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笑道:“怎么说是她把石明伦抢走了呢?他们早就对彼此有情了,只是没来得及订亲罢了。您也别恼她,她是姜九舅的亲侄女儿,九舅当年可是抚养我有功的,没有他,我早死了。她父母也是因为我才被灭的口。母后,您就当作是偿还当年欠下的债吧!让六舅与九舅在天之灵,也能得些安慰。”
太后的眼圈顿时红了。
第一百零一章私心
石太太从石明伦处听说赐婚对象变更的消息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怎会如此?!”她脸色苍白,面上犹带焦急之色,“是你惹太后不高兴了么?”又想到他最近做过的事,立刻有了联想,“难不成是因为你救回了清江王,太后和皇上不高兴了?明着说是要奖赏你,事实上却是要责罚?!”
“母亲想到哪里去了?”石明伦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太后与皇上都十分关心清江王,听说他平安无事,都十分欢喜呢。这桩赐婚,本就是对儿子的嘉奖。”
石太太瞪大了双眼:“难不成…难不成是你自己求的?!”见儿子低头默认,她顿时心中大恨。早知如此,当初儿子还未返京之前,她就该使尽浑身解数,说服太后将婚事定下来了,也省得夜长梦多。结果如今到嘴的鸭子飞了,偏又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她连半点不情愿的神色都不能露出来,一露出来,那就是对太后的不满。她还没胆子惹太后生气呢!
石明伦见石太太在那里咬牙切齿,犹豫了一下,想起姜融君嫁给他之后,是要跟婆婆一块儿生活的,还是得先劝一劝母亲的好,便道:“母亲也别生气,姜姑娘是太后的侄女儿,听闻太后对她也颇为看重,愿意给我们赐婚,也是觉得两家后族联姻,可以称得上是佳话。姜家姑娘是名门闺秀,家世并不逊色于人。”
“名门闺秀?!”石太太忍不住了,“父母双亡,亲缘几乎断绝,这能是什么有福之人?若不是太后赐婚,哪怕没有清河县主,我也瞧她不上!”
石明伦心里有些难受。低头闷声道:“您怎么在意起这种事来了?先前您不是还劝过我,清河县主虽是孤女,却出身尊贵,又得太后宠爱。与儿子正匹配么?”
石太太一窒,心里更呕了。这确实是她之前对石明伦说过的话,可她当时并不真是那个意思!论表面上的身世,清河县主跟姜融君都是孤女。确实相差并不远,姜融君背后好歹还有个龚乐林和姜家呢,可是…知情人都清楚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石太太有些无言以对,纠结过后索性把儿子赶出屋子去了:“行了行了。你不是说还有公务要忙么?婚事的事,等旨意下来了再说,你先给我一点儿时间冷静冷静!”
石明伦苦笑着告退了。石太太犹自在屋里生闷气。想着如今太后还未正式下旨呢,不过是跟石明伦打了声招呼,也不知旨意几时才能正式颁下来,如果她现在赶进宫去求恩典,不知能不能说服太后改主意?
她正打算起身去换一身衣服,丫头们就报说二爷过来了。石明朗乃是她亲子,她自然是疼爱至极的。忙把人迎了进来,拉着手嘘寒问暖:“这趟外差听说有些凶险,你们还跟罗家余孽对上了,是不是?可有受伤?可吓着了?你哥哥也是的,怎么明知道罗家死士凶悍,还把你带上?”
石明朗忙道:“儿子并没对上罗家的人,大哥带队追缉去了,却让我护送清江王回了清河县主的庄园,等我听到消息时,罗家那两人早死了。我还抱怨哥哥呢,若不是他一定要我护送清江王和县主,我就能赶上抓人的场面了。”
石太太嗔道:“这有什么好抱怨的?总算你哥哥还没糊涂,没让你遇着危险。你这话真是小孩子家不知事!”
石明朗心道他都已经及冠了,母亲还把他当成小孩子,稍稍扭捏了一下,便对她说:“母亲,我听说哥哥赐婚的事了,太后给他定了龚大人家的姜姑娘,是不是?这是好事呀,我听说哥哥跟那位姜姑娘早就互生情意了,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好事么?”
“什么好事!”石太太气道,“若是姜家长房的女儿,又或是其他几个有些势力的房头的女儿,那倒还罢了。这个姜融君,父母亲叔都死了,剩下个继祖母和这继祖母所生的小叔,不过是个破落户,关系又不亲近,真嫁给你哥哥,能有什么好处?你哥哥是被她灌了迷汤,才犯了死心眼儿,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清河县主有什么不好?模样儿,性情,出身,人品,样样都比那姜融君强,可你哥哥就是看不上,真是气死我了!”
“母亲别生气。”石明朗见母亲喜欢青云,心里更欢喜了,忍不住道:“您既然那么喜欢县主,哥哥不能娶,就让儿子娶了吧?儿子早就稀罕她了!”
石太太愕然:“你…你说什么?!”她激动地站起身来,“这不行!绝对不行!”
石明朗愣住了,大叫:“什么不行?!您不是很喜欢县主么?!”
石太太咬牙:“那是你哥哥娶她,我才喜欢,可你不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况且我原本跟太后说的是你哥哥娶,如今事情不成,又改成你,太后会怎么想?不行,绝对不行!”
石明朗不服气地道:“太后才不会这么想呢,哥哥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只要我一辈子对县主好,太后也会欢喜的!”
石太太瞪着儿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可知道…清河县主的真正身世?!”
石明朗怔了怔:“母亲,您…您难道…”
石太太闭了眼:“不错,我听说了。她不是一般的宗室贵女,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若是娶了她,你兴许这辈子都没法往高处走了。我就盼着你能出人头地,重振石家,你…你怎能自个儿把前程给葬送了呢?!”
石明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母亲,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们家既然在清河县主身边都有耳目,宫里就更不用说了。”石太太笑了笑,“都是陈娘娘从前留下来的人手,偶尔会有消息传过来,你哥哥不在京中,跟他们来往的事就是我在代管。有些事。说是秘密,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少,只不过大家不会挂在嘴边说罢了。”
石明朗抿了抿唇:“您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那为何…要一力促成哥哥与县主的婚事?”见石太太沉默不语。他又再次追问:“莫非…您是明知道哥哥有可能会因为这桩婚事而前程受阻,也要促成?您应该知道哥哥有多盼望能边疆建功立业!”
“石家当初付出了那么多,才保住他的性命。他为了建功立业,可以不放在心上。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石太太坚决地道,“留在京城做个不管事的驸马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的。这些年他在外头,你知道我和你父亲有多么担惊受怕么?!”
石明朗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若只是为了阻止哥哥出征。有的是法子,可让他尚主,却是完全断送了他的前程。但若能与皇家联姻。石家的份量就更重了。兴许我还能更上一层楼,不仅仅是在宫防禁卫里头混,说不定还能谋到个真正位高权重的实职,是不是?”
石太太没料到儿子会说穿了自己的心思,有些狼狈地扭开头:“别胡说八道了,你把母亲当成什么人了?况且你哥哥也希望你能出人头地的,不是么?”终究还是承认了这个说法。
石明朗心里忽然觉得很是难受。他起身默然一礼,便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赫然发现兄长就站在廊下,只怕早已将方才的话都听齐全了。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圈立时就红了。
石明伦默默地拉起弟弟往外走,直走到石太太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距离,才住了脚:“方才的话,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也忘了吧。”
“哥哥…”石明朗忍不住哽咽出声,“母亲她…母亲她只是一时糊涂…”
石明伦微微一笑:“无论母亲有何私心,终究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是想法跟我不一样罢了。你也别怨她,要知道,她终究是养育了我们兄弟二人。生恩也好,养恩也罢,都一样重如泰山。”
“我知道了…”石明朗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勉强露出一个笑,“恭喜哥哥心想事成,你终于能娶姜家姑娘了。”
石明伦笑了笑,然后又顿了一下:“母亲方才…已经表过态了,她不同意你跟清河县主的婚事,你还是…歇了这个念头吧。”见弟弟瞬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闭嘴不语。
母亲的意愿非常清楚,他已违了她的心意一回,不想再违第二次了,况且弟弟只不过是单相思,清河县主早就心有所属。此次婚事得成,他从内心感激清河县主的大力相助,心里早就立下誓言,将来必然会视县主如挚友,一旦县主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都绝不会有二话,今日的恩情,无论是他还是姜融君,都会铭记终生!
且不说石明朗如何为自己可能夭折的梦想而伤心,也不说石太太如何准备着入宫之事,太后的懿旨在青云的有心催促下,比预料中更快地送到了石家。出乎石家人意料之外的是,旨意中不仅仅有赐婚石明伦与姜融君两人的话,还提到让石明伦在成婚之前,先回迁生父生母名下,以石家长子嫡孙的名义操办婚事。
这封旨意让石家人又惊又喜,喜的是石明伦,惊的却是石家夫妻。
石明伦自然不必说,他自生下来,就被生身父母抱给了叔父婶娘抚养,好瞒人耳目保住他的性命,多年来一直未能回归生父名下,一来,是不忍伤害劳苦功高的养父母的名声,二来,是先帝考虑到当时他还年轻,寸功未立,回归长房后,未免势单力薄,倒不如继续待在养父母名下,得一份庇护。然而如今他已经羽翼丰满,若不是怕惹得养父母伤心,早就提出回归本房之事了。如今上意成全了他的心愿,他怎会不欢喜?
但对石家人而已,石明伦回归本房,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是他的父母兄弟,今后事事都要隔一层,行事就没以前方便了。石老爷与石明朗犹自可,石太太一想到姜融君嫁进来以后,自己也没法再以婆婆的身份去拿捏她,出一出大好盘算落空的气,心里就呕得慌。
石明伦回归生父生母名下一事,其实是青云的提议。她倒没别人想得远,只是觉得石太太先前就似乎对姜融君不太满意,如今婚事虽然成了,但姜融君嫁进石家,还要在婆婆面前过日子的,不知会遇到什么为难,倒不如替她先扫除后患。虽然以后石太太还是叔婆婆,但对新媳妇的压制却要减轻很多。
太后在她的安抚下,也很快就忘掉了对姜融君的不满,趁着姜融君身体好转,将她召进宫来说了两回话,又热心地要为她张罗嫁妆,特地赏了好些衣料首饰。青云见她与姜融君相处得不错,心里也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京城里不知从哪里传出了流言蜚语,直指她这位清河县主,说她其实不是温郡王的骨肉,而是先帝遗落在外的金枝玉叶。
第一百零二章流言
流言一开始是从石明伦这桩婚事传起的。
石明伦被赐婚,对象是姜家旁枝孤女,这件事让不少人觉得惊讶。虽然石明伦表现得很是欢喜,对外说起,只说对这门婚事心满意足,也有人听说了姜融君长年随龚乐林在锦东任上,极有可能事先是与石明伦相识的,两人两情相悦,石明伦又立有大功,求了太后恩典才得偿所愿,然而,石太太之前对石明伦与清河县主的婚事很有把握,虽不敢直说是哪一位贵女,言谈间却多少透了些口风出来,明明说过是一位宗室里的金枝玉叶,忽然换成了姜氏女,石太太见外人时,表情也有不见得有多欢喜,事情就有些古怪了。
甚至有些人事先就听说过准信,知道太后有意赐婚给石明伦的,明明是清河县主,如今临阵换将,自然有无数流言蜚语。
不过开始的时候,人们倒没说清河县主什么不好的话,毕竟这位县主平日很是低调,不怎么出门交际,除了她是温郡王遗腹女,很受太后宠爱这两点以外,外人对她的了解就不多了。若太后有意赐婚宗室贵女给石明伦,头一个自然会想到她身上,旁人并不觉得出奇。因此大部分人议论的,不外乎三点:一是石明伦恃功求赐婚,婉拒了太后与皇帝看好的婚配对象,是不是有些不识抬举了?二是石明伦甘冒违旨之险,也要求娶姜融君,莫非与她早有私情?连带的龚乐林治家之能也受到了质疑,因为姜融君是寄住在他家里的,若与石明伦有了私情,不是龚乐林明知不妥而纵容,就是他无能到没有发现;至于第三点,则是姜家先出了一位太后。一位太妃,一位郡王妃,如今又有了一个女儿要嫁给手握实权的武将,听闻姜家几位老爷还马上就要升迁,进入中枢了,姜家势力未免太大了吧?再这样下去,只怕又是一个罗家。
议论这三点的人,各有各的来历、立场,石明伦本人不在乎第一点,反正只要太后与皇帝不会误会他就够了;而龚乐林虽然对第二点有些恼火。但他心知那是自己在朝中的政敌有意为之,只要想到好办法反击回去就好,至于那些附和的三姑六婆。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不过姜家却对第三点很是惊慌失措,由于青云亲自上门去,借着替太后传话的名义,敲打了姜大太太几句,如今姜大太太就如同惊弓之鸟。恨不得把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都堵上,又急忙忙地进宫向太后表忠心。
太后安抚了她几句,指点了她几个避嫌的法子,但无一例外地会对姜家长房的利益有所影响,比如给剩下几个未定亲的孩子选择门当户对却不显山不露水的联姻对象等等,姜大太太有些不甘心。又不敢将太后的话当成耳旁风,更忧虑着丈夫进京入中枢的计划不能实现,还不知会如何责怪她无能。等等,最后只答应会回去跟姜大老爷商量,却什么都没有应允。
太后见状,心中暗叹一声,却也只能由得她去了。长房不同于二房。并不是她的血亲,不过是隔了房头的堂兄。他们不愿意,难道她还能命令他们顺从不成?她能提醒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他们还要往火坑里跳,将来出事时,也就怪不得她没有伸出援手。
姜大太太答应会和姜五太太合力操办姜融君的婚事,就匆匆辞出宫去了。青云从内殿出来,见太后一脸黯然,便安慰道:“母后别担心了,七舅马上就要进京,还有另外几位堂舅,也未必不是明理之人,姜家就算没了大舅舅,也不会就此败落下去的。”
太后苦笑:“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觉得天意弄人。若当初我们二房没有行差踏错,带坏了姜家风气,姜家今日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先帝在时,虽然二房行事不妥,却也没敢嚣张到哪里去,不过是楚王太妃有意提携,他们也就顺水推舟地帮她做事以谋取权势罢了,否则先帝早就不容姜家了。如今皇上登位,二房败落下去,长房反而抖了起来。他们毕竟与我隔了一层,虽然名义上是我娘家人,可实际上,别说皇上,就连我也不敢十分信任他们呢!可谁叫他们姓姜呢?外人见了他们,只会想到他们是我的娘家人。”
青云想了想:“那您可以多亲近一下别的房头,又或者…二房也不是死绝了,您若实在惦记,招一两个明理的晚辈来说说话,其实也没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青云只想有仇报仇,对无辜之人兴趣不大。姜家二房人口众多,因着楚王事败,投置闲散,先帝可以轻饶了亲兄弟一家,却不会放过其他助纣为虐之人,姜家二房从家主到嫡系子孙,首恶被悄悄处死,其他的大多寻了个罪名流放三千里,两个曾参与杀害姜钧一家的,都被姜大老爷带领族人公审过后,以族规处死了,成年的男丁几乎死尽,连他们的妻子也有好几个被休弃或是送了家庙。如今剩下的,就是几个小辈和三两个寡妇,还有一些不曾作过恶的旁支末系子孙罢了。因着二房犯下大错的缘故,长房借辞收回了许多产业,这些残存的二房族人,只能靠着祖上最早传下来的几十亩薄田过活,还要指望族中支援,半点不敢生事。
那几个小辈里头,有一个男孩子,原是姜家二房家主亲弟的庶次子,也就是太后的亲侄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刚刚考中了秀才。本来姜大老爷是打算禁止二房子弟参与科举,直接绝了他们东山再起的希望的,只不过族人都觉得这么做不妥,太后又发了话,方才作罢。二房毕竟是太后娘家,姜大老爷虽有意打压,也不敢做得太过,可私底下的为难却从来都没停止。
太后还记得这个侄儿,印象中品行还不错,和他生母在家里过着不太顺心的日子,与楚王太妃那一边也是很少亲近的。想必不会因为前世而对皇家心存怨怼。她真的很希望娘家可以重新振作起来,哪怕不再象过去那样风光,至少也不能象眼下这么落魄。青云清楚母亲的想法,才会说出先前那句话来。
青云本身就是楚王太妃与姜家二房行事的受害者,她能说出宽容的话,太后心里很是感动:“好孩子,你放心,母后心里有数。若他们得了你的宽容,事后还要心存不满,又或是有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等你和皇上发话,母后就先不能容他!”
随着石明伦的婚期定下,婚礼筹备工作也有条不紊地依序展开。那些流言蜚语也渐渐少人提起了。但在这时候,却又忽然出现了另一种说法,指石明伦其实是不满清河县主这个赐婚人选,方才在御前改求姜融君的,至于他对清河县主有何不满?那自然是因为她身世不明。极有可能不是宗室贵女啦!
此言一出,京中人人震惊。
但持这个说法的人信誓旦旦,还举出了昔日温郡王在时,常常出入王府诊脉的太医供词为证,认为温郡王死后,王妃并没有怀孕。而且随太妃去了守墓之所后,没几个月就过世了,哪里有时间生产?而且温郡王府若真有这么一位县主存在。为何之前十几年的功夫,也没见她出现在人前?更不曾听太妃提起。哪怕有太妃长年隐居,不见外人的借口,也无法解释为何宗室之中无人听闻过这位县主的存在,直到三年前先帝下旨。才有太妃带着“孙女”回京定居之事。
若是温郡王太妃不知从哪里抱回来收养的孩子,根本没必要让先帝亲自下旨。可见这位县主,其实是先帝留在民间的金枝玉叶,换句话说,是个野种呢!石明伦无论如何也是先帝元后的亲外甥,怎么可能会娶个野种做正妻呢?
这种言论更加怂人听闻,虽然许多人都觉得不妥,但也有不少人相信他的话,一时间,关于温郡王府清河县主身世之谜的议论就多了起来。传到宫里,太后当场就摔了杯子,怒道:“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瞎话?真真可恶!”又疑心是石家有意为之,目的是摆脱先前因石明伦拒婚之举而引来的非议。
但青云却不这么想。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她作为当事人,深知石明伦与姜融君如今对她有多么感激,直把她当成是大恩人,怎会做出坏她名声的事?况且他们俩对那些流言非议根本就不在乎,全副心思都用在筹备婚礼上了,哪里有空做这些?这极有可能是深知内情却又对她有敌意的人暗中传出来的风声,她立刻就怀疑到了楚王太妃身上,认定只有这个女人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太后对此半信半疑,她虽然觉得这个姐姐是坏人,却不相信对方处在如今的处境下,还会糊涂到明知无望还往坑里跳。她更担心女儿的声誉:“现在怎么办?不如就直接将你的身世公之于众吧!你明明是正宫嫡出的大公主,却要被人说成是野种。你虽不在乎,母后听了心里却难受得紧。”
青云却想,如果她还是县主,那等曹玦明中了进士后,要成婚就容易许多了,若她成了公主,这门婚事反而不会那么顺利,便对太后道:“那人胡说八道而已,何必理会他?等我回去跟温郡王太妃商量一下,请她出面驳斥那人几句,事情就过去了。等风声没那么紧了,要如何处置这造谣之人,还不是随您和皇上的意思?要是现在就公开我的身份,不是对您的名声有损害么?”
太后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忙道:“好孩子,苦了你了,难为你如此深明大义。放心,这件事交给母后,一定为你办得妥妥当当的!今后你想要什么东西,也只管对母后说,母后都答应你!”
青云笑着道了谢,还颇有深意地道:“女儿也不求您什么,只盼着您将来想要给女儿安排什么事,都能听一听女儿的意见,就足够了。”
太后自然一口应下,也没有深想,就下旨请了温郡王太妃进宫。老太妃如今虽然一心教导嗣孙,旁事一概不管,但对这些流言也多少有些了解。为了嗣孙日后的前程,她对太后的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出了宫就直接找上宗令南阳王的王妃,向她抱怨外头的流言,直接将当年常到王府诊脉的太医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他无能,我儿子怎会死?又因他没有摸出儿媳的喜脉,儿媳差一点就没了胎,我没找他算账就罢了,他还要在外头胡说八道?真是可恶之极!”
南阳王妃其实是个知情的,闻言也会意地附和了几句,然后就告诉了丈夫,南阳王亲自出面,把那放谣言的人抓了起来,连太医也被赶出了太医院,这件事似乎就过去了。
可偏在这时,又出了另一则谣言,指清河县主绝对不是野种,因为她是先帝与当今太后亲生的女儿,竟是正宫嫡出的大公主呢!只不过当年太后为了争宠,将刚出生的女儿偷龙转凤,换了个男婴,才会导致大公主流落在外多年,直到前些年才借着温郡王之女的名义回归宗室罢了。
这个谣言一出,整个京城都震动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蜚语
青云一听说这个谣言,就立刻警醒起来,跑去见了太后:“这背后的人一定就是楚王太妃!别瞧她如今只是传我的身世流言,看她这一层套一层的,就算世人没议论到我头上,也要将舆论往我身上引,外人不知情,还以为后一个流言其实是为前一个流言辩解来着,搞不好还以为最新的说法是我自个儿弄出来的。母后您等着瞧吧,这流言如今已经说到您身上去了,迟早会牵连到皇上的。您还不肯采取措施吗?!”
太后居于深宫,对外头的消息不算太了解,之前因为世人皆知她宠爱清河县主,所以有进宫请安的皇亲命妇将事关青云的流言告诉她,这回流言直接说到太后头上了,旁人哪里敢多嘴?顶多是从宫人处影影绰绰地知道些影儿,直到青云进宫,她才知道详情,生气之余,也有些迟疑:“你就这么肯定是楚王太妃做的?不能吧?如今她被你楚王叔与靖云哥哥联手看管起来,哪里还有心思人力去做这些事?况且皇上的龙椅已经坐稳,你靖云哥又不肯听她的指派,她在外头宣扬这些流言,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难道她做什么事,就一定要有好处才会做吗?”青云跺脚道,“您就不许她只是为了泄愤?!反正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没希望得到了,所以也不想看到您过得舒服。您道我为什么肯定是她做的?那传流言的人既然知道当年偷龙转凤之事,怎么只说我被换下,却没提换上的人是楚王妃所生次子,而只以简单的‘男婴’两个字替代?肯定是她既想给您添堵,又不愿把自己牵连进去呀!”
太后如梦初醒:“是呀,若是其他知情人传出来的,为何不提当初换上的是楚王之子?”她又是恨又是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狠下心来,将她关在宗人府算了。让她出去度日,倒让她有机会搅风搅雨了!”又命人赶紧请皇帝过来。
皇帝没多久就来了,他也跟青云想到了一处,怀疑楚王太妃就是幕后的始作俑者。但问题是他派人去问过潜伏在楚王庄外头的人,都说庄里没有可疑的动静,楚王太妃手下的人也没再出庄来了。连老楚王都不再派人出庄,加上楚郡王也搬到庄里陪父母同住,庄里除了派过两次人给京城里楚郡王妃和世子送东西,就几乎闭庄不出,他们完全没发现什么异状。
作为对长辈老楚王与楚郡王的尊重。皇帝手下的人从来不会潜入他们的内院去察看动静,因此对于楚王一家内部发生的事,并不是十分清楚。老楚王与楚郡王循例上了端午节的请安折子。一应节礼等物,都没有异状,想来庄中平安无事。可如果在外头传流言蜚语的人就是楚王太妃,她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的。
皇帝对太后和青云道:“这种时候,只要能把事情查清楚,有的细节就没法讲究太多了。朕已命人设法打听楚王庄里发生的事,必要时潜进去探问也可以,如果确定楚王太妃没做什么。那就极有可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朕会让人去将她在外头的耳目爪牙都找出来,严加查问。”
太后想了想,觉得目前确实只能做到这一步。也就答应了。青云倒是有些不满足:“就这样?那流言总不能放任它传下去吧?宣扬流言的人倒是不难找到的,直接把人抓起来审问吧?”她心里很是生气,因为这最新的一则谣言。语气仿佛是在为她辩解,又将她高高抬起,不知内情的人搞不好还以为这是她放出去的话呢,连乔致和那边都让人送信来问她了。