东行对顾家大老爷头一回生出几分敬意,只是也不由得暗暗叹息,对方的打算自然是极好的,可惜有些太晚了,若是提前十几年、甚至是几年施为,顾家此时也不必时时担忧会受柳家牵连了,而且,顾大老爷的眼光不能算很好,培养年轻后进,原是好事,但人选也该仔细挑一挑。
那几个举子,倒也不乏有真材实学之人,但柳东行与他们聊过后,却没什么结交的心思,只觉得性情不相投。平阳离康城近,这几人中也有康城书院出身的,只是与柳东行并非同期求学,倒是他们认得的一个学子,并未接受否家好意留在京城,反而辞别同窗返回家乡去了,却是柳东行的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